第63章 來人
李衡撐着身子走到內間門檻處,嘶啞的喊了句:“來人!”便已經沒有力氣。
房門被推開,溫讓首先進來,瞧見李衡跌坐在裏間門前,面色灰白,冷汗森森,表情痛苦,全身微微抽.搐,大驚,立即奔過去攙扶,沖着房門外連連怒喊幾聲:“快來人!”
李衡房間另一側居住的是宛葭月,此時她正和鴉青在房間內拌嘴,聽到焦急驚慌的喊聲立即奔了過來。
李衡捂着腹部,全身已經沒有力氣,溫讓立即的扶他到一旁床上,宛葭月慌忙的查看情況,臉色驚吓慘白。
“鴉青,去取我針包和藥袋。”焦急的對身後緊跟進來的鴉青命令,手已經壓住李衡身上的幾處穴位,瞬間李衡哇的一口大吐,但腹內的絞痛之感卻絲毫未減。
溫讓除了扶着李衡再幫不上別的忙,見床上人臉色越來越難看,意識越來越薄弱,幹着急卻沒有辦法,清楚宛葭月雖懂醫術并非大夫,必然能力有限,沖門外大喊:“去請大夫,将全城大夫都請來!”
發現這邊有異樣的枯朽谷幾名弟子趕過來,聞聲一時間愣住,不知道該不該去請大夫,畢竟他們的任務是保護小姐。
拿針包和藥袋過來的鴉青重複的命令一遍,幾名弟子才立即的領命而去。
李衡此時感覺天旋地轉,面前人影憧憧,意識越來越模糊。
宛葭月驚慌害怕,有些手足無措,叫過鴉青幫忙。
枯朽谷殺手或多或少都對毒了解一些,喻暮商擅長制毒,鴉青從小跟随在其身邊,耳濡目染,對于毒知曉一二,雖然枯朽谷的人只制毒不解毒,但畢竟相通的,總能想出一點法子。
一會兒施針,一會兒放血,一會兒灌水,一會兒灌藥……李衡已經感受不到自己的腹部絞割般疼,他只覺得自己惡心的幾乎要把胃吐出來,整個身體好似被掏空,全身都已經散了架,直到最後徹底沒了意識。
溫讓心焦如焚,想上去幫忙,自己什麽都不懂,又怕添亂,想詢問情況,又怕讓兩人分神,宛葭月吩咐他什麽就立即的做什麽,剩下的就是默默祈求,求上蒼保佑千萬別出事。
他不敢想象若是公子出事了,會是怎樣的後果。
這時客房外一片混亂尖叫,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們也均沒有心思去問。
須臾一男子驚慌的沖進來,溫讓認識此人,在他一路追殺李衡的時候與此人交過手,知道來者是友,沒有抵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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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名喚駱翼,見到榻上躺着的人已經沒有生氣,滿眼的恐慌,憤怒的眉頭皺了一把。
“公子如何?”駱翼急忙問。
宛葭月和鴉青正在救治沒有心思回他,溫讓愁苦着臉,他也不清楚情況。
李衡的臉色漸漸灰暗,宛葭月越發心痛、焦急、害怕。
她不是老大夫,沒有什麽經驗,她只是跟随母親學了些年醫,醫術平平,給人治小病治傷尚可,從沒有給人解過毒。
她從沒有如此刻這般的後悔沒有跟着父親和谷中長輩學毒。
哪怕是自己的兄長在,也必然有更好辦法的。
她心慌恐懼的淚水在眼中打轉,卻不得不逼迫自己穩下來,不能亂,亂容易出錯,她不能出錯,絲毫都不能。手上救治的動作不敢停下來半分。
這時枯朽谷弟子拎進來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大夫,腰帶歪歪扭扭,衣衫不整,滿臉的疲倦和驚恐,顯然是弟子将其從床榻上生生給提來的。
老大夫見床榻上的人,絲毫不敢怠慢。
将他“請”來的人蠻橫,拿他一家老小威脅。進客棧時,瞧見客棧周圍全是黑衣勁裝之人,個個手中執着兵器,客棧大堂地上還躺着兩個被砍死之人,滿地血污。面前躺着的人必然是位貴人,稍有懈怠馬虎,全家跟着陪葬。
他仔細的檢查一遍,和宛葭月、鴉青簡單的交流幾句後,對着旁邊站着的溫讓和後來的男子拱手作揖賠罪哀求道:“老朽醫術淺薄,解不了此毒。”
弟子又接連帶進來一中一老兩位大夫,均是神色慌張,與前面一位老大夫一般,看完李衡的情況後,連連告罪稱自己無能為力,求饒了他們性命。
最後一位大夫過來後,亦是如此!威逼利誘均是無用,衆人看出他們是真的束手無策。
駱翼立即的命手下的人再去請大夫,哪怕是将全城的大夫都請來。
李衡身體被毒一點點的蠶食,情況越來越糟,宛葭月再次的撲倒李衡的身上,此時他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救活面前的人,他不能有事,無論用什麽方法。
可她什麽辦法都想不出。
榻上的人氣息越來越微弱,脈搏也越來越慢。
她使盡渾身解數,她真的沒辦法了,在感覺到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無用的掙紮時,她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她一哭,周圍的人更加的慌了,心跟着沉入谷底。城中的大夫無能為力,宛姑娘和鴉青公子束手無策,再去請的大夫還沒有來,現在如此緊迫去哪裏找可救治公子的人?李衡又怎麽等得起?
衆人絕望悲痛,心中希望一點點的流逝,就好似看到永夜慢慢的罩了下來。
如果他死了……衆人不敢想下去。
一個黑衣勁裝男子火急火燎的跑來回禀:“顧四公子……”話還沒有說完,一位烏衣公子疾步走進來,二話未說直接奔到裏間榻前,迅速的打量一眼榻上的人,便出手檢查救治,看也未看屋內其他的人。
衆人瞧見顧霜降,提着的心稍稍安了三分,知道或不知道他真實身份的均知曉他通曉醫術,在這個時候就意味着是來救李公子的命,床上的人可能有救。
顧霜降桑蕤聲音急迫的吩咐所需要的東西,衆人沒一個敢遲疑半拍,緊急配合,宛葭月和兩名老大夫在一旁幫忙打下手,其他幫不上忙的便退站在一邊守着。
忙了一夜,直到卯時天際微亮桑蕤才罷手,此時已經精疲力竭,虛弱不堪,好似用完了所有力氣,身形頹然的坐在榻邊。床上的李衡臉色和緩了些,呼吸依舊微弱,讓人憂心。
“顧四公子,李郎怎麽樣了?”宛葭月望着床上的人立即詢問。
桑蕤緩了緩,有氣無力的道:“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雖然他這麽說,宛葭月卻不能夠放下心,衆人依舊半提着一口氣。
“李公子暫無危險,小姐先回去休息吧!”鴉青心疼的勸道,這一夜她先是為了救李衡費勁心力,顧四公子來後,又是擔憂幫忙打下手,一刻都沒有閑着,一雙眼布滿血絲,哭腫,他從沒見她為誰這麽的擔憂傷心過。
“我不累。”宛葭月坐在床頭小凳上守着床上的人,身體不過是在苦苦的撐着。
鴉青見此心疼不忍,伸手在她面前輕揚了下,宛葭月立即頭腦昏沉慢慢的沉睡過去,他一把摟住将其抱回房去。
駱翼走上前勸道:“顧四公子費神勞力一夜,且先休息,公子這裏我來守着。”
桑蕤這才定睛看了駱翼一眼,認出來是以前洛王身邊的人,當年跟随李衡去了華陽。
“我無礙,李公子只是暫時無生命之憂,尚未脫離危險,你守着也無用,留下兩名大夫幫忙,你去查昨夜投毒一事吧。”
駱翼朝床榻人看了眼,雖然憂心忡忡,但自己留下來的确幫不上什麽忙,先離開。
溫讓聽完兩個人談話後,疑惑的看向桑蕤,他在缁墨見過桑蕤,是顧府四公子,按理說是南楚太子趙煜一脈的人,與公子勢不兩立,現在卻前來救公子。
他想不通。
桑蕤看他滿腹疑窦,也未跟他解釋,而是瞥向了一旁夏桐。夏桐吓的撲通一聲跪下,戰戰兢兢的認罪:“小人該死,一時失察将毒茶端給公子,顧四公子治罪。”
桑蕤不悅的皺眉:“治不治你的罪,待公子醒來公子定奪。你且去端杯熱水過來。”
溫讓聽桑蕤一聲聲的稱呼李衡為公子,恍然明白面前的顧四公子和清和一樣都是李衡安插在南楚的人。
夏桐須臾将熱水遞了過去。桑蕤檢查一遍,确定水沒有問題,才讓溫讓幫忙扶着李衡一點,将熱水一勺一勺給李衡服下。
不一會兒一名黑衣護衛端着湯藥進來,李衡服下後,臉色稍緩,呼吸微微均勻了些,衆人都退到外間。
駱翼過來将查到的情況向衆人說明:“抓到兩名投毒之人,均是馴養的死士,刑逼卻一字不吐,但聽兩人口音是華陽人。”
“十之八.九是陳王的人,若是問不出其同夥藏身之處,不必留着了。”桑蕤淡淡道。
駱翼猶豫下,點了點頭。
客棧的前院傳來吵鬧之聲,夏桐剛出門要去看個究竟,被迎面進來的人撞跌一步,摔在門板上。
來人也被撞退了一步,被身後黑衣護衛扶住。
“小寒?”桑蕤大驚,失蹤一個月,顧府幾乎把炎都翻了個遍都沒有找到人,現在他卻自己跑出來。
顧小寒進門朝裏間望去,人也跟着走過去,桑蕤立即攔住勸道:“李公子剛用完藥,睡的稍稍安穩些,別進去打擾了。”
顧小寒回頭盯着桑蕤,一雙眼布滿血絲,眼眶潮濕,臉上還有隐隐淚痕。
桑蕤被他盯的有些心虛內疚。耿妍來炎都時和他詳細說了顧小寒失蹤的前因後果。他偷聽到九樓舊人和大公子的談話,知道自己身世,知道父母慘死的真相,更知道整個顧府的人都在瞞着他。
他伸手安撫的拍了下顧小寒的肩:“有四哥在,不會讓李公子有事的,別擔心。”
顧小寒擡手打掉桑蕤,怒氣道:“我為何擔心他,若非是他當年過失,我不會大病不會失憶,不會稀裏糊塗的活了這麽多年,不會被你們合起來欺騙,你們都一樣!”說道後面聲音哽咽,眼淚漱漱滾落。
此時屋內的衆人見到面前情況,雖然不明所以,卻知道不該再待下去,均識趣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