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使團
再兩個來回,酒水後勁上來,李衍坐着的身子開始發晃,一手撐着桌面勉強地穩住,兩眼發虛,意識已經開始不清楚。
李衡對一旁侍立的侍衛道:“陳王有些醉了,扶回房中休息吧!”
侍衛愣怔地看着李衡一瞬,三杯酒都沒有連喝過的人,竟然喝了一壺酒,雖然微醺卻沒有倒下,而素來善飲酒的陳王此刻卻醉醺醺。
李衡起身離座,侍衛這才忙上前去攙扶李衍。
李衍搖了搖頭,他沒有徹底得醉,腦子還有一些意識,至少清楚再喝下去沒有任何意義。自己來東越還有重要之事,不能夠有失,李衡之事于他還是次要。他沒有開口,就着侍衛的手臂,搖搖晃晃地朝一旁寝室去。
李衡看了眼對面兩頰緋紅的宛葭月,她獨自坐在一旁也喝了不少,現在瞧着也有幾分微醺。
笑問:“你還要繼續一個人喝嗎?”
宛葭月看了眼面前的酒杯,擡手準備喝完最後一杯,李衡一把奪過,将酒杯放回桌上:“你也回去休息吧!”轉身離開。
宛葭月愣了下,見李衡繞過屏風,端起酒杯一口喝完,這才爬起身追出去。
出了小築,池淵迎上來,将一件外衣抖開給李衡披上,嗅到滿身的酒氣,微愠地朝小築內瞪了眼,正瞧見宛葭月神色微醉地出來。
“公子,先回吧。”扶了把李衡。
宛葭月快了兩步跟上來,一把抓着李衡另一側手臂問:“你不是不會喝酒嗎?怎麽把陳王都灌醉了?”
“誰說我不會喝酒的?”
“傳說的。”
李衡笑了下:“我只是不喜飲酒,不是不會。”
“有區別嗎?”宛葭月昂着一張小臉,醉眼微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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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衡未答,瞧見她面前有石階,順手扶了她一把。
沿着原路返回中院普通客房,宛葭月的酒意慢慢地襲來,抱着李衡的胳膊走路搖搖晃晃。李衡也由她抱着,盡量地遷就她。
送她到房門前,鴉青正從對面走來,見此忙上前去扶宛葭月,宛葭月卻死死地抱着李衡的胳膊不放。
“小姐,李公子要回房休息了。”。
“不行!”
“你又醉糊塗了。”鴉青上前去将她和李衡分開。
宛葭月嗯嗯撒嬌地掙開,轉個身直接朝李衡的身上撲個滿懷。
李衡當即一怔,雖知道她有些醉,但是她剛剛喝的酒量還不及上次三成,就算酒烈也不至于醉成這樣,而且醉得這麽快。
他低頭看了眼趴在身前的人,她大睜着眼睛,嘴角含着不懷好意的笑,手不安分的順着他的腰側向上滑。
真是狡猾!
他立即伸手抓住她游動的雙手腕,将她從身前推開。
鴉青不知情況,見李衡如此粗魯急忙上前一把扶住宛葭月,愠怒地瞪了李衡一眼。
宛葭月順勢轉了個身,見到面前的鴉青,歪頭瞅了下,伸手捏了下鴉青的臉,傻笑道:“鴉青,我好像又喝多了。”腳一崴身子朝樓欄撞去,李衡緊張得心頭一驚眼疾手快忙去扶。鴉青身法毫不遜色,幾乎同時兩人一左一右的扶住宛葭月。
“多謝李公子,小姐我來照顧。”鴉青一把拉過宛葭月攬在臂彎擋開李衡。
李衡心裏不是滋味,但自己似乎也沒有任何理由去駁鴉青,裝作淡然的點了下頭。
瞧着宛葭月進屋房門關上,他才轉身回房。
池淵已經吩咐客棧的夥計準備了溫水,李衡去衣沐浴,夥計送來解酒湯。李衡一碗喝下,片刻頭才好一些,腹內焦灼之感稍稍緩解,靠在浴桶邊,閉目冥想東越之事,陳王之事,想着想着就想到了隔壁的宛葭月。
剛剛鴉青的動作和神情他全部看在眼中,他對宛葭月的關心,不單單是一個下屬對自家小姐關心。從宛葭月對鴉青說的那句話可知她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喝多,她每次喝醉後若都是抱着個人不放,那豈不是……
越想心裏越是憋得慌,腦中一片煩亂,池淵遞來香片輕喚了聲,他才回過神。腦袋清明,又覺得自己剛剛是魔怔了。雖然她多次相救,但她終究是枯朽谷的人,待過幾日她離開回谷,他們也就兩不相關,兩不相欠,此生不會再見。
自己還去想她做什麽,難道沒有可想的人了嗎?沒有事情要做了嗎?
他自責得用手擰了擰眉心,強迫自己去想別的事,可睜眼就瞧見手腕上系着的那串紅石手鏈。
池淵瞧見他的神情模樣,低聲道:“這次宛姑娘醉酒倒是安靜,剛剛池淵出門未聽到隔壁半點動靜。”
李衡瞪了他一眼,池淵微微垂首未再言,繞過屏風去準備浴巾和幹淨衣衫。
恰時響起沉重地敲門聲,池淵剛打開門縫,門被猛然推開,宛葭月迎面撲來,池淵驚慌忙朝一側躲了一步,宛葭月撲了空直接撞到沖門的圓桌上,疼的哼唧叫了兩聲。
“宛姑娘,你怎麽過來了?”
宛葭月不回答,撐着圓桌站起身,朝嘩嘩水聲的屏風望去。
如歸客棧客房內的屏風全是東越當地盛産的素白絹紗所制,上面繡着一些花草鳥蟲游魚之類,輕薄微透。屏風後亮着燭燈,光線打在屏風上,留下模糊的剪影。
宛葭月傻笑着朝屏風後歪歪斜斜的走去,池淵立即沖上去擋在身前。
“夜深了,宛姑娘回去休息吧。”
“我要喝酒。後面有聲音,肯定有人在酒喝。”說着就要撥開池淵。
池淵不讓,她身子就要朝他撲去,池淵接着不是,推開也不是,就連避開都怕她一頭栽過去撲倒屏風。手足無措之時,忽然一只手臂擋在他面前将宛葭月攔住。
李衡随意的穿着剛剛褪下滿是酒氣的污衣。
“先出去吧。”對池淵吩咐。
宛葭月抱着他的胳膊嗅了嗅道:“酒味,你剛剛在喝酒,酒藏哪兒了?”說着要去翻李衡的衣領找。李衡立即攔下,三兩步将她拉到圓桌邊坐下。
宛葭月又伸手要上前,李衡抓住她手腕按在了桌面上,沉聲道:“你沒醉!”
“誰說我沒醉?”她昂着頭沖着李衡嘟嚷,眼睛微眯,盯着李衡目光。
李衡冷笑了下,移開一步整理衣衫:“你醉了可不是這樣。”随手倒了杯涼茶遞給她。
宛葭月撇了下嘴,不再裝醉,嘻嘻傻笑地道:“這麽提防我?就不能讓我占一下便宜?”指了指他的衣領。
“憑什麽?我們已經扯平了。”他在其對面坐下,自顧倒了杯茶喝幾口潤喉。
“我……先欠着不行嗎?”
李衡哭笑不得,她怎想出這種無理要求?
“拿什麽還?”他順着她的話反問。
宛葭月轉了轉眼珠子,過幾日自己就走了,此後不會再見,的确是沒有什麽能夠相抵的,該還的也都還了,兩不相欠。
“不看就不看!”宛葭月嘟囔微嗔得起身就朝外走,雖然醒酒,但腦袋還有些暈乎乎,趔趄一步正與進門的鴉青撞上。
鴉青攙扶住她,朝裏看了眼,正見到李衡略顯淩亂的衣衫和微濕的鬓發,屏風後還有一絲霧氣,猜到剛剛房間情況。
“你怎麽到這兒?”
“進錯門了”宛葭月擺了下手,扶着門牆朝隔壁自己的房間去。
鴉青無奈輕嘆,這是有心進錯門吧?玩的是不是有點大了?
李衡在桌邊愣坐須臾,豁然笑了。
次日,陳王醒來想到昨夜之事微惱,原本想着戲弄一番兩人,最後自己被灌醉,也是自己大意,信了李衡不會飲酒之事。
如此小事,他竟然瞞着所有人這麽多年,更毋論其他大事。
他受洛王教養十數年,自是學得洛王的一些手段,若留他,日後必将是大患。
吩咐兩個侍衛盯着李衡,他便去暗查此次東越屯兵之事,為三日後使團抵達栗城談判做準備。
李衡也命自己在東越的人注意陳王的動靜,方知其原早收買了東越一位老臣。
大周使團如期抵達,陳王提前于城外與使團會合,随着東越迎接隊伍入城。
李衡近日留在栗城也不用太擔心刺殺,倒是相對輕松些,在客棧呆的久了,就到城中随便走走,了解東越官員和百姓對于此次大周出使的想法态度。
裴煦和葉斓那邊也傳來此次大周出使兩國談判的內容、進展。
陳王态度強硬,同時又代表宗主國恩威并施,倒是震住了東越國主和一批老臣,東越退兵且問罪郕王。
郕王雖然向國主和老臣陳述其間的利弊,認為大周此時內憂外患,正是東越恢複帝制的大好時機,如若錯過此良機,大周緩過來,東越将再無恢複帝制之日。
但是東越國主和老臣懾于大周的強威,大周給予的好處更讓他們心動,加之有陳王重金賄.賂的老臣暗中相幫,一時卻将風向引向郕王擁兵自重、目無國主上。
看到傳來這樣的消息,李衡滿意地笑着對曲九複道:“事情至此,使團的任務也完成,後面之事多半順理成章。”
曲九複白了他一眼:“你是在為陳王鋪路,為自己掘墓。”
他不以為意地笑了下:“我們過幾日也該啓程去缁墨了。”
猶疑了下,他又道:“上次南楚那邊傳信來,清和正遭追殺,理由說來荒誕,細想倒是也算合理。”冷笑下,又滿腹惆悵,“最近沒有他的消息,不知道如何了,我倒是挺擔心他。”
嘆了聲,将手中的信就着桌上燭火燒了。
想了想又詢問:“缁墨那邊可查到什麽?”
“暫時還沒有得到回信。”
李衡手微微一頓,也有十幾日了,竟然還沒有絲毫回信。
曲九複解釋:“此事沒有确切的消息,他們也不敢回禀,難道你還懷疑九樓舊人不成?”
李衡面色沉了下去,将未燒完的信丢入茶盞,目光漸漸淩厲,未答話。
此時忽然外面有動靜,驚動了顧小寒的護衛,曲九複喚池淵進來詢問。
“有人欲接近此房間,被顧家護衛發現,已經去追了。”池淵回道。
“看來不是刺殺,陳王的人?”曲九複問向李衡。
李衡琢磨須臾微微搖頭:“應該不是,且待顧家護衛回來再說吧。”
兩盞茶的時間,顧小寒過來,一臉怒氣:“護衛追出去,那人見逃不掉自盡了,護衛去查其身份來歷了。”
說着惱怒的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盞嘩嘩脆響。“你再不離開栗城,我不護你性命了。在家都是兄長們護着我,現在出門我倒要護着你。好好小爺的日子不過,給你當護衛,我真瘋了。”說完怒火沖沖地轉身出去。
李衡無奈一笑,若非背後有父兄之命,他貪玩的性子恐早就帶着護衛別處逍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