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與百靈

第3章 你拿什麽扔的我？

這場戰鬥在羅德裏克的飛行車抵達後可算微微停息了那麽一秒。

這兩人謹慎地分開，各自後退。飛行車緩緩下沉時帶來的氣流吹開了地面上的塵土，也讓人越發覺得寒風刺骨。

夜深了，冰冷的雪花開始斷斷續續地落下，羅德裏克和凱西被飛行車隔在了兩邊。打鬥被強行打斷，戰争結束了。

“……”

凱西光着腳站在地面，他擡起頭來看了一眼。飛行車銀色亮色照明光線自上而下投射在他的臉龐上，刺得凱西睜不開眼，也更襯得他面無血色，蒼白如紙。

“呸！”

凱西看着飛行車那能夠照出人影的嶄亮車身，狠狠擦去了嘴角的血漬。他朝車那一頭的羅德裏克比了個下流無比的手勢，并期望自己這輩子都別再遇到這個鬼玩意了。

“喂！還沒打完呢！”羅德裏克在凱西身後大吼。

凱西不曾理會，他大步向前，二十年前他占了上風，二十年後他也不會輸，今天只是他不想再浪費時間了。

“你一個人想走到哪裏去？”

羅德裏克從飛行車下方鑽了出來，他朝着那個金發男人的背影大吼。

可是無人理會。

“喂喂喂，凱西·皮耶羅！”

大雪紛紛揚揚地落下，這是這麽久以來羅德裏克第一次被人無視成這樣。

什麽都可以，誰不理自己都行，但是凱西這個家夥不可以，羅德裏克彎下腰，他脫掉了自己左腳的鞋子。

“凱西·皮耶羅，有了你的名字我就會找到你的住所的！你逃不了的。”

“随便啊，歡迎上門來訪！你要是能成為我的常客就更好了，大金主！”

凱西翻了一個白眼，一邊回答一邊想着如何忘記自己腳底的疼痛感。他很冷，并且腳掌很疼，凱西實在是不願意和羅德裏克這人有着過多的糾纏。

身後羅德裏克的聲音近了一點，“什麽人都能上你是嗎？給錢就可以？”

“都可以！”凱西無可奈何地對着空氣大吼了一聲，他轉過身來，試圖警告對方，“但是你要是……”

砰的一下，有個東西重重砸中了自己的腦門。

凱西猛地後退一步。

天旋地轉，凱西想：草，那鬼玩意拿什麽東西砸的我？

砸得很重，很準，腦袋開始和腳掌一起疼起來了。凱西的世界開始晃動，漸漸變黑。眼皮開始變重，罵人的話就在嘴邊，但是說不出來。

“……”凱西捂着額頭緩緩跪到了地面，他試圖看清地面上剛剛到底是什麽砸中了自己。

但是沒有。

場景晃動，最後一幕是有人走到了自己身前。黑色西裝褲下擺帶着泥點，走過來的這個家夥有只腳沒有穿鞋子。

“賤人……”

凱西暈過去前還是用別的詞罵了句新的。

·

很溫暖。

非常的溫暖，是那種讓人心安的溫暖。

腳趾恢複了知覺，全身上下都懶洋洋的，像是肌肉終于休息好了了有力氣了般。全身上下就這麽松懈着，心裏有個聲音告訴自己：不用起來，不用在醒來的第一秒就進入戒備狀态。

凱西不想睜眼。

但是一個令人讨厭的聲音響起了。

“……不滿的人應該是我！布魯，我們是一個團隊，可你沒有說……”

那個聲音在外界不斷地響起，那個聲音太聒噪了，聒噪到凱西微微皺了皺眉頭。

“……得了吧，誰說過老子有這種特殊癖好。問題是我嫖個娼還需要找你們核實……的身份嗎？”

什麽的身份？

凱西無聲地嘆了口氣，他從美夢中掙脫了出來。

他睜開眼，頭頂是一片半透明的艙體，淺綠色的柔光在自己身邊萦繞。凱西嘗試着活動了一下手腕，有什麽東西纏繞在腕間。

點滴還是注射？

他把針管拔了出來，雖然這個藥物挺好用的樣子，但是凱西消費不起。他四處摸了摸，看樣子這就是傳說中有錢人才能使用的醫療倉了。

“他醒了。”

醫療倉外的羅德裏克發現了凱西的舉動，他關閉了通訊，上前一步打開了艙體。凱西皺眉徑直往裏面縮了縮，而人工智能AI已經開始盡職盡責地彙報起了凱西的身體狀況。

【當前血氧水平：正常；心跳：78……】

【無明顯疾病史，但不排除輕微營養不良……】

【身體機能好轉，凍傷部分治愈百分之百……】

羅德裏克皺着眉聽了一下檢測報告，然後朝凱西伸出了手。

“沒想到啊，這個時代還會有人營養不良。就算自然植物很貴，但營養劑什麽的不是便宜到已經免費發放了嗎？”

凱西冷着一把拍開了羅德裏克的手。

他要自己起來。

被拒絕後的羅德裏克看了一眼自己剛剛被拍打過的手腕，表示無所謂。然後等凱西雙腳一落地，羅德裏克就命令了AI，“對醫療倉進行全面消毒，徹底清理。”

“喂，”凱西扶着醫療倉還沒徹底站起來呢，他聲音裏帶着怒氣，“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不要太敏感。”

羅德裏克把一雙拖鞋扔在了凱西的腳下，“我等下也要用醫療倉，消毒是必備程序好嗎？”

凱西嗤笑一聲，他的目光從羅德裏克身上一掃而過。

身前這個家夥穿着浴袍，頭發都還是濕漉漉的，看樣子才剛洗完澡不久。羅德裏克那人已經看不出來任何一點剛剛和自己打架時的狼狽，除了下巴那裏。

那一塊還是青的。

“才破了快皮就要用醫療倉嗎？大少爺。”凱西語氣不善。

“那是，任何細小的傷口都要及時處理，以防二次感染或者其他的不良反應。以防未然，凱西小寶貝。”

羅德裏克一邊說一邊脫下了浴袍，這個人裏面只穿了一條內褲，精壯結實的軀體在暖黃色的光線下一覽無遺，多年的鍛煉以及日照讓羅德裏克的肌膚成了健康的小麥色。

結實豐滿的肌肉在這個角度看上去顯得誘人無比。當這人走到凱西身邊的時候，凱西下意識地往邊上躲了躲。

“如何，看到這麽棒的肌肉震驚了嗎？”

羅德裏克炫耀似地朝凱西展示了一下二頭肌，然後被對方狠狠地瞪了一眼。羅德裏克無趣，徑自坐到了醫療倉內。

羅德裏克問，“你除了瞪眼、罵人、打架以外還能有點別的動靜嗎？”

“呵！”

凱西抱着膝蓋坐在醫療倉外的地板上嗤笑一聲，他反問，“那再給你跳個舞？”

“也不是不可以。”

羅德裏克在醫療倉裏緩緩躺下，但是他沒有蓋上蓋子，這人盯着天花板提了一個建議。

“你可以跨在我身上扭一段，不過動作要小，幅度要輕。醫療倉是會把我的生理信息随時記錄下來，我可不想在自己私人醫生那裏看到自己的隐私報告。”

“還私人醫生，你怎麽不說全世界都能看到你那鬼記錄……”

凱西呆不下去了，他站起身來，決定找到離開的方法。

他一邊起身一邊嘀嘀咕咕，“有了醫療倉還能有私人醫生，看樣子你們有錢人資源真的是多到可怕。”

“話說我們不偷不搶，老老實實賺錢然後享受自己的勞動成果。為什麽這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就這麽讓你讨厭呢？”

羅德裏克躺在醫療倉裏面無表情地問追了一句，“是因為有錢就是原罪嗎？凱西？”

凱西愣在那裏。

暖黃色的燈光從頭頂灑下，溫暖的暖氣在木地板下方的管道裏穿梭，翠綠的綠植在房間角落裏幸福的生長。美酒、絲綢、實木家具還有柔軟的羊絨地毯，這整個房間都是凱西他們做夢都想擁有的一切。

“有錢不是原罪，羅德裏克。”

凱西走到了醫療倉前，他低頭，一片陰影落在羅德裏克的雙眸之上。凱西低聲道對着這人道，“但讓我看到了就是。”

羅德裏克不說話。

凱西深深看了醫療倉裏的這人一眼，伸手撈起了旁邊自己髒的不得了的那件白色襯衫。凱西轉身把身上這套幹淨衣物脫下，還沒來得及穿。

羅德裏克聲音在身後繼續響了起來。

“所以這就是你以前欺負我的原因？你看到了什麽？因為我們家用豪車送我上下學還是我用了你們家買不起的……”

“你就不能閉個嘴？”凱西怒吼。

沉默在房間裏蔓延了一秒，然後羅德裏克的聲音再度幽幽地響起。

“不能。”

凱西快氣炸了，他轉身走到了醫療倉前，決定手動幫羅德裏克把罩子罩起來，或者用手上的衣服把這人憋死算了。

AI：【溫馨提示，請輸入指定代碼方或确認生物特征後方可操作醫療倉。】

“我他媽怎麽知道密碼是什麽！”凱西快瘋了，他猛地合上操作板面，決定自己扒拉上來醫療倉艙罩。

看着這家夥一臉氣急敗壞的模樣，羅德裏克倒是一臉平靜地躺在醫療倉裏繼續追問了句。

“話說你為什麽那麽瘦？我在這個角度甚至數的清你的肋骨？你确定你沒有傳染病或者其他隐藏的疾病嗎？”

“……”

凱西撐在醫療倉邊緣，他看着羅德裏克，咬着牙縫開口，“你再問一句，信不信我現在用衣服當場把你給憋死？”

“你今天給我看的那段錄像是什麽時候的？”羅德裏克不停嘴，“錄像上看着你又挺好的，為什麽現在看上去這麽糟糕？”

“那你去感謝修圖軟件和視頻美化功能吧。”

凱西放棄了，他轉身，走了幾步又記起來了自己是沒穿鞋子過來的。

這人低頭遲疑地看了一眼羅德裏克剛剛丢下來的拖鞋，磨磨蹭蹭了半秒，最後還是穿上了。

拖鞋很柔軟，材料不是合成的。裏面有真正的自然棉花，還有羊絨。穿上去後那些絨毛像是在輕輕摩挲、溫柔親吻自己的腳指尖。

這種感覺就像是活着。

凱西花了幾秒才從這種舒适的感官裏回過神來。

“說不喜歡，你不照樣還是穿上了。”

一個聲音冷冷地從自己身後響起，凱西猛地一個激靈猛地甩掉了腳上的鞋子。他轉身，羅德裏克那個家夥竟然從醫療倉裏坐了起來。

“啧，”羅德裏克臉上帶着嘲諷之意，“原罪啊！”

凱西彎腰撿起拖鞋直接砸了過去，羅德裏克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抓住了。他這十幾年的鍛煉還有特訓可不是白練的。

“還要繼續打嗎？”羅德裏克倒是不怕，他把拖鞋扔到了一邊，“醫療倉在這裏，大不了每個人輪流進去再躺個幾小時。”

“呵呵。”

凱西冷笑一聲，憤怒再度占據了理智的上風。不知為何，每次當他見到羅德裏克這個家夥凱西就想去揍這人，而現在他剛剛休息好了，全身上下都是力氣。

“你放心，不用輪流躺個幾小時。我會讓你連爬回醫療倉的力氣都沒有的，大少爺。”

“那就試試。”

羅德裏克從醫療倉中一躍而下。

這人活動了一下筋骨，“看到時候是誰起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