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拜見姐姐大人
凱西醒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的腦前額昨天晚上被人撬開過了。
“嘶,疼……”
他頭疼欲裂,什麽都記不起來,只記得自己睡過去前又和羅德裏克打了一架好的。
那個時候他的胳膊可能骨折了,鼻梁反正斷了一到兩次,大腿肌肉隐隐作痛,後背的皮膚被抓破了,血還有汗滴落的到處都是,羅德裏克家裏那潔白的羊絨地毯倒了黴。
他們好像還打破了幾個昂貴的瓷器盤子。
“啊……草……”
凱西窩在柔軟的織物裏不願意起身,他不想看到房間被自己弄得有多亂,也不想知道自己必須要支付多重的賠償金額。
有道影子在自己眼前掠過,那身影擋住了光。
一次,又一次。
凱西抓起枕頭蓋在腦門上,又是有誰來了,老子睡個覺還不放過我嗎?
窗簾被人猛地拉開。
房間裏,躺在床內側的羅德裏克發出一聲不滿地嘀咕,這人閉着眼皺着眉伸手摸了摸,沒有摸到自己平常用的枕頭。羅德裏克的手一路往上,然後摸到了凱西頭頂上的枕頭。
“給我!”羅德裏克嘀咕。
“給你個屁!”
但凱西沒有搶贏,羅德裏克一把就把枕頭奪了過來,強行蓋在了自己臉上後換了個姿勢。羅德裏克用枕頭蓋着腦袋背朝窗戶,就這麽繼續睡了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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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西撐起身體深深看了身邊這人一眼,他正打算把羅德裏克臉上的那個枕頭扯下來時,卻突然察覺到了房間裏其他人的視線。
凱西扭頭,房間裏還有其他人在。
“啊,沒關系,你可以繼續睡。”
說話的這個Omega穿着一身淺粉色的小套裝,鑽石項鏈在脖間閃閃發亮。女士挑眉看了凱西一眼,又繼續着手上的工作。
對方優雅地蹲下身撿起一個抱枕放好,又把窗戶推開了一點。
Omega的香味順着風湧了過來。
“額,”凱西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風吹動了窗簾,陽光穿過窗戶落在這位女士的面頰上,精致的妝容下呈現的是用心挑選過的配色。鑽石閃閃發亮,讓人一下子就看清了對方後頸處的咬痕。
大氣、優雅,并且從珠寶還有服飾的細節上,這位女士都精心展示出了自己的出身和婚姻狀況。
這是一位已經成婚并且被标記過的女性Omega,對方一看就不是什麽普通人,更加不會是那種随随便便幫羅德裏克收拾房間的随便角色。
“你,你好,我叫……”凱西趴在床上,一時間不知道怎麽介紹自己,他尴尬地舔着下唇,“……我叫凱西,我昨天晚上……”
“你們昨天晚上玩的挺開心的不是嗎?”
女士撿起了一樣東西,凱西看清楚了,那是自己的牛仔褲,不過已經被羅德裏克撕成了兩半。對方看了一眼手上的這件破布,又看了躺在床上這位Beta一眼。
“我是伊麗莎白,羅德裏克的姐姐。”
伊麗莎白非常明白,就算凱西是再怎麽出身和自己不對路的人。只要這是羅德裏克的客人,她就應該歡迎對方。
于是她點點頭,笑了笑,“歡迎,你現在是要起床了嗎?”
凱西趴在那裏,花了一點時間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要起身了。
“不好意思,我,我想我要走了……”
他慌慌張張起了身,踩在那一雙拖鞋裏。直到這個時候凱西才意識到自己身上什麽都沒有穿,全身上下現在只有一條內褲。
而這條這內褲還是穿了太多次有點磨破了邊的。
伊麗莎白把凱西的牛仔褲扔掉了,她提出了一個犀利的問題,“走可以,但是你等下穿什麽?”
凱西抓着自己的頭發,舉手無措的站在那裏。
“我,我穿……”
Beta抓着後腦勺,結結巴巴地對着伊麗莎白道,“我,你們有那種一次性成衣膠囊嗎?沒關系的,仆人的衣物我也可以,我保證只穿一天就去銷毀了。”
“沒有。”
伊麗莎白回答地很幹脆,她看了凱西一眼,走到了床的另一邊。羅德裏克還在睡,她伸手猛地抽出自家弟弟的枕頭,掀開對方的被子後對着凱西道。
“但是你可以穿羅德裏克的。”
“不不不不不,”凱西拒絕,他是絕對不會穿羅德裏克這個鬼玩意的衣服的。他說的很委婉,“我們身材差了太多,他,他長得不像個Beta有點變形……”
“放心,衣服總會是有的。”
伊麗莎白徑直打斷了凱西的話,Beta的聲音消失在喉嚨裏。
只見這位Omega直接打了個響指,羅德裏克卧房裏一堵牆緩緩地退開,逐漸露出了後面的衣帽間。
凱西直接驚呆在了那裏。
全部都是,那一堵牆後面的空間裏全部都是衣物和鞋子,男士配件多到吓人。香水、皮帶、領帶皮鞋,總之凱西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在。
伊麗莎白對着凱西禮貌無比地笑了笑,她示易,“衣服都有。那現在,你給我去洗澡吧。”
“……”
伊麗莎白的話無法讓人抗拒,凱西只能乖乖去了浴室。在打開水龍頭前凱西還有點猶豫,等水出來了後他松了口氣。
看樣子有錢人洗的也是無色透明的水。
這是凱西有史以來洗的最舒服的一個澡,洗澡的時候他确認了一下。自己全身上下确實已經沒有什麽不适感了,看樣子昨天還是又被丢進了醫療倉一次。
“打了個架而已…”
凱西摸了一遍自己的肋骨,站在水中低聲輕聲嘀咕。骨頭沒斷,估計斷了也好了。
他伸手關上水,“…何必動用個醫療倉。”
等凱西洗好出來的時候,已經有人在外面重新放了一套嶄新的衣物。衣服大小剛剛好,而凱西也不确定這到底是羅德裏克穿過不要的,還是伊麗莎白立馬重新買的。
對方甚至還貼心的給自己配了一雙皮鞋。
凱西看了許久,他的腳趾在拖鞋裏不安分地縮了縮,凱西想要,可他并沒有襪子,伊麗莎白給的有點兒多。
“謝謝你的衣服,我想我可以走了嗎?”
凱西對着空氣問了一聲。
沒人回答自己,可凱西聞到了空氣中食物的香味,他沿着香味走到了餐廳。伊麗莎白正站在餐桌邊,這位女士為他倒了一杯新鮮的橙子汁,對方頭也不擡地問。
“外套?”
凱西想了許久才明白對方問的是自己來的時候的外套在哪裏。
“我,我沒穿外套,這套衣服就很好了。”
伊麗莎白放下橙子汁,看了凱西一眼,“這種天氣你不穿外套出門可不合适。羅德裏克還在床上裝死不願意起來,所以你确定不再拿他一件衣服?”
凱西拒絕了。
Omega沒有說什麽,只是示易他快點吃東西,早餐要冷了。這個女人抛下自己消失在了客廳的房門後,凱西盯着桌上那些自然綠色食物遲疑了片刻。
他與自己的胃做了幾秒鬥争,最後還是屈服在食物的香味下。
直到用完餐凱西也沒有再見到伊麗莎白。
他想這應該就是上流社會不動神色勸自己離開的做法。在提供了住處、食物、衣物後,再貼心地給了自己足夠的私人空間好讓自己離開。
禮貌而又冷漠。
但這一點微妙地沒有傷及凱西的自尊心,他吃完以後站起身來主動把盤子送到了廚房。當确認自己沒再留下什麽後,凱西走到了前門邊。
“你沒拿外套。”
伊麗莎白的聲音響起。
那一瞬間凱西吓得魂都快沒了,他摸着心髒轉過身來,伊麗莎白手裏拿着一件外套,像是一個人在這裏等了許久。
“謝謝。”
凱西在對方的注視下緩緩接過了這件羊絨風衣,當這件沉甸甸的衣物落到自己手上後,伊麗莎白突然道。
“我在風衣的口袋裏放了點東西。”
凱西整個人僵硬在那裏。
伊麗莎白盯着眼前這個Beta不放,深綠色的眸子裏閃過點什麽。她接觸過很多人,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弟弟是有生理需求的。
無論是脫衣舞男還是夜店裏的牛郎還是應召男妓,她都無所謂,她為自己的Alpha前夫處理過很多這種人。
但是在最後一秒,她今天把外套遞給這位叫凱西的人的最後一秒……伊麗莎白把口袋裏的無記名銀行卡換成了別的。
“什麽東西,”凱西面帶遲疑地問了句。
伊麗莎白的目光在這個Beta男人的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她禮貌而又溫柔地笑了,“自然美食博覽會的邀請函。我看你剛剛似乎很喜歡那些食物,而剛剛好我們這裏多了一對入場券。”
凱西下意識地摸了摸風衣的口袋,那裏果真有着什麽東西。伊麗莎白眨眨眼,“羅德裏克已經醒了,你到時候想邀請他一起去嗎?”
“不,不用了。”
凱西回答地很幹脆,他謝過了伊麗莎白。對方并沒有強行挽留,凱西告別後推開了門,穿着拖鞋走到了大街上。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看清楚自己在哪裏過了夜。仿古式臨界小別墅,出門就是大道,腳底下這些貼的整整齊齊的地磚。
而郁郁蔥蔥的中央公園的那一頭,就是首都對豪華的商業區。
有錢人的地方。
凱西站在寒風中欣賞了一眼遠處的美景,然後把伊麗莎白送給自己的大衣穿了起來,他往前走了一步,這才發現自己穿的還是拖鞋。
“啧。”
凱西是真心舍不得這雙拖鞋。
他于是花大錢喊了一輛飛行車,這可能是凱西這麽久以來第一次花這麽大的價錢從客人那裏離開。
但是沒關系。
凱西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那裏面有兩張小小的芯片卡,是伊麗莎白送給自己的禮物。他不确定這個禮物自己喜不喜歡,但是,他心裏很明白——
他其實很想要。
凱西轉過身,那棟精致的仿古式臨界別墅的窗前似乎有什麽人匆匆從窗口離開了。凱西不曾在意,彎腰進了飛行車。
他随口說出了自己居住的地方,AI瞬間就确定了路線。
懸浮車在一個曾經的B類社區停了下來,一眼望去,擠擠攘攘的全部都是高樓。凱西下了車,他的雙腳落在滿是泥土的地面上。
“啧,我的拖鞋……”
金發男人嘀咕一聲,心疼地不得了。他脫掉子鞋,珍惜的把對方夾在了胳膊下,凱西光着腳踩在泥土上,一步一步走向前方。
昨天晚上的雪水已經融化了。
曾經的這裏,是首都地區有名的Beta居住點。這裏曾經生活了成千上萬個Beta家庭,而現在,這裏已經成為了首都新生代貧民區,凡是能夠逃離這裏的Beta們早就已經逃遠了。
留在這裏的都是敗者。
苔藓冰的吓人,自從新能源開始利用後,天空航線開始發展,地面道路開始被舍棄。曾經的柏油路為了提高綠化和改善環境,逐漸被綠植覆蓋。
凱西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泥水裏,但是他習慣了。
這種老式的密集型高樓大廈在設計之初就沒有考慮居住者的使用心情還有心理狀況,它們被建造的目的就是在越小的空間塞進去越多的人。
人越多越好,人口密度越大越好。
陽光是不會抵達所有住戶的門前還有房間的,這裏的特産就是深不見底的天井還有永遠等不到的吱呀作響的電梯,無時不刻都像是在提醒這裏的居民——
這就是你永遠爬不出去的最底層。
和羅德裏克居住的地方不同,在這裏,凱西每走一步都覺得很艱難。
羅德裏克那件厚重的大衣裹在他的身上,本應該是用來保暖的物品在往上爬了二十幾層後變成了一種負擔,那兩張芯片在口袋裏叮當作響。
凱西是真的很喜歡那些食物,他是真的很想去伊麗莎白說的那個展會看看。
但是他從前幾天起到現在為止,一分錢都沒有賺到過。
對于一些人來說,這并不是時間折算成金錢的問題,或者為一口吃食煩惱的問題。而是從一開始,有些人的世界裏就沒有向其他世界邁出那一步的選項。
活下去很簡單,帶着期望活下去卻很艱難。
凱西站在二十二層與二十三層的樓層之間,猶豫了那麽一秒,腳掌剛剛踏上了二十三層,又撤了回來。
他轉身,往下走。
二十層有個Alpha,那個家夥有些門道,是個黃牛。對方能在黑市上賣掉那些邀請函、入場券什麽的。凱西站在二十層的樓道口,然後光着腳前行。
他把那兩張入場券給賣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