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與百靈

第2章 看我不把你打死

全場沉默了那麽一秒。

不要看羅德裏克現在這般富貴人家大少爺模樣，就以為他是一直在貴族學校或者高檔私立學校，接受精英教育長大的。

其實不然，羅德裏克小的時候被他的父親送去一個全是Beta孩子的普通社區學校讀了整整快一年半。教育落差之大，簡直給羅德裏克留下了終生陰影。

而至于為什麽要去，或者為什麽最後羅德裏克又離開了，昆西他們整個家族都已經閉口不談。但是有些事情羅德裏克過了那麽多年都還記得。

比如當年誰在那所學校欺負了自己，又或者當年他在學校裏發生了什麽，他童年玩伴有誰，還有就是——

當年帶頭欺負自己最狠最兇的，讓自己每天都不想去上學的霸淩者之首，到底是誰。

“好久不見啊。”羅德裏克語氣裏充滿了诙諧。他換了個坐姿，翹起了二郎腿，羅德裏克神情愉悅，“看樣子你這些年過的并不怎麽樣，凱西。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

“……”

脫衣舞男半跪在客人身前不敢開口。

“我還記得你呢，”羅德裏克的手指在大腿上輕敲，“老師眼中金發碧眼的小天使，曾經不可一世的薔薇團騎士，漂亮無比的小寶貝凱西·皮耶羅。”

風水輪流轉，當年被欺負的弱者已經成了金主，衣冠楚楚坐在上方。而霸淩者只能衣衫不整的半跪在地面，呆呆地看着自己身前這位成功人士。

“……”

羅德裏克和凱西都沒說話，沉默在他們倆之間蔓延。

暧昧的紫紅色光線又掃了過來，下方，凱西·皮耶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那人碧綠色的眸子裏充滿了許多東西。

紫紅的光線忽然掃過又匆匆離開，羅德裏克還沒享受完畢。凱西雙眸中金色的光線褪去，瞳孔收縮了一下，就像是波斯貓發現了危險。

這是對方在戒備并且在害怕自己。

羅德裏克突然覺得今天晚上這趟夜店之旅不虛此行了。

他伸出手抓住了凱西的肩膀，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夜店大門發出一點尖銳的響聲。

大門處的警報猛地響起，幾個圓球一樣的東西滾了進來，彈跳到木地板上後瞬間拔高。

“整治不良風化隊來了！”酒保扯着喉嚨大吼一聲，“逃！”

不需要酒保通知，當這幾個球滾進來的時候客人們就已經準備開始跑了。

場面亂作一團，圓球展開透明的羽翅膀開始在空中盤旋，滴的一聲，冰藍色的網格線從慌亂的人群身上掃過。這是官方掃黃組開始錄入在場所有人的面部信息，并正式開始确認個人身份。

而這一頭，凱西猛地掙脫羅德裏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瞬間就貓進了剛剛那個金屬臺下方。

那下面有個黑洞。

這種又破又差的小館子才沒有什麽定點傳送的能力呢，剛剛羅德裏克看到的所有表演都是虛幻，全部都是凱西披着一層光影在上面動來動去。

這人剛剛從這下面洞爬到了臺子上，現在，這個洞口也是整個夜店最快逃離的路徑。

落到下一層的時候凱西崴到了腳。

“嘶！”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氣，腳趾蜷成了一團，逃生欲望瞬間消失了大半。

但是他必須要逃。

凱西已經不年輕了，恢複力也比不上年輕的時候。三十歲對于他這種行業來說就是一道天塹。老男人，體重不達标，皮膚不再細膩，就連跑……

凱西猛地轉過身。

羅德裏克站在自己身後輕輕彈着身上的灰塵。

那人擡頭問，“怎麽了？”

好吧，就連逃跑都不一定跑的人贏。凱西決定不理身後這個鬼玩意，自己跑了算了。

他一瘸一拐地擰開了地下室的門，但是上方傳來的響動使得凱西放棄了這條道路。就在他合上門的同時，又有一個圓球沿着臺階蹦蹦噠噠地落了下來。

“操！”

凱西暗自罵了句，用力鎖上了門。他轉身又向着後門跑去，酒窖還有一個出口，但那裏不常使用。

那一處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雜物，凱西扒拉着堵在門口的一座實木沙發許久，但那玩意紋絲不動。他又罵了一聲，就在凱西想要放棄的時候，沙發被人推動了。

木頭在地面發出咯吱一聲刺耳的尖叫，羅德裏克拍了拍手，帶着點炫耀意味地問。

“還有什麽地方嗎？”

“……”凱西瞪了這人一眼。

他是真想抛下羅德裏克這玩意自己逃，但地下室的門已經被撞動。冰藍色光芒沿着門上的細縫投射了出來，圓球伸出無數細細的機械肢，已經開始撬動鎖芯了。

“媽的，抓個黃比抓個恐怖分子動靜還大。”凱西指揮羅德裏克，“你他媽把門給我踢開！”

羅德裏克照做了。

位于夜店後方漆黑的小巷發出一聲破裂聲，一扇不起眼的木門被人猛地踹開。

木塊碎片落了一地，平日裏過路的行人估計還都以為那扇門只是裝飾用品。但是沒關系，此刻路上空無一人，就連照明燈光都不存在，沒有人會知道今天這裏發生了什麽。

凱西率先崴着腳沖了出來，他單腳跳了幾步，四處看了看後選擇了左手邊。

羅德裏克跟在這個家夥身後，凱西一瘸一拐，但速度卻不慢。下一秒羅德裏克就要在黑暗中失去那人的行蹤了。

“只是帶回去問個話而已，你到底在怕什麽？”

凱西沒有回頭，光線變暗，那人的金發都快看不出顏色了。

“喂！”羅德裏克擡高聲音喊了一聲，“你這麽急是去趕下一場嗎？”

凱西停下了逃離的腳步。

那人轉過身來。

直到這個時候羅德裏克才有機會好好打量一下對方到底穿了什麽。凱西上半身套着一件樸素無比的白襯衫，下半身是一條幾乎洗到脫色的牛仔褲。

羅德裏克可能不清楚，這是凱西全身上下唯一一套穿的出門的自然編制衣物。

那人一瘸一拐，面色不善，羅德裏克看清楚了，對方光着腳掌并沒有穿鞋。

“我急着去幹什麽管你什麽事？”

凱西大步走到了羅德裏克身前，對方伸出手來用力戳了戳自己的胸膛，凱西警告。

“我承認二十年前我是欺負過你，所以怎麽樣？你想怎麽樣？你能把我怎麽樣？滾吧，少爺。”

凱西的手指頭戳在羅德裏克胸膛上，但卻已經完全沒有二十年前那種給人的恐怖感。羅德裏克低下頭，他現在只覺得被戳到的地方有點兒癢。

羅德裏克居高臨下地看着凱西一眼，他伸出手就抓住了對方的手指。

“我不想怎麽樣，就只是老同學久別重逢，想多看看你。看你過得怎麽樣，凱西。”

二十年前他們倆都還只是小蘿蔔頭，凱西甚至比羅德裏克高一點。但二十年後，羅德裏克身材猛地拔高，不但有了肌肉還學習了各種格鬥技巧。

昆西的優良基因在這個男人身體裏展現的淋漓盡致，羅德裏克甚至有足夠的時間和金錢定期去健身房。

看到現在瘦弱不已的凱西，羅德裏克發誓自己以後絕不能這麽軟弱，更加不會允許自己像這人這般瘦弱不堪。

“那你現在滿意了嗎？”凱西問，羅德裏克抓住自己的手有點兒疼。

“不滿意，”羅德裏克看着身前這個小個子，他知道自己不能這麽惡毒，但他還是開口了。

“因為我還想問一句，脫衣舞男收入不錯吧？我看着你做的挺開心的……”

話音才落羅德裏克臉上就挨了一拳。

不同于健身房裏專業教練那些中規中矩的打法，凱西這麽多年是在街頭混出來的，講究得那叫一個狠快準。

拳頭又狠又準的砸中了下巴最柔軟的地方，凱西在出拳以後瞬間彎下了腰。羅德裏克捂着鼻尖後退一步，然後凱西揮動左手再來了一次。

不過這次手腕被抓住了。

體重是打鬥中決定勝負很關鍵的一點，羅德裏克一直手捂着鼻子，一只手單手就握死了凱西的左手手腕。

“你！”羅德裏克借着微弱的燈光看了一眼指尖，鼻子被打出血了，他暴怒，“你怎麽能突然襲擊！”

“我他媽殺個人前還和你打個招呼？”

凱西試圖掙脫羅德裏克的左手，但對方的那只手像是老虎鉗子一樣死死鉗住了自己的手腕。他掙脫不得，于是踹了羅德裏克一腳。

沒踹中。

可與此同時，凱西腳底帶起的泥污弄髒了羅德裏克那手工西裝褲。泥水甚至落到了羅德裏克的面頰，這真的讓羅德裏克非常不爽。

“你他媽……”凱西咒罵。

打鬥雙方中，羅德裏克身材高大，力量明顯比凱西高上好幾層。凱西占了下風，在攻擊無效後手段不由越發下三濫起來。

再又被撓了一爪子後羅德裏克氣不過來，他徑直伸手，一把就撸住了凱西的金發。

羅德裏克用力把人往地上一按，“你想踢我？”

“我他媽就踢了，老子，”凱西的面貼在冰冷的地面上，他咬着牙，試圖掙脫，“老子他媽還想……”

【誰在那裏！配合調查！】

光線突然亮起，瞬間照亮了這個漆黑狹小的巷道。AI的聲音響起，羅德裏克和凱西一愣，冰藍色的光線沿着街道盡頭逐漸掃了過來。

【不要動！請配合工作人員調查！】

被抓到嫖娼和被抓到襲擊普通公民可不是同一個罪行，桃色新聞和暴力犯罪新聞也不是同一個概念。

羅德裏克知道布魯他們就算有準備，肯定也沒準備有關這方面的新聞稿。他猶豫了一秒，一把撈起凱西，趁人不注意帶着人就逃跑了。

“你他媽……嗚嗚嗚嗚嗚嗚嗚！”

凱西的咒罵聲被捂在了嘴裏，只見羅德裏克捂着凱西的嘴，一把扛把這人抗在肩頭開始逃跑。

“唔！”凱西頂到了胃，他要吐了。

一開始探查好了道路還是有用的，虧得羅德裏克平日裏經常鍛煉。這位精英肩上扛着一個大男人向着漆黑巷道深出跑去，速度竟然還不慢。

“嗚嗚嗚嗚嗚！”

冰藍色的光線在漆黑潮濕的牆面上掃過，這是正在通過熱能掃描确定剛剛逃跑的兩人。橫跨首都無處不在的蒸汽管在冒着白煙，冰藍色的掃描網将水霧隔絕成無數片。

羅德裏克死死捂着凱西的嘴巴，看着一排小球從他們倆身前飛過。

蒸汽管道的高溫有效的隔絕了熱能定位系統，他們還要再等一會兒就安全了。

再等了十分鐘後他們終于安全了。

“不好意思，”羅德裏克松開手。

“嘔，”凱西趴在管道上深吸了一口氣，他不敢太大聲，怕把那些探測系統又招惹過來。

“媽的，老子今天遇到你真他媽是倒了大黴。”

凱西果真每句話都離不開髒字，這人用力錘了蒸汽管道一下，瞪了羅德裏克一眼後從管子後面鑽了出來。他急急忙忙，行色匆匆，看樣子這是又要走。

“那你現在怎麽辦？”

羅德裏克站在他身後問。

“我要回家。”

凱西頭也不回。

“你怎麽回家，怎麽回去？終端在這裏能定位嗎？這麽冷的天你怎麽走？打車會留下個人信息的！”

羅德裏克可不是因為可憐對方，但是他們現在到了這個地步，是一根線上的螞蚱。凱西一瘸一拐眼看就要走遠，而羅德裏克也不知道自己已經跑到哪裏了。

冰天雪地，凱西光着腳不可能能走很遠。

“喂！”羅德裏克跟着他身後再喊了一聲。

“你那麽有錢，随便拿個什麽東西定個位不就回去了嗎？”凱西抓着頭發轉過了身，他朝着羅德裏克怒吼，“還有別跟着我！回你自己的窩去！”

這種态度讓羅德裏克吼了回來，“我沒有跟着你！那邊是大路，我的車在那邊等我！”

“……”

凱西抿着嘴瞪了羅德裏克很久，外面很冷，冰冷的泥水還有粗糙的地面讓他的腳底板已經疼到沒了知覺。

這人轉身，不願意和身後那人多談。

“你看，你看你就是這樣，凱西·皮耶羅。”

羅德裏克看着凱西艱難前行，他站在那裏很無奈。

“你就不能求個救或者開個口求一下我？二十年前你是那樣，怎麽現在還是這樣？現在是零下十幾度，你的腳到時候會被凍傷的。”

這段話确實成功地讓凱西停下了腳步。

“二十年前是我欺負你。”凱西轉過身來指着羅德裏克強調，“欺負你個好哭老就完事了，而我現在想欺負你照樣可以欺負你。”

羅德裏克聽聞不由嗤笑了一聲。

“你什麽意思？”

凱西黑了臉，一邊活動着關節一邊大步走了過來。羅德裏克可不會再上當了，這一次他做好了準備。

“來啊，”羅德裏克握緊雙拳沉下了雙肩，“我等這一天很久了，凱西小寶貝兒。”

“我也等這一天很久了，少爺。”凱西咬着牙回答。

兩人齊齊出手，拳頭砸在肌肉上，發出幾聲悶響，不知是誰哼了一聲，戰鬥聲音小了一點後這兩個人又重新扭打在了一起。

羅德裏克捏着凱西的下巴，猛地吐出口裏的血水，他神色猙獰無比。

“等着，看我不把你打死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