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好久不見啊,我的老同學
這是一個寒冷的夜晚,它是如此的冷,冷到以至于讓所有人都打消了出行的念頭。
但羅德裏克卻是被人拖着來到這個夜店的。
天氣寒冷,凍得讓人活動不開手腳。重金屬音樂聲從那家店的門後斷斷續續地穿透出來,明明只是微弱的樂音,但卻在這個寒冷而又靜谧的夜晚裏像是被放大了無數倍一樣,顯得格外嘹亮。
羅德裏克下車以後借着車燈四處看了看,他緩緩合上車門,舉止之間透着萬分猶豫。
這裏不是他常來的地方。
這家夜店位于首都偏僻的街道角落,環境說不上是好是壞。周圍的店面全部都是黑壓壓的一片,看樣子經濟不景氣并不是媒體上随便說說的。
“啧。”
羅德裏克有些猶豫,更加有點不滿。
他想回去了。
才在外面站了一秒,口鼻處像就是被人抹上了冰,而這片地方唯一的光就是從那家夜店內部投射出來的。空氣裏彌漫着一股酒水壞掉了的味道,風從巷子那一頭直接吹了過來。
羅德裏克裹緊了身上的衣物吸了吸鼻子。冷得人骨頭發疼的同時那條巷子的氣味還宣告了點不同的東西。
“……”
羅德裏克皺了皺眉,他在前往夜店前先走向了那些光線照不到的地方。助手在身後嚷嚷,要他回來。
“羅德裏克……羅……我求你了,快回來!”
助手壓低了聲音要他快回來,但是羅德裏克寧願花那個幾分鐘看一看自己等下要去的地方後面是什麽樣,也不願意就那麽冒冒失失走進去找樂子。
“羅德裏克,我們說好了的,”布魯不想鬧出太大的動靜,他把聲音壓得極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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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黑漆漆的地方是小巷子。
小巷子四通八達,羅德裏克往前再走了一步,昂貴的手工皮鞋下發出咯吱一聲。
他謹慎地擡起了腳,借着微弱的光線确認了那些是什麽。
是一支用完了的O類劣質抑制劑。
“啧,”羅德裏克放下腳,他是真的非常不滿今天晚上要來的這個地方。
夜店那頹靡跳躍的緋色光線穿過了首都冬季特有的水霧,也在羅德裏克身上打上了一層粉色的柔光。Beta翻了個白眼,大步走回了自己豪車。
“我要回去了,布魯,不論這裏面有什麽絕色存在,我都要回去了。”
“求你了少爺,你別說你想給那些記者放鴿子吧?”助手聲音裏帶着懇求,“你就進去呆着十幾分鐘又不會怎麽樣?”
羅德裏克反正就當剛剛那句話他沒有聽見。
Beta大步向前,空氣裏浮動的水霧湧動,仿佛變成了某種別的不一樣的東西。羅德裏克面露遲疑地扭頭會看了一眼,光線穿透細小的水霧折射出各種各樣耀眼的顏色。
那一瞬間,羅德裏克還以為空氣裏漂浮着的不是水——
是某些發着光,帶着毒素的孢子。
他低聲咒罵了一聲,為自己剛剛的那點猶豫感到憤怒,羅德裏克對着布魯再次重申了一道。
“我是打死也不會踏入這個地方任何一步的,布魯。我今天晚上就放那些記者的鴿子怎麽了?”
布魯聽了這話簡直頭都要炸裂了,“我的小公子,我求求你了,你就不能聽我的話一次?”
他一把抓住羅德裏克的手臂,語氣有點生硬。這一位助手開口,話語中甚至帶着點命令性。
“今天晚上會有一隊整治不良風化的隊伍從主城出發,你得呆在那裏被人看見,這才是現在媒體想要的!”
“被人發現我在嫖娼?”羅德裏克冷冷地問。
“不是!是反轉,反轉!”布魯對他的頭兒簡直無語了,“你現在需要一個勁爆消息新聞,更多的曝光點!更多的話題性!”
羅德裏克站在那裏不說話。
“求你了,你能成功不僅僅代表你能成功,還代表我們。”布魯懇求,這人用手指比劃了一個大小,就一點點大。
“就一晚上,我們是一個團隊!沒有人會相信一個百分之百完美男人,你要有個污點,但又是可以被洗掉的那種!桃色新聞比其他新聞好多了,羅德裏克小少爺!”
“……”
羅德裏克妥協了。
他最終還是推開了那家古怪夜店的大門,而他的豪車就在外面等候着,任誰這個時候出去都會看到那個獨特車牌。
到那個時候,羅德裏克·昆西半夜于紅燈區流連忘返的新聞估計下一秒就會鋪天蓋地地出現在所有人的終端上了。
“記住,政治就是場選秀!”
布魯站在街角吼了一句,他看着羅德裏克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不過那人在推開夜店的門之前猛地擡起手來打了一個響指。
布魯一愣,這人身後豪車瞬間浮到了半空中。
“喂喂喂,羅德裏克,我等下怎麽回去?”布魯不滿地喊叫聲從羅德裏克身後傳來。
羅德裏克站在夜店門口懶洋洋地轉過身來,他攤開手大聲回複了一句,“走回去吧,我可不是什麽都聽你安排的小寶寶!弄清楚你自己的定位!”
布魯一臉震驚地站在那裏,而羅德裏克可算解決了自己那個充滿控制欲的助手。
他在推開門前暗自下定了決心,明天以後他一定要把哥哥塞給自己的家夥給處理掉。而現在,他的任務就是演好今天晚上布魯安排的這最後一場戲。
羅德裏克伸出一只手指,用最小的接觸面積推開了門。
大門合上時發出了咯吱一聲巨響,全場的注意力都轉移了過來。
羅德裏克挑挑眉,這個夜店還挺有意思,走的是複古風格路線嗎?
店裏的裝飾物後現代風格的極少,地板也是難得的純木材質的。房間裏空氣渾濁不堪,幾乎讓人辨別不出來ABO之間的區別,紫紅色光線幾乎讓人視網膜辨別能力下降了不止一半以上,羅德裏克一眼望去,全部都是奇奇怪怪的男男女女。
可新來的客人毫不在意,羅德裏克于衆目睽睽之下,從自己身上那套昂貴手工西裝內側掏出來了一條白手帕。
客人低着頭仔細地擦了擦手指間,然後把手帕塞到了外側口袋裏。
羅德裏克擡頭問,“你們這裏的老大是誰?”
聲音不大,但卻穿透了震耳欲聾的音樂聲,然後樂驟然一停,全場如臨大敵。幾個客人坐不住了,他們紛紛往前坐了一點。
“……”位于複古吧臺後的酒保盯着門口那位客人不敢開口。
“啧啧啧啧,你們也沒人上來做個引導什麽的?你們有客人來了耶。”
羅德裏克有點不滿。
全場都盯着羅德裏克不放,剛剛進來的這個男人雖然是個Beta,但對方身材高大,氣勢逼人。別的不說,就對方身上那閃閃發亮的一套,是個人也知道這位惹不起。
“好吧,我就只是想找你們的老板聊一聊。”
見沒有人回答自己,羅德裏克往下走了一步,手工皮鞋踩在老舊的木地板上發出咯吱一聲響。
“……”酒保在猶豫着要不要把打手們喊出來。
訪客又往前走了一步,對方深褐色的頭發在酒吧詭異的光線下變成了深棕色,深綠色的雙眸此刻看上去也像是散發着狡詐而又兇狠的光芒。
來者不善,整個夜店的氛圍都變了。羅德裏克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半夜只身前往虎穴收購産業,嗜血無比的黑社會二代頭子,一點都不像是來找樂子的。
“客人。”酒保謹慎地放下手裏的酒杯,他撐着桌面,聲音有點輕,“我們老板今天不在。”
“那就可惜了,”羅德裏克穿過形形色色的人群,無視那些人的眼神,他示意,“可布魯說今天你們有什麽好東西安排要給我。”
“操,”不知道是誰罵了句。
酒保嘆氣,“你是來找樂子的?”
“散了散了吧。”
全場都松了口氣,幾個準備大幹一場的角色甚至還翻了一個白眼。大家紛紛坐了回去,音樂聲重新響起,羅德裏克叉着腰看了周圍一圈,不明白大家到底這是怎麽了。
他第一次嫖娼,沒人和他說過要在意什麽。
酒保咬着後牙槽盯着羅德裏克不放,他本來想要在這位貴客面前保持好心情,但是他不能。
“你……操,”酒保低罵了一聲,“……你不就是來找個樂子嗎?何必弄出這種架勢?”
羅德裏克靠在吧臺上,百般無聊地打量了周圍一圈。他無所謂的回答道,“我又沒想到你們這麽膽小,不就問個事。”
“因為我們是特殊群體,你以為是AO那種大張旗鼓……”
酒保敢怒不敢言,話說了一半又咽了下去。這人擡頭,對着酒吧深出怒吼一聲。
“凱西!你的工作來了!”
羅德裏克一愣。
“凱西?”
他輕輕把這個名字重新念了一遍。
他确認,“哪個凱西?”
酒保沒有好氣,“你的小甜心凱西,那個布魯給你準備的好貨就在那裏呢。”
羅德裏克聽聞轉過身來。燈光閃爍,剛剛還空無一物的夜店角落裏升起了一架金屬臺。
“你的節目來了,貴客!”酒保語氣生硬,猛地把一杯酒放在了桌上,羅德裏克忙着盯着那一處不放,沒有對這裏的服務态度發表自己的看法。
節奏感極強的音樂響起,光線從金屬圓臺下方自下而上開始投射。一點一點,碧綠色的010101符號在空氣裏重複盤旋旋轉,最後漸漸構成了一個人的形狀。
是個男人。
羅德裏克皺眉,“不是吧,這麽大的價錢,你就只給我看個虛拟投影?”
酒保不帶好氣,“你繼續看。”
那個金發的男人一絲不挂地站在圓臺上,關鍵部位被扭曲的電子符號擋去了大半。重點部分若隐若現,還真的有點那種味道了。
“這算是人工馬賽克?”
羅德裏克笑着喝了一口桌上的酒,然後呸的一聲吐了出來,這人示意酒保,“換成最好的白蘭地,重做一杯。”
酒保翻着白眼重新去做了。
電子音樂節奏急促,舞臺上的人緩緩擡起手臂。燈光沿着那人的肩膀往下,潔白的光線讓那人的全身上下的皮膚看上去都如同牛奶般細膩光滑。
那人開始了舞蹈。
而羅德裏克坐在下方,全程都在想着對方的皮膚到底摸起來應該是什麽感覺的。
他的目光在這個叫凱西的家夥的肌膚上流連了太久,到了幾分鐘後羅德裏克才意識到,對方沒有睜眼。
是的,全程那人都沒有睜眼。
帶着暧昧光芒的線條将那人的一切勾勒的誘人無比,每個動作都帶着別樣的意味。金色的頭發在燈光下散發着像黃金一樣的光芒,但是演員全程都閉着眼。
無論音樂多麽勁爆,但是卻總是了點什麽。
“……”
羅德裏克換了個坐姿,開始撐着下巴盯着舞臺上的人不放。雖然他知道這可能也是表演中的一環,但是他不喜歡這樣。
“為什麽他不睜眼?”
羅德裏克問酒保。
酒保哐當一聲把小酒杯扔在桌面上,語氣不善,“我怎麽知道,怕是你太讨人厭了吧。”
聽到這裏羅德裏克不由扭頭看了酒保一眼。
“喂,”他善意提醒,“我可是客人,我又不是不付錢。”
“不,你不是。”
酒保看了羅德裏克一眼後把桌上的東西收了起來,對方動作粗暴,玻璃器皿在對方手下哐當作響。酒保一把把那些複古的用品塞進吧臺下方,他瞪了羅德裏克一眼。
“你連那些過來找樂子的人都不如,你是別有目的的。找樂子?你就是來找茬的。”
“……”
羅德裏克不由深深看了酒保一眼,他重新把目光轉移了回來。這一次他的目光裏不再帶着批判,開始真正欣賞布魯帶給自己的這個好禮物。
布魯說得沒錯,這家店還真的是有點東西的。
舞臺上的男人開始緩緩跪下,一節鋼管從舞臺下方升起。後現代的銀色和肌膚的乳白色形成鮮明的對比,羅德裏克調整了一下坐姿,好掩飾自己下半身的不适。
他目光亂瞟,顧左右而言他。
“額,額,他們就不陪我看嗎?”
羅德裏克指的是那些同在夜店圍觀的衆人。那些人三三兩兩擠在一起,完全沒有在意羅德裏克的這個角落。
“他們看不見,”酒保惡狠狠地道,“這是你有錢人的專場!”
“哦!”
羅德裏克不由抹了抹鼻尖,他雖然說只是要來演個戲,但是這也太刺激了。舞臺上的男人伸出了腳,散發着潔白光芒的腳背在這個充滿暧昧光線的世界裏顯得神聖無比。
對方那可愛而又誘人的大拇指虛虛點了點空氣,勾了一下羅德裏克的下巴又收回去了。
喉頭聳動,羅德裏克盯着那道曲線不放,他的目光沿着對方光滑的小腿一路向上,在最關鍵部位卻只看見了扭曲的電子圖像。
羅德裏克伸出了手。
身後酒保啧了一聲,電子圖像驟然一閃,羅德裏克抓到了。他察覺到了觸感的不對,羅德裏克猛地往下一拉,一個穿着衣服的男人從圖像中掙脫了出來。
剛剛誘人的畫面閃爍幾下,徹底熄滅了下去。
被自己抓下來的男人猛地磕到了金屬臺的邊緣,看樣子是磕到了膝蓋,對方蹲在地上捂着腿大聲咒罵了句,這下全場都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麽。
“你們……”
羅德裏克盯着身前那男人身上的衣物,他就知道這種店面沒有什麽真的好東西。羅德裏克逐漸拉高了聲音,“……用事先錄好的錄像欺騙消費者?”
酒保是真的打算喊打手過來趕人了。
“沒有,”那個蹲在地上叫凱西的家夥嘀咕,“你只要給錢我就脫。”
但羅德裏克對此不抱有任何期望了,他盯着身前這男人瘦巴巴的身體,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我怎麽相信你們,你們連人物模型都是假的。這明顯的貨對不上,你看這玩意的骨架!”
羅德裏克指着對方大聲向酒保抱怨,“他的骨架大的吓人,一看就不是視頻上的那個人!”
“那本來就是我的視頻投影!”
男人猛地擡起頭,面紅耳赤地瞪了過來。酒紅色的暧昧光線一閃而過,羅德裏克甚至在對方那雙翠綠色的大眼睛中看到了一絲金色。
一位金發碧眼的凱西。
“凱西,”羅德裏克記起來這個脫衣舞男的名字了,他喃喃自語,“你們出道都不改名字的是吧,凱西?”
“電子征信時代我還改什麽名字,都他媽是要還錢,名字無所謂。”
凱西推開別人伸來援助的手,試圖自己站起來。他罵罵咧咧,表示自己等一下一定會讓這個自大的客人吃點苦頭。
“我叫羅德裏克,羅德裏克·昆西。你是凱西,凱西·皮耶羅對不對?”
客人突然開口。
凱西僵在那裏。
羅德裏克看到這一幕就知道自己說對了。
“好久不見啊,老同學。”
羅德裏克在凱西驚恐的眼神中緩緩站起身來,他剛剛被毀了心情突然又好了大半。布魯說的沒錯,這裏果真有好東西。
在衆人的注視下,羅德裏克理了理手腕的袖口,他對着凱西居高臨下地道。
“好久不見啊?老同學。話說你當年把我欺負的那麽慘,就沒想到我們還有再重逢的這一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