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到他伺候着良宵再度睡下,已是快到了正午時分,似錦提起一方食盒,去請領此餐的飯食。
殿外風景正盛,清風和煦。
似錦方走了不遠,便見肖北決身披輕甲正如尋常一般練着劍招,陪着喂招的暗衛身手亦是不凡,挪移之間頗見真章。
可肖北決卻好似有些心不在焉,他腕上使力,挽起一個劍花,正欲格擋劍勢之時卻猛然一滞,那刀劍避無可避,将那輕甲破開,劃出了一道狹長的傷口。
那暗衛亦是始料未及,他忙跪下請罪,複又想為肖北決包紮止血。
“不礙事。”,肖北決擺了擺手,他擡手封住周圍穴道,止住了不斷湧出的鮮血。他多年行軍打仗,受傷乃是家常便飯,他本就不甚在意,又何況方才是他自己分心走神,更是賴不得旁人。
乍聞枯枝輕響,肖北決回眸一望,便見似錦立在不遠處正抱着個食盒呆立着,那模樣頗有些好笑,肖北決招了招手示意似錦走近些,故作嚴厲的斥責道,“誰給你的膽子跑到這來!”
似錦的目光落在肖北決胸膛的傷口之上,開口說道,“請皇上恕罪,似錦是恰巧經過此處,無意沖撞您。”,他微微停頓了片刻,滿是讨好的接着說道,“皇上乃萬金之軀,似錦知道宮內有一秘藥,可使疤痕全然消退,當真好用的很。”
“秘藥?是你在何處所見?”,肖北決長眉輕挑,似錦這一番言語卻令他心中疑惑全消,“我問你可曾見良宵用過此藥!”
“秘藥?是你在何處所見?”,肖北決長眉輕挑,似錦這一番言語卻令他心中疑惑全消,“我問你可曾見良宵用過此藥!”
“舊日良宵哥哥住在重晖樓時倒是曾見他用過幾次......”,似錦仔細回想了些時候,恭敬的答了話。
昔日慶帝當朝,特于水榭之間修建重晖樓,然其名為寝居,實為衆人淫樂享受之所。
良宵被囚禁在內,數年之間不知服侍過多少當時權貴,他被鎖在床榻之上,那焊死的玄鐵鎖鏈長度極短,只能允許他堪堪下地走動。
似錦彼時年歲尚幼,曾被遣去照料良宵一段時間,那短短數月他便見良宵身上傷痕累累,幾乎未有一日得以安歇。
(十八)
想歸歡喜處,虛無不辯。挽逢風骨時,一筆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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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窗正阖,垂簾半卷,望不盡殿閣幽深。
肖北決獨立在良宵所居的小偏殿門前,他踟蹰不前,心頭似喜還悲,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緩緩推開廊門,繞過內裏的屏風隔斷,便見到良宵枕于床榻之上,向內蜷着身子,看不清面上神色。
小桌之上溫着一碗藥汁,氤氲着淡淡的苦澀藥氣,因着良宵一直未醒,似錦也就拿小火一直煨着。
肖北決走近了些,坐在那軟榻邊沿處。那床錦被蓋的稍有些往上,掩蓋住了良宵小半張臉。
不過幾日不見,人卻愈發消瘦起來,那下颌尖瘦,眉眼之間滿是倦容病色,只一眼便令肖北決一顆心更沉了幾分。
昔年風華無雙的顧雲念猶在眼前,那才冠京都的顧家郎,受盡萬千寵愛,天下的榮光皆不吝于他。
床上的人低低的呻吟了一聲,卻仍是雙目緊閉,未有半點清醒之意。
掩蓋在衾被內的身體并不似表面上那般平靜,蠱毒在這已經損毀到極致的身體內瘋狂的肆虐,分身的前端不時向外滲着暗色的血液。
良宵只覺這無盡的苦難折磨,将他的生命損耗的所剩無幾,他竭力想睜開雙眼,換得一絲清醒,卻陷在這痛苦之中絲毫掙脫不得!
肖北決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來,摩挲着那垂順的柔軟發絲。
華發早生,纏裹百般憂思、嘗得滿腹愁苦。
“雲念......雲念.......”
“你可是怪我,這些年來令你孤身一人,無處可依?”,肖北決深深吸了口氣,已是眸中濕潤,語帶哽咽,“若是我猜不出,你怕是會一直瞞着我吧......”
一股淺淡的血腥氣竄入肖北決的鼻腔,他神色急變,目光在這寝殿內環視了一圈,終是落在榻上之人身上。
他将良宵的身子向外稍挪動了些,這便覺出那臉容格外慘白,薄薄的唇瓣已是毫無血色,透着不詳的青灰。
那床錦被被肖北決甩至一旁,雪白的亵褲上滿是血污,良宵的手指正死死的按在下腹,幅度微小的顫抖着。
“唔.......好疼”,良宵再也壓制不住痛苦的呻吟,他蜷起雙腿,無意識間碰其那處又帶出一聲聲慘呼!他已是痛到極點,神思混沌,滿額冷汗。
容不得半點猶豫,肖北決立時将人打橫抱于懷中,便向着他所住的寝殿急行而去。
随侍的暗衛亦是行思敏捷,見狀便趕去太醫院将那醫官早早帶來。
亭廊缦回,宮牆深重。
懷裏的男人明明身量頗高,卻消瘦至如此地步,肖北決只覺良宵身上只餘下一層薄薄的皮肉,剩下的皆是硌人的骨頭。
肖北決将人攬的更緊了幾分,仿若要嵌于骨血,凝入血肉一般。
待到将人安置于寝殿,不多時那太醫院的老院首便提着小木箱跑了進來。
一顆止血鎮痛的藥丸入了良宵口中,那藥丸入喉即化,不多時便發揮起藥效來。
老太醫凝神細細為良宵診着脈,眉頭卻是皺的越來越緊。
“雲......良宵他可有事?”
那老太醫複又耽擱了良久,這才起身收起了脈枕,向着肖北決躬身行禮道,“煩請皇上借一步說話。”
待到兩人到了外殿,老太醫這才開口道,“回皇上的話,這位公子脈若游絲,着實兇險的很!”,他猶豫了片刻,這才接着說道,“公子內腑郁結,已有早衰之相,不似長久之吉兆。若是老臣不曾錯診,公子他精關淤塞不通,體內有一蠱蟲淫養多年,怕是一直受着着陰毒折磨,應是不得生養了。”
肖北決只覺老太醫所言句句皆同驚雷一般,攪得他心似亂麻!他沉默了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來,“蠱毒可有解法?”
“老臣尚不敢斷言,還需再看看公子情況才可下定論。”老太醫拱手行禮,便欲退下去琢磨些方子來,“公子方才服下之藥起效甚快,此時應是快清醒了,今夜應是并無大礙,皇上您可進去看看。”
(十九)
地龍鋪就,銀爐焚然。
此時正是深夜時分,良宵因着身子太過虛弱,仍是昏昏沉沉的睡着。
肖北決也便坐在一旁靜靜陪着,他手裏懷抱着個木箱子,正是從良宵所居的小偏殿中尋來的。
他差人去那殿內收拾良宵平日裏慣用的物件和衣物,誰料那侍從最後只捧來了一方小木箱子。
那木箱之上漆皮脫落,邊角多有磨損,顯然是個不值錢的舊物件。
其內只有寥寥數件衣袍,都是些單薄破舊的,甚至打了數個補丁。肖北決眉頭緊蹙,他不敢細想這些年來良宵是如何度日,被囚禁在這深宮之中,慢慢锉磨掉一身傲骨,落得凄楚滿懷。
他将那衣袍捧出放至一旁,便見到被壓在下面的幾樣東西。
玉印攜琴譜,方一入目,便令肖北決心頭一震。此方玉印乃是昔年顧相之物,顧家遭此橫禍,雲念更是身陷囹圄,脫身不得,不知費了多少艱辛才保全這物件來!
神思劇蕩,恍然間好似夢回。
年幼時他與雲念幸得顧相開蒙,治國安邦之理皆由此而生,綿之延之,生生不絕。當世之儒生,昔年多受顧氏恩惠,文脈傳承,可謂天下皆知。
禍首慶帝畏罪自盡,卻也換不回顧家百年清名,他曾想過重新修蝾顧家舊址,追封滿門忠烈。可舊人已逝,不過只是留給世人評看罷了。
肖北決盯着良宵的臉容,心中暗自有了抉擇。如今良宵身份得以昭雪,重振顧家便再不是幻夢一場。
數年前他與雲念心懷淩雲之志,豪言壯語猶在耳側。滅番邦,收四海,開拓盛世太平。
幸得蒼天懷仁,不肯令兩人命格孤苦,十載輾轉流離,終行歸故裏。
“啊......好渴......”,良宵悠悠轉醒,只覺喉間幹澀,猶如吞下火炭一般痛澀難耐,便低低喃語道。
那聲音太過低弱嘶啞,幾不可聞,虧得肖北決心思專注,連忙将木箱放到一旁,取過一直溫着的清茶捧于手中。
他将人攬入懷中,将茶盞送到良宵唇上,柔聲安撫道,“來飲些茶潤潤嗓子。”
待到茶盞半空,良宵這才緩回了些氣力,他長舒了口氣,便覺出下腹處翻湧的情潮已是偃旗息鼓,連那難以啓齒處的痛楚也減緩了良多。
肖北決稍低下頭,在良宵光潔的前額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