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芙：正邪之辯

第16章 4月24日

楊逍冷笑了一下。

一切都如他所預料的那樣。

滅絕師太出手向來狠辣，直欲使一招畢生絕學佛光普照瞬間斃了那奸賊，然而楊逍卻絲毫不懼，甚至絲毫不動，直接一招乾坤大挪移，将掌力轉至圍了他一圈的峨眉弟子身上。

他功力拿捏得不差分毫，将一衆峨眉弟子打得仰倒在地爬不起來，卻又沒傷一人性命。

這便是他的本意。

他決心今日不殺一人。因為，他要所有人都活着，活着記住在今日被他所施加的痛楚，他要這些人都永遠記住他今日在峨眉山上的驚天之舉。

滅絕師太見他使出這一招，心中了然三分，頃刻間斜斜下垂的眉毛幾乎倒轉了過來，她一掌直擊楊逍面門，楊逍仍一步未躲，手指微動，彈指神通之力逼得滅絕不得不避開。

然而，滅絕師太雖收力避開，卻仍有餘力抵至楊逍面門。

滅絕已徹底識破楊逍身份，怒呼出身：“楊逍！”同時，楊逍臉上的面具也被滅絕掌中餘力擊掉，摔至地上，露出面具後一張儒雅潇灑的臉。

滅絕師太連話都不再說，滿腔怒火直接都化作淩厲掌風逼至楊逍，楊逍本可以正面接招，但他沒有，卻輕飄飄地閃至一邊，同時拽起一旁的兩名昆侖派弟子，将其摔至滅絕身前，并踏上一旁四名金陽镖局镖師的肩膀，借力飛騰之際還腳下施力，将四名镖師的周身功力均卸了下來。

滅絕更急着追過去，卻一時追不上楊逍的飄逸身形，楊逍一身紅衣，宛如焰火，又似鬼魅，絲毫不見他如何動作，只見他在宴席上左右來去，神出鬼沒。

衆人均心下駭然，而楊逍所至之處，不斷有人被卸了功力癱軟在地。一時間，峨眉山上人人驚懼萬分，似是遇到了平生最可怕詭異的景象。

楊逍便是要這樣，他便是要鬧出一場揚名天下的大戰出來，他要所有人都一生記得峨眉山上這般紅衣烈焰如鬼似魅的他。

滅絕師太幾乎快要被怒火焚燒掉，她拼了命地送出一掌，幾乎是要與楊逍同歸于盡的架勢，楊逍也鬧了半晌，也覺得這恐怖氣勢架得夠了，于是他終于正面與滅絕拼起掌力來。

這一掌，讓此二人周遭十丈，草木盡毀。

滅絕眼中怒火幾乎要噴湧而出，可楊逍卻面色從容，仿佛絲毫不懼，又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這時，剛剛被楊逍打倒的人中，功力稍強的勉強支撐起一口氣，顫顫巍巍地将楊逍包圍起來，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團滔天怒火，所有人都想要置楊逍于死地。

楊逍卻依舊從容，看到那些人漸漸将他圍起來的時候，他臉上甚至浮現出一絲絲凄涼的笑意。

很快，與滅絕拼掌力的楊逍受到了來自背後的暗掌，他本可以施展輕功躲開，但他卻一動不動，竟生生受了一掌又一掌，鮮血自喉間噴湧而出，滴在鮮紅的衣服上，灑在紀曉芙納征禮的宴席上。

可這個生性桀骜的絕世高手此刻卻越戰越激昂，受傷過後反而更加瘋癫，幾乎将自己畢生功力都拿來與滅絕拼招。

滅絕的怒火都不禁被詫異蓋過了一些，滅絕才發現，這惡徒也許是瘋了，他這明擺着是不要命了！

是啊，楊逍今日上山，就是來送命的。

他要用這世上絕頂潇灑風流的武功，讓所有人都記住他烈焰勝火如鬼似魅的身影。

他要重傷所有人卻不殺他們，讓他們在餘生都記得今日所受的苦痛與驚懼。

他要以最決絕的方式送了自己的命，讓所有人都記得，曾有一個癡人，在紀曉芙納征禮的當天，将自己的命送在了峨眉山上。

他要紀曉芙這一輩子，都牢牢記住他這個瘋子，牢牢記住将命殉給了她的這個瘋子。

楊逍滿臉滿身都是鮮血，笑意卻越來越猙獰，仿佛徹底被黑暗和烈火吞噬掉的惡魔，滅絕只消再送幾掌便能斷送了其性命，這時，忽然有一清朗男聲在一旁喝止道：“師太掌下留人！”

滅絕師太大仇得報在即，根本沒有理會那男子的求告，一掌要再送出時，殷梨亭忽然飛身上前，替楊逍分擔滅絕的掌力，滅絕見殷梨亭上前，怕傷了他，只好收掌作罷。

而殷梨亭這麽一鬧，大戰随即停止，楊逍立刻便頹然栽倒在地，不斷大口吐着鮮血，再也站不起來了。

殷梨亭跪在滅絕面前，真切說道：“今日是弟子和曉芙的大喜之日，還請師太勿開殺戒。”

“讓開！”滅絕狠戾地大聲呵斥殷梨亭。滅絕恨楊逍刻骨，此刻終得報仇良機，自然是心切萬分。

“師太，此人雖鬧了一通，但并未傷人命，師太也已經将他打至重傷，也算是給了他應有的教訓。還請師太慈悲為懷，莫要趕盡殺絕。”

滅絕氣到差點失聲：“殷梨亭你眼瞎了嗎？你看不見此人是魔教中人嗎？人人得而誅之！”

殷梨亭卻絲毫沒有退縮，一臉真誠地求道：“家師曾說過，所謂正邪大多都是陳舊偏見，不應以派別出身來框定任何一人，名門正派也會有不肖之徒，魔教也會有英雄好漢。倘若師太因為此人是魔教中人而殺了他，則更是萬萬不可的了。”

滅絕還欲再辯，但殷梨亭此刻無比堅決，讓她不得不稍稍思考了下。其實殷梨亭本性優柔，但他師承張三豐，得張三豐教誨，對于此等原則之事極為堅持。滅絕雖恨不得将楊逍扒皮蝕骨，但殷梨亭既将張三豐搬了出來，滅絕便有些猶豫。

滅絕雖剛毅狂傲至極，從不向任何人低頭半分，卻對武當張真人格外敬重。張三豐是峨眉祖師郭襄的故交，武功、氣度又的确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饒是烈性如滅絕，都不會輕視了張三豐去。

殷梨亭将張三豐說得即為清高，滅絕便有些擔憂，她怕自己若是一定要置楊逍于死地，便會在氣度上落了張真人之後去。

滅絕極為憤恨地對楊逍說：“今日是我愛徒大喜之日，我不願徒增殺戮，念在你未傷人命的份上，我饒你一命。若是你再敢上峨眉山造次，便再也不會這般便宜了你！”

滅絕憤恨地将桌椅一擊成粉碎，心中怒氣仍舊滔天難解，她拂袖而去，再也不願多看殷梨亭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