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作為侍從侍奉鬼舞辻無慘是一件非常讓人煩悶的事情。
在鬼舞辻無慘面前,不許打鬧、不許說笑、不許跑步、不許跳躍…
而理由僅僅是因為這個宅子的主人本身虛弱的無法做到這些事。
羸弱的軀體下隐藏的卻是一顆終年被毒液包裹的心髒,名為嫉妒的情緒經久不散的纏繞着鬼舞辻無慘蒼白而無趣的幼年一直到成年。
就連季節的變換對無慘來說都是令人生厭的過程,因為春季的花粉會堵塞他的呼吸,夏季的酷暑會讓他難以入眠,秋季的塵埃會讓他咳嗽不止,而冬季的嚴寒則會輕而易舉的奪去他的性命。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永遠都只有毫無改變的湯藥,苦澀難聞。
月牙将擺放着鬼舞辻無慘所喝的湯藥的卓袱臺輕輕地擺放在躺在被褥中許久的無慘身側,然後跪坐在無慘身邊想要将他的身子扶起。他全程未說一個字,只是靜默無聲的做着這一切,不過雖然嘴巴緊閉,但是手下的動作卻輕柔而細致,仿佛對待着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什麽稀世無雙的珍寶。
而月牙為什麽不說話?自從上次鬼舞辻無慘命令他不許在他面前說話後,月牙就再也未曾在鬼舞辻無慘張過嘴,索性無慘每日的生活都匮乏的可以,就算一天下來沒什麽交流也是常事。
但是任性而毫不自知的無慘早己忘記自己曾說的讓月牙閉嘴的話,他躺在厚重的被褥中只覺得沉悶而壓抑。直到被月牙扶起身子仿佛才呼吸到了清新的空氣。
現在正值春季,正是百花齊放的時節,而今日陽光正好,這本該是春日游玩踏青的好日子,但是無慘卻待在着寬敞而空蕩的屋子裏不能外出。
因為空氣中飄散的花粉會堵塞他脆弱的氣管,無法阻擋花粉侵襲的脆弱的鼻黏膜會讓他噴嚏不止,甚至流出鼻血來也是常見。
他無法出門,自然也感受不到春光的美好。
被月牙從床褥中扶起,無慘不得不靠在月牙的身邊,他不滿于這種姿态,但也無可奈何。
頭微微一側,卷曲的黑發散在他頭的周圍竟讓這個男人展現出一種衰敗的美感。
“你怎麽不說話。”無慘皺着眉頭問,無法出門的他只覺得無趣,只想找個人來交流,而侍奉他的月牙毫無疑問是個适合的人選。
無慘甚至因為距離過近而可以将這個剛來他身邊侍奉沒多久的男孩的長相看的一清二楚。
他的身體并不健壯,甚至和同他這個年齡一般的小孩還要瘦弱一些,但是那張臉卻長的十分出色,嘴角揚起的笑容只讓人感覺如沐春風般的舒适。
這是鬼舞辻無慘永遠也無法擁有的笑容。
他笑不出來,眼裏閃爍的也永遠是憤怒與嫉恨。
突兀地問出這個問題的任性少爺顯然已經忘記幾天前對月牙下達的命令。
“是您對我說我的聲音過于難聽,而不準在您面前說話的。”月牙張開許久未啓的唇瓣,輕聲說道。
“我說過嗎?”無慘看着彎着眉眼的月牙,語氣冰冷。
“怎麽,你是在怨恨我不讓你說話嗎?”
月牙知道這個少爺陰晴不定的脾氣,能讓這個人安靜下來的方法不多,但是其中最有用的無非就是順着無慘的心意走。
他心滿意足了,自然一切好說。
“不,我怎麽會怨恨大人呢?”月牙垂着頭,在無慘面前是一副柔順而馴服的姿态,他用那在夜間不知鍛煉了多少回才變的沒那麽沙啞的聲音說:“我只是擔心我難聽的聲音會使大人不悅,讓大人不悅這會是我的罪過。我希望大人能夠開心。”
“即使我永遠也不開口說話也無妨。”
在無慘說出聲音難聽後,月牙每夜不停的鍛煉聲音,甚至想盡辦法去喝那些可以用來潤喉的東西,只為了在某一天在無慘解除這個命令時會發現他的聲音竟不錯的悅耳。
就像年少時每夜對着鏡子練習怎麽樣的微笑才最是讓人舒心一樣,月牙也鍛煉着因變聲期而變得有些沙啞的聲音。
“只可惜我的聲音還是和原來一樣,我自己都尚覺得難以入耳,又怎麽能讓大人聽到這樣的音色呢。”月牙說罷便俯下身去,将脆弱的脖頸暴露在無慘的視線之下。
“我是如此的敬愛着大人啊。”
這是一種臣服的姿态,足夠激起所有男人的虛榮心,更別說是無慘這種只會無能的在傭人身上尋求支配感的家夥。
像是被月牙的話所取悅到了,無慘勾着嘴角放聲大笑。
“好!”他眯着眼第一次認真觀察起了月牙,眼眸之中是濃厚的興味。
“那個命令取消,我準許你在我面前說話。但是——”
“告訴我,你侍奉我的目的是什麽?”
月牙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轉而露出的是一種難言而傷感的神色,帶着這樣的神色月牙對無慘說道:“我侍奉大人哪裏有什麽目的呢?作為傭人的我當然是要肩負起自己侍奉大人的責任,只要大人開心,月牙便已經心滿意足,即使是奉獻生命也心甘情願,又怎麽會有其他的目的呢?”
一字一句說的情真意切,配上月牙臉上傷心而失落的臉就算是無慘這種多疑的性格也不免信了三分。
“即使為了我奉獻生命?”帶着嘲諷的笑,無慘伸出自己慘白的指尖緩緩地觸碰到月牙伏在地上時露出的脆弱的脖頸。
冰冷的指尖與溫暖柔軟的肌膚相觸,然後緩緩地游走。月牙可以感覺到無慘的指尖一直在自己的脈搏處流連。
而無慘仿佛感受着手下脈搏的震動還有血液在血管中奔流不息的聲音。
那充滿旺盛的生命力一直都是他渴望而不可得的東西。他嫉恨的想要下手掐下去卻又生生地停下了這個行動。
“既然你願意為我去死,那麽試一試吧。”收回手,無慘從自己的枕頭底下抽出一把短刀,鋒利的刀劍閃爍着寒光。就這樣被無慘遞到了月牙面前。
“試一試你是否有真正為我奉獻生命的決心。”
月牙能聽到自己的心髒在劇烈跳動的聲音,他自然知道無慘是什麽意思,無非就是想讓他自盡,來證明自己是真心實意的忠誠于他。
所以說,他就是個神經病。月牙心中這樣想到,然後面不改色的接過了無慘遞給他的短刀。
“來吧,向我證明吧。”無慘嘴角噙着笑意,彎起的眉眼裏卻深藏着冷意。
他一句一頓的說:“向我證明你甘願為我而死的決心。”
但是月牙并不恐慌,反而是帶着一種心滿意足的笑容說道:“如果這樣便能讓大人感到開心喜悅的話,月牙便已經感到十分幸福了。”
說罷便握緊了手中的短刀朝自己的脖子劃去,溫暖的鮮血随着傷口噴湧而出,飛濺的血液濺到了無慘的臉上然後順着他的眉骨緩緩的流下。
鮮血順着月牙的傷口緩緩流出,室內裏充斥着鮮血的味道。
“這樣,大人會開心嗎?”月牙斷斷續續地說道,手還捂着脖子上的正流血的傷口,然後就這樣躺在榻榻米上昏死了過去。
“哈…”無慘壓着聲音笑了一聲,顫抖着指尖伸上了臉頰上溫熱的血液,仿佛能感受到血液中殘留的溫暖。
“當然…我當然開心。”他喃喃自語地說道,嘴角的弧度難以抑制地擴大。
然後,鬼舞辻無慘狠狠的掀翻了擺放着湯藥的卓袱臺,卓袱臺和碗罐與地面相撞發出巨大的響聲,足以引起外面等待着的其他傭人的注意。
“大人!發生什麽……”侍女匆匆忙忙的拉開拉門,乍一看便被飛濺了滿地鮮血的場景和倒在地上昏死過去的月牙吓到失語。
“大…大人!”
侍女發出一聲尖叫。
“你叫什麽!”無慘沉着臉看向一臉恐慌的侍女,“去叫醫生來,把他給我救活。”
我要他永遠的陪在我身邊,直到我死,也該陪着我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