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井上管事有些驚訝,像是讓月牙在考慮一下似的,又重複問了一句:“你确定?”
月牙微笑着點頭,輕聲說了一句:“我願意。”
那個原本被選中的侍女松了一口氣,但是想到将要代替她去“送死”的月牙又有些不忍。
她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被朋友拉住袖子。朋友沖她搖了搖頭,說道:“他選擇要去的,你別傻傻的阻止了。你難道想送死嗎?”
那侍女當然不想,別說她還沒有活夠,就是村子裏等着她在産屋敷家工作來換的錢幣讨生活的家人也不願讓她就這樣沒了命。
于是她閉上了嘴,沉默而感激的看着走向管事身邊的月牙。
他真善良啊。那個侍女心想。
我以後一定要報答他。
*
井上管事把月牙帶走了,兩人走在産屋敷家的小道上時,井上管事還忍不住再次确定了一次。
“月牙,你真的要去侍奉那位大人嗎?”井上管事面露不忍之色,他不明白為什麽月牙會主動要求去那個如魔鬼一般的主人那裏侍奉,他本來還很欣賞喜歡月牙的。
“去了那裏雖然工錢會漲許多,但是生命卻有危險。”
“我本想在你大一點培養你作為我繼任者的,如果你現在反悔的話,還來得及。”
井上管事忍不住勸解,他很欣賞月牙,別人都在笑話月牙的愚蠢和善良,但是他卻知道月牙聰明的可怕。
“不。我決定了。”月牙拒絕了井上管事的好意,語氣堅定。
“我想要去侍奉那位大人。”
“好吧。”井上管事嘆息一聲,拗不過月牙,還是把他帶到了産屋敷家衆人心知肚明的那個屋子。
隔着拉門,井上管事和月牙跪在了緣側上。
“鬼舞辻大人,您的新仆人為您帶來了。”伏在地上,井上管事恭敬地說。
“哦?”
拉門內傳來陰冷而充滿戾氣的聲音,若有似無的哼笑聲從屋內傳來,這位因為體弱多病終年隐居于屋內的大人說道:“帶他進來。”
井上管事不敢懈怠,和月牙在緣側上站起,緩緩地拉開拉門就帶着月牙進了室內。
沒有經過主人允許是不準直視主人的臉的,所以即使進了屋內月牙和井上管事拉上門後便很快的跪了下來伏在地上等待着無慘的命令。
鬼舞辻無慘坐在在躺椅上看着井上管事身邊的月牙,眼底閃過一絲嫉妒便飛快的隐去。
“擡起頭來。讓我看看。”鬼舞辻無慘開口說道。
雖說心底已經決定要侍奉這個在暗地裏被傭人們稱為惡魔的男人,但是月牙還是忍不住攥緊了手,指甲在掌心留下了淡淡的月牙形狀的淺坑。
無慘的命令,沒有人可以拒絕。因為拒絕他的人都已經死了。
這位産屋敷家的少爺生來體弱多病,沉疴嚴重,出生那天開始醫生就斷言他活不過十歲,心疼自家小兒子的産屋敷家家主為了延長自己孩子的壽命到處求神拜佛,直到一位陰陽師告訴了産屋敷家的家主一個辦法。
取一個不祥的姓氏,以毒攻毒,用這樣的方法來克制這位産屋敷家小少爺瀕死的命格。
家主已然走投無路,抱着嘗試的心态為自己的孩子改名換姓,出乎意料的是,這個方法居然管用了。
被改名為鬼舞辻無慘的小少爺就這樣帶着沉重的病體活到了十八歲。
無慘的命令不能違抗,月牙緩緩地把頭擡起來讓無慘能夠看清自己的樣貌。但是他卻低垂着眼簾不敢過于仔細地觀察自己這位主人真實的樣子。
因為不知道鬼舞辻無慘的第幾個仆人就是因為他在無慘未曾同意的情況下注視無慘的容顏而被無慘命人生生的挖下了他的雙眼。
月牙那時候才十二歲,碰巧在掃除的時候撞見了,那眼睛被挖去的仆人痛苦的在地上翻滾慘叫,而下達命令的無慘病恹恹的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嘴角上揚,眼裏滿是興味的光。
那時候他就明白了,這位常年在屋子裏療養的少爺,是個不折不扣的神經病。
但是月牙不在意。
他想,這樣的人,反而更加容易掌控。
一個呆在深閨未曾經歷世事,被養的殘忍而天真,因為常年病弱而心理扭曲的小少爺,只要足夠的手段就可以輕易的掌控。
月牙仰着頭,垂着眼簾,臉上是波瀾不驚的神情。
“長的還不錯。”鬼舞辻無慘說道:“為什麽不看我?”
“沒有經過大人的允許,如何敢直視大人的容貌。”月牙語氣恭敬極了。
雖然說已經決定要和這位小少爺捆綁在一起,但是月牙還是免不了有些心跳加速,就算構想的再怎麽樣好,在不确定前景的情況下一切都是假的。
只有把這個神經病的少爺哄的開心,甚至喜歡上自己才可以萬無一失。
鬼舞辻無慘盯着跪在地上的月牙,目光陰沉。
“好。”他說:“我準許你看我的臉。”
月牙眼睛微微一動,才終于正式的看見了這位讓衆多仆人聞風喪膽的少爺。
他的長相是十分俊美的,在現在正盛行柔美之風的平安京無疑是最吃香不過。只可惜因為體弱多病的原因身形不僅瘦弱甚至十分單薄,而眼下的青黑顯示出他已經許久沒有經歷過舒适的睡眠了。
如果只是單單看着他的外表,誰能想到這是個惡魔呢?
月牙的平靜地看着鬼舞辻無慘,既沒有對他的恐懼,也沒有對他病弱軀體的憐憫,反而嘴角微勾,緩緩地朝無慘露出微笑。
鬼舞辻無慘冷漠地看着月牙,看到月牙平靜的臉和嘴角的笑心中竟無端升起了惱怒。
“你笑什麽?”他冷聲問。
月牙沒有為無慘陰晴不定的心情而忐忑,只是端正的跪坐然後說道:“大人的容顏就如神靈一般俊美,作為一個卑微的傭人竟能侍奉大人,讓我感到無上的榮幸,所以我情不自禁地微笑了起來。”
一番話下來讓無慘難看的臉色變得有些回暖。
“哼。”無慘哼笑一聲,慘白的指尖輕輕地敲擊了身前的木桌。“嘴巴倒是會說話。”
“只是聲音太難聽了,以後沒我的允許不許開口說話。”
月牙正是發育的青春期,變聲也是發育的标志之一,月牙的聲音自然也因為變聲而有些沙啞粗糙。但若是無慘口中的難聽倒也不至于。
但是從小到大任性慣了的無慘怎麽會考慮這些?他說難聽那就是難聽,他不讓你說話,你也必須閉嘴。
月牙沒在開口說話了,只是微笑着在無慘面前深深的俯下身去,作為無聲的應答。
無慘側了側頭對一旁沉默的伏在地上宛若一尊石塑的井上管事說道:“就他了,你出去。”
井上管事從地板上站起默默的退出了房間,他在出門前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月牙,嘴唇微動最後還是化為了一句無聲的嘆息。
他能在鬼舞辻無慘的手下活多久呢?
一個月、兩個月?半年還是永遠?
誰知道呢。
月牙就這樣作為産屋敷家小少爺的侍從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