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怒而去國
雲湛看着陸彥已經昏睡了過去,這才笑着坐了起來,桌上還擺着筆墨,剛才這位被藥酒搞得昏昏沉沉的皇帝就在他的誘導之下,親自在那道廢鳳君的聖旨上簽下了花押。那迷藥可是枭陽巫祝慣用的好東西,想必就算陸彥醒過來了,一時半會兒也是不能想起他到底做了什麽。
掌管玉玺的內臣早已被陸明收買,蓋上一個印并不是什麽難事。
雖然雲湛覺得陸彥這皇帝當得實在有些憋屈,又有些可憐,但是他要做的只是幫助陸明完成徹底離間鳳君與陸彥的計劃而已。
額外的憐憫,他這個身為世奴,受盡苦楚的人可給不了別人。
不知道陸明那方現在如何了,雲湛悠然地坐了下來,拿起在陸明交給他的鳳戒戴在了拇指上。
“真漂亮……”
雲湛早就聽說過大耀的鳳君手上這枚象征了無上榮譽的鳳戒,他這輩子是不可能坐上鳳君之位的,可是卻也不妨他沉溺于美好的幻想之中。
陸明并沒有阻止獨孤競去見陸彥,他相信這個時候雲湛已經将陸彥徹底灌醉了,不然對方如何會被哄騙得乖乖簽下花押。
獨孤競此去不過能見到一個昏昏沉沉的醉鬼,以及那個将要頂替他成為“鳳君”的男人。雖然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可是陸明看向獨孤競離去的背影時,眼裏仍是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嫉妒。
只要陸明不出面阻攔,宮裏的其他人是沒有膽子開罪獨孤競的。
在獨孤競親自動手徑直摔開了兩個試圖阻攔他的侍衛之後,再也沒有人敢上前找罪受了。
熟悉的走廊,熟悉的殿宇,往昔恩愛歷歷在目,恍若一場缱绻的畫卷。
獨孤競此時心中不知是酸楚還是憤怒,他迷惘地走在這熟悉的宮殿之中,腦海裏揮之不去的都是他與陸彥舊日的情誼。
寝殿就在面前,陸彥站在門口,一時竟不願推開這道門。
仿佛只要他一推開這道門,就連過往美好的回憶都會随之煙消雲散。
不得不說枭陽巫祝的迷藥的确後勁大,陸彥依舊昏昏沉沉地睡着,可是他的手卻不自覺地摸向了胯間,□□着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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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藥裏雲湛又混了媚藥,為的便是讓陸彥能要了自己的身子,讓一切坐實。
聽到床上那人有了動靜,雲湛随即走了過去,他已經按照陸明吩咐将那張假造的聖旨令內應的太監帶出去了,其他的事情則是聽陸明安排了。
“陛下?”
雲湛輕輕地喚着陸彥,他倒是不讨厭這個皇帝,對方儀表堂堂,待人又溫和,雖然在床上的時候有些過于粗魯,可是畢竟還是讓自己舒服了。
陸彥哼了一聲,聽到有人叫自己,随即渾渾噩噩地伸手探了過去。
“來,伺候朕。”
雲湛微微一笑,他估摸着獨孤競必然不甘被廢會過來找陸彥對質,不過陸彥在藥效之下沒有大半天是清醒不了的,若自己在陸彥身上留下更多歡好的痕跡,只怕獨孤競會氣得連對質之心都沒有了吧。
“遵命。”雲湛掀開陸彥身上的被子,旋即跪坐到了床上。
獨孤競終于還是推開了這扇門,他不是個懦弱的男人,北原漢子的血性從未自他的骨血裏消失。
一開門,他就看到了那張他與陸彥纏綿多年的大床上,已經有人代替自己的位置,正趴在陸彥的胯間替他口伺。
獨孤競猛地閉上了眼,神色卻保持着平靜,畢竟他已然一無所有,萬不可在此刻歇斯底裏喪失了最後的尊嚴。
在獨孤競進門的那一剎,雲湛已經察覺到有人進來了。
“唔……”雲湛擦了擦唇角,他是第一次看到獨孤競,但是第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因為沒有那個胡人會在耀國的後宮之中如此凜然威嚴,除非他曾是這個地方的主人。
“你是什麽人,怎敢擅闖陛下的寝殿?!”雲湛明知故問,他擦向唇角的拇指上那枚鳳戒似乎是故意要讓對方看到。
可獨孤競并沒有如雲湛所想那般暴怒,他只是淡淡地瞥了眼雲湛拇指上的鳳戒,忽然微微笑了起來。
“啧,好一個美貌的胡兒。” 獨孤競一把抓住了雲湛那只戴有鳳戒的手,另一只手則掐住了對方的下颌。
“你!”雲湛萬萬沒有想到獨孤競竟會對自己有如此輕薄的行止,他只覺對方的手如兩只鐵箍一般鉗制着自己,一時動彈不得。
看見雲湛面露驚怒,獨孤競反倒是一臉悠然,他徑直貼了臉過來,像是要仔仔細細地将雲湛這張美貌的面容打量一番。
“眼睛像貓兒眼似的,枭陽的奴種?”獨孤競微微眯起眼,面上漸露戲谑之色,不等對方出聲,卻又道,“陸彥如何糊塗,也不可能會讓一個奴種登上鳳君之位的。你跟了他有朝一日未免會像我這樣受委屈。不如随我去北原吧,左日逐王妃的位子我雖不能許你,卻可以讓你做一個光明正大的側妃。”
或是獨孤競的話太過令人匪夷所思,雲湛竟是呆在了原地。
他直直地盯着獨孤競那張幾乎貼到自己面上的臉,那已被歲月磨砺得冷硬非常的眉眼之間,依稀仍見當年驚鴻一瞥的絕色。
“放開我!”雲湛回過神來,趕緊收斂住心神,使勁甩開了獨孤競鉗制自己的雙手。
獨孤競仍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輕輕摸了摸自己颌下的短須。
“美人何必如此氣惱。我說的話句句在理,你大可考慮一下。不過現在,我有些話想與陛下講,還請你回避。”
“獨孤競,真是百聞不如一見。鳳君氣度,雲湛佩服。”
雲湛倉皇從床上了來,穿好衣服之後,這才向獨孤競深深一揖。
在沒有見到獨孤競之前,他對這個失寵的鳳君有過許多想象,甚至認為對方不過是靠着年少美貌爬上陸彥龍床,如同脔寵一般的人物,而對方在失寵之後的所作所為,在雲湛看來更是可笑又可悲,他似乎已經篤定獨孤競已淪為大戲中的醜角。
可現在看來,自己似乎猜錯了許多。
“慢着,鳳戒乃是鳳君之物,你現在還不是鳳君,不能戴它。這東西陪了我多年,就讓我親自交還給陛下吧。”
獨孤競叫住了正要從自己身旁離開的雲湛,一臉理所當然地向對方伸出了手。
雲湛倒是沒想戴走這枚鳳戒,經獨孤競這一提醒,他急忙看了看自己的拇指,匆匆将戒指取了下來,放在了獨孤競的手心。
待雲湛離開之後,獨孤競這才施施然沿着床邊坐了下來,他低頭看了眼那枚鳳戒,将它戴在了自己的中指上。
【略去1000字】
“你,你怎麽在這兒……朕不是……咳、咳……”
陸彥只覺嗓子一陣不适,話未說完便咳嗽了幾聲。
獨孤競又是一笑,徑直上了床來,他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面帶驚惶的陸彥,一雙大手悄然摸上了對方。
陸彥被獨孤競摸得渾身寒毛直豎,他吞了口唾沫,左右張望了一下,之前與他親熱的雲湛已是不知跡象,而他先前為了與雲湛親熱更是遣走了門外的侍衛,如今這偌大的寝宮之中,只剩下了他與自己的鳳君二人。
“雲湛呢?!”陸彥不安地問道。
獨孤競挑了下眉,沖陸彥眨了下眼,唇角也随之揚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新選了五個侍禦還不夠嗎?陛下真是貪得無厭啊。”
“你把他怎麽了?!”陸彥看着獨孤競如今這副冷哂模樣,心中愈發篤定對方必定背着自己做了不知什麽可怕的事情出來。
獨孤競在陸彥臀上狠狠一捏,忽然目露冷光。
“來歷不明的脔奴,怎配上陛下的龍床?我把他掐死了。”
“你!”陸彥吃驚地瞪視着獨孤競,對方卻又露出一副嬉笑的模樣,似是全然不把這犯上之舉當作一回事。
一股怒氣如潮水一般在陸彥的胸口翻滾,他的腦海裏忽然浮現了這兩年獨孤競與自己之間的諸多龃龉,他身為帝王,對這個自己正娶的鳳君一忍再忍,終是忍無可忍。
啪!
一記耳光狠狠地落在了獨孤競那張微笑着的臉上。
“滾!你給朕滾!”陸彥氣極,就連他剛打在獨孤競臉上的手也顫了起來。
獨孤競卻好似一副并不生氣的樣子,他只是帶着幾分憐憫地看着氣急敗壞的陸彥,這憐憫是給陸彥的,又或許也是給他自己的。
“我是該滾了。這裏已經容不下我。”
獨孤競将手上的鳳戒摘了下來,輕輕地放在了一旁。
陸彥看到鳳戒那一剎,心中頓起了一絲疑惑,這枚他之前找不到的東西怎麽又回到了獨孤競的手上。不過此時他哪有閑暇去想這些,他心中所惱怒的不過是面前這人愈發過分的舉動。
“真沒想到你不僅樣貌變得令人惡心,就連那顆心也是醜惡非常!”陸彥念及方才在床上伺候自己的雲湛,又是一陣心痛。
他閉上了眼,似是不想再見到獨孤競分毫。
“呵,彥郎你終于還是說了實話。哈哈哈哈,這些年來,忍受我這樣的人作你的鳳君,真是難為你了。”
獨孤競一陣大笑,他扭頭瞥了眼關得嚴嚴實實的門窗,此時外面業已風雨大作,窗外斑駁的樹影與人影交織投映其上。
他猛地轉身過來,一把将陸彥狠狠壓在了床上。
“你想幹什麽?!”陸彥看着獨孤競那張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瘋狂而變得扭曲的面容,莫名感到一股害怕。
獨孤競冷冷地盯着陸彥,臉上的笑容卻是一變。
“夫妻一場,臨別之前,我總得給你留點什麽。”
【略1000字】
寝殿終于安靜下來了。
陸明早已帶了人在門外悄然守候,他聽到了陸彥的慘叫,也聽到了獨孤競瘋狂的笑聲,更聽到了兩人之間互相的指責與叱罵。
此刻他冷冷地看着床上那兩人,嘴角泛起了一絲冷然的笑意。
不知為什麽,即便自己籌謀就要實現,可陸明的心裏始終不太痛快。
沒一會兒,獨孤競便跌跌撞撞從房裏走了出來,他一推開門就看到了陸明與他手下的死士。
“你去收拾殘局吧。我走了。”獨孤競帶着一絲莫可名狀的目光回頭看了看昏睡在床上的那個人。
“我已知會了北原禮官,也替鳳君您安排好了車馬在北門等候。”陸明袖手說道。
獨孤競冷冷打量他一眼,說道:“別忘了先前你答應我的事情。若想得到北原的支持,待你成大事後,便将他作為禮物給我送來。”
陸明笑道:“那是自然。留他在國內百害而無一利。相信鳳君會替我好好招待他的。只是鳳君,你真的不考慮下做我鳳君的打算嗎?我也不是不可以允許你養個脔奴在身邊消遣。”
獨孤競聽他這麽一說,滿眼都是不屑,忽然他想起了什麽似的,點了點頭,又道:“對了。這宮中還有個人我要帶走。”
“誰?”
“侍禦杜衡。”
陸明仔細想了想,腦海中浮現了那個性情溫潤的青年模樣,他倒是不知道身為鳳君的獨孤競什麽時候對自己皇兄的男寵有了興趣。
不過既然他的本意便是要讓陸彥與獨孤競決裂,且自己将舉大事,那麽便推波助瀾,送獨孤競一個順手人情也未嘗不可。
“好吧。屆時若他問起,我便據實以答了。”
“随便你!反正我與他之間也無半點情分可言!”獨孤競冷哼一聲,想來仍是對陸彥餘恨為了,這便不再多言一句,拂袖就朝北門而去。
而陸明也随即叫了人過來,吩咐對方趕緊去将杜衡帶出交給獨孤競,必須在陸彥清醒之前讓這幫人順利離開耀國。
天色初暝,幾輛馬車奔馳在耀國通往北原的直道上。
獨孤競坐在中間的那輛車裏,神色頗為倦怠,他一夜未眠,心事重重,如何能安然入睡。
杜衡至今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原本在自己的房間裏睡得正香,卻被一夥人捆綁住手腳堵上嘴後給丢上了這輛馬車。
待他驚恐萬分地掙紮之際,車廂打開之後,鳳君獨孤競卻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鳳君殿下,咱們回去吧……不然陛下怪罪下來,該如何是好?”杜衡揉着被繩子勒痛的手腕,低聲哀求道。
獨孤競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呵,你還不知道吧。昨晚陸彥已正式下旨廢了我的鳳君之位,如今的我,可不是什麽狗屁鳳君了。”
杜衡當然不會知道其中緣故,只是他聽獨孤競這麽說,卻是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不,不可能吧。陛下這麽寵愛殿下,怎麽會舍得廢除殿下的君位。想必其中定是有什麽誤會……”
“你不必幫陸彥說話!他就算沒有廢我鳳君之位,心也早不在我這兒了。”
獨孤競不屑地哼了一聲,他看着杜衡那張驚慌失措的臉,眼裏的戾氣這才稍微收斂。
“知道我為什麽帶你一起走嗎?”獨孤競上前輕輕托起杜衡的下巴,目不轉睛地盯着這張秀美的臉。
杜衡吞了口唾沫,他思前想後,鳳君既是如此在意失愛于陸彥,那麽他們這幫新進宮的侍禦,豈不正是他最為痛恨之人。
他聽到自己的嗓音都有些顫抖了。
“莫非鳳君嫉妒恨我……”
“啧,傻小子。我嫉恨你做什麽?”獨孤競笑了笑,一把将杜衡拉到了自己懷裏,不等杜衡有所反應,他已親吻起了杜衡的雙唇,一雙手也不老實地揉弄起了對方的胸膛與雙臀。
“嗚嗚!”杜衡被獨孤競所為驚得一時怔然,片刻之後,他便意識到了此舉的不堪,也顧不得許多,使勁地推開了正欲亵玩自己的獨孤競。
“鳳君自重!我是大耀皇帝的侍禦!”
“他搞過你了?”獨孤競好笑地看着躲到車廂角落裏的杜衡,目光倏然間變得有些陰鸷。
杜衡倒是想能被天子臨幸,可唯一的那一次都被面前這人打斷了啊!想想也不知是自己的幸,還是不幸?
他委屈地搖了搖頭,只好說道:“之前在松風閣陛下本有意臨幸臣下,可是栖梧宮的太監過來說您……您出事了。陛下尚未來得及,便急匆匆地趕過去了。”
獨孤競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怪不得那次陸彥一臉氣沖沖地來到栖梧宮,原來是自己壞了他的好事。
不知道為什麽,現在想來居然有點暗暗高興呢,就那次,自己好像還踢了亂撒尿的陸彥一腳。
獨孤競的眼睛微微一眯,似在回味什麽一般,情不自禁地摸起了自己颌下的短須,那神情竟是有些愉悅了。
杜衡不知所措地看着晴雨不定的獨孤競,只好往角落裏又挪了挪。
“鳳君,陛下心裏還是很在意您的。您何必與他如此怄氣?回去吧,他一定會原諒你的。”
“哈,這次怕是不成了。”獨孤競忽然一臉正色,他靠近了杜衡,帶着幾分愛憐撫弄起了對方還未梳起的長發,“我呀,一怒之下把你的陛下給搞了個爽。啧,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杜衡目瞪口呆地看着笑眯眯對自己說出這番話的獨孤競,難怪對方會跑了!他進宮之前與其他侍禦一道接受後宮禮教之時,便給告知過身為皇帝的後宮男妾,他們只能承歡于帝王的身下,萬不可有僭越之舉,那可是要被六馬分屍的重罪!
即便是鳳君,又如何能放肆至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