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情愫暗生
周尋閉了眼将刀向一邊揮去, 任他如何狠心也沒法對着這些這麽小的孩子下手。
旁邊的将士一把奪過了他手中的刀:“你不忍心下不了手, 要不要我們來幫你?”
周尋那一聲不要還沒說完,幾個将士就拿着刀朝着那幾個孩子砍了過去,霎時血肉橫飛,鮮血橫流。
将士收刀入鞘:“念着舊情雖說是情有可原, 可這裏畢竟是夷狄, 容不下中原人, 你将來若是跟着我們上陣殺敵,那面對的千千萬萬将士都是中原人,到那個時候你也要心軟嗎?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你死我活,沒有別的選擇, 你拿起刀的那一刻選擇進入軍中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沒法做一個心慈手軟的人。”
将士們勾肩搭背的結伴走了。
草原上吹起的一陣陣風很是寒涼,帶得他整個人的背影在那裏顯得尤為孤單寂寂。
以安看着少年背影, 慢慢走過來,看着地上屍體, 心下唯餘怆然, 她左右不了父親的想法, 父親這一番試探就是想看看他對于中原人的态度和反應。
哪怕他只要表露出一絲一毫的同情與偏袒,父親斷然不可能會相信他是真心投誠的。
她以為周尋見到她好歹會将她當做半個傾吐的對象, 沒想到周尋對她仿佛視若無睹一般,直接走到死去的人面前看着地上的屍體抿着唇握拳一言不發。
待他松手,直接抱起了地上的屍體, 一趟一趟,來回抱着一具屍體,以安忍不住伸手按在他胳膊上,他只是很淡很淡地看了她一眼。
仿佛有一種冷冷的森然的感覺從他的眼神中蔓延出來,以安一下子被燙到手一樣趕快松了手,看着他抱着那些人的屍體一步步走遠。
周尋那一日一直做的事情便是挖坑,拿了工具,挖了好幾個很深的坑,然後将人收拾得體面擦幹淨臉上的血跡埋進去。
算上幾個年幼的孩子,一共七八個人皆是他一手埋葬的。
以安一直陪在他身邊,偷偷打量着他的臉色猜測着他的想法,只是周尋始終沒說過一個字也沒掉一滴淚。
以安跟着他往回走,突然扯住他的衣袖蹙着眉問:“你沒事吧?”
周尋将自己的袖子從她手中扯回來:“謝公主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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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安看着被他扯回去的袖子握了下空空的掌心:“你何必一直喚我公主呢 ?我比阿寧長了幾歲你和阿寧年紀又相仿,為何這麽疏離呢。”
“尊卑有別。”
以安:“以寧同你稱兄道弟的時候你怎麽不說一句尊卑有別,你對待那些犯人怎麽沒有道一句尊卑有別?還是說偏偏對我如此?”
周尋:“是。還望公主自重,不要時時同我這個粗人攪合到一處。”
“我若是當你是粗人,當初便不會幫着以寧向阿爹求情了。”
周尋本就不大愛笑,或者說對着旁人輕易不會笑,轉過來回話的時候,眼底下的痣襯着他整個人都籠在陰郁中,像整個人擁有着無窮無盡的哀傷愁緒一般:“謝過公主。”
“我不是為了聽你一句謝謝才同你說這些。”
周尋颔首,示意自己知曉了。
以安突然心一橫,莫名脫口而出:“我不是只為了以寧一個人才去求情。還有我。”
她走到周尋面前對着他那雙眼,他有一雙世間最溫柔薄情的眼,像山間那缥缈的岚霧,只一眼便讓她萬劫不複。
她伸出纖纖素手才要碰到他手,就被他自然得躲開,她的聲音溫柔:“還有我。”我也希望你能留下來。
身為夷狄身份尊貴無二的女子,她是榮寵加身,想要的一切輕而易舉便能得到的,也因着生得端莊婀娜姿容絕代,盈盈淺笑也是眉眼傾城惹了不少草原上的好男兒争相追求求娶,可是她從未見到像周尋一般的人,他同那些草原上的男兒一點也不相像。
風塵漫卷,斜晖落日,他就這般猝不及防地闖入了她的視線。她見慣了錦衣華服的貴公子,自诩風流的才子,落拓獨行的江湖客,卻沒見過這般将豪邁融入骨血,舉手投足盡灑脫的男子。
一見鐘情的情絲泛濫成災,電光火石的眼波流觞,一見即知今生所願。驀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難定,一颦一笑搖曳了星雲,三言兩語撩撥了情意。
但他無牽無挂的寡淡模樣卻輕易惹人猜測像是太過薄情。
這盞情絲之酒,雖有着絕世的醇香,在唇齒間香甜,在呼吸中驚豔,可惜這酒會漸漸馥郁成蝕骨之毒,飲一口,若不得,會斷人心腸。
更顯得不會,也不可能愛人。
可以安覺得,她總能讓他慢慢看到她的好,一點一滴的感化他就是了。
草原兒女豪爽,沒有那麽多規矩和條條框框束縛着,喜歡誰她也盡可以去努力就是了,尊卑也好,血統也罷,年歲這些都算不得問題,只要他也能慢慢地看到身後有個她就足夠了。
缱绻的月色也蓋不過他身後飛揚的風沙塵土,坦蕩的眉眼絲毫不怯這無邊戈壁,塵沙陣地。
以安突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來,這個少年明明站在她的眼前,卻又讓她感到似乎十分遙遠,可望而不可即。
周尋看着以安,第一次,他的目光完全放在她的面龐上,瞧得以安面上微微發熱。
說出口的話,卻像數九寒天的冰,寒冷傷人:“公主,一直都會是公主,我只是下人。”
盡管不服氣,可骨子裏那份生來的傲氣與尊貴并不容許她低頭,哪怕面前的少年是她心上人,她只是問:“為何我不行。”
多說無益,周尋終是嘆了一口氣:“你很好,只是你要遇到的那個人他還沒到你身邊。”
他鮮少同她說這麽長的話,只這一次,卻折煞了她的喜歡為了勸她放棄心意。
他離開的步子決絕,讓以安有一種他這一走再也不會回頭的錯覺,于是固執如她趕着去追,一下子撲了個空摔在地上。
周尋聽到動靜終于停了下來。
于是走到她面前傾身伸手。
以安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手上,少年稍稍用力就将她拉了起來。
看了看她撫着腿的地方:“沒事吧?”
以安泫然欲泣的模樣,他若是視若無睹不聞不問就罷了,偏偏這個時候又來問了一句,無疑讓她的心又莫名動搖了一下。
“你又何必問這麽一句。”
以安感覺到手心沾着什麽濕.濕.黏黏的東西,就着黯淡的月色勉強看清似乎是血跡,想來是他不得不傷害那些無辜的中原人時自己弄得。
周尋心裏對她也不是過意得去的,但這個姑娘的心意他着實無法回應,多做解釋反而會讓她心懷期待,不如索性一開始就斬斷所有可能與希望。
長痛不如短痛,明知沒有以後和可能的事就不要給別人留下希望,不然到了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更是難受。
周尋站在那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頭一次顯出少年人手腳毛躁的手足無措來。
以安:“天色晚了,我瞧不大清楚,眼睛向來便有的一點小毛病……”
周尋會意,在身邊四處找尋,一下子尋到一根棍子來,然後将棍子一頭自己握着,一頭遞給她:“你拉着那兒,這樣我就好帶着你走了。”
誠然以安內心并不想因着如此只換得他用棍子牽着她走,但她看着周尋略有為難的面色躲閃的眸光還是伸手握住了棍子的另一頭。
周尋在前面帶着她往前走。
少年的背影依舊挺拔而單薄,似乎透過這個背影就能感知到他的風骨一般。
以安微不可查的翹了翹唇角,周尋偶爾也會顧念到她的特殊之處回頭看一眼她是否跟上。
就這麽帶着人回到營地,周尋才松了棍子。
以安卻還握着棍子這頭沒松手。
“阿尋,我就這麽惹你生厭嗎?”
以安看着手上的棍子,時刻都在無聲地提醒着她方才的一句句一幕幕。
周尋不知怎麽作答,只得吐出“不是”兩個字,空氣中便只剩下無邊的沉默。
以安方才對他說瞧不清楚夜路時,他突然有一瞬間的恍惚,想到那個同樣怕黑的小姑娘,明明怕得不得了還是因為羞怯只敢抓着他的衣袖。
想到她,周尋心裏更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來,總覺得既然心中屬意了一個人,那麽無需心上人開口要求,便連同着身心都應該是一道兒忠誠的,刻骨的溫柔也好,缱绻的觸碰也罷。
都只能是那一個人的特權,除了她誰也不行。
若是違背了這一番,便覺得像是自己背叛了什麽似的。
……
幾乎是周尋才進入軍中幾個月的時日,邊疆的戰事突然就來了。
這些日子的磨煉,雖說受了不少白眼與無端的刁難,可他到底在常頌眼皮子底下一點點的進步,到了這麽一場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戰役來,常頌忽然将他提拔了幾個品階,一下子當了個将士的小頭目。
底下的人豔羨又嫉妒,各自心懷鬼胎暗暗腹诽:不就是因為傍上了大将軍家的公主,所以才得了這麽快的提拔嗎?
心中不滿和不服氣,卻到底也不敢表現出來,只等着抓住一個機會,定要叫這不知哪裏中途竄出來的毛頭小子吃一吃苦頭!
底下幾個暗自商量了半晌,不禁頓悟:既然邊疆開戰在即,這一次戰事不就是最好的機會嗎!
看着常頌正對着少年出征百般叮囑,幾個将士目光對上,心裏隐隐有了安排。
作者有話要說: 雖遲但到!
小可愛們看文愉快鴨=3=
然後說兩句題外話,這兩天不斷反思在思考自己要不要換個文風和題材了,說起來,其實很擔心,雖然我這種刀裏摻糖的風格也駕馭得不怎麽樣,但總害怕甜文我也寫不好,萬分糾結……
感情戲苦手太難了,我覺得這個文文筆也不行,劇情也不太好,也不蘇爽甜,突然感謝你們的包容,能夠一直看到這裏!(沒啥別的才藝,就給泥萌比個心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