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猩紅新娘(33)
魏琪彤踮着腳尖悄悄走到大門口, 拿鑰匙打開了門。
然後,她輕咳一聲, 非常故意的那種。
緊接着, 一個黑影從一旁的草堆中冒出來。
餘鶴定睛一看, 是一個高鼻梁金發碧眼的洋人。
洋人?
卧槽?這什麽情況?難道說這人是魏琪彤的相好?
外遇?
餘鶴想着,再次掏出手機,還不忘關掉閃光燈和快門聲。
他對着兩人偷偷拍了張照片,然後收起手機緊貼門框, 豎起耳朵仔細聽着二人的談話。
只是,有沒有來告知一下,為什麽兩人是用英語交流的啊?!
不不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魏琪彤一個沒受過什麽文化教育的怎麽會說英語?
奇怪,真的非常奇怪。
接着, 餘鶴就看到那個洋人将一盒什麽東西交給了魏琪彤,魏琪彤便付了他錢, 出手之闊綽令餘鶴汗顏。
餘鶴貼着牆根,勉強聽清了幾個單詞。
Medicine【藥】
Alcohol【酒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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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ke medicine【服用藥物】
難道說那個外國佬給魏琪彤的東西是藥物?但看那種包裝的話,應該是西藥?
什麽藥,她買藥要做什麽,還要這個時間買?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兩人又叽裏咕嚕一通亂講, 最後便是一句“see you again ”,大概是表達再會的意思。
這古怪的魏琪彤難免令餘鶴感到畏懼,要說她這麽聰明學英語也不是什麽難事, 也不足為奇。
但要是加上之前那句“你他媽的”,就真的稍微有點詭異了……
餘鶴越想越不對,也不知是晚風太涼還是眼前的一切都太過詭異,他竟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眼見魏琪彤結束了和那洋人的談話,餘鶴也不敢再耽擱,擡腳往回跑。
而魏琪彤買過藥之後,随手揣進懷中,大踏步往回走。
只是她剛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良久,于黑夜中,她忽然掩嘴笑了起來。
那種尖細的,略帶嘲諷意味的笑,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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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餘鶴起了個大早,他洗漱好後便直沖玉梓的房間。
玉梓還躺在床上熟睡,而且臉色看起來很差。
不是說身體好點了麽,怎麽看起來又病恹恹的。
他擡手試了試玉梓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
玉梓覺淺,稍微有點風吹草動便驚醒過來。
餘鶴尴尬地倒退兩步,讪讪笑道:“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只是試試你有沒有發熱。”
玉梓咳嗽兩聲,勉強撐起身體坐起來,整張臉都蒼白蒼白的,像張白紙似的。
“你再睡一會兒吧,現在時候還早。”餘鶴說着就要給他蓋被子。
“不睡了。”玉梓搖搖頭。
“那,我先出去了,有什麽事你就喊我。”
“等一下。”玉梓喊住他。
餘鶴無奈,回過頭:“有什麽吩咐?”
“就是……”玉梓猶豫着,“就是昨夜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心中不踏實。”
餘鶴嘆了口氣:“我不是說了會在這裏陪着你麽,還有什麽不踏實的。”
玉梓搖搖頭,擡眼,清亮的眸子望着餘鶴:“不是這個,而是別的事……”
餘鶴頓時來了興趣,幹脆搬張椅子坐在他身邊:“有什麽不踏實的,可以講給我聽。”
玉梓攥緊袖子,緩緩低下頭:“是……有關殷池雪的。”
餘鶴愣了下神,馬上焦急追問道:“殷池雪?他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玉梓似乎是覺得冷,孱弱的身體一顫一顫。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之久,或許是終于受不了良心的譴責,他才慢慢開口:
“我不喜歡他,你應該看得出來吧。”
餘鶴內心OS:廢話,這種事拿褲腰帶都能看出來。
“所以,那天小媽給我出了一招,說這樣就能将殷池雪趕出去。”
呵,果不其然,又是魏琪彤這賤人。
“她說要我昨天下午等你們回來後拖住你,然後讓我裝暈,我那時急于将殷池雪趕走,所以就照做了。”
餘鶴聽完後,只覺得世界一瞬間都在身後崩塌了。
要說震驚,倒不如說是恨。
這魏琪彤自己壞就罷了,還要拉着玉梓這個天真的小朋友一道下水,真是壞到根了,怎麽會有這種女人啊,簡直令人發指。
“所以你昨日是假意裝暈,就是為了拖住我好讓魏琪彤在隔壁給殷池雪下套,借此将他趕出你家?”餘鶴現在只是想笑。
但那略帶怒意的語氣還是不可遮掩地暴露了他此時的憤懑。
玉梓低着頭,像個犯了錯的小學生,聲音都漫上一絲哭腔:
“我,我沒想到爹爹下手那麽重,我以為頂多只是将他趕走,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也是良心倍受譴責,鬧得昨晚徹夜難眠。”
“你現在說這個,還有用麽?不覺得太晚了麽?”
餘鶴那聲聲質問猶如一把把利刃,狠狠捅.進玉梓心中。
玉梓捂着臉,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會和爹爹說明的,但是我這麽做,都是因為你啊。”
那聲聲嘶啞的哭訴,讓餘鶴忽然開始猶豫起來。
玉梓的心思他又怎會不知,但問題是,他同魏琪彤聯手把殷池雪害成那樣,還讓他背負了不實罵名,讓他受了那等奇恥大辱,不恨麽?不可能的。
但他是玉梓啊,那個單純又傲嬌的小少爺,真要說恨,也實在無法将這恨意強加到他身上。
“求求你,不要讨厭我,我會改的,我以後絕對不會再相信那女人的話了。”說着,玉梓擡手扯着餘鶴的衣角。
他整張小臉都被淚水沾濕,但似乎還是不想讓餘鶴看到他這麽沒出息的樣子,于是便死死咬住下唇努力止住哭聲,用力之大甚至都滲出了血點。
餘鶴見狀也是有點急,他擡手捏住玉梓的下巴,迫使他松開牙口。
“你總是這樣,出了事就折磨自己,是覺得這樣我就會心疼麽?”餘鶴怒喝一聲,手指都随着怒意微微發抖。
但是,整張臉上唯一一點顏色就是發紅眼眶的玉梓,看起來實在太可憐了。
“我,我不哭了,也,也不折磨自己了,求求你原諒我吧。”玉梓哽咽的一抽一抽的,說着,還勉強擺出笑臉讨餘鶴開心。
哎,這死孩子,總有辦法。
餘鶴坐下來,替他掖好被子,揉揉他睡得亂糟糟的頭發,笑道:“好了,我不生氣了,你也別傷心了,我就是看不得你掉眼淚,是該說你聰明還是壞心眼呢。”
“你,真的不生氣了?”玉梓又雙眼含淚小心翼翼地問了一遍。
餘鶴苦笑一下:“你讓我怎麽跟你生氣呢。”
聽到這句話,玉梓才終于破涕為笑,他轉而握住餘鶴的手,縮在被子裏,只露一對眼睛,就那麽望着餘鶴。
眼中全是深情。
“其實呢,你要明白一點。”思忖半晌,餘鶴又緩緩開口道。
“沒有誰是會陪伴誰一輩子的,生老病死,早晚有一天都要離開的,因為長大其實就是一個不停離別的過程,小時候的玩伴,讀書時的同學,工作後的同事,包括朋友,父母,都會慢慢離開你。”
“那你會離開我麽。”玉梓臉上還挂着未幹的勒痕,語氣略顯焦急,似乎迫不及待想得到“不會離開”的回答。
“會的,或許……很快,也或許,會慢一點,但早晚還是要離開的。”
玉梓一聽,小嘴一撇,又要哭。
“舍不得分別只是因為共同經歷的回憶太美好了,怕以後萬一再也遇不到這麽有趣的人怎麽辦,這樣想着,就會變得患得患失。”
玉梓緩緩點下頭,似乎是對這句話表示贊同。
“但是你要堅信,活這一生,值得愛的人很多,有趣的人也很多,他們會一點點将你的美好回憶填補滿,将你心中的空白也塗上各種各樣的顏色。”
玉梓慢慢攥緊餘鶴的手,似乎是有點困了,兩眼都開始眨巴不停。
遙遠的地平線處,火紅色的太陽慢慢升起,将這世間都染上喜氣洋洋的紅色。
玉梓終于沉沉閉上眼睛,手也慢慢松開,垂在身體一側。
餘鶴深吸一口氣,笑笑,掏出手機,對着他的睡顏輕輕拍了一張。
總覺得,離別之時将近,這些帶不走的,或許只能将他們永遠留駐于相片中,就像自己說的那樣,靠曾經美好的回憶支撐着過完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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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鶴這一上午向不少幫工打聽了殷池雪被關在哪裏,可那些人不是嘲笑他是兔兒爺就是讓他滾一邊去。
就在他打算要不要直接向陳老爺挑明之際,意外就那麽在一個不經意間,突襲而來了——
玉梓病了。
這句話說出來可能很多人都要說“哦那病秧子都病了好幾年了,有什麽可稀奇的”。
但這次不一樣,真的是上午還好好的,下午在吃過藥後就忽然痛苦地捂住了心口,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就在這突發事件不過短短十分鐘,玉梓的心髒停跳了,呼吸也告終了——
那一天,陳家大院一片混亂,幾乎是哀鴻遍野,就像是電影中的修羅地獄。
下人們上蹿下跳忙着找大夫,陳老爺在一旁整個人都愣住了,過了許久他才沖過去,抱着玉梓哀哀恸哭。
就連餘鶴都一時慌了手腳,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麽好。
“怎麽會這樣!上午不是還好好的麽!”魏琪彤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巴,眼淚在眼眶中來回打轉。
餘鶴努力使自己鎮靜下來,回想着之前課本上學的緊急處理辦法。
想着,他一不做二不休,大力拉開還在抱着玉梓哭的陳老爺,騎在玉梓身體上,輕輕按壓着他的心口。
“你這狗東西!放肆!老子殺了你!”陳老爺見餘鶴都騎到玉梓身上了,頓時咆哮一聲,跑過去就要把餘鶴拉開。
“滾一邊去!”餘鶴死命推開這礙事的陳老爺。
他紅着眼睛,就像一只受傷的野獸,繼續給玉梓做着心髒複蘇,他聽了聽玉梓的心跳,又捏開他的嘴巴替他做人工呼吸。
“你怎麽這樣啊!玉梓都去了你就不能讓他安心離開麽?非要這樣折騰他麽!”魏琪彤哭喊着,那樣子好像真的在為玉梓的死感到痛心。
但現在魏琪彤說的話,餘鶴一個字也他媽不信。
玉梓得的是肺病,是一種慢性病,就算是死,也絕對不是這種死狀。
“給我把這狗東西拖下去!”陳老爺一聲怒吼,接着捂着心口悲恸地倒在椅子上。
沒了,什麽都沒了,不管自己怎麽小心翼翼,他這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寶貝,還是就這樣離他而去了——
幾個幫工聽了趕緊上來拉人,一邊一個拉着餘鶴就往下拖。
都說人在極度悲傷或者憤怒之際會超常爆發,就像現在的餘鶴,區區幾個幫工已經奈何不了他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哪來這股邪勁兒,一下子就把幾人推到在地。
繼而轉身,繼續幫玉梓做心髒複蘇。
“老子讓你住手,你聽到沒。”
就在這時,冷冷一聲響起,緊接着,一個冰涼的物體抵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
是一把自制獵.槍,就那麽頂在餘鶴的太陽穴上,保險栓打開,只要陳老爺稍稍動動手指,那麽他将徹底告別這個世界。
餘鶴頓了頓,接着擡眼瞪着陳老爺。
陳老爺似乎是被這眼神吓到了,拿槍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餘鶴別過頭,繼續給玉梓做人工呼吸加心髒複蘇。
“畜生!”陳老爺一聲暴喝,手指即将要按下扳機。
一旁的魏琪彤高高揚起她那線條優美的天鵝頸,嘴角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是了,只要槍聲響起,一切都結束了,那麽這場博弈最後的勝者,就是她魏琪彤。
倏然間,一聲輕咳于這一觸即發的屋內響起。
餘鶴馬上湊過去,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望着玉梓的臉。
然後幾乎是奇跡般的,他就見玉梓緩緩睜開了眼。
在場的人都驚呆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更有那誇張的甚至高喊着“詐屍了”匆匆奪門而出。
魏琪彤霎時瞪大眼睛,眉間擰成一個疙瘩,但此時她眼中不光只有驚訝,更有深深的懼意。
餘鶴顫抖着大松一口氣,然後将玉梓打橫抱起來沖向外面,嘴中還喊着“趕緊叫車子,送去醫院!”
陳老爺也是有點懵,但反應過來之後才趕緊火急火燎地喊着“車子呢!快把我兒送去醫院!”
車子一路疾馳,好在沒有紅綠燈這種東西,不過短短二十分鐘便從陳家大院開到了法租界的德國醫院。
看着玉梓被緊急送進手術室,餘鶴這才放松下來。
爾後便是渾身失了力,身體直直下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陳老爺被幫工們攙扶着随即趕來,見到狼狽不堪的餘鶴,他趕緊張口問道:“我兒怎麽樣了!”
餘鶴搖搖頭:“還不能确定,已經在搶救了。”
陳老爺點着頭,他忽然跟着跪在餘鶴面前,猛地拉住他的手:“蘇蔭啊,你救了我兒一命,是我陳家的大恩人!”
說着,他身子一彎,便要磕頭表謝意。
餘鶴擡手拉住他,疲憊地搖搖頭:“你記住,這叫心髒複蘇,是唯一能把玉梓從閻王爺手裏奪回來的辦法,你要讓你家所有的下人都學習,以應變突發狀況,畢竟玉梓這身體,說不好。”
陳老爺激動的老臉通紅,雙手握在一起擺啊擺:“好,好,我陳某人以後都聽你的。”
但是冷靜下來,餘鶴又不禁想到,這件事未免也太突然了,完全沒有可能,除非……
想着,他擡眼看了眼還在一邊咬着指甲發愣的魏琪彤。
電光一閃,餘鶴猛然想到,好像當時魏琪彤找到自己傾訴衷腸,當時自己做了什麽來着。
讓魏琪彤把藥煎好給玉梓送去?!
艹,自己真是個蠢貨,竟然相信魏琪彤。
那這樣看來,魏琪彤昨晚神秘兮兮去拿的藥物,可能就是致使玉梓心髒停跳的元兇?
餘鶴忽然想起來之前從一本懸疑小說裏看的一宗案件,是講一個法醫為了複仇而将過量沙丁胺醇注射到患者的輸液中,致使她心髒驟停而亡。
能使心髒驟停的藥物很多,有很多平喘藥或者抗抑郁的藥中都含有這種成分,微量攝入沒什麽影響,只有達到一定量才會致命。
尤其是這個年代,醫學不發達,用這個殺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懷疑到她頭上。
但現在餘鶴沒心情去讨伐這個壞東西,他只盼望着玉梓千萬不要有事,一定要度過這次難關才行。
手術室外亮起的紅燈像是一只滴着血的眼睛,死死凝視着衆人。
餘鶴心裏發毛,還要像個傻子一樣雙手合十誠摯地向上天禱告。
他不知道神靈是否真的存在,如果真的存在,就這一次,實現自己這個渺小的心願吧。
一幫人就這樣渾渾噩噩地等了将近兩個小時,滴水未進,就在餘鶴快要因此昏厥之際,手術室的紅燈滅了。
大門打開,餘鶴也顧不得頭昏腦漲,比陳老爺跑得還快。
“醫生,病人怎麽樣了?”
那德國大夫摘下口罩,笑笑,用極其不标準的中文說道:“幸虧送來的及時,暫時是脫離生命危險了,但是還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才行。”
陳老爺雙手抱拳,對着那醫生鞠了一躬:“麻煩大夫了。”
“但是你們以後不要再給他吃維拉帕米了,這種藥會阻滞鈣通道,引發心髒驟停,很危險,你們這次給他吃的太過量了,以後千萬注意。”
“什麽?”餘鶴蹙眉,“維拉帕米?那不是治療心髒病的藥麽。”
“是這樣沒錯,但是其成分有阻滞作用,而且患者本身沒有心髒疾病,我不懂你們給他吃這個做什麽。”那醫生搖搖頭,然後帶着助手風風火火離開了。
玉梓被醫生從急救室推了出來,打了麻藥還在昏迷。
陳老爺心疼地迎上去,摸着玉梓汗津津的小臉,低聲道:“我兒,沒事了。”
餘鶴也跟着松一口氣,繼而馬上望向一邊渾身止不住顫抖的魏琪彤。
餘鶴看着,忍不住冷笑一聲:“二姨太,很冷麽?怎麽一直發抖。”
魏琪彤扭頭,死死盯着他,畫了下眼線的雙眸顯得格外淩厲。
她細瘦的手指緊緊抓住自己的手提包,骨節發白。
“瞧您,冷汗都流下來了。”餘鶴挑起一邊眉毛,倨傲地望着她,“常言道發冷汗不是恐慌就是做了虧心事,不知您又是所為何事呢。”
魏琪彤咬緊牙關,用勁之大致使她的腮幫子都鼓起了一塊。
半晌,她松動豔紅的嘴唇,笑笑:“蘇蔭這麽關心我,也有常言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怎麽,是擔心我将你做的那些事全盤托出麽。”
陳老爺愣了下,似是不解:“琪彤,你在說什麽呢。”
“我在說什麽?”魏琪彤笑得愈發得意,她美眸狠厲,仿佛要在餘鶴身上劃出千萬道口子。
“老爺,不如你好好問問這個貌似忠厚老實的下人對玉梓做過什麽。”
餘鶴:???
“吶,大家都知道,從你進了陳家以來就一直負責照顧玉梓的飲食起居,煎藥喂藥也一直是你在做,剛剛醫生也說了,玉梓是因為服用了過量阻滞心髒的藥才會造成心髒驟停。”
說着,魏琪彤擡手指着餘鶴的鼻子:“我才要問問你到底是何居心!”
餘鶴服了,五體投地的服,這女人怎麽還能如此厚顏無恥地颠倒是非黑白,幾句話輕易将罪名甩到自己身上。
這時候,陳老爺那兩道駭人的劍眉又挑了起來:“蘇蔭,可有此事?”
“這種事不用我說,大家親眼所見,都心知肚明,我看你一直對玉梓無微不至地照顧根本就是居心叵測,說起來,聽說一開始是你主動請纓要照顧玉梓的?”
不得不說,魏琪彤的演技實在是好,放到現在絕對實力碾壓一衆流量小花,真該給她頒發個最佳女配獎。
“蘇蔭!”陳老爺顫巍巍擡起手,指着餘鶴:“你說,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餘鶴以前一直以為雖然大家都說陳老爺是個無惡不作的惡棍,但至少是個明事理的人,但現在看來,蠢,蠢到家了,這種人恐怕只有被這女人害到家破人亡才能看清事實。
“你少血口噴人,從一個周前給玉梓煎藥送藥的活兒不都是你在做麽?”餘鶴甚至都懶得和她計較了。
“是家裏缺下人麽我要親自動手去做那種粗活,拜托你說謊也要長長腦子。”
魏琪彤那兩道細眉啊,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啊,還有憤怒抿起的小嘴啊,太真誠了,看起來實在太真誠了,以至于他人不容有疑。
“蘇蔭!原來是你做的好事!虧我之前那麽信任你!還将你妹妹風光嫁了出去,試問我陳某人曾幾何時虧待過你!你要這樣恩将仇報!”
有時候餘鶴實在是覺得和這種智商欠費的人解釋都是多餘的。
“依我看,他就是故意裝作對玉梓好,還搞什麽心髒複蘇,恐怕是早就打算好了,早就盯上了家裏的財産吧。”魏琪彤又在一邊煽風點火。
陳老爺一聽,頓時臉色蒼白,眼睛瞪似銅鈴,右手捂着心口,一副仿佛馬上就要駕鶴西歸的模樣。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陳老爺激動的臉都漲紅了,他捂着心口,踉跄着倒退兩步。
“老爺,你沒事吧。”魏琪彤趕緊上前去扶。
餘鶴是真的笑了,說他貪圖陳老爺那點破錢,他是能帶回二十一世紀繼續花還是怎麽着。
“我要是真想害玉梓,我早就動手了,何必在你家忍辱負重這麽久,我賤啊?”餘鶴不屑地譏諷道。
“老爺,不必多說廢話,這件事就交給警察來辦,我相信他們自會還我們一個公道。”魏琪彤狠狠瞪着餘鶴。
那眼神,仿佛自己真的是那種為了一點蠅頭小利不惜對主子痛下殺手的小人。
但餘鶴明白,不能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而不顧大局,自己受冤事小,主要是殷池雪現在還不知道被關在哪裏,更重要的是,他的清白聲譽。
“報警!現在就報警!”陳老爺面目猙獰地咆哮道。
一旁的李管家痛心地看着餘鶴,最終搖搖頭,小跑出醫院直奔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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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狹窄的審訊室內,一盞低瓦數的吊燈在頭頂晃晃悠悠,映照出餘鶴極其疲憊的一張臉。
對面坐着兩個警察,看起來倒是慈眉善目的。
但辦事卻是個不精神的,他們連審訊都省了,直接寫好認罪書推到餘鶴面前讓他簽字畫押。
“簽了吧,別浪費我們的時間。”那警察冷聲道。
餘鶴望着那認罪書,只看了幾行就懶得再看,他擡起頭,不卑不亢地看着那兩名警察,半晌,緩緩出聲道:
“我問你,警察的義務是什麽。”
那警察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這個死到臨頭還嘴硬的臭小子,嘲諷道:
“警察的義務和你這種殺人犯不沾邊的,行了你也別說些有的沒的,趕緊簽了吧。”
“警察的義務是什麽!”餘鶴忽然怒吼一聲。
那兩個小警察似乎是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唬住了,但馬上整理好情緒,不耐煩地敲敲桌子:
“警察的義務就是保護人民,将你這種罪犯繩之以法,怎麽樣,滿意了?”
餘鶴冷笑一聲,接着無奈地搖搖頭:
“讓我來告訴你警察的義務是什麽,是秉公執法,公平公正,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是不讓好人受一點委屈,也不讓壞人嘗一點甜頭。”
“你沒資格同我們講這種大道理,還是好好打算着怎麽在牢裏改造做人吧。”
餘鶴聲音大,那警察聲音比他還大。
“你說我沒資格,那麽你做到了麽?放着真正的壞人不去抓,為了維.穩就随便找個替罪羊草率結案,這就是你作為一個人民警察的基本素養?”
兩個警察互相對視一眼:“這小子該不是瘋了吧。”
“你們這樣,讓我怎麽敢把人民交給你們,把國家交給你們。”
“你這小子,給你點顏色你還開起染坊了?少廢話,不簽你就在這餓着吧。”
“要我簽可以,給我一個理由,憑什麽要我無緣無故背負上殺人的罪名。”
其中一個警察微微俯身,俯視着餘鶴:“你夥同那個什麽殷池雪殺害了陳家的家丁阿龍,還試圖謀害其二少爺,這就是理由。”
“如果我真想害他,就不至于在陳老爺拿槍指着我腦袋的時候還給他做心髒複蘇,你們根本就沒調查過,僅憑一面之詞就認定我是罪犯,證據拿不出來,沒人會信服你們。”
餘鶴倔強地別過腦袋。
“好,證據,你說證據,那麻煩你也拿出來人不是你殺的證據。”那警察被餘鶴這麽一激将,還不服了。
很好,這就是餘鶴想要的結果。
如果說自己提出驗屍,那麽魏琪彤一定會在其中百般阻撓,可如果是警方要求,那就不好說了。
其實證據不是沒有,只是殷池雪曾經叮囑過自己,不要改變大歷史,這樣會造成人類發展史發生混亂,那些存于手機中的證據是無法昭示天下的,手機是什麽,恐怕這個時代無人說得清楚。
“我要求驗屍,查驗阿龍的屍體——”
警方看起來像是極力想證明自己不是他所謂的廢物,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但餘鶴還是要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被暫時關押。
他坐在又冷又臭的監牢裏,透過那扇小窗戶望着窗外的明月,看着霧氣于窗口湧動擴散,終于忍不住嘆一口氣。
現在的餘鶴別無他求,只希望玉梓能快點醒過來,然後還殷池雪一個清白。
冷空氣不斷翻滾,餘鶴抱緊雙臂,冷得直打哆嗦。
不知道玉梓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好一點。
他抱着雙臂,望着地上灰溜溜竄過的小強,嫌惡地把頭轉向一邊。
但是……似乎是有哪裏不對?
餘鶴愣住,猛地擡起頭。
的确是有哪裏不對,但又說不上來那個奇怪的點在哪,就這樣卡在心中膈應的難受。
他閉上眼睛,平複下呼吸,然後開始回憶之前經歷的種種。
從他懷疑魏琪彤說的那句“你他媽的”開始,一直到魏琪彤今天下午在醫院裏僅憑幾句話便輕易洗脫自己的嫌疑。
洗脫了嫌疑,那麽她會做什麽呢。
沒錯,那個奇怪的點就在這裏。
這時候,餘鶴腦海中猛地浮現出一句話:
“只有死人才不會把秘密洩露出去。”
現在自己已經被關在監獄裏,對她造不成任何威脅,唯一能威脅到她的,就是……玉梓——
餘鶴倏然瞪大眼睛,随着這個想法的浮現,他的心也跟着猛地“咯噔”一下。
是了!這個已經殺紅眼的女人為了防止秘密暴露,一定會對還在昏迷中的玉梓下手!
餘鶴馬上站起身,拍着牢門,使出吃奶的勁兒大喊着“放我出去!”
但很不幸,即使他嗓子都喊啞了也沒有人回應他。
她一定不甘心,一定不會就這麽輕易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