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牽手
日子過得很快，街上的人陸續穿起了短袖，這天，徐暮雲約了洛歆到家中，洛歆原以為是敘舊，但一進門就發現氣氛不對。徐匡文面帶愁容，說小雲這兩天不吃不喝的，讓她勸勸她。洛歆驚訝，到房間裏，徐暮雲坐在床頭，目不轉睛地盯着計算機的屏幕，但洛歆明顯看見她眼眶泛紅，她連忙問說是不是跟顧今生出了什麽問題，徐暮雲沒有響應，她給洛歆看了這兩個月來自己私下搜集的關于方升死亡的資料，徐暮雲說在上次方升生日時去墓園看望他，回來後便經常做噩夢，夢見方升血粼粼地站在她跟前要她幫他伸冤，而再過幾天，便是他的忌日。
洛歆無言，她想到方升臨死前兩次找過她，那時她總是以為是為了跟徐暮雲複合的事情，想到這，她的手也冰冷了起來。
徐暮雲從抽屜裏面拿出卷宗給洛歆翻看，同時調出那些畫面，指着下面的時間，開始講了一段很長的話：“這些都是我從警局調來的卷宗，這是錄像，那位司機當天行駛時天眼拍攝的，你看，之前他的狀态是清醒的，然後，在這裏，他停了一會兒，他的眼睛，明顯一直盯着時間表，到他撞了方升時，差不多過了二十分鐘。你知道有一種藥，吃了之後，會表現出一副醉酒的模樣，檢測的結果，也與酒醉無疑，但實際上吃了這種藥的人，理智都比其他人清晰。這種藥對人的傷害很大，一般人是不會輕易服用的，我到監獄看過司機，他的身體狀态很差，昨天早上去世了，聽說是在群架中被打死的。”
洛歆想了很久，然後吐出了為什麽三個字。
“其實我能看出來的，他們也一定會知道，所以……現實主義者永遠鬥不過理想主義者的。我父親年輕的時候，為了幫兄弟出頭，得罪了雙龍會，這是整個建林最大的隐形集團，靠販賣毒品起家，這些年已經成功漂白，上次潘文靜那張光盤裏的官員，或多或少都跟這個組織有些關系，之前我還以為，抓了那些人，就結束了，沒想到，只是個開始而已，真正的大腕還在後頭。方升是個純粹的理想主義者，那時，我一直不懂為何他要抓住我父親不放，我不知道他們用什麽方式給了他美好的理想，但這次，他應該知道，自己是被架構在一個理想世界裏，所以他決定要跳脫出來，他來找你，找你把這一切說出來，但是因為我，你拒絕了，然後他就被另一個理想主義者……”徐暮雲有些哽咽，但她努力使自己不流出淚水。
洛歆将緊握住她的手，兩雙手掌有着相似冰涼的溫度，倒也說不出誰應該安慰誰。但徐暮雲慢慢掙開了右手，點開了一張複雜的雙龍會人物關系圖，而最中央的人，正是林震岳。洛歆覺得很崩潰，她的腦海中，浮現着除夕夜裏慈祥的臉龐，怎麽對，都對不上徐暮雲所說的那樣。
徐暮雲有些自嘲，她告訴洛歆，或許她內心更愛方升一些，所以她跟顧今生分手了。洛歆只得道她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需要時間靜下。但徐暮雲堅持說自己十分冷靜，然後，她終于問了洛歆她今天最想要的問題——陸謹承和我，你選誰。
洛歆松開了徐暮雲的手，原來，他們每個人，都只是被命運擺布的玩偶，一路上，總會要他們做出選擇。徐暮雲懇求以洛歆的名義将這些資料公布，這是方升的心願，也是她作為記者該有的擔當。但洛歆搖頭，她勸徐暮雲，這些都只是她自己的意淫而已，貿然出手，不是将無辜的人拖進去就是把自己也搭進去了，徐暮雲反對她的說法，她執意洛歆在辯解，而實際上她已經做出了選擇。然後徐暮雲請她離開，她決定要靠自己。
洛歆覺得一切來得太突然，就像四年前一樣，感覺在做夢。人一次，真的只能望向一個方向嗎？她問徐暮雲，但是其實彼此深知答案。然後她只得默認了徐暮雲的提議。
“如果你想發就發吧。”洛歆笑得有些蒼白。
從徐家出來，洛歆覺得整個天空黯淡得沒有顏色。她想哭，卻流不出眼淚，最後，她只能安慰自己，或許一切都是因果報應。偏偏就在此時，洛歆的《蘇州河》響起，此刻她覺得很諷刺，愛情如果真的只需等待的話，為什麽她現在又要這樣。陸謹承約她吃飯，語氣似往常平淡。洛歆答應，她懷着最後一絲的希望，那一刻，她在想，或許——魚和熊掌是可以兼得的吧。
地點是在一家老式的咖啡廳，中央是小型的舞臺。午後的時光，陽光懶懶地打進來，倒是十分美好，但縱觀全場，竟只有他們兩位客人。陸謹承看見洛歆淚眼朦胧的樣子，問她怎麽回事。洛歆望着陸謹承，他的模樣是多麽迷人，不知為何，她又流下了淚水。
“被顧曼桢和沈世鈞弄哭的。”洛歆笑着擦拭了自己的淚水，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張愛玲的《半生緣》，不是因為時代的悲劇，而是因為各種各種的原因，如果曼桢和滿璐沒有那麽市儈的母親，如果他們沒有那麽多弟妹，如果他們沒有遇上祝鴻才，如果曼桢會勇敢地再去追求幸福……可是他們的緣分，真的只有半生了。陸謹承聽着洛歆抒發着自己對于那部小說的情感後，這才放心地刮了洛歆的鼻子，笑說她太傻。
很快兩個人，就被舞臺中央歌聲吸引過去，是位年輕的姑娘，正在哼着蘇芮的《牽手》。
因為愛着你的愛
因為夢着你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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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悲傷着你的悲傷
幸福着你的幸福
因為路過你的路
因為苦過你的苦
所以快樂着你的快樂
追逐着你的追逐
因為誓言不敢聽
因為承諾不敢信
所以放心着你的沉默
去說服明天的命運
沒有風雨躲得過
沒有坎坷不必走
所以安心的牽你的手
不去想該不該回頭
也許牽了手的手
前生不一定好走
也許有了伴的路
今生還要更忙碌
所以牽了手的手
來生還要一起走
所以有了伴的路
沒有歲月可回頭
歌聲些許沙啞，但洛歆卻十分地代入進去，聽着別人的旋律，回憶着自己經歷過的熟悉的情節，她想到那天在契河邊上放花燈的場景——沒有歲月可回頭。但一切都是來不及的，這時候，暮雲應該已經把那段資料公諸于世了。
曲終人散後，一時間只剩洛歆與陸謹承兩人，洛歆隐隐約約猜到接下來會發生的場景，但她希望不是。果然陸謹承從容地打開外形徑直的盒子，裏面放置的是一枚潔白的玉戒，那是從流淩山上采下的極品，象征着貞潔。陸謹承沒有說出一些所謂的山盟海誓，而是如歌詞中所說的那樣，簡單地問她願不願意與他一起走完人生餘下的路。
“來不及了。”洛歆哭得像個小孩。陸謹承還來不及思考什麽來不及了，他的手機便适時鈴聲響了，他聽着電話那頭不斷地講着五分鐘，眼神一直聚焦在洛歆身上，像是猜疑，或是驚訝，也或是看穿了。洛歆卻笑得很燦爛，她覺得這樣挺好的，他應該知道，而不經自己的口。
“你怎麽這麽傻。”陸謹承像是在數落自家不争氣的小孩。但洛歆不明白他的真正含義，以為問的是自己的選擇，她只得用他曾經對她說過的話答他：“人一此只一路的方向，你說的，暮雲跟你，我只能選她。”
陸謹承沒有再說下去，他直接攤開了洛歆左手的手掌，徑直地将那枚玉戒套在了她的無名指上。洛歆木讷地停在原地，恍然如夢。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