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穹蒼

第7章 Chapter 7

待身上的煙味散得差不多了，李昇炫才慢慢踱回了宿舍，推開門，剛一踏入客廳，迎接他的便是一片沉默而凝重的死寂。

權志龍、東永裴、崔勝铉三人脊背挺直地坐在長排沙發裏，在他們的面前蹲着兩個雙手向上高舉的少年——姜大聲和張賢聖。

喲，三堂會審？

坐在沙發裏的三人聽到響動紛紛看向走到客廳門口的李昇炫，權志龍面無表情肅着一張臉，東永裴則一臉擔心，而崔勝铉的眼裏閃爍着不明的意味。

“我回來了。”李昇炫躬了躬身，随後便往自己卧室的方向走去。

“站住！”身後傳來一聲含着怒氣的叫聲，李昇炫頓住腳步，轉身看向面色陰沉的權志龍，淡聲說道：“怎麽了，志龍哥？”

權志龍眉頭緊皺，指了指身前光滑的地板：“過來蹲下。”

李昇炫搖了搖頭：“抱歉哥，我沒辦法這樣做。”

“李昇炫，你看看賢聖臉上的傷，你犯了這麽大的錯，作為隊長我還教訓不了你？”

“說要去買維他命水卻扯着我走的是賢聖哥，跟我說着話便突然先動起手來的也是賢聖哥，而我在這件事情裏扮演的不過是一個在回家途中被賢聖哥快速拉走的弟弟，和一個在賢聖哥動手之後下意識自衛的弟弟罷了……”說到這兒，李昇炫迅速瞟了一眼仍舊沉默蹲在地上的張賢聖，嘲諷道：“說起臉上的傷，我也有傷啊，而且在之前我已經跟賢聖哥解決好這件事了，不是嗎？賢聖哥？”

回應李昇炫的只有張賢聖越埋越低的頭和一陣難堪的沉默。

崔勝铉看着眼前臉色越發難看的權志龍，眼神閃動，出聲呵斥：“勝利！你怎麽能這麽跟你志龍哥說話？還不道歉！”

李昇炫在心裏給崔大哥點了個贊，迅速接口：“對不起志龍哥，我剛才跟賢聖哥起了摩擦，心裏也難受得厲害，打架的确不對，最近我跟賢聖哥的情況大家都看在眼裏，但那個節骨眼上要是不讓賢聖哥發洩出來，之後的練習也難免會受到影響……”

權志龍定定地看了李昇炫幾秒，突然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古怪表情：“既然你說已經跟賢聖解決完了這件事情，那麽哥哥們也就不再追究了。”頓了頓，又說，“既然你不會烤肉，那搬水這樣簡單的事情應該會的吧？我看你打架也挺有力氣的，宿舍的水沒了，你去給哥哥們搬一桶回來吧。”

東永裴不太贊同：“志龍，現在已經很晚了，那家桶裝水店離宿舍可隔着三條街，這大晚上的勝利一個人出去……”

權志龍看着不發一言的李昇炫，挑眉道：“怎麽？作為隊裏的老幺，連幫口渴的哥哥們搬捅水回來都不願意麽？”

李昇炫靜靜地凝視着對方隐含怒氣的臉，驀地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當然願意了，能為哥哥們分憂是我的榮幸。”

夜色濃厚，寂靜得宛如一泓無風的湖。

權志龍并沒有像往常那般埋首在卧室的書桌前填寫詞曲，亦沒有入睡，而是十分不符合他本人習慣的直直地站在窗臺前發呆。

沒錯，就是發呆。

透過玻璃窗能看到宿舍樓往外延伸而去的街道，道路兩旁的路燈暈出一團團昏黃的光，細細看去，光暈裏盛着一小團細密的雨點正直直往下墜落着。

空曠的房間內除了權志龍的呼吸，只剩下時鐘指針“嚓嚓”移動的微響。

表盤上的指針已經爬過淩晨十二點三十分，權志龍煩躁地屈指敲了敲木質窗臺，暗自琢磨着都這麽晚了，李昇炫那小子怎麽還沒有回來？雖說三條街的距離不算近，但離對方出門都已經過了将近一個鐘頭，那小子的動作也太慢了吧？真要等着搬水回來喝的話，早就被渴死了。

盡管煩躁得厲害，權志龍卻并沒有幹脆眼不見心不煩地回到床上入睡，當然，他也更不會換了衣服出去尋找李昇炫——他只換了個姿勢，将身體靠在窗邊的牆面上，視線再次投向了宿舍樓外的那條空蕩蕩的街道。

對于李昇炫此人，權志龍的心情是較為複雜的。

或許李昇炫并不知道，在他成為練習生進入YG公司之前，權志龍就已經見過他了，當時權志龍呆在宿舍裏看着《Battle神話》這個選秀節目，打開電視的第一眼，權志龍就看見了李昇炫的身影。

當時節目裏的評委指責了李昇炫，說先不管他的舞臺怎麽樣，但是通過VCR發現，在其他人都在練習的時候，李昇炫卻一個人躲在後面睡覺，可沒想到李昇炫竟然直接反駁了評委，解釋說“其實都有睡覺，只是我一個人被拍下來了”。

權志龍當時就覺得那樣的小子如果做他弟弟的話，一定要好好修理一番，也太橫了吧？

結果下沒過一個星期，李昇炫就來到YG公司面試，并且成功通過面試成為了YG公司練習生中的一員。

當時的權志龍對李昇炫還有幾分好奇，畢竟公司裏面一直都是他和永裴的年紀最小，即時已經有了賢聖和大聲這兩個弟弟，但這時候又來了一個弟弟還是讓他覺得很神奇，所以他就主動上前交談了。

原本抱着相互熟悉一下的想法權志龍才會問出“覺得哥哥怎麽樣”的問題，結果卻令權志龍哭笑不得的是李昇炫那家夥竟然以一句“G-Dragon長大了不少”作為回應。

權志龍又氣又好笑，他想，這小子簡直是不知所謂，并且在心底裏暗暗下定決心要遠離這個沒有禮貌的家夥，但他沒有預料到的是，兄弟東永裴好像對那個小子很有好感，處處關心照料。

他在心底暗暗嗤笑東永裴的眼光，要找弟弟當然是賢聖那樣乖巧又聽話的好啊，那個名叫李昇炫的家夥既沒禮貌性子又不讨喜，估計永裴很快就會厭煩吧？

當然了，權志龍也不是沒有收到過李昇炫的主動示好，但他每次都輕描淡寫地敷衍了過去，有時候甚至直接無視，久而久之對方也明白了他的态度，也不再主動親近他，也還算有點眼色。

——權志龍這樣做的原因很簡單。

一來，李昇炫給他留下的印象實在太過糟糕，又有賢聖那麽個乖巧的弟弟作為對比，就更顯得對方不那麽可愛。

二來，則是他覺得李昇炫雖然被社長挑中成為了準備出道選拔的六人團隊中的一員，但照李昇炫的實力來說被淘汰的幾率很大。更何況，原本李昇炫就是一個新來的、根本沒有練習多長時間的空降兵不是嗎？或許楊社長将其選進團隊裏就是為了刺激其他人呢？

抱着這樣想法的權志龍更将李昇炫忽略了個徹底，他想，何必要跟一個注定要離開的人搞好什麽關系呢？而且這還是一個自己有些反感的人，何必浪費時間，浪費感情？

權志龍萬萬沒想到的是，不知何時李昇炫就變了。

李昇炫會做十分美味的食物；會主動關心其他的隊員哥哥們；舞蹈、唱歌也越來越棒，還會唱極具感染力和爆發力的Rap；甚至還會寫歌，寫出的歌曲能讓老師和楊社長都贊不絕口。

李昇炫開始變得左右逢源，不再獨來獨往，上至社長下至食堂大媽，周圍的大多數人他都能很輕易地博得對方的好感，在偌大的YG公司裏混得如魚得水……套用李寶型姐姐的話來說就是“勝利最近好像變了一個人”。

一切的一切都讓權志龍對那個名叫李昇炫的少年越發好奇，對方就好似一個包裹着層層外殼的神秘盒子，每打開一層就會發現有全新的、截然不同的面貌，讓人忍不住想去期待之後的他會給你帶來什麽樣的驚喜。

令權志龍感到沮喪的是，李昇炫似乎什麽都變了，但是在面對他的時候卻還是原來那副冷淡疏遠的模樣，如今更甚。

在聽到社長讓他跟李昇炫一起寫歌、交流創作感想的時候他是十分欣喜的，他甚至在私底下偷偷地預演了一番談話時要說的主題，要講一些什麽有趣的題外話來緩和一下氣氛，需要配上什麽樣的表情……可現實卻讓權志龍感覺十分挫敗。

雖然在讨論歌曲歌詞的時候，李昇炫總能說出一些別樣的見解，融合一些新鮮的元素，甚至連他正在寫的曲子裏還未填寫的空白處的歌詞，李昇炫都能填出十分契合自己想法的詞句，這一切都讓他感到由衷的惬意。

但是，在整個談話過程中，李昇炫全程擺着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總是淡淡的，甚至連笑容都像預演過的那般彎成同一個弧度，一旦讨論完畢就迅速離開，決不拖泥帶水，根本連一丁點兒想要和他談話的欲望都沒有。

至此，權志龍開始自我反省，是不是他以前太過冷漠實打實地傷了李昇炫的心？

權志龍承認他之前的确有失偏頗，他在并未與對方多接觸的情況下就給李昇炫打上了不好的标簽，并且在之後對對方采取的一系列的忽視行為也太過草率，過分了些。

事實上，李昇炫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樣冷漠，也并不是一個運氣不錯的“空降兵”，李昇炫的确有資格同他一道進行出道角逐，也的确有資格成為他的隊友，和他一起站在舞臺上。

意識到了這一點，權志龍決定主動出擊，他開始有事沒事地在李昇炫的周圍轉悠；嘗試着插入對方和永裴亦或勝铉哥的談話；讨論詞曲的次數越發頻繁，且有意延長讨論的時間；有意無意地觀察對方的生活習慣以及一切喜好；在不經意的時候替對方準備好所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