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有眼無珠
精英助理不茍言笑,每根頭發都梳得整整齊齊,沒有一根自由的發絲。他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顯出一種嚴謹與胸有成竹,“你可以先看一下合同,如果我們達成合作關系,為合作夥伴買單自然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江枕棉對這份不知道是不是合法的合同,其實還挺好奇的。她翻開紙頁,上面寫着,希望江枕棉能聽從雇傭,做一些事,如果她答應,會先給她十萬定金,事成後再給四十萬的尾款。
五十萬。
這對現今的江枕棉而言,無疑是一筆巨款中的巨款。
只是什麽都不問就答應未免太快,雖然這是以小說為背景的世界,可她也不能把所有人都當傻子看。
她的眼中先是劃過一絲貪婪,心動,緊接着面上帶着懷疑和警惕,沉聲問道:“具體是什麽事呢?”
“不違法。”助理推了推眼鏡,語氣波瀾不驚,“只是讓你去接近一個女人,然後讓她愛上你,就這麽簡單。”
江枕棉沉默片刻,說:“所以你不是來找我約稿的。”
“江小姐一張私稿能賺多少錢?兩百?還是三百?現在的美術行業,沒點兒關系很難出頭。我能看出,你是對美術有所追求的人,如果你答應,”助理點了點桌面,輕聲說道,“前往首都深造讀研,開辦畫展的機會,我們也會提供給你。”
對面的人一直盯着紙頁上的那幾行字,嘴唇緊抿,眼神動搖,助理就知道,若是再加一把火,這事肯定穩了。
他從懷中又拿出一張照片,裏面的女人穿着銀白色的魚尾裙,半倚在陽臺欄杆上,手裏舉着一個高腳杯,正側過頭和誰說着話。她黑色的長發松松挽起,華美璀璨的燈光映在她的眼裏,仿佛萬千星辰流轉盤旋。
這是個很美的女人,她的美毫無攻擊性,像一株綠蘿,一捧絨花,一片随風打轉兒的柳葉。
或許只有春風才能與之相較誰更溫柔。
他将照片推過去,不出所料地看到一副被美色晃暈的表情。
“你要做的不是什麽殺人放火的勾當,只是同照片上這個人,談一場戀愛而已,當然,過程中可能還需要你做一些事情,也都是小事,并不麻煩。”
江枕棉拿起照片,遲疑着說:“就這麽簡單?可我沒談過戀愛,不會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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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只要她看到你,肯定會喜歡上的。”助理微微笑道。
“先付定金?”江枕棉擡眼看向對面,帶着一絲躍躍欲試地試探。
“只要你簽下自己的名字,定金立刻就到。”助理說。
江枕棉拿起桌上的筆在手中握緊,将合同攤開,又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看了兩遍,才下定決心,一咬牙寫上了自己的大名。
助理:“不知江小姐的銀行卡號是?”
萬事開頭難,既然已經決心要幹,江枕棉也不像之前那般糾結,很爽快地把銀行卡號發了過去,又略帶好奇地問道:“這個目标,她是誰?我要怎麽認識她呢?”
助理在手機上操作了幾下,立刻就轉了錢過來,“我會安排的,到時候會通知你該怎麽做。”
人民幣到賬的金幣碰撞聲,堪稱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江枕棉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看助理的眼神和善地能開出花來。
“好的,好的,聽你安排。”
日理萬機的助理先生對人一點頭,就要起身離開,雙腿剛離開椅子,就聽到對面的人恬着臉說:“那個,說好的請客……?”
助理面無表情:“我會付賬的。”
江枕棉笑容得體,“謝謝,太客氣了,你慢走啊。”
餘額從四位變六位,多麽驚天動地的跨越。誰都沒說違約或者中途不幹的事兒,而江枕棉也沒問具體的原因細節。
她扮演的是一個被金錢沖昏頭腦的人,怎麽可能去理智分析這些彎彎繞,尾款就是吊在餓狗前面的肉塊,別說不道德,就算幹一些違法亂紀的事,一個嘗過甜頭的人也不會有半點遲疑。
照片被留在了桌上,江枕棉拿起它,愛不釋手地貪看,“真好看。”
系統半天沒說話,見助理走了,才開口說道:“我沒想到,宿主的演技還挺好的。”
那些猶豫、掙紮,貪婪、吝啬,看到錢時雙眼一瞬間迸發出的火花,活脫脫是一個純正到極點的貪財小人。
江枕棉意味深長地回它:“如果你從小到大,從出生到死,都一直住在多人宿舍裏,那你的演技也會像我一樣好。”
系統:“感覺好像不是什麽好事。”
江枕棉漫不經心地說:“其實有些時候也挺有意思的。我的大學寝室,住了七個人,但是宿舍的小群,光我在裏面的就有五個。”
她哼笑一聲,“你說,是不是很有趣?”
系統沉默了,這實在不好評價。
咖啡店準備的餐食總算端了上來,價格實在高昂,味道也就那樣。江枕棉不是一個挑食的人,只有被嬌慣的人才有挑食的小毛病,她什麽都吃,但也不能昧良心誇這頓飯美得如同食神下凡親自烹饪出來的一樣。
擺盤倒是挺花哨的。
手裏有錢,腰杆子就直,原主衣櫃裏面的東西,她打算通通換上一遍。
不用買太貴的,重點是撿人渣的衣服穿讓她渾身難受,沒錢的時候忍了也就忍了,有錢了必然不能委屈自己。
先逛商場買幾套衣服鞋子應急,剩下的去網上買。商場裏的衣服大多比較樸素,或許用簡單大方來形容更貼合實際,但以江枕棉的審美來看,她非要用樸素來描述,也不是沒有道理。
她喜歡鮮亮的顏色,花哨的圖案,極具設計感和個性的樣式,她喜歡引人注目并且我行我素的風格。
因為她就是這樣的人。
江枕棉回到寝室時已經是晚上了,寝室一共四個人,她竟然是回來最早的那個。
這個寝室倒不像江枕棉曾經的宿舍那麽複雜,可能和人少也有關系。原身也是獨來獨往,和室友也就一般,江枕棉樂得清靜。
就這麽過了幾天,霸總的精英助理在給完顧知白的基礎信息後,終于又有了動靜,讓她發一張滿意的作品過去,去參加月末的畫展。
江枕棉:我懂,後臺運作。
要不然她這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畫手,哪有參加畫展的機會。
顧知白會被邀請去參觀,到時候就全靠她發揮了。
江枕棉:還有點兒緊張。
畫展當天,下了一場不大的秋雨,涼風打着旋兒鑽進袖口,激起一陣冷顫。江枕棉倒沒有早早就進會場裏蹲守,有系統在,它能随時關注裏面的情況。
等顧知白到了以後,她才進去,來到自己的作品附近。她的畫擺在最裏面的角落,看來是主辦方雖然拗不過權勢的大腿,但可以使使小絆子出氣。
到這邊的人寥寥無幾,她等了一陣,系統一直在腦海裏播報顧知白的動向。
“過來了!她朝這個方向來了!”
江枕棉默默吞咽了一口唾液:“好。”
她半側着身,只用眼角餘光盯着拐角,顧知白一出現,她游移漂浮的目光立馬就抓住了這道身影。
顧知白穿得很休閑。淺白的闊腿褲,不知道用的是什麽布料,如水般垂着,宛若荷葉上的露珠,行走時微微擺動,折射出條條流光,上身是寬松的同色襯衫,領口挽着一條米色絲巾。
她烏黑如墨的頭發披散着,底端微微打着卷兒,那小卷像是勾在江枕棉的心裏,讓她由內而外生出毛茸茸的癢意來。
顧知白在每張畫下都看了一會兒,最後停在了江枕棉的畫前面。
這是一只,水彩的蝴蝶。用了大片的青色為蝶翅的主色調,翅翼柔順地鋪開,人面下颌尖尖,垂眸阖眼,足肢蜷縮,一縷光投射過來,将蝶翅邊緣染成橙金色,也将它身下的蛛網照得纖毫畢現。
“你覺得這幅畫怎麽樣?”一道略顯緊張的清稚嗓音在身側響起。
顧知白投過視線,勾起唇輕笑道:“筆觸稚嫩,但構思很好,很有靈氣。”
“真的嗎?”來人露出有些驚喜的表情,雙頰染上一層霞暈般的色澤,很是手足無措的模樣,“你還是第一個誇它的,謝、謝謝你!”
湊近了才發現,顧知白的瞳色是透亮的琥珀色,她沒畫什麽妝,笑起來時眼尾彎起,這兩顆琥珀似的珠子便被遮掩起一半,從眼角眉梢傾瀉出朦胧的笑意來。
“為什麽道謝?”她有些好笑地問,“難不成,這幅畫是你畫的嗎?”
江枕棉便很不好意思地略略低下頭,有些含混地說:“是我畫的。這樣是不是很幼稚?偷偷過來看自己的畫有沒有被人喜歡什麽的……”
“沒有,挺真實的,也很可愛。”顧知白忍俊不禁,她視線落到對方打縷的頭發上,“你身上怎麽這麽濕,淋雨了?”
“傘把折了,就被澆了一會兒,不是什麽大事。”江枕棉摸了摸潮濕的發梢,用不在意的口吻說完這段話,又忐忑地捏緊指節,試探着問:“可不可以加個微信呢?我想把這幅畫送給你。”
“送給我?”顧知白略帶驚訝地重複。
“因為,因為你喜歡。而且,”江枕棉唇邊泛起苦笑,“好像也沒有其他人喜歡了,他們都不會往這邊多看一眼。”
“要不是你誇了幾句,恐怕我會沮喪好久吧。”她眉毛耷着,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好嗎?”
顧知白沉吟了一會兒,從包裏拿出手機,“好吧,謝謝你。”
江枕棉這才抿着唇笑起來,眉毛要飛到天上去,很高興似的。
兩個人又說了兩句話,顧知白就走了。江枕棉一直戀戀不舍地注視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過拐角,才在腦子裏發出雞叫,“姐姐好美好溫柔,戀愛了!”
系統:“你之前還說她是戀愛腦。”
江枕棉:“我有眼無珠,鼠目寸光,目光短淺,有眼不識荊山玉,之前說的話全是一孔之見,以偏概全,是個徹頭徹尾的糊塗蛋,被豬油蒙了心,才能如此大放厥詞,口出狂言,如今大徹大悟,深感悔恨,後悔莫及,恨不得割了舌頭以還人清白!”
系統:……
系統:“你話多,說不過你。”
顧知白和人分別後,一直噙着笑,不緊不慢地走出畫展,直到坐回車裏,她面上的笑頓時消失,唇角拉平。此時的她可不見一絲一毫的溫柔,反倒看着有些陰沉。
她手指在方向盤上點了幾下,目光若有所思,低聲喃喃道:“你之前還說她是戀愛腦……有意思。”
作者有話說:
系統:這人怎麽一套一套的啊!好賴話都是她一個人說了,很急。
江枕棉(抱着成語大全和歇後語大全晝夜苦讀補充詞彙中):嗯?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