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貪色
朱棣愣住,疑惑不解地望向徐青青。
“這位道姑,為何突然摸在下的臉?”
狹長好看的鳳目清澈至極,純淨不摻有半點雜質,以至于讓與之對視的人都不忍心欺騙他。
“你的臉髒了,我沒忍住就……多有冒犯,請見諒!”
徐青青想扯個理由解釋,卻連自己都不信,幹脆只道歉,窘迫地低頭不敢看對方。
“原來如此,多謝幫忙了。”
聲若山澗流淌的清泉,溫潤悅耳,最難得的是竟沒有一絲絲懷疑的語氣存在,他真的在誠摯道謝。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溫柔的人,已經要死了,還待人如此彬彬有禮。
徐青青忍不住擡頭再看這書生一眼。
他穿着一件半舊的素緞象牙白袍,因剛才跌倒的緣故,身上有幾處髒污,卻一點都不影響他清朗俊秀的容姿。薄唇鳳目,墨發如雲,氣質儒雅又溫和,沒有一點點攻擊性。
此等紅塵濁世中的翩翩公子,居然要去尋死,簡直太暴殄天物了!
诶,再細看看……
他皮膚真好,如白玉一般。唇是淡粉色的,讓人想到了陽春三月裏的灼灼桃花,不知湊過去聞一下是否會有花香?喉結的形狀怎麽那麽完美,太像她最愛吃的桂花圓子,想咬一口……
楚秋發覺師妹看人的眼神又直了,忙将徐青青拉到自己身後,由她來跟書生說話。
“這好端端的,公子為何要尋死?”
朱棣愣了下,忙解釋道:“二位道姑誤會了,在下并非尋死。因見這繩子挂在樹上不安全,未免有人被傷到,便想将它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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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青順勢仰頭,去打量歪脖樹上吊着的那根繩子。從繩子綁縛的形狀來看,明顯是用來上吊的,套在人脖子上剛剛好。這傷別人的可能性好像不大,傷他自己倒還差不多。
徐青青不解地去看書生的時候,書生正刻意躲開了她的目光。
心虛了?
可以理解。
讀書人嘛,每日念着‘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轉頭被人發現挂在樹上要求死,自是窘迫難當,不敢承認。這就跟剛才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小心摸了書生臉的情況差不多,她也不好意思坦白承認是自己動了色心。大家都是人,都要面子的。
“原來是這麽回事,公子可真善良!”徐青青嘿嘿笑着配合書生的話。世道這麽艱難,給人家留點面子才好活下去。
朱棣聽到徐青青違心稱贊自己,禁不住笑了一聲。
他察覺到這位道姑誤會自己了,出于好意才應和自己。他本欲跟她們詳細解釋繩子原本的綁法和繩扣的問題,卻見這位道姑突然掏出一把匕首遞給另一位道姑。那道姑縱身一躍就将吊繩割斷,然後嚓嚓幾下把繩子割得稀巴爛。
一根根只餘尺長的繩段散落一地。
“看!我們幫公子把繩子解開了,這下它肯定不會傷人了。”徐青青開心笑道。
這下好了,沒了繩子他就上不了吊了。她和師姐配合默契,簡直太心善了!
朱棣:“……”
“公子這是打算去哪兒?”徐青青再問。
朱棣環顧周圍陌生的環境,蹙眉沉默,他怎麽都想不起來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徐青青見他此狀,曉得他既然打算尋死,當然不可能想過以後。
瞧他身上的衣裳雖舊,可腰間的玉佩卻值些錢,想必以前的家境應該不錯,應該是突遭變故才會想不開。
之前在鳳陽城的時候,徐青青就聽說最近有好幾個大戶官家出了事,被抄家,說不定這位公子的家就是其中之一。
太可憐了。
“不如你跟我去道觀吧,等你想清楚接下來要去哪兒的時候再走。”
生死有時就在一念之間,人在遭遇變故的時候,如果有人幫一把手,說不定就邁過那個坎了。當年平安觀裏的道姑們都是在落難的時候,受了師父的幫助。這種好習慣應當傳承下去。救人一命,功德無量!
楚秋沒想到師妹居然要把人帶回去,這太危險了。她本想阻攔,但聽師妹講的道理之後,她也覺得她們若不對書生施以援手,确實太冷漠沒良心。只能委屈師妹受折磨了,想來有此等美色在前,她必定會忍得十分辛苦。
“那便多謝二位道姑了。”朱棣确實不知自己該去何方,如今天色漸晚,既然有人邀請,他倒也不會扭捏推脫。
徐青青見他應了,特別高興,眉眼清亮,顧盼飛揚,尤為讓人難忘。
朱棣望着徐青青那雙眼,驀然生出一種熟悉感。心下正疑惑着,便聽見徐青青問他的姓名。
“在下姓王,名清和,祖家就在鳳陽。”
“我聽王公子的口音像京城人士,來鳳陽是為了投奔親戚?”徐青青沒敢深問他的身份,怕勾起他不好的回憶,再傷了自尊又想去死。
“是,祖父祖母住在鳳陽,不過他們已經去世了。”朱棣遺憾道,“我未曾見過他們一面。”
原來是落魄後打算來鳳陽投奔祖父母,結果卻發現祖父母都不在了,雪上加霜,可憐,太可憐了。
三人抵達道觀後,徐青青就将通達苑安排給書生住,楊木匠等人則住在他隔壁。
徐青青把被褥等用品安排好後,才在楚秋的催促下,跟書生道別。
“那你如果還有什麽需要,就去西苑找我。”徐青青最後看一眼書生,心裏可舍不得了。
朱棣溫笑着應承,微微颔首點頭,再次跟徐青青道謝。
徐青青被楚秋匆匆拉出通達苑的時候,剛好遇到了小木匠。
小木匠對二人點頭招呼,特意多看了一眼徐青青才快步離開,眨眼的工夫就沒了蹤影。
徐青青望着小木匠的背影,搓着下巴若有所思。
“師妹?”
該不會剛色完一個,又要色另一個?楚秋捏一下徐青青的臉蛋。
“他走路如此之快,幾乎無聲,是不是會武功?”徐青青扭頭看向楚秋,
楚秋愣了愣,搖頭表示不知。
楊木匠的活計在鳳陽城有口皆碑,幹了許多年頭了,應該沒問題。這小木匠是他新收的學徒,卻未必靠譜。
徐青青:“謹防萬一,找人看着點。”
觀內已經發生了一次火災,不能再出意外,但願是她多想了。
楚秋應承,接着便嘆了口氣,“你已是除道籍的人,本該去京師求學,如今卻為了道觀擔起這麽多責任,操心這麽多事,還有了這樣怪的毛病,都是我們拖累了你。師姐很想幫你,奈何幫不上什麽忙。”
“師姐太客氣了,師父對我有恩,我自當報答。就算不為大家只為自己,我也會這麽做。”
徐青青見楚秋欲言又止,讓她有什麽話盡管說,姐妹之間不必客氣。
“這《善言咒》我是否能學?我若可以,師妹便可放心去學醫術了,不必再遭這樣的罪。而我一直挺想學這樣的大能耐,以後出大名。”楚秋道。
“師姐,你真的太好了!”徐青青哼唧唧地抱住楚秋,心裏特別暖。她知道師姐其實是想為她擔着,最後一句話那麽說是不想她有負擔。
二人回房後,徐青青就将《善言咒》遞給楚秋,把師父生前的話複述給她,告訴她一切按照卷軸上所寫的方法練習就成。
“師姐可要想好了,這用咒後遺留的毛病有多不正常,你都見識過了。雖不至于讓人喪失理智,但挺折磨人的。就好比餓着肚子沒飯吃,本能想找食物,但找到了,又只能看,不能吃。”
“可以忍受。”
師妹都能忍,她為什麽不能忍,如果一定要有人受折磨,理該讓她這個做師姐的人來承受。
楚秋按照徐青青所言打坐之後,心無外物,唯留清明。但每次練氣打開之後,都無法做到卷軸上所說的上下通達。如此又反複試了幾次,皆失敗了。
“師妹用了多久煉成?”
“随便試一下就成了。”
楚秋苦練了一夜,精力耗費巨大,奈何半點進展都沒有。
“難怪師父選你,這東西果然不是什麽人都能練成。”
楚秋眼底烏青,整張臉上都沒了血色,她這樣子倒不像是只熬了一夜,更像是十天半個月都沒睡覺一般。
徐青青煮了藥膳給她補身,勸她趕緊放棄。
“或許這與師父傳給我的功夫有關。對了,我曾勸過師父将此咒傳給你,但她偏要給我,看來這其中有必然的原因。總之別再冒險了,這點小毛病我可以忍,真沒事兒。我能留在道觀跟大家一起生活,一直跟師姐師妹們在一起,多熱鬧多好啊,學醫其實也不是什麽特別有趣的事。”
徐青青無所謂地笑了笑,勸楚秋躺下來休息,看着她睡熟了才離開。
徐青青繞着道觀外牆跑了好幾圈,分散夠了精力後,終于還是忍不住,颠颠地跑去見書生。
縱然是望梅止渴,但好歹能望到‘梅’,得到那麽一點點的纾解也是好的。
通達苑內。
書生剛把自己的衣服洗了,因沒有換洗的衣物,只穿着裏衣在屋內。
薄薄的衣料根本擋不住他的好身材,蜂腰猿背,雙腿修直……
天啊,他一個書生怎麽會有這麽好的身材?
這大概就跟有些女孩子不僅人長得漂亮纖瘦,還偏偏胸大是一個的道理。果然是天生麗質難自棄!
徐青青趴在牆頭,默默把人看夠了,咽了好幾次口水後,才跳牆離開。
朱棣整理完床鋪,扭頭望了一眼窗外已經空蕩蕩的牆頭。
作者有話要說: 徐青青:我太難了。
朱棣:這姑娘怕不是有病。
丘福:主人,其實您也有病。
男主現在的狀态是:以為自己是一名叫王清和的書生,不會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