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節課,燦在講臺上中規中矩地介紹了自己
到哪裏去了,星野?我不是叫你在原地等我嗎?”渡邊修一上午無數次重複這一句話。
雖然是周末了,燦還是到了植物實驗室收拾了一下,結果沒想到遇上了這個昨天最早抛棄她的既合格又體貼的男伴。
“我還要等你倒是什麽時候呀?”燦幽幽地瞟了他一眼,“你不是把我扔在那兒就一晚上沒回來麽。”
燦故意強調了“晚上”這個暧昧的時間狀語,渡邊修像是被點着了似的,一下子跳了起來。
燦笑着看他臉紅慌張的樣子,面孔突然柔和下來:“吶,昨天去追的那位小姐——叫什麽來着……算了記不起來——是渡邊學長很重要的人吧。”
“啊。”渡邊愣了一下,“怎麽這麽說。”
燦澆着花,輕描淡寫地回答說:“因為無論怎麽看,學長你都是有責任心的那一類吧。作為男伴竟然把我一個人丢在舞會上。所以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啊,嗯。”渡邊怔着,哼哼哈哈算是默認了,“你這是在責備我嘛……”
“沒有,只是好奇,她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孩子。”燦随意地揉揉頭發,發梢已經長到了肩膀,“該剪剪了呢……”
渡邊擡起眼睛掃了一眼:“星野你把頭發留起來吧。”
“嗯?”
“吶。”渡邊舒了一口氣走到燦面前,非常誠懇地看着燦說,“小燦你不會一直把這個形象發展下去吧……”
“有什麽不妥嗎?”
“難道,”渡邊湊到燦耳根旁邊,“你都不怕沒有男生喜歡你嗎……”
“哦。”燦心不在焉,“就算我把頭發留起來,也不會有人喜歡我的——而且長發還要天天打理,有那個空閑我寧可在這裏澆花。”
渡邊修一臉失望的神色,看得出來他本來是想激怒星野燦,不想卻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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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沒什麽事兒的話,我回宿舍了。”燦撩撥着額前垂下的劉海,“拜跡部少爺的酒會所賜,我昨天晚上沒寫成作業……”
燦把白大褂脫下來挂在門口衣架上:“那,再見。”
“燦。”渡邊叫住她。
“嗯。”燦回過頭,“還有事麽。”
“不,沒有。”他垂下頭,又擡起來,“我想問問你——你覺得,跡部景吾這個人,怎麽樣?”
燦頓了一下:“問這個做什麽?”
渡邊修揮了揮手:“随便問問而已。”
“唔。”燦轉過身,剛想邁步又停了下來,“——你,認識他吧。”
“哈?”
“我說,你認識跡部景吾吧——不是一般的那種認識。”燦平靜的目光突然讓修覺得有點吓人。
“嗯,啊。”渡邊修覺得自己在燦面前總是會被她出其不意的話逼問得非常失态,就算想掩飾也根本不行。本能的反應全寫在臉上。
他确實想起燦曾經玩笑似的一句話:“渡邊學長你就不要騙我啦,我一眼就看出來了呢。相瞞過我這種扯謊的高手可不容易哦。”
這麽想來,他想和她鬥,似乎是欠了些道行。
“不想說也沒關系。”燦滿不在意,喃喃地背過身去,“那我走了。”
周末的學校非常安靜。還有十月特有的蕭條。
其實燦能猜到那位小姐和渡邊修的關系,這些東西就算他不想說或是她不想知道都不行——學校可是個花癡遍地的地方。雖然是在初中部,像渡邊這樣的人物也是非常有名的。相比于緋聞對象随時都在變化的跡部景吾,渡邊修的風評可要好多了:專一、溫柔、認真、努力,有一個在英國留學的青梅竹馬的女朋友,也是未婚妻。
那想必就是他追出去的那位小姐吧。燦可是清楚地聽到那個時候他的心情呢,全部摻在他的聲音裏流了出來。驚喜,激動,思念,以及根深蒂固的——迷戀。他去找她一夜未歸,想必那女人也是個不簡單的角色。
不賴。燦笑笑,東京的這所學校,來了兩個星期,竟然有了這麽多意外發現。
但這樣的摧枯拉朽的感情,這樣支離破碎的交際,這樣迷惑不解的現實,果然就是都市的實質吧。
燦為自己這個又一次用來閉口不言但是放在心裏加以自省和嘲笑的結論感到一陣哀恸。她自嘲地笑了一笑,走回冰帝宿舍門口。
但是這次迎接她的,可不是歌野絢香。那在她看來是一個重磅炸彈——她在那枚炸彈旁邊,生命一度遭到威脅,心驚肉跳地聽着時鐘滴滴答答的走過一陣,最終被解脫。她像是一個逃亡者,奮不顧身的開始奔逃,不斷地告訴自己什麽也沒發生過,而且似乎也确實忘掉了這段不愉快的心情。
但是,但是,你別忘了,炸死你才是它的目的。它讓你逃脫,不過是它在看你的笑話,這是完美謝幕之前的調味甜點,沒有人會忘記正餐——它一定會在臨炸前的零點一秒鐘,把自己送到你的手裏。
這裏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從停在宿舍門口的車上下來的人,正是她最不想看見的炸彈,跡部景吾。
壞消息——或者她還沒意識到那其實是一個噩耗,是跡部景吾身邊出現了一位端莊妖冶的漂亮女子,她伸出塗着血紅色指甲油的右手,微笑着說:“你好,我是佐藤和美。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燦瞬間感到了脊背發涼。
她聽到那女子聲音裏的僞裝,而且更甚于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上篇(2)
2.
星期一的時候,天好得異常。燦出門的時候,在心裏嘆了口氣——不用這麽陽光普照的吧。
有一個道理:天氣和人一樣,通常人心虛的時候才會故意做的特別美好。天氣也是,它要是好的過分,得了吧,那天她準可以寫一本書,叫《陽光下的罪惡》。
五歲那年她真的得到了很多真相,尤其是關于這些征兆性的東西,絕非迷信。好像是從那以後,她成了敏感到快要神經衰弱的小女孩。
燦到教室的時候,真弓已經等在那裏。見燦到了,她轉過身翻了個白眼:“小姐,你是真忘了今天星期幾啊?”
“周一啊……啊。”燦呆呆的,“對不起我真的是忘了,要陪你去社團。”
“算了不怪你。”真弓懶散地看着燦,伸展了一下身軀,“估計你昨天被景吾和和美折騰的不輕。”
燦瞪着眼睛,片刻又恢複過來,“你認識佐藤和美?”
“當然。大家從小一起長大,只是她很少露面而已。本來昨天我去景吾家裏,讓他把你的衣服給你帶過去,沒想到看到和美也在他家。邊走邊說吧。”
周日上午的時候,跡部景吾和佐藤和美一起在宿舍等着燦——燦在真弓家換上禮服的時候,竟然把自己的衣服忘在了真弓家裏。
放在誰身上也會忘記的。穿着禮服那樣光鮮的形象,怕是照過鏡子之後,就會無一例外的對于過去連想都不願再想。燦在酒會得那個夜晚沒有來臨之前雖然不美,但是有着天鵝孤高的本性。屈從和妥協卻把燦變成了一只美麗的鴨子。
很多人都這樣,寧願做漂亮的鴨子也不願做一只醜小鵝。
“其實我可以親自給你送過去的。但是你知道我昨天開車去了一趟銀座,我爸爸從俄羅斯回來了,約我去那裏吃飯。”真弓聳聳肩。
“你給我滾吧,”燦瞟了她一眼,“開車去銀座?你以為我孤陋寡聞到那個地步嗎?我是去不起銀座,但是起碼銀座大街周日不讓通機動車我還是知道的。”
真弓的眼球特別心虛地轉了兩圈。
“還有,你有空開車去跡部景吾家,你就沒空開車到學校來給我送衣服。”燦狠狠剜了她一眼,一副“你把我當傻子啊我知道你心裏打着一堆破算盤”的表情。
真弓擺擺手:“得了得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她們二人有時候就熱衷于玩這些游戲,樂此不疲。
只是燦沒有好好想一下,真弓為什麽撒出這麽拙劣的謊。那是因為她本身就是一個彌天大謊。在燦察覺之前,她必須藏好自己,用一個又一個無傷大雅的小破綻減少燦的防備。
球場上,早有隊員開始練習。當然,最搶眼的依然是他們自家部長。一個一個漂亮的殺球,把忍足打的措手不及。
“诶诶,景吾,不過是練習嘛,幹嘛跟吃了火藥似的……”忍足撫着被高速網球擦破的唇角,勉強從地上掙紮着坐起來。
其實誰都看得出來他們部長今天心情不是很好。真弓和燦遠遠看着,還是真弓先走過去把毛巾遞給自己男朋友。
“謝謝。”忍足接過毛巾。一臉疑怨看看跡部景吾,而後下了球場。
燦低頭看着自己的足尖,輕輕的在地上花了兩個圈圈,心想櫻井真弓你又把我晾在這裏了。
還沒擡起頭,燦聽到一聲甜美到誇張的尖叫:“呀!燦你也來了?!”
燦擡起頭,看見老遠向自己走來的——佐藤和美。燦是不會忘掉這張臉的雖然只有一面之緣。因為當時她們握手,之間相碰的時候,燦的身上幾乎冷得打顫。
那種感覺。明顯是有所城府。
佐藤和美朝着燦奔過來,摔着兩條長胳膊。燦想起了電視劇裏面飛奔過去擁抱的場景,嘴角一扯。
“吶吶吶,小燦你也在這裏啊。”佐藤和美眨了眨精心描畫過的眼睛。
我們應該還沒熟到互稱名字吧……燦心說。燦在大腦裏迅速地措辭,否掉了幾個備選方案,剩下的不好也得說了:“抱歉,佐藤小姐還是稱呼我星野吧,我不太習慣別人叫我的名字。”
“啊啦。”佐藤愣了一下,一副快要哭的表情,“可是我以為……燦已經把人家當做好朋友了……我……”她說着說着,竟委屈地快要哭起來。
然後滿操場的人幾乎都停下練習,看着兩個女人一臺戲。
燦靜靜地注視着這個妖豔的女人。她卷過的大波浪卷發,軟軟的垂在腰間;精心畫着的小煙熏妝讓人心動。校裙下一雙細長的美腿,看下去是精致的帶着奢侈品氣息的高跟鞋。從她對衣飾妝貌的品味來看,是個重口味的女人。昨天見面的第一眼印象就給了燦這樣的感覺。
那她剛剛那副天真委屈的少女模樣,是裝出來的吧。
——這算什麽啊。轉學過來之後,怎麽淨碰上比自己還能裝的女人啊。
但是,燦心底湧出一股很久沒有出現過的興奮感。
“喂,和美,你玩夠了吧。”沉着的聲音很久沒有在燦的耳邊響起,以至于燦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默默地擡起頭,看到跡部景吾凝視自己身旁女人的溫柔眼光。
自己從沒有見過。
“還有你星野燦。”跡部景吾轉過頭看着燦,“你陪着她玩無所謂,可是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安分一點就好。我們還要訓練,本大爺不想自己的社團被你攪得不得安寧。”他銳利的眼睛在燦的臉上劃過,就像劃過了一把刀子。
說那話的時候,心裏一直在疼。他從酒會的天晚上就決定了,他不能再那樣折磨這個可憐的女生。他決定在今天早上,一定要給她“差別待遇”。因為,她要的就是在他的圈子之外明哲保身。
這個決定費盡了他的力氣。所以一直到今早為止,他的心情一直不好。
——星野燦,你不是要距離嗎,本大爺給你。
但是你別忘了,那是因為,我可憐你。
燦執拗地仰着頭,看着面前比自己高過二十公分有餘的的男孩子,她還給他一個無懈可擊的微笑:“打擾到您,我很抱歉。我這就走。”
她沒弄懂自己心口一瞬間的疼痛,她以為自己只是讨厭被誤解和被責備。
她也沒有看到身後跡部景吾的無措表情,還有佐藤和美眼神中冰冷得意的笑容。
她毫不費力的在叫嚣,我把你趕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上篇(3)
3.
星野燦自己也不知為何,她沒有直接返回教室。時間是有的,但是……
但是。
她竟然徑直走到了植物社的實驗室。今天是單日,她知道渡邊修一定不在所以才敢來。她不知道她對他的感覺竟然有這麽深,深的她會出于本能來到這裏。
——把他當做幸村了吧。燦絕望地閉上眼睛。忘不掉,忘不掉……
幸村精市。
她沉默寡言厭惡交流是他溫暖了她,她精神不好亂發脾氣是他包容了她;她心懷怨恨無處發洩是他開解了她,她沒有信任蓄意傷害是他寬宥了她。
她到神奈川第一天沒有住的地方是他收留了她。
她要回東京的那天很想留下是他沉默沒有挽留她。
——幸村精市,真是個笨蛋。跡部景吾那樣針對我,我以為他無理取鬧。可是細細想來你也沒有什麽不同,對吧。
她伸出手去接,看到了掌心上盛着簌簌落下的淚水。
“你說什麽?星野燦說了那樣的話?”真弓聽着忍足侑士不徐不疾的聲音,險些把聽筒摔了。
“是啊。我是聽慈郎說的。那小子就知道睡,可是卻被這件事情吵了起來。”忍足的聲音聽上去心不在焉,并且無可奈何。
“太狠了。她。”
“誰?”
“和美啊。還能有誰。”真弓一腔“你明明就知道我說的是誰的”的口氣,“才剛回來就給下馬威。這樣好嗎。這麽多年的英國生活就沒有給她一點‘初次見面要禮讓’的紳士教育嗎?”
“親愛的,她是個女人,不是紳士。”
“我就是這個意思,你咬文嚼字幹嗎?”真弓不滿。
“唷。” 忍足唏噓,“平時最愛玩文字游戲的人也能有這個覺悟啊。”
“你有意見嗎?有意見直說啊。大不了咱倆break up!up!”真弓尖叫起來。
忍足侑士很少見到自己的小女朋友很少這麽不鎮定。
“好好好,怕了你。”他舔舔嘴唇,“你真的還有那麽介意和美嗎?你們都這麽多年沒見面了。況且,其實她從來沒有正面冒犯過你。”
真弓眯起了眼睛。落地窗外的風景抽象成一片模糊。
“确實,沒有冒犯過我。”她思考一陣之後地說,“算了,或許只能說不對路吧,我一直一來都那麽讨厭她。你也知道,這女人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從她出現在景吾家裏那一天,我們就都知道不是嗎。”
忍足沒有說話。
“算了。我會找時間會會她的。”真弓滿口的漫不經心,一副“我欲乘風歸去,你休要留我”的架勢。
“你還沒會她?”忍足略顯驚訝。
“呵——應該說還沒有正面會她。”櫻井真弓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那天她回日本,我早知道。昨天我去景吾家送星野燦的衣服的時候,佐藤和美也在,只是我沒見到她。景吾說,她在洗澡。”
真弓的話聽上去很有調侃的意味。忍足暧昧不明的“哦”了一聲,讓她想笑。
“星野燦還不知道吧?”忍足正色。
“你指的是什麽?佐藤和美還是我?或者是渡邊修和景吾……”
“所有她不該知道的。”忍足簡潔地回答,“我是想告訴你,玩可以,但是要适可而止。我不說你也知道媒體的強大之處,他們的語不驚人死不休你也早早領教過了吧。”
忍足所說的那件事情,就是真弓在跡部景吾一歲的生日會上——沒錯,一歲,那個時候他們還是嬰兒。那次生日會上,剛剛走到一起的跡部家和櫻井家被記者提問,是不是會讓真弓成為跡部景吾的妻子,并問及了下一代——是說真弓的下一代的“制造計劃”。這麽說比較含蓄,後來長大的真弓從母親口中聽到的版本是說,準備在真弓和景吾多大的時候開始關起門來辦事。這件事一度是他們從國小到國中一路的笑料。
真弓用食指輕輕地卷着電話線:“放心,我有分寸。”
“你又想玩兒什麽?”皺眉。
“沒有。”她面對着電話筒笑臉一綻,“不過,是想再辦一次酒會而已,給大小姐接風洗塵啊。這麽多年的朋友,怎麽能連這點禮節都沒有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上篇(4)
作者有話要說: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