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節課,燦在講臺上中規中矩地介紹了自己
了。他還很體貼的特意想到邀請新同學,居然這麽輕易地被拒絕了。
跡部景吾非常失神地看着看臺上那個專注讀詩的瘦小身影。
——她怎麽就那麽氣定神閑呢,星野燦。從一開始就不是那種随處可見的追捧自己的女生。她總是挂着亦真亦假的笑。喜歡看書勝過與人交談,但是談起來就把人噎得沒話說。看上去人畜無害性情溫和,誰有知道心裏藏着多少秘密呢。
跡部覺得自己的右手有些麻,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握着球拍,太用力了。
“哼。”不屑。不過是個立海大保送來的交換生,家裏窮得只能住宿舍,她會有多少精彩值得他關注?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認。她是有那麽些特別的。
跡部景吾一直認為沒有什麽資料調查不出來,如果查不出來是因為砸的錢不夠多。他曾經用這種方式認識了無數人的底細。一直覺得這種方法很好,不需要直接接觸,就能知道對方是什麽人。而對于星野燦——雖然這麽說有些卑劣但是他還是得說,他确實查過她了,只可惜沒什麽用。因為這個女人給他的感覺就是,再多的資料都概括不了她——而且,其實也根本沒查出什麽結果。姓名性別生日履歷之外,多一點非官方資料都沒有。
What the fuck is wrong with me!跡部景吾低聲的咒罵。竟然有人打破他的定義,三番五次拒絕他接近,更是不假思索地拒絕他的邀請?
當然,他沒反應過來他罵的其實是自己。他崇尚自制,但明顯現在他已經不能看懂這個為了一個不起眼的女人而游離于自己控制之外的跡部景吾了。
真弓輕輕撞了撞忍足的胳膊,小聲說:“他入戲比我想象的還快。”
“真弓。”大少爺的聲音裏明顯多了幾分愠怒,真弓看出他在努力壓抑着,“你無論如何、就算是坑蒙拐騙,明天晚上也要把那個星野燦帶上。本大爺就不信,什麽女人敢駁我的面子!”
——真的是太不華麗了。而且還不華麗地找借口。真弓輕笑着咂咂嘴。明明就是從一開始就想接近她了,可惜一直接近不成所以很生氣呢。
這沒辦法,燦一直都是天衣無縫的保持疏遠——這次拒絕除外。這次燦做錯了,跡部景吾可是給燦安了一個不能反駁的罪名。所有的憤怒都找到了出口了。
——既然導演這出戲,怎麽能連支配演員的行動這種小事情都做不好呢。
真弓笑笑。就算跡部不說,她也會把燦帶過去的啊。這麽好的機會,而且聞起來有一種八點檔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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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3)
3.
真弓邀請燦失敗的第二天,也就是跡部景吾舉行舞會的當天,燦簡直整整一天都避免和他們面對面。“他們”包括真弓、忍足。跡部景吾也勉強算一個吧,燦雖然和他不熟,但是人家畢竟是當事人。
不過真弓并不是沒得到接近燦的機會。畢竟連燦都承認,她是個實力相當的對手。
“我說櫻井同學,你別再跟着我了。”燦翻了個白眼,“我總覺得你在算計我。”
“怎麽會呢。”真弓人畜無害地笑着。
——真弓當然知道,星野燦對于真弓要在她身上寫一個劇本的計劃應當是有所察覺的。如果她遲鈍到一點都沒有感覺,那她就一點也不特別了。
“都說了我不會去啦。”燦很傷腦筋,“你總不會要強迫我去吧?我有神經衰弱,去不了那種場合的……”
真弓很無辜:“我沒有一定要你去啊。”
“可是你一直跟着我。你說吧,要怎麽樣才算完啊?”
“那就打個賭吧?”真弓來了興致,露出一個可愛到恐怖的微笑,“我一定能說服你去參加party的,看看我們兩個誰輸誰贏,時限為今天一天。”
“那好吧,要是你沒有說服我,告訴我你在搞什麽鬼吧。”燦很頭疼。這間學校的學生都喜歡玩這種強人所難毫又無意義的游戲嗎。
“我贏了呢?”
“那我就答應你去參加舞會好了吧?”
“Deal.”櫻井真弓跑得很快,好像生怕星野燦改變主意。
下午放學的時候,燦發現天比以前黑的要早些了。天氣已經開始微微發涼,裹着深秋的味道撲面而來。
燦忽然很想去北海道,她從沒去過那裏,如果寒假有空的話,她很想去一次。聽說在劄幌①,因為白令海峽南下寒流影響,一年中有半年都在下雪。北海道的紋別市北臨鄂霍次克海②,冬天的時候會有流冰漂流到岸邊。
快要冬天了啊。燦這麽想着,安步當車地到了植物部。
“部長?”燦換上白大褂卻沒有看到渡邊修。
“這個狂人也會遲到。”燦自言自語地笑笑,拿起了水壺,用鑰匙打開了實驗室後面植物溫室的門。日常的時候,渡邊的習慣是把這裏鎖得嚴嚴實實。他對待植物的态度讓燦覺得,他是把植物當做戀人的吧。燦想想自己最開始就覺得他和幸村的相像之處,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拟人修辭用得非常準确——幸村,似乎也把立海大所有網球部的部員當做戀人來着。
渡邊只把鑰匙給了燦一把,而且說得很暧昧:“這裏的鑰匙我只給你一個人哦。”
渡邊修其實是個很純良的人,似乎是燦想得有些邪惡了。
——啊啦,我可是已經絕種的乖孩子哦,你才邪惡呢。燦微笑着想道,似乎是在反駁自己體內的另一個人。
溫室裏種着三色堇。渡邊其實不喜歡開花的植物,不過自己曾無意中向渡邊修提及對紫色的三色堇的喜愛:貓臉一樣,有點恐怖的可愛。
實驗室的電話響了。那時渡邊特意安裝在那裏的,專門為燦。因為他是有一種叫“行動電話”的東西。
“喂?”燦拿起聽筒。
“燦嗎?我是渡邊。”
“部長大人,您遲到了。”燦故意一字一頓的嚴肅地說。
“那個,我是想告訴你一聲,我今天要請假。”
真稀奇。渡邊修會請假,簡直就是太陽運行軌道措移至銀河系之外。
“你是部長,幹嘛找我請假。”
“我是想說,你也得請假。”
“為什麽。”燦生生的把一個疑問句說成了陳述語氣。
“其實……其實……”渡邊聽上去非常的憂慮,“我是,想問你……你能不能陪我出席一個舞會?”
“你說什麽我沒聽清。”燦眯着眼睛——怎麽回事?真弓請她參加舞會,這兒又來一個。What is the fucking wrong?!
“那個那個,我是說!我是……”渡邊明顯急了。
燦忍不住笑出了聲音:“你真以為我沒聽清啊。”
——真是可愛的學長。好吧,她收回剛才的話。純良娃其實并沒絕種。
“啊?……哦。”渡邊那頭默不作聲了,燦開始想象着他臉紅的樣子。
不過沒過多久,他就忍不住了:“我說,你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不答應啊。”燦悠閑的掀開花灑的蓋子——沒有水了。
“為什麽啊?”渡邊修倒吸一口氣。
“我沒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嘛。而且不喜歡這種場合。”燦看看手表,“我在澆花呢,要先挂了哦。”
這是燦從沒例外過的又一次單方面挂了渡邊部長的電話。她想早點澆完花早點回去,櫻井真弓和她打了個賭,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找來呢。
燦眯着眼睛看着實驗室的挂鐘:“說不定不用等到整整五點呢。”
忽然電話鈴就又響了。
“真的是急性子啊。”燦微笑着接了電話,“真弓。”
“看來你早猜出來了哦。”燦有所遇見這一點,真弓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嗯嗯。看來這次是平手啊。”燦幹笑了兩聲,“你找到說服我的答案再開口哦。看在我給了你那麽多理由不去的份上,給你打個折——最後一條,就是那個‘我讨厭熱鬧’你可以不用說服我。來吧。”
前一天燦用來搪塞不去舞會的話真弓都還記得。一個喜歡拿真人寫劇本的人,連這麽一百來個字的臺詞都記不住,那才叫丢臉。
“好吧。”真弓吸了一口氣,“那你聽好哦。”
“嗯。”燦乖乖的笑。
“舞會不一定必須跳舞——對了,我說過這是舞會嗎?我記得我說這是party,所以第二條也不成立。并且萬事都要有第一次麽。第三,去哪裏可以幹事情很多,起碼可以白吃白喝,而且吃的都是美食哦,你一定會喜歡的。第四,我既然給你打電話,衣服的問題就完全不需要你操心。第五,我已經跟歌野絢香‘交流’過了,她對你去party的行為表示完全理解。第六——難道你不知道明天是周日嗎?你居然還擔心作業的問題?第七,我據我所知,你們植物部連部長都跑了,我像你現在應該不需要活動到很晚是吧。第八——第九什麽來着?等一下我想想……你要看書是吧?沒問題,你要是答應去的話,我送你一個圖書館好了,你考慮以下這個建議。我記得最後一條理由你打折送給我了嘛?那我補充一條理由做還禮吧:這也算是班級活動,大家都在的,你不來實在是不合适。你不是說很多同學都不認識嗎,剛好趁這個機會嘛,我可是還特地為你找了一個男伴呢。”
“哇,好厲害。”燦忍不住想鼓掌,“我随口說的理由你都記得啊。”
“當然。”真弓驕傲地笑笑。
“為了說服我而專門記住的?”
“算是吧。怎麽樣,這次算我贏了麽?”
“當然,當然。你這麽認真。”燦露出了純潔并且無辜的笑容,“其實我說的這些理由,除了最後一條我全都忘了。”
——當然,當然。把游戲當真的人就輸了啊。
“好了,我承認這次是你贏了。”真弓倒是很爽快,“不過上面那些夠不夠說服你呢?我為你找的男伴可還在等你呢。”
“嗯……”燦微笑着思考了一會兒,“好吧,看在這位辛苦的男伴的份兒上——哦是的,辛苦,——要專程陪伴我這麽一個醜女人。”
“是嗎?”真弓在那頭不懷好意地笑,“你能不能回回頭?”
燦愣了一下。完蛋了,她早該猜到的——櫻井真弓怎麽會抛棄她摯愛的游戲?
就在實驗室的門口,真弓笑眯眯的看着她。燦心裏升起不祥的預感。
然後燦把視線轉移到真弓身邊的人,她倒吸了一口氣——她真是完全小看了櫻井真弓。這次這個游戲,自己是完敗。不,比完敗還糟糕。因為她不僅把游戲輸了,而且,還完全被真弓戲弄了。
——真弓身邊那個人、那個所謂男伴,是渡邊修。
作者有話要說: 我還是很滿足了。我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寫完它。
^ ^
☆、上篇(4)
4.
“被你擺了一道。”燦語氣裏甚至還有少許遺憾,可是真弓看得出來是裝的。她的本意或許是要表達“找個機會我弄死你”之類的。
“呀。燦姐姐你化起妝來真好看。”絢香在一旁打岔,忽略了燦給她的那個白眼。
真弓、燦以及歌野絢香正在宿舍裏面忙着折騰燦的臉,但是渡邊就沒那麽好運了,女生宿舍不讓男生進——他正在瑟瑟秋風中伫立着,感受着大自然給予的心靈的聲音……當然,這是燦想出來的說法。
“我不穿那個。”燦尖叫起來,“我拒絕裙子!”
“為什麽。”真弓一片平靜,“給個理由先。”
“我……”真弓第一次看見燦支吾。
——可真有意思。真弓在心裏笑嘻嘻。
“我就是不喜歡裙子。”燦理直氣壯。
“別忘了今天你輸了。”真弓友好的攤攤手。
“我的賭注只是跟你去參加那個什麽舞會,沒有我必須穿裙子吧?”
“舞會難道不是跳舞的嗎?難道你穿着你平時那些破洞的牛仔褲去跳舞?”
“你不是說是Party不是舞會嗎?”燦瞪着真弓。
“——哎呀不要這麽較真嘛……”真弓對自己曾經用來說服星野燦的論據全不在意,一面笑得極其美好,慢慢舉起那件禮服,好像用意念就能給直接它套在燦身上。
燦盯着真弓手中的那件撇了撇嘴:“我一沒身高二沒身材,三我長得像個男的,四還沒想出來。你讓我拿什麽穿?”
“哦。”真弓把手上的禮服翻來覆去的看,好久才嘆了口氣,“唉,挑了那麽久的小禮服被小燦燦一票否決了呢~~”
“說過了你不許叫的這麽惡心。”燦惡狠狠地說。
“不過也對,小燦你的身高目測不超過1米55。身材……算了我不說了。”真弓默默的嘆了口氣。
星野燦表示認可地攤攤手:“你有這個認知就好。”
“咦,對了。”真弓粲然一笑,“我有好主意了,去我家吧。”
“你家?幹嘛去?”燦不自然的僵硬,拿着鏡子照真弓動過手腳的那張臉——雖然妝才畫了不到一半,但真弓的功力意料之外的好。
燦長舒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會給我毀容呢。走吧。”
燦打點好絢香的晚餐——自從她搬進宿舍之後,都盡量親自下廚,不讓這個小姑娘去飯堂。一切都安頓好了才和真弓出門,渡邊修就站在宿舍樓門口,不知所措的瑟縮着。燦知道秋天的晚風還是挺冷的。不過,這就算是欺騙她的懲罰。
渡邊看着妝施到一半的燦愣了一下。
燦倒是安之若素的接受着渡邊的眼神,坐上了真弓的車。
“今天怎麽有司機來接你?還有,你那位呢?”燦諷刺地說。
“忍足?”真弓略微笑笑,“他去找跡部了。今天我們不一起。”
“原來你們也會分開策劃事情啊。”燦故意把後面幾個字說得挺重。
真弓倒是不怎麽在意,自顧自地說:“我上個月訂了一套禮服,我都快忘了。那件小禮服倒是很适合你。還有一雙鞋子,其實我很喜歡的,不過讓給你了。”
“有必要嗎。”燦喃喃地說,“你喜歡的話幹嘛要借給我。我又不是非要去,也沒必要弄得那麽花哨。”
“那裏有很多人。有全班的人包括老師,全部都在,而且都是盛裝出席。我不希望你成為被讨論甚至是人身攻擊的對象。”
真弓的口氣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但不知怎的就讓燦感到了澄澈和誠懇。
燦不知道那是真還是假。從沒有人真誠待她。不,或許有過,但是已經不存在于她現在的生活裏。
十三年後,燦在回想這一年遇到的人時,明白了一件事情——真弓她雖然是個滿足自我的人,雖然非常惡趣味,雖然企圖把她的人生寫成自己的劇本,雖然沒有多少對人類的同情心,但是真弓始終是把她星野燦當做世界上的另一個櫻井真弓來坦誠的對待。
因為她們如此相像。
作者有話要說:
☆、上篇(5)
5.
星野燦還是很喜歡那些華燈初上的黃昏的。天氣晴朗,血紅色的雲霞蔓延,後來會慢慢變成深藍色的夜空。
五歲那年的一個傍晚,燦站在水泥鋼筋搭建的世界的頂空踮起腳向下看,她看到的不是繁華,而是疾病的姿态。東京這座繁華城市的妖嬈夜景就像是一面巨大的反光鏡,将她的那些沉默全部擋回來,殘忍地讓她無處釋放,殘忍地讓她不得不看清自己。她面對着那面反光鏡,點燃了生命中的第一只煙。那個時侯她還對吸煙沒有确切的概念,只是盲目的覺得,那些緩緩升騰的白色煙霧從口中噴薄而出,像是把靈魂裏的悲涼和絕望帶走一樣。五歲的她被嗆得眼淚都流出來。但是她沒有咳嗽。她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因為黑暗深處的眼圈通紅的她,是根本就像啞了一樣。
那個時侯她就承認了,命運這個東西,勝出了。
“你怎麽了,不舒服?”汽車後座,真弓輕輕拉拉燦的手,看到她蒼白的面色,安慰,“別緊張,一個party而已麽、”
“沒有,我沒緊張。”燦勉強地微笑着,但是真弓看到了她目光中的嘆息,沒有辦法用聲音去安慰的沉默嘆息。
她安靜地倚在汽車的角落裏,兩眼無神的看着車窗外的被晚霞染紅的天際,用一種像在看錯過的時光的神情。五歲時候看清的無奈,現在又重演了一遍。不管是用什麽身份,她還是被迫地回到了這個燈紅酒綠夜夜笙歌的世界。不屬于她卻三番五次把她扯進來的世界。
渡邊修坐在汽車的副駕駛位置上。後視鏡裏的星野燦讓他覺得一種特殊的味道在蔓延。她其實很漂亮——不,漂亮是種膚淺的東西,燦此刻的美麗是從骨子裏滲透出來一種獨特的氣質。除此之外還有一種人人都喜歡的平靜堅忍的味道。
她沒有畫很濃的妝,真弓為她立體的面頰用了緩和溫暖的色彩。她稍微長長了些的短發從兩側向後抓起來,後面用了假發。她穿上了小禮服,還有非常別致的高跟鞋。她臉上透着疲倦,但是她在得體的微笑。渡邊修開始懷疑這單薄的肩膀上究竟背負了多少東西。或許是夕陽塗抹了她平日那些銳利的棱角,她的兩個瞳孔裏有着兩條溫暖平靜的橙紅色河流。
“我們到了。”真弓微笑着拉起燦的手,“Honey?”
燦突然回過神來:“啊……啊。對不起。”跟随着真弓下了車。
她滿臉倦容。有一種驚豔的美麗。那是黃昏的顏色。
沒錯了。真弓在那一刻突然領悟過來,燦那種吸引着自己的美麗,就是她身上的黃昏的氣息。
“好漂亮。”燦啞然失笑,看着面前輝煌的猶如城堡的建築,“這就是跡部的家啊。”
“不是。”真弓的眼神忽然緩和下來,“那家夥,哪裏有家。這只是他的——房子而已。”
燦輕輕的一愣,然後溫柔地笑了。他們是那樣的不同,沒想到在這件事上竟然是一樣的。
“星野。”渡邊修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我的女伴。我想我們應該挽着手進去。”
燦的臉上掠過一絲驚慌,但是她很快就明白是她看錯了。是渡邊,不是幸村……眼花而已。
生活一定要這樣荒謬的巧合嗎。
她突然拉過渡邊的手臂。
——太倉促了。她這麽倉促的是想要掩飾什麽呢。真弓在身後,看着滿天洶湧的那種紅色。像是還沒完全愈合的傷口,被人莽撞的觸碰到,血液又嘩啦啦地止不住。
已經是七點鐘了。這個時節的傍晚七點,天幕已經變成了钴藍色了。燦小心翼翼的挽着渡邊的胳膊,他今天帥氣逼人,還是那麽溫和。
渡邊輕輕拍了拍燦瘦小的肩膀:“穿上高跟鞋終于能夠遷就我的身高了。”
燦不自然的笑一笑。
“你真的沒有不舒服麽。臉色很不好,妝都蓋不住。”
燦輕輕搖頭:“我還好,就是覺得有點冷。不過,學長你為什麽會成為我的男伴的?”
“呵呵。”他溫和地微笑,“我本來就在受邀之列。我和跡——诶?……是……Vivienne?燦,等我一下,我看到熟人。”
他說完就去追那個叫Vivienne的朋友,走得太突然。星野燦有點無語,真弓也不在身邊,只能随便找了個角落坐下。
舞會有很多人在愉快的交談着,如真弓所說,都是盛裝出席。悠揚的音樂。大廳燈火通明,地板亮的能當做鏡子來用。燦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影子。
“哎呀呀,你的男伴真是不負責呢。”
燦猛然擡頭,是忍足。四目相對的時候,忍足侑士像是被什麽點亮了一樣。
“看不出來。”他眯起眼睛,露出優雅的笑容,“原來星野小姐這麽漂亮。真是真人不露相。”
“行了你。”燦冷冷地推開忍足伸過來的“魔爪”,“櫻井呢?她不是應該和你在一起麽。”
忍足很沉醉地勾勾唇角:“如果你是在吃醋的話,我就告訴你她在哪裏。”
“得了吧。”燦站起來,卻不小心沒站穩,栽倒在忍足身上。意料之外的,她感到忍足向後避了一下,甚至胳膊也有點不自然地微微舉起。
“看來忍足同學也不像他們說的喜歡占女生便宜?”星野燦很客氣地諷刺了忍足。她又一次證實了忍足是個習慣掩藏真實自我的人。
見忍足不語,燦捋捋頭發:“真抱歉,我還沒學會穿高跟鞋。”說完晃晃悠悠地走開了。
“你去哪兒啊?”忍足在背後喊。
“找櫻井啊。她把我帶來,又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裏……真是——”燦站住了,把高跟鞋一把拽了下來,“抱歉,我腳趾痛。失禮了。”
可是她的表情分明沒有抱歉地成分,倒是有種“我才不會在乎你怎麽看”的意思。
忍足撲哧一下樂了:“你可真有趣啊——怪不得真弓說喜歡你呢。”
“櫻井她也無非是無聊而已。”燦垂下去的眼神有點疲倦,旋即小聲自語,“她如果也感受過那種讓人羞恥的饑餓,一定沒有時間來喜歡我。“
“什麽?”忍足一個字也沒有聽清。
“沒什麽啦。”燦拎起她脫下來的高跟鞋,非常客氣地道別離開。
直到星野燦離開了忍足的視線範圍之內,跡部景吾才出現。他穿着深紫色的西裝,英氣逼人,顯得格外愉快。
“哎呀。”忍足呷了一口血紅瑪麗,“你真是跟美女沒緣哦景吾。”
“美女?”他皺皺眉頭,“你說誰?”
忍足不懷好意地笑着:“我說的是——星野燦。”
跡部景吾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開什麽玩笑?”
“對于女人的問題,我什麽時候開過玩笑呢?”鏡片背後透過忍足要穿透一切的銳利的目光,和那種特殊的玩世不恭的氣息。
跡部眯起眼睛小聲說:“你不怕真弓知道你精神出軌?”
忍足帶着笑意輕輕推推眼鏡:“這只是對美女常規的贊美嘛,需要上升到精神出軌的層面嗎?”
“哼。”跡部不服氣似的瞪了他一眼,“反正本大爺是不會相信那個長得像男人的女人會漂亮。你是不是智商低下情商破表——什麽都不在乎只要生理上是女的就行?連星野燦都在你的獵取範圍內,啊嗯?”
“我統計過了,這三天以來,你和我說話,三句不離星野燦。”忍足慵懶地考在牆上,笑得很暧昧。他輕輕舉起手裏的杯子,玩味的看着Bloody Mary.
跡部景吾一把搶過忍足的杯子:“你再妖言惑衆,本大爺就以你的名義把這杯酒拿去送給今晚最醜的女人。”
忍足擡擡眼皮,笑着回答:“得了吧。”
“你怎麽會喜歡這種酒的。”跡部看着酒杯嫌惡地皺皺眉,“女人才喜歡這個吧。”
“因為女人喜歡所以我才要喜歡啊。”忍足一臉無辜。
“你給本大爺滾。”跡部景吾憤怒地咬着牙,站起身離開。
“喂,你不是想找星野燦嗎?我告訴你她在哪兒。”忍足忍不住的大笑起來。
“誰告訴你本大爺要找那個女人?”他竟然又返身折了回來,“別以為本大爺不敢把你趕出去。”
“呦。幹嘛這麽心虛啊。”忍足壞笑着,“你真當我看不出來?”
跡部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看着忍足。
“你身邊從沒有過這樣的女人,是嗎。”忍足啜着雞尾酒,微微含笑,“不過作為朋友,我還是得提醒你——她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你可不要太上心。”
“情場高手的忠告?”他桀骜地笑着。
“不,不是。”忍足擡起眼皮,“是洞察力哦。”
“好啦。”忍足聲音低沉地說,“我看見她往長廊那邊去了。還有,她的男伴,是渡邊修哦。”
“是他?”他挑挑眉。轉身離去。
“真弓,你寫的好戲可不像會有和諧的劇情呢。他可有點太上心了。”看着跡部景吾的背影,忍足不由喃喃說道。
喧鬧的大廳的角落裏,走出身着Chanel小禮服的女生,她臉上挂着單純的笑容,慢慢靠近忍足,靠在他的身邊輕聲說:“怎麽你擔心景吾了?”
忍足低聲道:“我覺得他有點太有心了,超出了我認為安全的範圍。”
作者有話要說:
☆、上篇(6)
6.
從落地窗透進來的月光像把周圍都鍍銀了,很好看。
燦遠離了那個喧嘩的大廳。金碧輝煌,喜怒哀樂,浮生衆相,這些她見得很多了。
但是都不屬于她。
她是覺得自己今天的表現很失态。記憶就像是洪水猛獸,把已經毫無力氣的她卷在海浪裏,然後飛快而迅捷的拖向漩渦。她曾經無數次的走進夢裏和現今相同的場景,連大理石的地板都泛着的寒光都一樣的地方。
或許不是夢。她也記不太清楚了。
鞋子拎在手裏,光着腳走在跡部家宅裏不知道是在何處的回旋的長廊裏。她知道在大理石地板上打赤腳很不明智,從腳底湧上來的寒意要把她凍上了。但是,又覺得這樣可以很清醒。
今天是怎麽了呢。來的時候在櫻井真弓面前三番五次的……她大概會感覺到什麽吧。燦盯着自己的腳趾想。其實她心裏很明白這是怎麽回事的,不願意承認罷了。還很固執的自我告誡說,你只是太累了才會這麽反常,你身體有些不舒服。殊不知在這同時她就已經承認了自己的自欺欺人。
“你在這裏啊。”身後傳來低沉優雅的聲音。
燦站住腳步,緩緩地回頭。
眼前的人明顯愣了一下。毋庸置疑,今天的她可以讓每一個曾經見過她的人都失神一陣。
【跡部,你可真是作繭自縛,怕是你還沒有看透你覺得神秘的我,就先把自己搭進去了。】
“不好意思,我不應該在你家亂逛的,真是失禮。”她得體地輕輕鞠一躬。
該死的禮貌。跡部景吾不由地皺眉。這個女人怎麽從一開始就和他刻意地保持距離?她憑什麽總是顯得對他那麽淡泊?還有她身上那種讨厭的氣息是什麽?對他的欲擒故縱?那麽他承認,星野燦确實成功了。他大少爺徹底下定決心要弄懂她了。不過她也要為她的這種方式付出代價。
“回大廳去吧。”他用冰冷的口吻說。
“命令嗎?”燦對他的口吻表示不滿。但是這層情緒薄得她想抵賴也可以。
跡部景吾輕輕“哼”了一聲,把頭扭向了一邊。
“抱歉……但是,我能在這裏待一會兒嗎。我有點神經衰弱,不太習慣外面那麽多人。”
“啊嗯?”他眯起眼睛。狹長的眸子裏閃着耀眼的光,“神經衰弱?”
“好吧……其實我就是想自己待一會兒。”燦吐吐舌頭,“反正我回到那個大廳,也沒有事情可做嘛。為什麽要回去啊……真是的。跳舞什麽的……”
燦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像自言自語。她定定地看着窗外,臉色的月光映得蒼白。但是有一種生來平靜的氣質。
“本來就已經面無血色,這下更像是幽靈了。”跡部景吾的口氣松了下來。星野燦總是帶點游離的神秘感,自己硬要接近也沒有什麽意思。
“啊?”燦呆呆地扭過頭看着他,又是那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表情。
他不屑地轉過頭,“你确定不走?”
他做好了準備,對于星野燦即将到來的沉默。
但是她說話了。而且岔開了話題。
“為什麽我覺得,你總是在刻意的接近我。”燦微笑着說。
——居然面不改色地說出這樣的話。
“你胡說什麽?!”他條件反射地暴跳如雷。
“憤怒只會洩露你的心虛。”燦笑得更加開心,“別不承認了。”
“你……”跡部瞪大了眼睛。
“你覺得你的掩飾能瞞過一個女生的眼睛?”燦側過頭看着他的臉。他長得可真精致,真漂亮。
“有什麽不能的。”跡部景吾眯起眼眸。
“那就是說……”燦笑意難減,“你承認你在掩飾?”
跡部啞然失色。
“好了,別這麽做吧。”燦走進,細長的手指輕輕地碰了碰他的手臂,“你這麽努力的,是想要證明什麽呢?證明所有的女生都要圍着你轉?證明我并不特別?還是證明你的感覺根本就是錯的?”
跡部一把抓住她的手,壓着嗓子:“你知不知道你這麽做,很危險。我不得不提醒你,沒有我的命令,這條走廊裏永遠不會進來第三個人。”
“是麽。”燦非常狂妄地笑起來,這徹底激怒了跡部,“我親愛的少爺,你千方百計的想要接近我、弄懂我,為的也不過就是你那無聊的自尊心。你只是不習慣你身邊千篇一律、上趕着奉承你的美女中間出現一個貌不驚人又刻意和你保持距離的我。得了吧,你一早就輸了,從你覺得我特別的那一秒鐘,你就輸給我了。”
他瞪大了眼睛。她如此放肆的戲弄他,還能微笑着用得體的語氣來擺出勝利者的姿态。
“我們還是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