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王權戰争(18)
事實上,越前遠遠低估了人類的狡猾——就在他以為周防會安安分分留在監獄中以待時機的一星期之後,周防越獄了。
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越前正在宗像的辦公室裏,趁宗像不在,對桌上那副已經完成大半的、複雜程度空前的拼圖大肆破壞,以報複對方待周防并不太人道的行為。幹壞事正幹得起勁,突然聽見門被“砰”的一聲大力推開,他吓得渾身一顫,忙擡頭看過去。
進來的人正是宗像,面色鐵青,向來冷靜的瞳燃燒着熊熊怒火。也不理會越前欲蓋彌彰的小動作,他從緊咬的牙間擠出一句話:“周防尊帶領吠舞羅的人占領了葦中學園,将所有學生扣留在校園裏。”
“葦中學園?他不是被關在監獄裏嗎?還被你用那麽粗的鐵鏈鎖着。”略帶心虛偷偷看了一眼被自己弄得亂七八糟的拼圖,越前困惑看向宗像,追問道:“他扣留學生做什麽?”
“你以為就憑那幾根鐵鏈能困得住他嗎?”想着幾乎被毀了一半scepter4駐地,宗像的眼神越發的陰沉,走去沙發前一坐,捏着眉心道:“不管他打算做什麽,這次的事已經牽涉到平民,他若不能給出一個很好的交代,我是不會放過他的。”
扣留大批手無寸鐵的學生,周防的行為的确是相當過分的,這一點越前很清楚。但就算清楚,他還是忍不住替周防辯駁:“也許他真的有什麽必須要做的原因呢?你就不能先調查明白再下論斷嗎?”
原本已經足夠火大了,越前這話對宗像來說無疑是火上澆油。眉心狠狠一擰,他霍然起身,大步走過去居高臨下緊盯游移閃躲的貓眼,冷冷道:“不管怎樣都不準把平民牽涉其中,這是規定。”
心想周防雖然向來行事放肆不羁,甚至有些極端,但絕不是會把無關人等牽涉進來的性格,越前無端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忙忙起身道:“我要去找他,問個清楚!”
“站住。”将埋頭從身邊走過的少年一把拖了回來,宗像回望不滿瞪來的眼,惱怒的情緒似乎冷靜下來了,道:“葦中學園位于孤島上,只有一條路出入,現在什麽情況我們并不了解。我已經派人去調查了,在調查結果反饋回來之前,你先不要輕舉妄動。另外……”嗓音微微一頓,将越前重新按進辦公桌後自己專屬的位置上,他淡淡扯動唇角,“把這副拼圖給我還原成你弄壞前的樣子。”
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越前今天算是領教了,好在被宗像派去調查情況的伏見回來得還算快,讓他偷偷松了口氣。等兩人在門邊耳語完畢,他幾步追上宗像,望着微微流露不贊同的褐瞳,道:“我也要去。”
“啧……”實在找不到可以拒絕的理由,也知道就算拒絕了,越前也會想辦法跟過去的,宗像眉心微擰,注視寫滿堅決的貓眼良久,終于颔首道:“好好跟在我身邊。還有,拼圖的事我并沒有忘記,回來繼續拼。”
心想着這事結束後說什麽都不要再回scepter4,并且一路上盤算了好幾個計劃,越前跟着宗像乘坐指揮車,很快便來到了葦中學園。
因為擔心貿然進攻會傷害到學生,負責指揮行動的淡島把防線布置得很靠後,位于大橋的中央。看到宗像到來,她快步迎過去,立刻彙報道:“吠舞羅占據了整個校園,但并沒動武,只是向他們打聽一個叫伊佐那社的學生。這是伊佐那社的資料。”
湊過去看了看那份資料,越前不禁皺起眉頭,道:“這是殺死十束先生的兇手。他只是個學生嗎?還是他就是無色之王?”略微頓了頓,他問宗像:“你打算怎麽做?”
“當然是抓捕越獄的周防尊。”冷冷一哼,見越前頓時擰緊了眉似要反駁,宗像示意淡島稍等,扯着他返身走回指揮車。不顧越前的掙紮将他推進車廂,宗像用相當冷靜的語氣道:“伊佐那社是不是無色之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周防在離開scepter4以後就直接來到這裏,說明他已經有目标了。如果真的讓他殺了無色之王,你知道後果是什麽嗎?”
弑王是有負擔的,以周防現在威絲曼偏差值已近臨界點的狀态,一旦他殺死了無色之王,必然導致達摩克利斯之劍隕落,這一點越前相當清楚。面上的氣惱漸漸消失,他沉默了一會兒,道:“我要去見尊,無論如何,我都要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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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你這一去只是徒勞無功呢?”并未立刻拒絕越前的要求,宗像只是靜靜的看着他。強迫自己無視金琥珀貓眼中難掩的一絲黯然,他狠了狠心,繼續冷冷道:“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明顯了,他從一開始就篤定了主意要瞞着你,你的勸說不會有任何意義的。”
“不管怎麽樣,我都想再試一試。”微垂下眼皮,躲開青王看穿一切的銳利目光,越前抿了抿唇,道:“你只要答應我,在明天之前不要發動進攻就好。弑王是要背上負擔的,對你也是一樣,我不想你變得和他一樣。”
為着這最後一句話,宗像冰冷的面孔上出現了一絲裂痕,感動、欣喜交織着難言的複雜在眼底浮起。伸手輕輕撫摸白皙精致的面孔,勾起小巧的下颌落下極為克制的淺吻,他沙啞着嗓音道:“好,我答應你了。”
與宗像交涉完畢,越前在伏見的護送下跨過封鎖線,來到葦中學園門口。負責守門的鐮本力夫,看到越前倒也沒阻止,只是皺着眉對伏見道:“你還不要進去了,否則八田看到你又要發瘋。放心吧,越前是我們吠舞羅的人,沒人會傷害他的。”
聽着伏見發出一聲不屑的輕哼,越前回頭看了看他,道:“禮司答應過我,明天之前不會發起進攻,你還是回去吧。”
默然注視了越前一陣,伏見也不堅持,只在轉身時淡淡道:“不要辜負了王對你的信任。想要打開他的心扉很困難,你既然已經做到了,就別讓他再因你而關上。”
無需鐮本的指引,越前跟随心中的直覺,在學院後山一處廢棄的教學樓旁找到了周防。那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細細的雪紛紛揚揚的灑落,周圍一片寧靜,聽得見腳踏上滿地薄雪的聲音。
周防就躺在一塊倒塌的石頭上,嘴裏叼着燃燒了一半的香煙。聽到腳步聲,他微微側過臉,對纖瘦的身影扯出一抹淺淡的弧度,用慣有慵懶的嗓音道:“小鬼,你還是追來了。”
理也不理那只主動伸來的手,越前自顧自走過去,爬上石頭,哼道:“你這個騙子,明明說好了的,若有行動,一定會通知我。”
“冷嗎?”見越前衣衫單薄,周防伸手摟住他,一縷淡淡的紅光從指尖騰起,籠罩住彼此。垂眼看看依舊氣鼓鼓的面孔,他低低笑道:“事情發生得很突然,來不及了。”略微頓了頓,他一反常态,解釋答:“我也沒想到無色之王會主動攻擊我,不過也給了我機會,追尋到了他的落腳點。只不過,他只是寄宿在伊佐那社的身上,随時可以脫離,想要找到他還很困難。”
被溫暖的手臂環抱着,越前不自覺朝周防靠了靠,眉心凝起淺淺的結,“找到了以後呢?殺了他為十束先生報仇嗎?”
沒有忽略這略帶沙啞的嗓音裏滿含的不贊同,周防湊過去,用唇蹭了蹭冰冷的臉頰,輕聲道:“你知道我的答案,又何必再問?”
“如果你自己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會因此墜落,你還是要堅持這麽做嗎?”仿佛被這樣的回答氣到了一般,越前猛的坐直身體,緊緊盯住含着一絲淺笑的赤瞳,沉聲道:“你覺得十束先生會高興嗎?”
“高不高興,那是他的事;我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可以了。”懶懶的嗓音聽不出情緒,周防擡手撩起越前的一縷發在指間把玩着,沉默了片刻後又道:“我說過了,這件事你別管。”
不知是不是已然清楚此事已成定局,再無回轉的餘地,越前難得沒有反駁,只是盯着周防的頸側。看了好一會兒,他慢慢的靠過去,一個吻落在溫暖的頸部皮膚上,一點點游移。最後,當吻到微微鼓動的頸部動脈時,他挑眼看了看周防的反應,悄悄張開了嘴。
然而,周防早看穿了越前的心思,不等他咬下便一把捏住了小巧的下颌。稍微挪開一點,他靜靜注視着略顯慌亂的貓眼,淡淡揚起唇角道:“別用對付你哥的手段來對付我,小鬼。先不說你是否一定能成功,我是絕對不會讓你現在初擁我的,我需要王的力量。”
被揭穿了,越前眼底浮起難掩的羞惱,一把拍開周防的手,翻身跳下石頭。轉眼看着仍坐在原處一動未動的周防,他傲然一揚頭,哼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明明臉上的表情已經足夠說明一切卻還要強撐,周防被越前的行為逗得溢出低沉的輕笑。盯着越發氣惱的貓眼看了一會兒,一抹惆悵不舍慢慢在赤瞳中散逸開來,他微微颔首道:“回去吧。我答應你,等這件事完結,什麽都聽你的。”
對實力正處頂峰狀态的赤王用強,越前不用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所以明白此行絕對不可能達到目的了。既然這條路已經被堵死,他也不欲留在這裏繼續浪費時間,低低罵了一聲“混蛋”,轉身便走。
回到scepter4的地方,聽淡島說起宗像獨自去找周防了,越前先朝夜空看了看,沒有發現達摩克利斯之劍的蹤影便放心了,獨自回指揮車思考對策。想了半天也能想出特別好的辦法,反倒把并不是刻意等待的宗像給等回來了。看着一臉倦色的青王,他皺皺眉頭,道:“你抽煙了?”
脫下沾着煙味的外套随手往旁邊一扔,宗像拉了張椅子坐到越前身邊,捏着眉心道:“你不應該問我和他談判的結果嗎?”
“就他那個臭脾氣,不用問也知道答案。”冷哼一聲表達對周防的不滿,越前歪着頭看看宗像,道:“你要不要跟我合作一次?”
“合作?跟你?”倒不是看不起越前,宗像只是對這個建議感到意外,不覺挑眉看住異常冷靜的貓眼。就這麽對視了一會兒,他的眼神變得嚴肅了許多,點頭道:“說來聽聽。”
“最近,我大概想明白了那天咬龍雅是怎麽回事,我要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對尊進行初擁。”緊緊盯着宗像的反應,見他聽完後微微一蹙眉但并未反對,越前趕緊接着道:“我們都不希望他的劍墜落,我的方法既能保住他的命,又不用你承擔弑王的負擔,不是很好嗎?”
關于血族的初擁,宗像只聽黃金之王含糊說起過,并不了解到底是怎樣的行為。可見越前說得認真,他也不由得遲疑,畢竟殺死周防并不是他目的和初衷。垂眼沉默了片刻,他問:“你能确保這個辦法萬無一失嗎?一旦錯失機會,那便是不可挽回的局面了。”
其實越前也不敢肯定,若當時龍雅肯讓他繼續下去,是否真的能夠讓龍雅失去種族天賦。可哪怕不肯定,他仍希望争取到拯救周防的機會,宗像是他必須求助的對象。所以盡管心裏像打鼓似的七上八下,他面上仍是酷酷的表情,揚頭傲然哼道:“當然。”略微頓了頓,他又忍不住心虛的補充了一句:“就算我萬一失敗了,不是還有你嗎?難道你對自己的實力沒有信心?”
明明知道不應該把攸關數十萬人生死的大事交托到一個并不完全了解的異族少年手上,可宗像卻禁不住那雙向來驕傲的金琥珀眼眸看着自己時隐隐含着的期盼,不語良久後終于艱難的點了點頭,沉聲道:“好,我明天行動時會帶上你,也會給你制造機會。但醜話先說在前頭,若你失手,就由我來殺了他。”
當然不會告訴宗像,即便是初擁無效,也一定會盡全力阻止對方擊殺周防,越前很幹脆的答應了。可心裏總覺得對不起宗像的信任,他帶着些許歉疚主動握住溫暖的大手,小聲道:“你也不要受傷了,禮司。”
極少能聽到越前喚自己的名字,聽得宗像心弦微動,反手将少年纖瘦的身體扯進懷中緊緊摟住。垂頭,帶着一點急切的情緒尋到柔軟的唇瓣,在其上反複輾轉吮吸,他半是無奈的低低嘆道:“你啊……總有辦法讓我答應這種不合常理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