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屬感

第5章

心裏裝着事，顧念握着水瓶真正漫無目的的逛了起來，走到哪裏算哪裏，時不時拿出手機出來拍兩張照片錄一段視頻，想着幫沈含做參考用。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走到老樹旁來了，老樹的樹冠很大，連零星投下來的光點都很少，走到樹蔭下很是涼快，樹幹兩側背對背設了兩張長椅，他走的也有點累，就坐下來打算休息會兒。其實他很小的時候被父母帶着來了一次，但基本沒什麽印象了，除了這棵老樹，因為他們全家一起在這兒拍過一張游客照，還在家裏的電視機上擺了一段時間，這是他童年僅有的全家一起出來玩的記憶，所以他記得這裏。樹倒是沒什麽大的變化，就像長到一定年齡的老人家一樣，很難分辨出80歲和90歲的差別。

他擡頭望着樹冠，突然覺得過往就像褪色了的照片，有些不真實。那時候還是太弱小，沒有能力反抗，面對無法承受的現狀時服從也是躲避的一種方式。

大學四年他想的最多的一個假設就是如果他真的報了G大會怎麽樣，一遍又一遍，也僅僅是想。這些年他從不回來，也很少和他們聯系，除了再沒有回來的必要，從某方面講也是在和自己意氣，從前遠離是被迫、是逃避，現在他在A市生活的很好，是主動，他可以憑借自己的意志做每一個決定，希望用這樣的态度挽救從前的時光，雖然這對所有已經發生的事都于事無補，但總是想多有一些底氣。只能說冥冥之中他也被神靈青睐了一眼，讓他和易沉成為朋友。

剛想到這裏手機就響了，是易沉，他笑着接起來。易沉東拉西扯的聊了一堆，像是在炫耀像是在報告，聊了會兒果然問起他和沈含怎麽樣了，易沉并不知道他和沈含認識，可能純粹出于紅娘心理，語氣十分八卦。顧念扯謊騙他說還行，又聊了幾句就挂了。過了會兒收到條短信，竟然是沈安發的，寫了一個微博名字（三年7班某同學）讓他去關注。看到名字顧念就猜測了一下，點進去看見最新的一條果然是古鎮的圖片，看來易沉還是聽出來了，沈安大概是個聰明人。他給易沉發了個謝謝，專心致志的看微博，沈含發的不算頻繁，大概2天一條，基本都是些日常，偶爾給自己或者其他人做宣傳，不過他粉絲挺多的，每條的回複數字基本穩定在3位數，看了一會兒他退出來點到浏覽器裏用“三年7班某同學”搜索了一下，跳出來簡介：

三年7班某同學，男、xx網站簽約作家，代表作《周考》、《中二記事》、《彩虹橋》、《雨之陸》等，粉絲愛稱卷卷、某君。

中文名稱：三年7班某同學

別名：卷卷、某君

星座：成迷

國籍：中國

職業：網絡作家

代表作：《周考》、《中二記事》、《彩虹橋》、《雨陸》

圈內好友：Anson大神，坨坨、言風瘋

改編作品：《彩虹橋》、《雨陸》

後面是作品的詳細介紹，看到一半感覺胸口有些悶，心緒複雜，他很開心沈含過得那麽好，但這一切他都不曾參與過，沒有他沈含依然可以過的很好。他盯着屏幕出了會兒神，呼了口氣，算了不想了，至少現在他們能見到面了，簡介裏說叫《周考》的這一本在微博上也同步發出來了的，他有點介意內容說明裏寫的話，打算去看一看。

內容說明：作者開了一個神奇的腦洞，除了談戀愛以外，每章都會留篇幅講一道題，數理化三選一，稀奇的是講解的都是真實的高中理科題，重點是講的通俗易懂！有一章講的我在課上沒聽懂看文竟然看懂了！終于明白和學霸談戀愛的好處了，這樣的對象請給我來一打！

看了幾章顧念就明白了，從剛認識的時候到後來高中文理分科，他的主科成績都還好，沈含就明顯的偏科，沒辦法他只有經常給沈含惡補，結業考試前偶爾也會講講物理和化學，沒想到沈含竟然把這個寫出來了，書裏那個課代表講題的方式是他無疑，他得承認自己很感動，剛剛的郁悶一掃而空，只不過哭笑不得的是，題目寫出來了，解題過程也寫出來了，三年7班大人對他本人的記憶卻沒有。

接到沈含電話的時候他已經看了有一半的章節，站起來才發現T恤後背都被汗水浸透了，頭也有點暈暈的，大概是低頭低久了還忘記補充水分有點脫水。因為是随意亂走的，他問了幾次路才找到停車場，景區就是這點麻煩，停車場大都是露天的，找車的功夫又出了一頭的汗，也許我已經臭了，顧念心裏想道。

沈含比他到的早，站在車旁邊跟他揮手，四個車窗大開，走進看發現他神情有些冷淡，帶着一點說不出的意味。

聲音卻依舊溫柔：“你臉色不太好，怎麽了？”

顧念：“出太多汗，可能有點脫水。”

沈含：“上車吧，空調開了有一會兒了，應該涼快下來了。”

顧念點頭上車，靠背上的溫度還是有點高，不過比室外還是好很多，沈含把風向調了下對着副駕吹，發動車往回開，在景區門口停車又買了兩瓶水才走。

“給，你可能是中暑了，這瓶捏在手上，哪裏熱往哪裏貼吧。”

顧念仰頭靠在椅背上，也不管背後黏答答的衣服了：“謝謝，我感覺也是。”

沈含：“你一直在外面逛，沒找個地方休息下？”

顧念不好意思：“除了開始走了幾段，後來一直休息來着，就是休息的地點可能沒選好，在室外。”

沈含：“會暈車嗎，我開慢一點。”

顧念擺手：“不至于。”

沈含：“休息會兒吧。”

“恩。”顧念閉上眼，養神沒有睡。

30分鐘後。

“我問你啊。”

“嗯？”

“你寫了一個叫<周考>的故事是嗎？”

“沈安跟你說的？”

“嗯，易沉給我打了個電話。”

“······嗯。”

“你寫這個的時候在想什麽？”

“······你先告訴我你笑什麽。”

“你看錯了，我沒笑。”

沈含斜了他一眼，“你不會是看這個看中暑的吧？”

“呃，嗯。”

“·····看完了嗎。”

“還沒有，看了一半。”

“你是理科生對吧。”

“嗯，你··”

“之前也說了，現在不會每件事都感到意外了。”

顧念欲解開安全帶的動作被沈含餘光掃到了：“你幹什麽？”

“我想坐後排去。”

“啊？”

想了想還是扣回來了，現在還在行駛中，太幼稚了。

沈含一頭霧水，踩了剎車靠邊停：“怎麽回事？”

顧念動了下解開安全帶的束縛，再擡頭沈含已經變成抱臂的姿勢了，一幅不說清楚不罷休的架勢。他想了0.01秒，伸手抱了上去，能感覺到沈含僵了一下還是把手垂了下來，過了會兒背上環上來兩只手，中間的停頓仿佛把沈含心中的掙紮和思考全部展露出來一樣。兩人都沒說話，好像不明白對方心裏在想什麽又好像完全明白，現在的感受大概是既陌生又熟悉、既新鮮又懷念。

且不知道時間的快慢。

沈含先開口，聲音很輕：“怎麽了。”

顧念盯着車窗外，路邊的樹彎腰彎的厲害，好像在刮大風，不愧是夏天，“只是覺得，果然沈含就是沈含。”

沈含沒接話，這句話解讀出來的意思并沒有讓他覺得很開心，短短的時間裏他一遍一遍的明白自己從前的心意，說不定心裏某個不知道的地方從來也沒忘記過，但他們分開了十年，看顧念的樣子不像是放下過去的人，帶着回憶過十年和沒有記憶過十年，聽起來都不是什麽好的選擇，個中滋味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明白。

他看了眼窗外，松開顧念扣上安全帶說：“走吧，還有一段路呢，可能要下暴雨了。”

顧念點頭，轉回去坐好，閉目養神，不一會兒果然下起雨來，巨大的雨點敲打在玻璃上反而讓他陷入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