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屬感

第4章

沈含睜開眼，和顧念的視線對上，下意識笑了一下，擡手撫摸他的臉，“洗完了？”看到顧念略顯驚訝的表情一下清醒過來，猛的坐起來，還沒開口感覺一陣眩暈，又捂着頭倒回去，通宵的後遺症不是蓋的。

顧念吓了一跳，伸手去抓他，沈含借着伸過來的手坐起來，“睡眠不足，沒事。”

“真的沒事嗎？我不該突然叫你，對不起。”

沈含搖頭，閉眼緩了會兒才開口：“你坐下來，比起這個我更想問你別的。”他想搞明白剛剛的反應是怎麽回事，腦袋裏一閃而過的大概是記憶了，上次這個樣子已經是好多年前了。

見顧念坐下來他舉起兩人還拉着的手：“可以嗎，我覺得這樣比較容易平靜。”

顧念當然同意，指了指自己的臉，“有印象？”

沈含點頭，雖然畫面只閃了一下，但記憶裏的感覺是不會忘的，浴室裏的水聲，飄過來的沐浴露的香氣，以及睜開眼看到的顧念的眼睛，都似曾相識，這麽短的時間裏能睡這麽沉也不僅僅是因為疲勞，或者還有安心感。他捏了捏兩人握着的手，試着抓住閃過的片段：“以前也用過浴室對不對，我也是睡着的是嗎？”

顧念另一只手也包過來：“用過，不過是我睡着的時候多，都是你叫我。”

“真的？”

“真的。”

沈含微笑着擡起另一只自由的手摸了摸顧念的頭：“記起來的感覺還不錯，你加把勁兒。”

顧念也笑：“原來是我加把勁兒啊，行吧你失憶你是老大，去洗漱吧，占了沙發我怎麽睡，話說我頭發沒幹。”說着松開自己的手，站起來讓路。

沈含沒反對睡沙發這個事，站起來往箱子那邊走：“摸我一手水，吹風機在洗手臺下面。”

“我知道。”

沈含早上洗過，簡單沖了個戰鬥澡就出來了。看見顧念自如的在陽臺搓衣服，感覺很奇妙。沒想到恢複一點點記憶，感受會發生那麽大的變化，距離以光速在縮短。他還是非常困，洗澡也沒能趕走瞌睡蟲，衣服丢洗衣籃裏沒管，進卧室拿了條夏被放在沙發上，給顧念道了聲晚安直接陷進大床裏了。

顧念本來想用洗衣機的，想了想還是手洗了，晾完衣服時沈含已經徹底進入夢鄉，他關了燈朝着卧室的方向躺下，雖然黑夜裏什麽也看不見。

第二天早上顧念是聽到廚房的動靜醒來的，睜開眼的瞬間還有點恍惚，穿上拖鞋走到廚房門口往裏望，沈含圍着圍裙大概是在煮面，聽到腳步聲回頭跟他道了聲早然後接着切蔥，他望着沈含的背影想，真實和虛幻交叉反複的這種狀态是不是蒙太奇手法的來源，又清醒又混沌的感覺是因為早上低血糖嗎，心裏五味陳雜是因為胃動力不足嗎？想着想着把自己逗笑了。沈含聽到轉過頭來挑眉示意解釋下，但還沒開口眉又皺起來了，這個皺眉的表情是現實中沈含特有的表情，顧念心一收醒過來了，說我去刷牙，沈含皺着眉沒說話。

洗漱完出來面已經煮好了，桌上只擺了一碗，簡單的清湯挂面撒了一點蔥花，清淡不油膩正适合早上吃，他舉起筷子就要下口。

沈含端着另一碗面走過來坐下：“你還真是不客氣啊，我這都還沒上桌呢。”

顧念笑了笑也不說話，夾起面吹了吹往嘴裏送。

沈含也埋頭吃，吃了兩口看了顧念一眼，“我現在已經不會每件事都感到意外了。”

“什麽？”

“我肯定做給你吃過對吧，我大概能猜到以前我什麽造型了。”

“噗咳咳”顧念一個沒忍住噴了點面湯出來，慌慌張張找紙來擦，一邊咳一邊慶幸沒有從鼻子裏噴出來。

沈含沒好氣：“想笑就笑吧。”

“我不笑···哈哈··哈哈··咳咳··”

“哼。”

吃完早餐沈含要開始工作，今天的任務是去錦市周邊的古鎮采風，他還把相機帶上了，打算多拍些圖片用做參考。去古鎮大概要1個半小時，他開的父母的車。

車上。

顧念：“這是叔叔阿姨的車嗎？”

沈含：“是啊，怎麽了。”

“感覺很新啊。”

“這車換了很多年了，就是幹淨點而已。”

“······”

“······”

“去鎮上要多久啊。”

“別沒話找話，你要還想笑你就笑吧。”

“我不想笑！真的！”

沈含眼光掃了他一眼，繼續目視前方專心開車。

顧念：“·····我就是想知道，咳咳，你早上說猜到自己什麽造型······”

沈含： “不就是還想笑嗎？”

顧念連忙擺手：“不不不，在下絕無此意。”

沈含牽起嘴角：“心情挺好哈？”頓了下再說，“我的意思是看你的反應大概猜到從前是我追你的對吧。”

顧念點頭：“如果算的話。”

“什麽算的話。”

“我不知道那叫不叫追。”

“放心肯定是，這個我還是知道的。”

顧念笑：“嗯。”

“······我問你，這樣看來從前我們感情應該很好，為什麽，會分手呢？”

猝不及防直奔主題，顧念轉頭看了沈含一眼，見他目視前方一臉認真開車的表情，抓了下安全帶又放下手來，不知道怎麽說好。

沈含：“我是被分手的那個對吧，上次說到車禍你那麽激動，不會就是那天跟我提的吧。”說完又往右邊瞟了一眼，提到車禍顧念就一臉內疚，但是沒有開口的跡象，于是他接着說，“你看啊，我失憶了還往A市跑，現在記不起來，但是····”

顧念伸手抓住沈含的肩膀阻止他繼續說，雖然知道他是故意的：“你別說了。”

“你這樣抓着我怎麽開車。”

顧念松手，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他只是不知道怎麽開口而已，并不是不能說：“······被大人發現了。”

沈含沉默了，這是他能猜到的原因中最現實的一種了，實際聽到耳朵裏滋味還是很難言。他自己是大一時出的櫃，因為父母一直都很開明所以他沒遇到什麽大的阻礙，但他知道那個時候社會對同性戀這件事的接受度并不是很高，就是放到現在來只要是學生的身份也很難處理，如果家裏人不支持的話更是很難堅持下來的。斟酌了一下他又問：“他們有做什麽嗎？”

顧念搖頭否認：“沒有，只是讓我，分手。”

沈含點點頭沒說話，一直到古鎮停車場兩人都保持沉默。停好車他挂着相機先随意拍了兩張，問顧念要不要四處逛一逛，畢竟他這麽多年都沒回來了。

顧念想沈含也許想一個人待會兒，點頭答應揣着手機選了個陰涼的巷子走。

夏天日照長，雖然還沒到正午室外溫度已經很高了，沈含去旁邊小賣部買了兩瓶冰水，快走兩步追上顧念，“給，這麽熱，多補充點水分。”

顧念接過水，覺得喉嚨裏像是卡了棉花絲：“謝謝。”

沈含一臉複雜，喉結滑了兩下，最後拍拍他的肩，“注意別中暑。”說完往巷子外面走，走出來回頭看到顧念的背影，想到他剛才眼角發紅又努力克制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麽心裏襲來一絲痛意，舉起相機對着前方的背影按下了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