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得挺好聽的,是什麽歌?”
顧嶼眉心一跳,也沒說話,表情有些認真又有些怪異地看了她幾秒,像是想說什麽。
張與樂疑惑地皺眉,“怎麽了?”
顧嶼回過神兒又繼續擦頭發,表情淡淡地說,“沒什麽。”
所以歌名呢?
張與樂眨了眨眼,确認對面這個家夥沒了下文後,也不再自讨沒趣,低頭準備避開他,等他走了再去上廁所。
然而就在這時,顧嶼卻忽然開口了。
“你是不是要上廁所?”
張與樂猛地一頓,四肢都有些僵硬起來,她暗自定氣,轉過身強裝淡定地走回去。
顧嶼看着慢慢地走來的她,面色不改,利落地側身把道讓了出來。
“……”
張與樂咬牙,硬着頭皮進去,關門、落鎖。
真的好尴尬啊……
門外,顧嶼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緊閉的門,才慢悠悠地擦着頭發回了房間。
——昨天,他彈得是自己的原創歌曲。
“你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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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廁所出來,張與樂習慣性地打開手機,就看到了楊昱廷發來的消息,時間在半個小時之間。
“嗯,正準備睡了。”她回複。
楊昱廷回的很快,“今天這麽晚才睡?”
張與樂輕手輕腳地朝房間走去,“嗯,作業有點兒多。”
“這樣啊,那你還是早點兒睡吧。”
張與樂經過顧嶼房門前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句話,她怔了怔,黑暗中慢慢地笑彎眉眼,回道,“好。晚安。”
亦如之前三年的晚安一樣。
只是這一次,她收到了回應。
“晚安。”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寫的我好沒感覺,斷更讓我失去的感覺!!!!!!!可惡。
☆、第 13 章【修】
體育課,老師放他們自由活動,張與樂無所事事地繞着學校校道慢悠悠地散步。
由于是上課時間,校園裏都沒什麽人。
陽光清淺,透過縫隙在張與樂校服上灑下淺淡的印記。
她罕見地像個孩子一樣,低着頭耐心地踩在花壇邊的瓷磚上,順着它一路往前走。
餘光裏,前面的岔口閃現了一道人影。
張與樂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少年步履端正,眉目俊秀,是楊昱廷。
張與樂心微微一跳,随後不動神色地下了瓷磚,跟了上去。
駕輕就熟,變态得跟以前一樣。
和他聊了這麽久,張與樂也漸漸習慣了在學校看到他了。
只是心情還是會很微妙。
昨晚和你暢聊的人,現在卻把你當陌生人。
你知道他是誰,他卻不知道你是誰。
……
總之,各種微妙的情緒攪和在一起,變得格外奇妙而不真實。
張與樂在心裏想着,視線随着楊昱廷一點點地往前移,最後落在了站在小賣部垃圾桶旁邊的一個人身上。
剛剛楊昱廷進小賣部的時候,拍了下這個人的肩。
張與樂下意識地看了一眼。
黑色的衛衣帽從校服外套的領口伸出來,高大的少年嘴裏塞着一根烤腸、靜靜而立。
是顧嶼。
張與樂沒來得及躲,顧嶼就直直地對上了她的視線,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了一下。
尴尬。
詭異的氣氛中,忽然想起昨晚他們兩那更為尴尬的場面。
張與樂僵着臉,硬着頭皮揮了揮手,“……嗨。”
她想她此刻臉上的微笑肯定要多牽強有多牽強。
好在,顧嶼并沒有假裝沒看到她。
他半咬着烤腸,表情詫異又怔愣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也敷衍地扯了扯一邊的嘴角,“hi。”
說完,張嘴把最後一口烤腸整塊塞進嘴裏,側過身把手裏的竹簽丢進了垃圾桶。
做完這一切,他又頭也不回地重新進了小賣部。
也不知道他是因為還有東西要買,還是一樣逃避尴尬。
然而不管是哪種,被這麽一弄,張與樂也喪失了原本閑逛的興致,輕輕地踢了一腳腳邊的小石子,便打道回府。
她走得比較慢。
沒過一會兒,顧嶼和楊昱廷就趕超了她——誰讓人家有大長腿。
張與樂看着出現在她前面并排走着的兩人,嘆了口氣。
他們兩到底什麽時候玩得這麽好了?
這個問題很快就得到了解釋。
下午放學回家,張與樂徑直走進大樓,再一次失憶性地越過了101直接往上爬,直到走到自家門前才恍然反應過來。
張與樂又嘆了口氣,立馬往回走下樓。
到了一樓,她深吸一口氣擡手敲了敲門。
很快,就聽到裏頭有腳步聲靠近。
幾秒後,門被人從裏面拉開了。
開門的少年,身上的校服幹淨筆挺,眉眼清隽澄澈。
張與樂怔在原地。
是……是楊昱廷??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我好喜歡這章,寫的有點晚了,不好意思!!明天和同學吃去玩,晚上還要去親戚家吃飯,不知道能不能更,更的話也應該會比較晚,見諒!
對了,競猜一下,蘇雅婷到底喜歡誰呢?
我覺得我暗示地還算是明顯了,不知道你們會不會誤會……
☆、第 14 章
楊昱廷看見門外的人是她,也不由微微一愣。
他們兩雖然互不認識,但作為年級前十的常客,他們彼此還是互相知道的。所以當看到張與樂敲開顧嶼家的門時,他很是詫異。
張與樂更是震驚,回過神後,心跳開始瘋狂跳動,像是雷鳴。
“你、你好。”不用說,她已經感覺到臉在燒了。
楊昱廷很快也反應過來,回她禮貌一笑,“你好。”
說完,往旁邊挪了一步,讓開了過道。
張與樂暗自吸了口氣,穩住心神,低着頭走了進去,餘光裏看到,顧嶼正抱着吉他坐在沙發前,擡頭望着這邊兒。
茶幾上擺着幾張零散的譜子。
楊昱廷關上門,走回去坐在顧嶼邊上,問,“你妹妹?”
張與樂腳步猛地一頓,下意識回頭一看,就見顧嶼一副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了的樣子,卡了一下才說,“什麽鬼,她是我鄰居。”
說完見楊昱廷還是有點疑惑的樣子,顧嶼擰着眉繼續解釋。
“她家有點事兒,在我家住一段時間。”他言簡意赅地說。
張與樂見楊昱廷一邊了然地點頭一邊看向她,覺得有點兒丢臉,忙扭回頭鑽進了小書房的隔間裏。
她很不想讓楊昱廷知道她借住在別人家,總覺得很狼狽,在網上也始終沒和他提,可沒想到他居然會來顧嶼家。
好在顧嶼沒說她是蠢得忘帶了鑰匙,好在……他并不知道網上那個人就是自己。
張與樂心情忽然有些低落下去。
她雖然一點兒也不想楊昱廷知道她是誰,可是當楊昱廷真的以看陌生人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失落。
身後傳來顧嶼和楊昱廷交談的聲音,兩人聲線都比較低,隔遠了聽不大能聽得出他們在說什麽。
張與樂壓着失落的情緒,偏頭透過玻璃拉門朝外掃了一眼。
楊昱廷正指着茶幾上的譜子,側頭表情認真地同顧嶼說着什麽,而顧嶼專注地聽着,右手閑适地搭在琴身上,時不時敲擊兩下。
看樣子,是樂隊的事情。
他讨論地那麽認真,絲毫沒注意到自己,就跟以前一樣。
張與樂有些難過地嘆了口氣,卸下書包、取出課本、開始寫作業了。
可心思卻怎麽也收不回來。
她把練習冊翻到對應的一頁,打開筆蓋握在手裏剛寫下個解字,就發現自己忘記了題目的條件。
于是又折回去看,三番幾次,題幹就像是毫無意義的文字胡亂連綴起來,字不達意。
然而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一陣吉他的聲響,還有零零散散的鼓聲。
進客廳的時候就有看到茶幾腳邊擺着一面單鼓,她以前見過這種鼓,是用手掌拍的,鼓聲時而清脆時而沉悶。
旋律很好聽,琴聲清脆悠揚,又富有節奏,過了前奏,顧嶼的歌聲合着節拍旋律響了起來。
他聲線低醇澄澈,沒有唱很大聲,歌詞也唱得含含糊糊,大概這次主要目的是為了合鼓聲。
張與樂寫不進作業了,索性豎着耳朵聽了起來。
歌曲漸入副歌部分,吉他轉入掃弦,她忽然覺得旋律有些耳熟,她想了想,才想起她昨天晚上寫作業的時候聽到的就是這個。
琴聲醇厚悠揚,暗藏着某種壓抑的情緒和向上的力量。
漸漸地,張與樂心情也平複下來。
之後,楊昱廷和顧嶼就在外面斷斷續續地合着鼓聲,哪裏合的不好,就重新來過,偶爾兩人也會交流意見,改一改譜子上的節奏和和旋。
而張與樂也沒再不急着要做作業了,反正今天是周五,索性就翻出手機刷了刷網頁,耳邊是外面兩人斷斷續續的琴聲。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後,顧奶奶提着一大籃子的菜回來了。
“楊同學啊,奶奶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菜,就随便買了點兒,你可不要嫌棄啊。”
顧奶奶很熱情,就像是對待自己一樣。
楊昱廷倒是落落大方,欣然接受,“不會不會,我才是要謝謝奶奶。”
于是,當晚,楊昱廷就留在了顧嶼家吃飯。
吃飯的時候,顧奶奶還特別熱情地給楊昱廷夾菜,直整得楊昱廷很不好意思,對顧奶奶的問話也格外耐心,彬彬有禮,臉上的表情淡淡。
吃完飯後,顧嶼就送楊昱廷回去了。
随着門‘啪’地一聲被關上,張與樂松了口氣,端着吃過飯的碗進廚房給顧奶奶洗碗。
“這楊同學平時在學校裏成績應該挺好的吧?”顧奶奶一邊擦拭着碗筷邊緣的泡沫,一邊詢問。
張與樂一頓,點點頭,“挺好的,經常拿年級第一。”
“第一?”顧奶奶驚嘆,“怪不得,說話那樣子看上去就不大一樣。特別禮貌。”
張與樂低着頭抿唇笑了笑,笑容裏有點兒與有榮焉的味道,也有自行慚愧。
他是那麽的優秀。讓張與樂有些恍惚。覺得網上和自己聊天的楊昱廷格外的不真實。
每一次在現實中碰到楊昱廷她都會有這種感覺,這一次尤為明顯,心中那種怪異的感覺漸漸清晰起來。
楊昱廷線上線下簡直就是兩個人。
洗完碗後收拾了餐桌後,顧奶奶拎着扇子出去跳廣場舞了,房子裏便只剩下了張與樂一人。
她覺得有點兒無聊,于是坐在沙發上玩起了手機。
可她一向也不怎麽玩手機,大多數時候也就只是看看新聞、刷一刷好友動态,今天實在是無聊,楊昱廷也沒來找她聊天。
百無聊賴之下,她點進了楊昱廷的空間。
他的空間還是和之前一樣,什麽也沒有,只挂着幾個視頻、游戲鏈接的分享。
典型的直男。
張與樂笑笑,把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落在了茶幾上還沒來得及收的譜子上。
歌譜上不知名的符號一大堆,張與樂也看不大懂,唯一能看懂的就是歌名。
——《solitude》,孤獨。
張與樂暗暗記下,然後低頭點開手機軟件搜索了一下,搜索引擎裏馬上就彈出來一長溜歌單,名字都叫solitude,大部分還是英文歌。
張與樂耐心地一個個聽下去,卻發現沒有一首是顧嶼剛剛彈的。
她皺眉,就她疑惑不解又不甘心的時候,門忽然開了,她條件反射地扭頭看過去。
顧嶼單手握着門把,換上拖鞋,關了門走進來,手裏拎着個塑料袋,裏面裝着幾盒牛奶——剛剛送楊昱廷出門時,顧奶奶托他去買的。
他看了她一眼,然後徑直走向冰箱,把牛奶一盒盒放進去。
張與樂看着他,猶豫了一下,終究壓不過內心蠢蠢欲動的好奇。
“那個,你們是在排練樂隊的曲子嗎?”
顧嶼一邊放,一邊漫不經心地輕哼,“嗯。”
見他沒有不耐煩的傾向,張與樂放開了問,“你和楊昱廷經常這麽排練嗎?”
顧嶼:“嗯。”
張與樂:“你們平時是周末去嗎?”
顧嶼:“差不多,有時候也會逃課去。”
張與樂驚訝得脫口而出,“楊昱廷也逃課?”
語氣有些不可置信。
顧嶼忽然輕笑了一聲。
張與樂身體猛地一僵,然後就看到顧嶼合上冰箱門,轉過身來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一副戲谑的樣子開口。
“怎麽?”他頓了頓,“問這麽多,你喜歡他?”
那一瞬間,張與樂大腦幾乎空白了。
她小心翼翼地遮掩了三年,卻被顧嶼給一下拆穿了,她幾乎惱羞成怒。
“什、什麽呀,我随便問問。”
她故作鎮定地說。
顧嶼卻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就沒再說話,丢了手裏的塑料袋,走過來拿起了擱在茶幾上的譜子,臉上沒什麽表情,也不知道信了沒信。
張與樂憋屈極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上的譜子,最後問道。
“那個……這首歌原唱是誰啊?”
話音剛落,顧嶼就倏地擡眼看向她,看得她有些莫名其妙,不由解釋道。
“我不是早上說覺得挺好聽的嘛,所以剛剛搜了一下,但沒搜到。”
顧嶼還是看着她沒說話,臉上的表情認真又怪異。
張與樂被看得心裏有些發憷,就在她決定轉移話題的時候,顧嶼開口了,“我寫的。”
三個字,五雷轟頂。
一直到很久之後,張與樂都還有些怔然。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确切貼近地認知到,原來顧嶼在音樂方面這麽很有才華。
不過也的确,他學吉他很早,小學就開始學了。
在他們關系還沒變冷前,張與樂還曾羨慕過顧嶼。
那時,他來顧奶奶家住,帶的東西除了令張與樂垂涎無比的psp以外,就是一把小小的吉他了。
現在想來,那估計就是楊昱廷所說的尤克裏裏了。
之後,一起上初中,顧嶼更是每一次元旦晚會,各種大大小小的表演都沒缺過席。
從初一到現在,他就是這樣帶着一把吉他,和一群玩音樂的學生走進大家的眼裏。
全校的人都知道,高二七班有個彈吉他很6長得很帥的男生叫做顧嶼。
衆星捧月般的存在。
晚上,顧嶼待到八點鐘左右,就收拾東西去他爸爸家住了。
他爸爸很早就在市中心買了套豪華公寓,有多豪華呢,張與樂不知道,她只知道,顧叔叔很有錢,投資了很多,市裏火車站附近一個很有名的五星級酒店就是他開的。
晚上睡覺的時候,顧奶奶和她早早地躺在床上,聊了會兒天。
不知道是不是被楊昱廷刺激到了,顧奶奶今晚話特別多,而且大部分都是感慨顧嶼小時候有多乖。
顧奶奶說,顧嶼初一的時候還曾是班級前幾名,後來他爸媽離婚後,他成績就一落千丈,脾氣也是越來越大。
這也是為什麽,顧叔叔會那麽生氣的原因,他覺得顧嶼堕落了,他覺得顧嶼有本事把書讀好,卻不願意讀,所以格外恨鐵不成鋼,只因為顧嶼曾經成績好過。
顧奶奶講着講着,就又說起了顧嶼小時候的趣事兒。
初二時候,顧奶奶曾經迷上了收破爛,看到路邊有空瓶子就忍不住撿起來收集,不為了錢,純粹太閑了。
有一次,顧奶奶去了他們初中撿垃圾,剛好就被顧嶼碰上了。
那個時候,顧嶼遠遠沒有現在看上去冷漠成熟,很多表情都沒有掩飾,是個青澀又臭屁的少年,還特別地要面子。
所以當天回家,就別扭着一張臉跟顧奶奶說,要她以後別去學校撿破爛了。
顧奶奶那時候就這麽一個愛好,雖然她理解顧嶼,可還是心情不好了,那一段時間都沒出門撿垃圾了。
後來這件事兒被顧叔叔知道了,回家就暴打了一頓顧嶼。
顧奶奶說,顧嶼被打的時候還紅着眼死死地瞪着他爹,一副老子不服的樣子,結果事後就找到奶奶,別別扭扭地說了對不起。
張與樂聽完,就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我真的想上午就寫完,奈何我手速太渣了。
☆、第 15 章
周六只有張與樂和顧奶奶兩人在家,過着清閑的小日子,上午寫作業,下午陪顧奶奶出去買菜。
生活像是夢一樣的祥和安寧。
張與樂也算是明白了顧嶼為什麽放着豪華的大房子不住,非要賴在顧奶奶家住了。
在這裏歲月如斯,細水長流,讓人莫名心安。
然而很快,這一切就被打破了。
周六下午四點左右,顧嶼就破例提前回來了。
回來的時候,滿臉冰霜,什麽也沒說,一進門就碰地一聲狠狠地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周身冷漠的氣息讓顧奶奶都沒敢像平時一樣唠叨他。
他就像是一個随時可能被引爆的□□,冷着一張臉杵在房間的角落裏釋放着危險的氣息,哪怕不露面,都能讓整個房子裏的氣氛降至零度以下。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張與樂有些困惑,可疑惑歸疑惑,她其實一點兒也沒有窺探的欲望。
一直傍晚吃飯的時候,顧叔叔忽然來了。
他穿着锃亮的皮鞋走了進來,眉眼端正嚴肅,直直往沙發上一坐,讓張與樂瞬間回到了第一天住在顧嶼家的時候。
陌生、不自在、又拘束。
顧奶奶在廚房裏準備晚飯,他就坐在客廳裏慢悠悠地喝着茶,偶爾擡起眼皮和張與樂搭兩句話。
“你爸爸出去做什麽了……最近學習怎麽樣……住在這裏住得還算習慣嗎……”
客套生疏,可偏偏又像是一尊大佛,讓張與樂不得不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旁随時準備回應他的話。
客套了幾句後,顧叔叔就把手伸進胸口的口袋裏一摸,摸出兩百塊錢來。
張與樂一看,瞬間感覺有些不好了。
“來,來我們家住也沒給你買點兒好吃的,你爸爸又不在家,那顧叔叔我就代你爸給點零花錢,來拿着。”
果然,顧叔叔說完就伸手把那兩百塊錢強行塞了過來。
張與樂為難極了,她一向最尴尬這種場景了,捏着那兩張大紅色鈔票壓根不知道怎麽拒絕。“顧叔叔我……”
“沒事,拿着啊,”顧叔叔不容置喙地說。
張與樂只好尴尬着一張臉,笑着道了謝。
顧叔叔見狀這才滿意地笑了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樂樂啊,你和我們家顧嶼是隔壁班,顧叔叔就問你,顧嶼那小子平時在學校是不是總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厮混?”
語氣和剛才客套的完全不一樣,可見終于到了正題。
張與樂暗自斟酌了下語言,“顧叔叔,其實我不是很了解,但我看顧嶼平時身邊的那群人也都還好。”
“這樣嗎?”顧叔叔顯然不信,但也沒有再問下去了,因為那邊顧奶奶喊着,準備吃飯了。
張與樂逃一般地站起來,鑽進廚房盛飯去了。
盛好飯出來的時候,顧叔叔已經坐在了餐桌前,坐姿一絲不茍,不愧是投資行家,和她爸那不修邊幅的樣子一點兒也不像,只是氣場莫名讓人很不自在。
大概父親就是這樣的角色。
張與樂坐在餐桌前擺着餐具,暗自想着,就聽到顧奶奶在那邊門口叫喚顧嶼出來吃飯的聲音。
那家夥自從進門就沒出來過。一扇門冷漠地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顧奶奶叫了好幾聲,房間裏都沒人應,顧叔叔原本就不大好看的臉立刻就沉了下來,啪地把杯子重重磕在桌子上。
“叫什麽叫!不要叫他了!我們吃!這種不孝子慣着他做什麽!”
張與樂被吓一跳。那邊顧奶奶也是進退兩難,站在顧嶼門口,敲也不是,不敲也不是。
氣氛險些陷入尴尬的僵持中。
可就在這時,顧嶼的門忽然開了。
顧嶼頂着一頭亂發走了出來,臉上的表情有些冷,顯然他剛剛睡醒,但還是聽到了顧叔叔剛剛那句不孝子。
他下颚微微繃直,眼神不閃不避地對上顧叔叔的視線,一言不發。
劍拔弩張。
一對父子就這樣一站一坐,隔着一個客廳旁若無人地彼此對峙。
顧叔叔冷眼瞧着顧嶼,就覺得哪哪不順眼,指着他張口就來。
“你看看你像什麽樣子,平時在學校裏就不說了!現在吃個飯都要人三邀四請!你再看看張與樂!人家還不是你奶奶的孫女,都知道吃飯幫忙盛飯,你呢,躲在房間裏睡大覺,你多大人了!”
再次無辜躺槍,張與樂埋頭,極力壓低自己的存在感,耳邊是顧叔叔越說越氣憤的聲音,她只想把自己變成透明人。
“讀書不好好讀,混樂隊,你還逃課!在學校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厮混!你看看你,現在變成了什麽鬼樣子——”
“所以,你就擅自把我的樂器都送出去了是嗎?”
顧嶼忽然一字一頓地開口,眼睛裏像是浮游着一只巨獸,随時準備醞釀一場暴風雨。
顧叔叔被這句話梗了一下,青筋陡然暴起,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吼道,“你這是在質問我?”
“你要是不是現在這幅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老子會把你樂器送出去嗎!你自己你不看看你自己怎麽玩物喪志的——”
爛泥扶不上牆,玩物喪志。
顧嶼眼睛瞬間通紅,他打斷他怒吼道,“那是我媽給我買的!你他媽有什麽資格動!”
“老子有什麽資格?老子是你爸爸!”
“我沒有你這樣自以為是的爸!”
這句話極沖,話一出來,顧叔叔就徹底氣紅了眼,暴怒中看到不遠處牆角擺着的吉他,怒氣沖沖地抓起琴頭,就往地上狠狠地砸去。
張與樂一震,居然下意識地就撲了過去,抓住了琴頸的另一端,企圖挽救一把。
然而,終歸是沒攔住,顧叔叔下了死力,于是那把吉他就在力的作用下,音響碎了一大塊。
砸碎之前,還發出一陣巨大的悲鳴。
張與樂怔怔地看着,身體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握着殘破的琴身,有些說不出話來。
旁邊的顧叔叔也好似有些後悔,松了手,但火氣依舊未褪,梗着脖子煞氣沖天地立在旁邊。
顧奶奶也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掌心有些刺痛,還有點兒耳鳴,張與樂忽然覺得有些難過,擡頭有些不忍心地朝顧嶼看了過去,更難過了。
顧嶼眼眶通紅,神色悲怆又憤怒,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手裏的吉他。
他拖着步子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來,站定,穆然地握住了吉他琴頸的另一端,低頭靜靜地望着,像是在哀悼。
張與樂怔然地松手,可下一秒,顧嶼的表情卻陡然變得憤怒而猙獰起來。
他忽地擡手把吉他高高舉起,接連朝地上狠狠砸去,一下兩下,琴弦一點點崩裂斷開,發出最後絕望的掙紮。
“砸啊!你他媽砸啊!”
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得張與樂連連退到了門邊。
呆呆地看着吉他在顧嶼聲嘶力竭的嘶吼中,一點點破碎成渣,在地板上紛飛開來,綻放出一朵朵浪花。
最後他把面目模糊的吉他重重地往顧叔叔的腳邊兒一甩,頭也不回地沖出了門。
站在門口的張與樂被他撞得一個踉跄。
大腦有點空白,耳邊是顧叔叔的咆哮,還有顧奶奶細細碎碎的勸架聲。
“……今天我非要打死這臭小子不可!……唉兒子啊,你消消氣吧,哪次不是這樣吵起來……”
好吵。
張與樂喘口氣漸漸恢複視線,她看到滿是狼藉的客廳裏,顧奶奶一面安撫暴怒的顧叔叔,一面朝她使了個眼色。
她一愣,忙點點頭,朝門外跑去。
所幸,顧嶼還沒走遠。
顧嶼走得很快,憋着一口氣邁着大長腿一個勁兒地往前沖,在夜色下,只剩下一個模糊又煞氣沖天的背影。
張與樂小跑地跟上去後,就沒再加速,她不敢太靠近此刻的顧嶼,只好隔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跟着。
一路上,路燈明亮橙黃,高高地灑在顧嶼身上。
他一直走啊走啊,沿着燈火通明的大馬路一直走到了百貨廣場附近一個僻靜的公園外,速度才漸漸慢了下來。
街燈隐入婆娑的樹影裏,影影綽綽。
顧嶼又走了一段路,最後停在斑駁的光影裏。
張與樂也停在了他身後,靜靜地看着,看着他背對着自己頹然地舉起了手,大概是在凝望自己的掌心。
張與樂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卻能知道,那一定是一個極其悲怆的表情。
她深深地記得,在顧嶼撞到自己沖出門的那一剎那,她看到他通紅的眼眶裏閃爍了一下,那是眼淚。
當然,也僅僅只是一瞬間,就被淹沒在了憤怒的眼神裏。
顧嶼放下手,拐個彎邁上臺階,朝公園裏走去,最後坐在了一個長椅上。
長椅剛好處在小路的拐角處,旁邊立着一根矮矮的小路燈,散着白光,不是很亮。
顧嶼低着頭,臉隐入黑暗之中,看不清楚。
張與樂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擡起腳慢慢地朝他走去。
一步一步、終于站到了他身邊。
她看了看顧嶼黑黑地懸着發的頭頂,沉默地坐在了他旁邊。
整個過程中,顧嶼都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她,僅僅只是低着頭一言不發。
彼此的呼吸漸漸同頻,交織在一起。
誰也沒有開口,只是在這月光下的公園裏,靜靜地并肩而坐。
過了很久很久,顧嶼才忽然開口了。
“你的手……沒事兒吧?”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又晚了!!!不好意思!!!!但我覺得這章真的很精彩,我都要被顧嶼虐哭了。
然後……就是不知道吵架會不會有點兒尬,歡迎各位給意見!
☆、第 16 章
顧嶼的聲音有些沙啞,在夜風裏散開,他偏頭靜靜地凝望着她,一雙黑眸在明滅的燈火下,亮如寒星。
張與樂一愣,下意識地伸了伸手指頭。血跡幹涸成痂後,被牽動得有些生疼。——剛才她抓着琴頸的時候,被琴弦給劃傷了一道口子。
不深不淺,唯一麻煩的就是劃傷的是右手。不方便寫字。
張與樂不動神色地把手往袖口裏鑽了鑽,偏過頭看向顧嶼笑着說,“沒事兒。”
顧嶼頓了頓,又問,“你那個時候為什麽去攔我爸?”
他靜靜地凝望着她的眼睛,眼神專注而深邃。
張與樂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說實話,她自己都不清楚,那一刻自己為什麽要撲上去阻止。
可能出于惜琴之心,也可能僅僅只是愛護東西見不得被人無端損毀,也可能是因為……她曾見到那把琴在顧嶼手上結出動聽的琴音來。
她斟酌了下,說,“我也不知道,就……覺得砸壞了挺可惜的。”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偏下了頭沒再說話,低着頭沉默地望着地磚。
公園地磚的花紋像是碎石板鋪開在地面,在兩邊郁郁松松的植物掩映下蜿蜒消失。
兩人再一次陷入靜默之中。可張與樂卻不再感覺到尴尬。
她靜坐在一旁四處留心着周遭的景色,內心一片寧靜。
時針指向八點半,夜風習習,燈火幽明。
顧嶼忽然站了起來,偏頭對她說道,“走吧。”
張與樂一愣,忙回過神兒跟着站起來,“回家嗎?”
顧嶼沒有停頓徑直走下臺階,“去診所。”
張與樂追問,“去診所?做什麽?”
顧嶼沒有回答,繼續往前走着。
張與樂困惑極了,但也沒有再問下去,默默地跟在了顧嶼身後。
出了公園,又進入大馬路上亮堂的街燈下。
街道兩邊的店鋪還都在營業,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前面的超市還用大喇叭放着什麽在促銷。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張與樂暗自在後面打量着顧嶼的背影,終于在經過肯德基門口時,借着燈光,她不經意間看到顧嶼的右手上……滿是血。
張與樂一怔,怪不得他要去診所。
也對,她就抓了那麽一下就被劃傷了,何況是他。
社區附近有個社區診所,因為附近住的大多都是老人,為了防止意外,這個診所一般晚上也是開門的。
兩人一路往回走,終于趕在診所關門前到了。
門面內亮堂堂的,坐着幾個有些面熟的老人,都是街坊鄰居。
張與樂習慣性地挨個叫了一遍,那群老人直樂呵,有些人甚至問她是不是叫張與樂成績很好的那一個,弄得張與樂尴尬得要命。
尬笑中,對上了顧嶼不冷不熱的視線。
她心一跳,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臉,“怎麽了嗎?你不是要看手嗎?去呀,醫生在那邊兒。”
顧嶼微微皺眉,反問,“誰說我要看手了?”
“啊?”張與樂一愣,“那你來幹嘛?”
顧嶼看着她頗為無奈地嘆口氣,“把你手伸出來。”
張與樂這才反應過來,心像是被一瓢熱水澆了下來,她迎上顧嶼的視線,讪讪一笑把手往後縮了縮。
“啊,沒什麽,你還是看你的吧,我看你的挺嚴重的。”
“我說了——”
“你們兩個誰看?” 這時,醫生忽然從裏間走了過來,問道。
兩人頓了頓,異口同聲。
“她/他!”
“……”
最後,兩人在醫囑之下,分別都處理了傷口。
張與樂的傷口的确不嚴重,消了下毒,塗了紅藥水,就沒事了。
然而顧嶼就沒那麽輕松了,他的傷口很深,血肉模糊間還夾雜着很多細細碎碎的木屑,醫生打着燈,一面挑着傷口裏的碎屑,一面同顧嶼說着話來減緩疼痛。
“你叫什麽……多大……在哪兒上學……傷口是怎麽弄得……”
“顧嶼……17……青花……”
顧嶼微微側着身體跨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右手攤開擺在桌子上,微微皺着眉不鹹不淡地回應着,唯一只對最後一個問題,閉口不談。
張與樂坐在外間的椅子上等着,等着等着,撐着腦袋有些犯困了,很長一段時間都處于混沌之中。
顧嶼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外頭歪着腦袋睡得迷迷糊糊的張與樂,瘦瘦小小的身體歪進椅背裏,活像個小孩子。
他走過去,用沒傷的那只手輕輕拍了一下她歪着的頭。
張與樂陡然轉醒,猛然擡頭,頭頂一雙眼眸淡淡地凝望着她。
他說,“回家了。”
到家的時候,顧叔叔已經回去了,地上的碎屑也早已被打掃幹淨了,只剩下顧奶奶一個人坐在客廳裏憂心忡忡地等着。
顧奶奶見他們終于回來了,忙站起來,看到顧嶼手上綁着的砂布忙問,“回來了?手怎麽了?”
顧嶼避開奶奶要探看的手,道,“奶奶,沒事,你先去休息吧。”
顧奶奶見狀也沒再堅持,“行,桌上還有菜,奶奶剛熱的,一會兒你們兩個吃了啊。”
“好。”
吃飯的時候,兩人對立而坐,誰也沒有說話。
但是張與樂注意到,顧嶼在看向牆角處爛得不成樣子的吉他時,有一瞬間的失神。
飯後,顧嶼洗完澡就進了房間沒再出來,張與樂也獨自一人窩在了小書房裏,思緒萬千。
她翻開一本書,許久了都還停留在第一頁。
思緒深深地陷在幾個小時前顧嶼那個悲怆的眼神裏,出不來。
不會沒有震撼。
震撼于他對夢想的執着。
也想到了自己。
張與樂第一次完整地回溯了一下自己與顧嶼的從前。
他們以前從來都是相看兩厭,甚至第一次見面就十分的不愉快。
九歲那年暑假同住在屋檐下的時候,兩人還經常吵架。
顧嶼說話十分難聽,每次到最後通常都是張與樂被氣哭了、顧嶼則會被顧奶奶、顧叔叔聯合起來罵個狗血淋頭,導致最後那家夥便越來越讨厭自己。
之後他們便橋歸橋、路歸路,彼此互相看不上眼。
那個暑假之後,顧嶼被接回顧叔叔那兒,偶爾節假日來碰上張與樂,也都是彼此無視。
仿佛天生氣場不和,一碰面就氣氛降至零點。
然而他們關系真正降到負數是在初中的時候。
小學畢業顧嶼考上了挨着青花中學的一所初中——張與樂也在這所初中。
當時為了上學方便,顧嶼搬到顧奶奶這邊兒住了,周末才回去一趟,偶爾顧叔叔也會回顧奶奶這邊兒吃個飯。
顧嶼和顧叔叔關系的惡化也是在初中的時候,十幾歲的少年正值叛逆期,再加上本就暴躁的脾氣,兩人幾乎一點兒就炸。
顧奶奶為此很憂心,經常在和張與樂聊天的時候感慨這件事兒,然後順帶嘆息着說,“我們家小嶼要是有你一半兒懂事就好了。”
對此,張與樂很輕易地就能想象到,顧嶼平時聽自己的名字應該聽得挺煩的,不然不會對自己越來越冷漠。
甚至初二那年春節在他們家吃年夜飯的時候,他見自己無聊地翻看書桌上的三國演義時,還陰陽怪調地諷刺了一句,“呦,學霸啊。”
當時,他笑着,嘴角滿是惡意的捉弄與譏諷。
在此以前顧嶼幾乎從未主動和她說過話,然而第一次就是這麽一句滿含惡意的話。
她記得她當時生氣極了,氣得紅了臉,憤憤地說,“關你屁事。”
然而顧嶼聽完并沒有生氣,反而嗤笑了一聲,然後噙着嘴角若有若無的譏诮弧度,晃進了房間,一副蔑視一切的模樣,氣得張與樂當晚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
上了高中後,兩人更是幾乎零交流了。
除了偶爾在學校碰見以外,就再沒有其它接觸,最多的就是兩人面無表情地各做各的,然後擦肩而過。
可現在,似乎有什麽變得不一樣了。
手機忽然震了一下,一條消息飛了進來。
是楊昱廷。
張與樂一愣,點開查看,是一個圖片,準确來說是截屏。
“……他們似乎都以為夢想是一個需要攀登上去的頂峰、一個必須要抵達的彼岸,可其實我覺得夢想是一種反比例函數趨近于x軸的無限逼近。……”
是自己曾經寫給他的郵件。
張與樂心像是被熨燙了一樣,熱熱的。
又一條消息進來,張與樂退出來查看圖片,看到了最新的消息。
他說,“夢想是一種無限逼近的答案。”
“我很喜歡這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更。
☆、第 17 章
顧嶼沒有開燈,一個人躺在漆黑的房間內,兩眼放空,靜靜地凝望着黑夜裏的虛空,思緒飛揚。
窗外随風搖晃的枝丫在他身上留下晃蕩的黑影,夜色靜谧無邊。
全身的氣力像是被抽空,顧嶼擡起手望着自己的掌心,卻只能看見沁着血的砂布。
大腦裏一片迷亂。
褪去淩厲冷漠的外表來說,顧嶼終究只是個十七歲迷茫的孩子,不曾高瞻遠矚想過未來。
碎裂的吉他、被搬空的琴房、出離的憤怒……最後全都化作了內在的混亂。
顧嶼從來都沒有像那些勵志電影裏的主角一樣,中二地标榜過音樂對于自己的意義,也從來沒覺得這就是他的夢想。
夢想。這個詞對顧嶼來說,太過矯揉造作,是小學作文裏幼稚的存在。他寧願說理想,也不願說成夢想兩個字,不然就跟傻逼似的。
的确,吉他一開始只是興趣,漸漸地成為了不可或缺的習慣,也慢慢地成為了人生的需要。
理由很簡單,因為喜歡,那就去做。
于是,他便義無反顧地去做了。
漸漸地,了解得越多,也就陷得更深,不願出來。
在喜悅與失望中,一點點練習一點點進步,也一點點地偏離了原來的軌道。
父母離婚、再加上青春期的叛逆,讓顧嶼偏激地以為,學習無用,于是索性全部抛開。
可其實他自己并不确定自己這樣到底算不算玩物喪志,也不确定自己玩吉他是否真的能玩出個什麽花樣來。
他僅僅只是跟随着心走,也不得不跟随着心走,他別無選擇。
然後那天,他看到了來自她的信。
她說,夢想是一種無限逼近x軸的曲線。
那一刻他才恍然意識到,哦原來這就是他的夢想,或者說是他的意義。
想起第二人格,他就想起了楊昱廷,一直深深埋藏在內心的自我懷疑便一瞬間破土而出——他這樣義無反顧的執着真的對嗎?
顧嶼擰眉,冥思苦想中,他點開了郵箱,又從頭到尾,把她的郵件挨個一篇篇閱讀下來,最後又回到了關于夢想的那一篇,他們相遇的那一篇。
一字一句,潛心解讀。
看完後,他問,“睡了嗎?”
“睡了嗎?”
張與樂看到這條消息,就立刻回複,“沒呢。”
隔了一會兒,見他沒回複又問,“怎麽了嗎?”
他說,“沒什麽,就想和你說說話。”
張與樂敲鍵盤的手指一頓,敏銳地感覺到楊昱廷心情有些不好,因為每一次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時候,他才會這麽正兒八經地說話。
她斟酌了一下說,“你想聊什麽呢?”
幾乎是同時,他問,“你有自己很喜歡做的事情嗎?”
張與樂一怔,腦子裏莫名閃過顧嶼的臉,她愣了愣,回複道,“沒有。”
“但我很羨慕那些有的人。”
這是實話,她羨慕過顧嶼,也羨慕楊昱廷。
“羨慕?”顧嶼問,“所以你覺得有夢想是件好事?”
對方頓了一下才說,“并不,我要看以怎樣的标準去評判。”
“是名利雙收,還是看靈魂的高度。”
“有些人很幸運,二者得兼,比如畢加索,而有些人,則只獲得了一方并郁郁而終,比如梵高。”
“可是,梵高好歹最後還舉世聞名,可實際上,我們大多數凡人的結局可能還要更慘,可是這也并不見得就是壞事,當然也不一定是好事。”
“得看當事人自己的評判了。”
幾乎是立刻,他反問道,“如果說當事人是你呢。”
“我?”她頓了頓,“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會給自己留條退路。我不會那麽有勇氣豁出去。”
“所以有時候我挺佩服你們樂隊那群人的,能有勇氣去揮霍,去選擇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并付諸行動,完全不用考慮成績未來。”
樂隊?那不是連帶着誇了自己?
顧嶼一愣,臉色瞬間有點兒異樣,他借機以另一個人的口吻問道,“那你知道我們班的顧嶼嗎?”
假裝成別人,以一副毫不相幹的語氣提起自己的名字,他覺得古怪極了,卻又忍不住想問。
“他不是很有名嗎?咱們年級的想不知道他都難吧。”
顧嶼知道自己也算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可這句話從她嘴裏說出來,他就有點兒忍不住有點兒得意。
他矜持着一張冷漠臉,“那你覺得他能走到最後嗎?”
她似乎有點兒哭笑不得,“這我怎麽知道。”
“但我覺得理想是一個求不來、也無法丢掉的東西,它很脆弱也很頑強,它是需要被保護的。”
夢想是需要被保護的。
想起破碎的吉他和被搬空的琴房。
顧嶼怔住。
張與樂繼續說。
“當然它也能反過來保護你。它能讓人堅定,也只有堅守己心,人才能掙脫很多不必要的枷鎖。就比如,我很害怕自己以後陷入各種職場關系的利害關系裏出不來,我也很害怕以後我為了一點兒小錢而斤斤計較,面目可憎。”
“而我覺得,假如我有一樣自己很喜歡很喜歡的事情,那麽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
“可我覺得,你有。”他忽然異常篤定地說道。
張與樂一愣。
他繼續說,“從我看到你郵件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你和別人不一樣。”
“我還記得裏面有一句話我覺得說得特別對。”
“這個,[圖片],夢想是一種無限逼近的答案。”
張與樂怔住了,只覺得心迅速地綿軟溫熱起來。
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有一定的表達欲,當你認認真真地抒寫一些東西給別人看的時候,就代表你也希望獲得別人同樣認真的解讀。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
張與樂很是觸動,然而想到早期那些令人羞恥的青春疼痛式非主流郵件,她又覺得很是羞恥,臉蹭蹭地燒了起來。
“你、你都看了?”她發完又補充,“就全部的郵件。”
“嗯,”他頓了頓,然後又接連發來三條,“每一封、一字不落、全看了。”
“……”張與樂忙捂住燒得通紅的臉。
時針越過十二點,進入第二天,兩人都沒有什麽話可說了,可誰也沒有道別晚安的意思。
顧嶼看着對話框裏的那些細細密密的字句,心忽然有些難受起來。
他問,“……你現在還是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這句話将原本熱絡的氣氛瞬間拉至最低點。
果然她沉默了,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然而顧嶼這一次不想再拖下去了。
他追問,“為什麽不能告訴我?”
顧嶼想不明白為什麽,她既然喜歡楊昱廷,也把自己當做楊昱廷,那就應該很願意袒露一切。
可是,她居然不願意。顧嶼想不通,也不甘心就此放任,否則他将永遠沒有機會。
過了幾秒,她慢吞吞地回複。
“你為什麽想知道?”
字字句句溫和又銳利,直戳心窩。
顧嶼身體一頓,臉忽然有點兒紅。
他臉色古怪,擰眉舔了下牙床,“不想說就算了。”
說完又覺得語氣似乎有點兒沖,他煩躁地擰了下眉毛,索性岔開話題。
“最近我們樂隊想組織在進入高三前拍個退休mv,要求有故事的,我看你郵件裏給我發的那個故事還不錯,我們能征用嗎?到時候會署名。”
“可以呀。”
顧嶼不死心,故作随意地問,“那到時候的署名?”
“就第二人格好了。”
“……行吧。”顧嶼無奈地嘆氣,忽然想到什麽追問,“對了,你為什麽起名叫第二人格?”
“這個嘛,因為我以前看過一篇文章,出處不記得了,但我記得上面說,小孩子在成長過程中,會在某個階段成長出第二人格,往往這個人格會高于你原本的人格,它有不同于第一人格的世界觀,像是老師一樣,在你極端迷茫困頓之時,給予你力量和方向。”
“然而,第二人格卻往往不會被其他人察覺,別人往往接觸到的大多都是你的第一人格。”
“所以我希望有一天,有人能看到我的第二人格。和她做朋友。”
說完這一大通,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發了個捂臉的表情。
“啊被我說得像人格分裂似的,感覺好裝啊。”
顧嶼笑了笑,說,“沒有,我覺得挺好的。真的。”
她又發了個捂臉的表情來,看來是真害羞了。
顧嶼眉眼異常溫柔,“那麽現在算是你的第二人格嗎?”
她頓了頓,“……算。”
顧嶼笑了,“那我是你的第一個朋友。”
“嗯!”她反常地添了一個感嘆號。
顧嶼心一動,昏暗中看了看窗外婆娑的樹影,道,“好像不早了,你睡吧。”
“好,晚安。”
“晚安。”
顧嶼回完,又靜靜地看了一眼她說過的話,才把手機放回書桌。
月光從窗外照進來,斜斜的一道光束越過鼻尖映照在地板上,模糊間能看見書桌下的籃球。
還是睡不着。
心髒像是被沉入海底,漂浮不定。
顧嶼神色堅定地凝視着眼前的浮塵,心想,我一定會找到你,一定。
作者有話要說: 筆力不夠,之前有關夢想的筆墨也少了,女主塑造不太成功,導致她有點兒像是我的傳話筒……
總之,我想駕馭理想意義的這類主題顯然有點兒失敗,整章就像是作者世界觀的強行輸入……啊啊啊啊,但是沒辦法,孤獨與找尋是我一開始就定下的主題,我盡力吧。
嗯,我現在去寫十八章,明早應該也許可能會看到。
☆、第 18 章
周日,青花中學例行補課。
顧嶼一到學校就跑到月考紅榜上把前一百名的全部拍下來,再回到座位上一個個排除研究。
早上的教室裏,還不算太吵,人也沒來齊。
顧嶼低着頭,把前一百名內名字看上去像女生的全部轉抄在一張A4紙上,一個個,從第一個一直往下抄,這時忽然看到張與樂的名字,他頓了頓。
第十名,總分,616,張與樂。
顧嶼握着筆,遲遲沒有動,微微皺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時,文聰進教室了,他肥胖的身軀踩着靈活的步伐Duang地一下,坐到了座位上,瞟了一眼旁邊疑似在寫作業的顧嶼。
然而看清楚他在抄什麽之後,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我操,您這是選妃呢!還專挑學霸?”
顧嶼擡起眼皮給了他一下,“你他媽能不能不說話?”
文聰傻笑,“好了,不開玩笑了,你這是幹嘛?不會是老太婆現在換抄人名了吧,這也太奇葩了,她以為抄個學霸人名就能感化我們了?”
顧嶼咬牙,“奇葩的是你吧?”
“那不然你抄這個幹嘛?練字啊?”
“找人。”顧嶼言簡意赅。
“找人?找什麽人?幹嘛要這麽找?名字都不知道?”
文聰一連串的問題,問得顧嶼煩了,一擰眉,“你哪兒那麽多廢話,現在我只知道她是前一百名,然後是個女的。”
“……”
文聰的表情瞬間變得異常肅穆起來,他一副節哀順變的表情拍了拍顧嶼的肩,“哥,您這是病,得治!”
顧嶼也笑意森然地重重拍了拍文聰肉肉的肩,一字一頓道,“大姐,請您現在閉嘴成嗎?”
文聰咧嘴一笑,“成嘞!”
見他傻乎乎的樣,顧嶼不由有些好笑,低頭再看了看手機裏張與樂這三個字,手指一扒,直接越了過去,抄了下一個人的名字。
之後,顧嶼抄了一下午的名字,在利用午休時間,調動他廣大的人脈關系,進行了一番地毯式人肉搜索。
方法很蠢,那就是讓自己散落于各個班級的朋友們伺機問一下對方有沒有看過《理想國》《簡愛》《月亮與六便士》等書,要是同時滿足,按照概率來說,就八九不離十了。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在尋訪調查期間,發生了一系列搞笑的事情。
比如,看名字十分女性化的柳欣他媽居然是個男的……
再比如,對方竟然是個膘肥體壯的大胖子,吓得顧嶼花容失色。
畢竟看她的手來說,她應該是個挺瘦小的女孩子。
高矮不确定,但絕對不會是胖子。
當然,顧嶼并沒有嫌棄的意思,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哪怕她很醜,他也認了。
經過大半個小時的奔波,終于只剩下了最後一個人,蘇雅婷。
看名字,應該是個很淑女很文靜的人,有點兒接近顧嶼心中的預期。
顧嶼往回走着,午休将盡,走廊上人漸漸多了起來。
在他快到6班門口的時候,張與樂忽然出來了,是被一個高一點兒大概一米六左右的女生給拖出來的。
顧嶼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因為那個女生正在大笑,笑聲有點兒魔性,五官倒還算端正,就是笑得有點兒猙獰。
倒是旁邊的張與樂很是淡定,表情像個成年人一樣老氣橫秋,雖然那瘦瘦小小的身軀和稚嫩的臉,還像個孩子。
顧嶼目送那兩人的背影遠去,到了門口,叫了龍宇騰出來。
龍宇騰那厮睡眼朦胧地出來了,懶洋洋地問,“找我幹什麽?”
“問個事兒,你們班蘇雅婷是哪個?”
“蘇雅婷?”龍宇騰驚訝地擰眉,瞌睡瞬間醒了,“你找她幹嘛?”
“有點兒事,你指給我看一下。”
龍宇騰擰眉,“行,等一下啊。”
說完他把頭又伸進去看了兩圈,然後又出來四處張望了幾眼,最後眼睛一亮,指了指走廊那邊道,“諾,那個!就那個手裏拿着礦泉水瓶、穿着黑色帆布鞋的那一個。”
顧嶼一愣,看了過去,霎時間有些震驚,“……你是說張與樂旁邊那位?”
“是啊。”
龍宇騰點頭,這時那兩人已經走近了。
只見剛剛狂笑的女生冷不丁地對上他的視線,然後飛快地閃躲了一下。
顧嶼的心陡然沉下來,不是她。
“你怎麽在這兒?”張與樂見到他站到她們班門口,有些詫異。
顧嶼回過神兒來看向她道,“找龍宇騰問點事兒。”
張與樂點點頭,“哦,那我先進去了。”
“嗯。”
顧嶼靜靜地看着她進去,一旁的龍宇騰瞧着,忽然暧昧地壞笑起來,撞了撞顧嶼的肩,“诶诶,你怎麽認識張與樂?是不是……”
說着意味深長地拖長了尾音。
顧嶼無語地掀了下眼皮,“她是我鄰居。”
龍宇騰咧嘴笑笑,也沒再追問,一手搭在顧嶼肩頭湊到他耳邊,道,“對了你上次提議的那個mv還拍嗎?”
顧嶼:“拍啊,我已定選好劇本了。”
龍宇騰:“這麽快?上哪兒找的?”
“嗯哼,”顧嶼頓了頓,神色不明,“……網上找的。”
聲音低啞,手上A4紙上寫滿的名字,早已全部排除。
“叮鈴鈴——”
預備鈴響起,休憩的學生們漸漸醒來,不一會兒教學樓就恢複了生機,嗡嗡吵鬧起來。
顧嶼告別了龍宇騰,心情低落地往回走,沒幾步就到了自己班的教室。
他有些煩躁地把手裏那張A4紙揉成團丢進抽屜,坐下,心不在焉地摸出手機刷了刷網頁,最後鬼使神差地又點進了她的空間。
清一色全是一些随筆,沒有配圖,簡單明了。
顧嶼往下刷了刷,最後還是煩了。
這時,物理老師抱着教案從外面走進來,見狀,教室裏齊齊響起翻找課本的聲音。
顧嶼擡頭看了一眼,把手機塞了回去,破天荒地從抽屜裏翻出教材來。
餘光裏,斜前方的楊昱廷坐得筆挺,手裏還握着一直筆時刻準備記筆記。
顧嶼黑眸陡然閃了一下,再偏頭時,已經進入認真聽課的狀态,模樣專注,并跟着老師的講解時而微微皺着眉思考着。
她說,夢想是需要被保護的。
下午放學,張與樂留下來搞衛生。
灑滿餘晖空曠的教室裏,只剩下十來個學生,有一些正聚在課桌前邊聊八卦邊等着父母或者其他人一起回家。
張與樂拎着掃把,低垂着眼眸認認真真地從講臺一點點掃到教室後面,又從後面掃到前面。
在經過中間幾個紮堆聊天的同學時,耳尖地聽到了楊昱廷、顧嶼幾個字。
張與樂掃地的手微微一頓,接着不動神色地放慢了動作,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起來。
“……你知道隔壁班那個長得賊刷的顧嶼不?……就是吉他社上次義演你跟我說穿着黑色衛衣長得好帥好帥的那個……對就是他……我昨天才知道他原來微博粉絲有好幾萬,而且還在網易雲上發表過原創歌曲……我的天,同樣是青花的,他怎麽可以這麽優秀?”
“……這算什麽,我還聽說他們那個樂隊微博粉絲有一百多萬嘞……我們班龍宇騰那騷包還在裏面嘞……他們也就上學能玩玩樂隊以後還不是會和我們一樣,又不能真的成為明星……”
“不見得吧,我聽了幾首顧嶼的原創歌曲,我覺得他還挺有天賦的……”
“有天賦的海了去了,混娛樂圈還得有後臺有運氣,又不是誰都能當。”
“說的也是……”
張與樂斂下眸子,木着臉伸腳把課桌底下紙屑踩住拖出來,掃進了撮箕,繼續往前面走去。
說不上為什麽,她忽然有些難過起來。
她想起了第一次見顧嶼彈吉他時那種讓人移不開眼的耀眼的模樣,想起了昨天他負氣摔碎吉他悲憤的眼神,也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昨晚和楊昱廷的對話。
也深深地記得每次元旦彙演時站在舞臺下黑暗中看樂隊那幾個人發光發熱時,來自心髒深處跳動的激動與羨慕。
一瞬間,她仿佛好像和他們感同身受起來。
一面害怕堕入平庸,一面又不甘心,所以只好随緣就這樣吧。可即使如此,心裏還是無時不刻不再彷徨。
張與樂不是多管閑事的人,可那一刻她很真切地感覺到自己不願看到顧嶼他們不再發光的那一天。
不為愛,不為友誼,僅僅發自內心。
值完日,張與樂背上書包回來顧嶼家。
回去的時候,顧奶奶已經在廚房燒菜了,客廳裏的電視機播放着一個又一個的廣告,甜美的播音聲配合着廚房裏奶奶炒菜的聲音莫名讓張與樂感覺很是心安。
她跟顧奶奶打了聲招呼,換鞋,卸下書包往小書房走去。
張與樂一拉開門,就被伏在書桌上支着一只胳膊寫作業的顧嶼給吓一跳。
顧嶼聞聲回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寫了幾筆,“你今天怎麽比我還晚?”
“今天值日。”
張與樂繞到書桌另一邊坐下,打開書包、攤開抄作業的筆記本、然後一一對應地把作業依次擺在了桌上。
做完這一些後,張與樂拔開筆蓋看了一眼對面眉目英挺的少年,他一手平攤着壓在練習冊上,另一只手攥着筆,時不時閑散地轉動兩下,模樣認真。
這還是張與樂第一次看顧嶼寫作業。
真是奇了,自從張與樂住進來占了顧嶼的書房後,顧嶼就沒踏進來過半步,今天卻一反常态地出現在這兒。
張與樂笑了笑,低頭寫題了。
張與樂基礎很牢固,一般按照先易後難的順序寫作業,沒一會兒,就只剩下了數學一道很難的題。
張與樂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思路來,各種方法都試了個遍兒,也沒能試出來。
眼睛有些酸澀,張與樂放下筆揉了揉手,使勁地眨了眨眼睛。
這時,她不經意間注意到對面的顧嶼正擰着眉死死地盯着眼皮子底下攤開的練習冊,冊上空白了好幾道。
張與樂揚了揚眉,暗自等了一會兒。
一秒、兩秒……過了好一會兒,顧嶼都只嘗試着寫下過一個公式,就又被卡住了。
張與樂抿唇笑了笑,“要我幫忙嗎?”
作者有話要說: 顧嶼:好丢臉你妹啊……
☆、第 19 章
顧嶼臉一哂,随即便面無表情地把練習冊推了過來,指了指一道題,擡起頭對上她的視線若無其事地說,“這道。”
張與樂莫名覺得有點兒好笑,笑着伸手拽過練習冊低頭看了起來。
這是一道比較簡單的三角函數基礎題,但由于題型比較新穎,因此解題不比平常做的那些套路題目,要更加靈活一些。
“這道題運用了倍角公式,這樣吧,我給你總結一下三角函數所有的轉換公式。”張與樂擡起頭,就對上顧嶼黑色石子一般的眼眸。
他正懶懶地靠着椅背,一邊轉筆一邊不鹹不淡地看着自己。
張與樂揚了揚眉,示意他該回神了。
他一愣,“哦好。”
說完拉進椅子,上身傾靠過來。
“你看三角函數……這樣變換……嗯……他們都是互相可以轉化的,只要記住這些你就能推出全部了……”
可能是因為缺乏基礎,顧嶼學得并不算特別快,至少不會像蘇雅婷一樣一句話就能打發了。但講基礎公式變換的時候,張與樂只講了開頭幾個,後面幾個顧嶼就可以自己推出來了,而且記得很快。
他推完最後一個,看着草稿紙上自己推出來的公式,揚了揚眉笑着說,“好像……還挺有意思的。”
“是。”簡單不耗腦的時候,當然有意思。
“你這麽一給我總結,我感覺,三角函數的題我應該基本都可以通關了。”顧嶼半開玩笑地說。
張與樂笑,“應該吧,我出去倒杯水,你先做一下,看現在這道題會不會了。”
顧嶼點點頭,然後伸手把桌上的空杯子遞了過來,“幫我也接一下。”
張與樂微笑着接過,比了個OK的手勢,“OK。”
進廚房的時候,顧奶奶正在炒菜,見張與樂出來了,暗搓搓地湊了過來問,“顧嶼是不是在裏面寫作業?”
張與樂正倒着水,聽到這句話笑了,“是啊。”
聽完,顧奶奶就帶着一臉欣慰的表情拿着鍋鏟回去炒菜了。
“樂樂啊,今天奶奶燒了你最愛吃的豆角炒肉,哦對了,今天晚上你爸回來,具體什麽時候他也沒說。”
張與樂一愣,眉眼低落下去,但還是微笑。
“嗯我知道了奶奶。”
再回到小書房時,顧嶼正低着頭表情格外專注地寫題。
張與樂走過去貼心地把水杯放在桌上靠角落的地方,免得被顧嶼一擡手給掀翻。
他聽見動靜,頭也沒擡地道謝,“謝了。”
“沒事兒。”張與樂搖搖頭,目光一偏,掃了一眼顧嶼握着筆的右手,砂布上已經沒有血了。
“你的手……好點兒了嗎?”張與樂關心道。
顧嶼擡頭看了一眼她,說,“沒事兒了。”
張與樂笑着點點頭,沒說話了。
顧嶼也沒再說話,低下頭認認真真地寫題了。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顧嶼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張與樂。”
張與樂一愣,擡頭卻發現顧嶼壓根頭都沒擡,還在演算着。
他把練習冊再次推過來,指着最後一道題問,“這道題怎麽做啊?”
是剛才張與樂自己也沒做出來的題。
張與樂掃了一眼,剛想說自己不會的時候,卻不小心看到了顧嶼列的式子,眼神一頓,随即一把拽過他的練習冊,“你等一下。”
說完,張與樂埋頭算了起來。
最後一道題很不常規,張與樂一向只是基礎比較牢,碰上這種題多半都是沒有思路,頂多解一解前幾問,可是顧嶼列的公式卻恰巧剛好能解出來。
張與樂瞬間心情有些複雜。
顧嶼湊過來半個腦袋,見張與樂算完了,拿過她的草稿紙看了幾眼,然後低頭也算了起來,沒兩下就做出來了。
張與樂看着他認真的側臉嘆了口氣,真是後生可畏啊……
十二月初,夜晚總在人不經意間就降臨了,窗外就一片漆黑了,只剩下暖橙橙的街燈與樹影相依偎。
屋內還算暖和,顧嶼就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純棉衛衣,看上去布料一定很軟很舒服,這個想法張與樂很早之前就有了。
她見過顧嶼穿了很多次這件衣服,校道、走廊、樓下……總之他應該是很喜歡這件衣服。
外面傳來顧奶奶叫喚吃飯的聲音,張與樂起身出門,來開門回過頭卻見顧嶼還趴在桌上寫着物理卷子。
“诶,顧嶼吃飯了。”張與樂叫了幾聲,顧嶼才慢吞吞地應。
他頭也沒擡,“你先吃吧,吃完回來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