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你也可以當作你自己家一樣,樂意來随時可以來,不用客氣。”又低頭,“阿媽可喜歡你哩。”
盛之梧愣住一下,确認沒和方其文說過自己的家庭情況後開玩笑說:“真的嗎?我7、8月份加起來大概有一個月的假,可以住到你們家來體驗鄉村生活嗎?”
方其文沒聽出他在開玩笑,又重複一遍:“來嘛。你樂意來随時可以來吶。”
盛之梧有點兒感動,走近一步揉方其文的腦袋:“文文這麽好。”
方其文臉紅,彎腰想縮回腦袋時聽到了“嗡嗡”聲。縮回腦袋的想法暫緩,他小心扭頭循着聲源找去,看到一只體型龐大的虎頭蜂停在盛之梧肩膀上。
“有蜂!”方其文細聲,“先別動啊!”
盛之梧看不到那只虎頭蜂,聽着極近的“嗡嗡”聲響和方其文的話才判斷出有一只蜂在他身上的情況。手心柔軟的觸感消失,他繃緊身子,揉方其文腦袋的手舉着沒放下,看方其文退後三步脫下外套,把外套擰成一股向自己肩膀扇來。
“走!”方其文扇完大喊一聲,一手攥着外套,一手拉着盛之梧往山下快步走,走出好遠才停下,喘着氣說,“沒事哩!”
盛之梧被他拉着走一路也喘:“诶……我都沒看見那只……是蜜蜂嗎,還是什麽蜂?”
“不是哩!是虎頭蜂!毒得很。”
“我穿的都是黑色,怎麽飛我身上的……”
“它們不管……随便飛的。其實也不定會蟄你,就是怕嘛。”
“你扇了一下它是……”
“暈了叭。”
“哎……這山上挺危險。”
方其文聽盛之梧說山上危險有點兒歉疚,也才意識到自己還拉着他袖子,手連忙撒下來,抱歉地說:“對不起。我們下去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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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幹嗎,我沒有責怪你。是危險,但多好玩兒啊。”盛之梧笑着又去完成未竟的揉頭事業,“還是你‘救’了我呢。”
被揉頭其實很舒服,但方其文還是不好意思。他僵着身子沒動,小聲問:“你今天什麽時候走呀?”
“我今天在你家住一晚上行嗎,明早走?”
方其文猛地擡頭。盛之梧手沒來得及收,撫上了他的額頭,就順勢撥弄了下他額前的碎發才收回手,撐腦袋擰眉毛故意裝疲憊:“一天開兩趟車還挺累的。”
“當然行呀!”方其文臉紅笑了,低頭看看周圍地上又擡頭,眼睛彎彎,“明早你先好好休息呀。我給你挖一袋筍帶回去!”
下山比上山要艱難些,一些陡坡處土松得很,每一步都得踩實踏穩,否則容易滑倒。不過方其文依舊步履輕巧,盛之梧看他一直關注着地上,問:“你在找什麽嗎?”
“找竹子哩。”
“地上找竹子?”
“找被別的人不小心砍落的嘛。”
“找竹子幹嗎?”
方其文撿起一節拍拍表面的土,估量符不符合标準:“給你做個好玩的!”
到山腳時,方其文手上攥着了一段段長短不一的竹子。他走出幾步又回頭,戀戀不舍地看了山一眼:“映山紅沒開花太可惜哩。開了漂亮。”
“沒事兒。以後總有機會看到的。”盛之梧安慰他,“我也總有機會看到的。”
方其文看盛之梧,眼睛像在問“真的嗎”。盛之梧看着他笑着說:“真的。我們回去做那個,‘好玩的’?”
“好玩的”是風筝,盛之梧看方其文在帶回的竹子中挑選了兩段搭成個“十”字時意識到。他挺不可思議:“你要做風筝?你會做風筝?”
“是哩。”方其文進屋去拿鋸子、膠帶、尼龍線、廢報紙等等。方其武睡醒不知道去哪兒玩了,他可以大聲說話,讓院子裏的盛之梧聽到:“做不了太好的噢,只能做個普通的玩玩。”
聽方其文輕描淡寫的語氣,盛之梧猜他又覺得這是農村長大的孩子都會的技能。方其文總是意識不到自己的優秀,那種無論身處何地做着何事都掩蓋不了的,由內至外的優秀。
方其文依舊沒讓盛之梧插手,說很簡單的,說竹子兩頭可尖,紮着手不得了,說家裏的鋸子放久了都鈍了,用起來不方便的。盛之梧只好蹲邊上看他做,蹲久了腿麻就去正堂搬了把椅子出來,又熟門熟路地去廚房倒了兩碗涼白開,一人一碗解渴。
簡易風筝确實挺好做的,長度适宜的兩段竹子搭成“十”字綁牢就是風筝骨架,廢報紙粘在骨架上就是風筝面,再系上尼龍線,就算完成了。
完成時盛之梧還沒反應過來,一口水咽下去,說“這麽快”。方其文拿着風筝咧嘴:“我先試一下。不一定平衡嘞。”
事實證明平衡控制得很好,方其文心靈手巧,把竹段長度掌握得恰好。風筝在約三米高處悠悠飛着,方其文收回線,遞給盛之梧。
“這就可以了?我剛在想,我上一次放風筝可能是小學三年級。”
方其文算了算:“我還沒出生。”
盛之梧接過風筝準備放了,被他這一打岔笑出聲:“這麽說太傷人了吧。何止三年級啊,我小學畢業你都還沒出生吧。”
方其文沒懂盛之梧在笑什麽,也沒懂盛之梧這是自嘲年齡大的意思,他認真地點了點頭。
“哎……你……”盛之梧笑得有點脫力,“不說了……我還是放風筝吧。”
放風筝的感覺很好。不單純是懷舊,放着線看風筝越來越高,心好像也越來越開闊,同時你又知道,你始終有和它的聯結,始終攥着它。
可惜院子不大,還有樹,旁邊還有其他房屋,盛之梧只能轉圈來回跑。方其文問他要不要去寬敞點的地方,盛之梧搖頭,接着說:“你覺得會不會有人用風筝傳消息——把要傳的消息寫紙上做成風筝,然後放。”說着笑了,“感覺古人喜歡做這種事,挺浪漫的。”
方其文聽個半懂,主要沒懂什麽是“浪漫”。他擡頭看一眼廢報紙飛得正歡,有點憂心地說:“其實風太大了,紙可能被吹破哩。”
“哎……”
盛之梧又笑起來。盛之梧覺得這會兒的方其文太會破壞氣氛了,方其文覺得今天的盛之梧格外愛笑。
方其文有點滿足,不知道盛之梧在笑什麽也很滿足。他一時忘懷地說:“風筝是給你的生日禮物哩!”
盛之梧倏地停住了,停住腳步停住笑聲,臉上笑的表情卻還沒消失。方其文反應過來自己得意忘形地說了什麽,低着頭忙補充:“比較普通噢,沒有你送的手表……”
風筝飄飄搖搖落下來,盛之梧走到方其文面前蹲下,仰臉看他截斷他的話:“不普通,我特別特別喜歡。”又揉揉他的頭,“謝謝你呀,方其文。”
方其文任他揉腦袋,也看着他的眼睛:“不客氣哩。”又想到午後他喊方其武全名,想到他叫自己小名,也會叫自己全名,猶豫了會兒說出口,“盛之梧。”
盛之梧“特別特別喜歡”的生日禮物最後落到了玩夠回家的方其武手裏。盛之梧正拿着風筝聽方其文給他講村北孫大娘家做的面條怎麽怎麽好吃,方其武晃晃悠悠回家看到他手上的風筝,玩心就又起了。
方其文不讓方其武碰風筝,沒說是送盛之梧的生日禮物,只說到時候給他也做一個。方其武哪肯,氣鼓鼓地瞪眼嘟嘴。盛之梧看了好笑,好像他一個大人和小孩兒争玩具似的,打圓場地把風筝遞給方其武。方其文一跺腳,回廚房準備面條去了。
盛之梧跟進廚房,替下燒柴的方其文:“讓他玩會兒。沒有什麽關系。”
方其文起身去拿青椒和雞蛋,還是不開心:“是我送你的禮物吶。”
“他就玩會兒,等他不玩了我就好好收着,明天帶回家,好嗎?”盛之梧哄他,“文文的純手工風筝,我也就舍得給文文的親弟弟玩會兒了。”
方其文突然覺得自己很小氣,一個風筝都不舍得讓親弟弟玩;可這是給盛之梧的生日禮物呀,盛之梧還說了“喜歡”,就是不該給別人玩哩。
方其文想不明白,沒再吭聲,時不時站在偏門門檻上看會兒方其武,确認他沒有把風筝弄壞。在看到一次風筝墜地後方其武沒再管、跑去隔隔壁家院子玩了,方其文快速地洗手擦幹,去撿脫離方其武爪的風筝。
他把散亂的線細細卷好,把風筝平放在自己房間桌上,再拿了幾張紙蓋住遮好。方其文慶幸着天快黑了方其武沒法再放風筝回到廚房,看到盛之梧正把煮好的面挑到碗裏。
盛之梧聽到方其文湊近,一邊挑面一邊逗他:“護風筝使者回來了?說着做長壽面,面就這樣不管了。”
方其文不好意思,去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