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父親,方繼慶。”
方繼慶與盛之梧握手前摘下了手套,手還特地在棉褲上蹭了蹭。社交場上很久沒有這樣細心的對待了,盛之梧頗有些感動。
晚飯吃得和睦。方其文把很多菜二次加工了一番,色香味重新上了一個等級。盛之梧入鄉随俗地叫方繼慶方大哥,叫祝鈴秀大嫂,祝鈴秀不斷招呼着這個新認的小叔子多吃菜,只是招呼期間不可避免地談論到了那筆慷慨的饋贈。
盛之梧不太想談,他覺得那是時喻蘇教唆下的一個錯誤,就拿話避開了。可祝鈴秀孜孜不倦,說第四遍感謝的時候,方其文的飯碗重重地砸在了桌上。
祝鈴秀的話被硬生生截斷,方繼慶不鹹不淡地瞟了方其文一眼繼續吃飯,方其文癟着嘴,模樣很難為情地說:“沒拿穩。”
盛之梧看他眼角有些紅,想大概不是真的沒拿穩碗,自己到底還是傷着了人,可看祝鈴秀的态度又覺得這事說不清,只好總結似的把這它翻篇:“該是我感謝你們雪中送炭兩回,錢什麽的是小事,提多了倒讓我不好意思了。”
盛之梧說得真誠,祝鈴秀連忙應了兩聲。方其文看阿媽殷勤而局促,心裏各種滋味攪得難以言說。他一直記得村長傳達盛之梧當時說不知道他們一家人樂不樂意收這錢、會不會冒犯,雖然現在依然不太理解,但他想,如字面意思,他們是可以覺得被冒犯、可以生氣的。
錢要麽不收,收了也絕對不該是阿媽這樣,過分的感激。
方其文很難過,他意識到自己竟然在心裏譴責了阿媽。繼秘密、出格之後,又多了一個,對親人的譴責。
飯後坐了會兒,阿媽讓方其文送盛之梧去乘車,方其文有些猶豫。天完全地黑了,他想送盛之梧,可水也完全地又涼了,他不想阿媽洗碗——阿媽是不會等他回來再洗的。
方其文最終還是選擇了洗碗,由方繼慶去送盛之梧。祝鈴秀客氣地說了很多句“有空來玩哩”,等到盛之梧真的要随方繼慶走出院子時,方其文沒忍住也喊了一句:“下次,下次再來!”
火車在不遠處隆隆駛過,盛之梧回頭,看着方其文笑了。他開口說了什麽,盡數消失在隆隆聲裏,像最初盛之梧想看清方其文時,被樹遮了目光。
07
噓:宋祺佑你老實交代,是不是看上我弟了?
豬:?
噓:個黃鼠狼不安好心,今年要來我家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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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你幹嘛要罵自己是雞呢?
噓:媽的盛之梧,我遲早幹不死你。
球:我……我不是爸媽被邀請去法國作報告嗎?難道你忍心看着你的大寶貝兒一個人孤苦伶仃過年?
豬:我靠,祺佑,你風格變了。
球:啊?這種風格也不合适嗎?
前幾天下了很大的雪,新聞報道不知疲倦地重複着“百年一遇”。臘月也二十好幾了,盛之梧公司索性放假到年後,比起其他單位是自由了很多,可比起時喻蘇和宋祺佑,盛之梧依然是假期最短的。
想到這兒,好不容易放假的盛之梧便不怎麽願理那兩人,在微信群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噓:之梧,你看,祺佑嫁到我家來就可以來我家過年了,你反省一下。
球:什麽?
豬:我娶你?
噓:滾。
豬:我娶你弟?
球:滾。
豬:祺佑啊——
噓:哥哥們是為你着想,找個合适的人,過年也有個地方去。
盛之梧爺爺奶奶家有迷信,在外的成年了的小輩過年只能在臘月二十八及以後回家。雖然老人家嘴上說着無所謂,但盛之梧還是順着這迷信,大二後每年都趕二十八淩晨的飛機,上午到家。
更麻煩的是,盛峰每年除夕也會回老家,盛之梧不想見盛峰,又不可能讓爺爺奶奶不見他們的親兒子,所以二八剛到,三十一早又會離開。萬家燈火團圓,他總是一個人過除夕。
噓:要不你也來我們家過年,我家喜歡熱鬧。
知道時喻蘇是好意,也知道時喻蘇的好意在外人眼裏是多麽難得,可盛之梧并不想在年三十晚上看時父時母恩恩愛愛,他不耐煩地撇了撇嘴。
豬:真是,啰嗦啊。
豬:其實我應該有地方去。
豬:你的小寶貝兒不會一個人孤苦伶仃的: )
球:這種風格不是不合适嗎?
噓:?有情況
豬:沒有。
噓:不會又是那個小朋友家吧???
臘月二十七大清早的,盛之梧的車又往方家村開去。城市的雪化得差不多了,村莊裏卻還是白茫茫一片,村口人家還記得他,沒等他打招呼,便直接示意車随便停,“就是小心別被小毛孩玩鞭炮炸着哩!”
盛之梧揮揮手笑了笑表示自己知道了,停好車從後備箱拿出昨天在商場随意買的大包小包年貨,分了一大盒火腿肉給他們。那戶人家哪肯要,百般推脫,最後是盛之梧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他們才收下。
“當是謝謝你們對方其文的照顧了。”
說完盛之梧就覺得自己太莫名其妙了,這話完全沒有立場,可對方沒多在意,他也就不再自尋煩擾。走到熟悉的院子,柴垛棗樹柚子樹上都覆着蓬松的雪,盛之梧心情好地喊了聲:“方其文!”
從屋裏出來的卻是個女生,皮膚白眼睛大,一眼望過去是标致的,就是太瘦了。她端着點警惕問:“你是誰?找誰?”
盛之梧還沒回答,方其文氣喘籲籲地跑到院子裏來,搶先對女生說:“阿姐,這是阿媽說到過的,盛……姓盛……小……”
本來就上氣不接下氣了,這會兒還要糾結稱呼,盛老板太難聽小盛又不合适,姓盛的不禮貌盛之梧又舍不得說出口,他到現在都只叫過盛之梧一次全名哩!
盛之梧看方其文喘着氣不知道怎麽介紹,笑了笑自己把話補全:“你好,我是盛之梧。你是方其文的姐姐,方意如吧?”
盛之梧平時并不常笑,對同事一般是中規中矩的沒表情,對時喻蘇宋祺佑是懶得有表情,可在方家村就總是笑笑的。
大抵是祝鈴秀或是其他人提到過,方意如顯然知道盛之梧,她也笑了,很标準的帶點妩媚的笑,語調放軟應了一聲。盛之梧一怔,旋即輕微地挑了挑眉,方其文沒注意到這些,有些羞赧有些驚喜地問:“你怎麽來了!”
注意力重新回到少年身上,盛之梧看到過年他也沒穿更新的衣服,照舊是樸素的幹淨的,心情明朗着說:“來拜早年。”
祝鈴秀緊接着出來,看到盛之梧手裏拎着的年貨神色亮起來,一邊嘴裏嘟哝着“是小盛呀”“來就來吧怎麽還帶這麽多東西啊”,一邊把大包小包盡數接過拎進房間。
方繼慶今天還去了Z市打工。年關很多工人回家,工地裏缺人手,方繼慶一個頂倆,工錢可以拿得比平常多一些。方其武還在睡覺,本來祝鈴秀和方意如準備去集市上置辦年貨,留方其文在家拾掇大件衣物拿到河邊去洗,盛之梧一來,計劃就要改變。
祝鈴秀讓方意如和方其文帶盛之梧去集市,自己去洗衣服。盛之梧想到方意如那個意味不明的笑,不着痕跡地建議:“我和方其文兩個人就行。方其文知道要買什麽的吧?”
方其文點點頭。無關盛之梧,他也希望方意如留下:“阿姐,阿媽不常洗衣服哩,你幫着點。”
祝鈴秀同意了盛之梧的安排,方意如神色裏的失望有些明顯,盛之梧看不慣,別過頭去,跟着方其文往外走。
方家村的集市不大,就一條街,盛之梧第一次來時自己走的那條。但集市人來人往異常熱鬧,盛之梧問:“這麽多人。是那句俗語嗎,二十七,趕大集?”
“你知道呀!?”
盛之梧笑:“我就只知道這麽點兒,現在說完了,沒了。”
“我們二十七還要殺雞洗衣嘞,你沒來的時候,我在拆床單被套哩。”
“方其武不是還在睡覺嗎?”
“先不拆我那屋的嘛。”
“好好好,不拆。”盛之梧笑着回歸正經,“我們要買什麽?”
可能是因為過年,也可能是因為盛之梧的到來過于意外,方其文話多了些,雖然說話還是輕聲細語,姿态還是小心翼翼。
“唔……要買鞭炮,香燭,窗花,年畫,面粉,桂圓幹,紅棗,瓜子,牛肉……對哩,你帶來的那些東西都有什麽呀?”
盛之梧想了想,大紅盒子裏裝的也都是各種雞鴨魚肉堅果幹貨,但那些都不知道添了多少防腐劑,比不上集市裏農民自家的,于是說:“你說的瓜子牛肉什麽的差不多都有,但我想還是再買些新鮮的?”
方其文說“好”,盛之梧又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