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弟,剛起床哩”。
盛之梧想,真挺文靜一少年,大聲喊都不顯得吵。
兩人下樓,方其武等在石階前,興奮地想看客人是誰,發現是完全不認識的人時疑惑地望向哥哥。方其文揉他睡得亂糟糟的頭發,說:“是過路歇息的,中午和我們一起吃飯,吃完就走。你去鍋裏把剩的包子拿來吃咯,應該還沒涼哩。”
盛之梧好笑地聽方其文重複自己的說辭,想着這真是待客嗎,是的話主人怎麽當着客人面說客人幾點走,聽着像迫不及待趕人。
可方其文偏又轉過身來對盛之梧認真地說:“家裏菜不多噢,這個季節地裏也沒甚菜了,我們去菜場看看有甚你樂意吃的菜叭。”
“我随便吃點就行,不用麻煩。”
“那你吃辣嘛?有忌口嘛?”
“都能吃,沒什麽忌口的。”
方其文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麽。其實他想再多說點什麽,想聽盛之梧再多說點什麽,畢竟他活得如此封閉,幾年才能見到一次大城市裏的人。只是他還是怯,有些思想滋長在心裏太久太深,他開不了口。
盛之梧也沒貿然再問些什麽,畢竟自己是個陌生人,等到方其武吃完包子、方其文催他去寫作業時才順着話題問了句:“你弟弟多大了?上幾年級?”
方其武搶先自我陳述:“我今年14,上初三!”
盛之梧看弟弟比哥哥活潑多了,順着說:“我年齡是你的兩倍了。”
方其文默默算了下,算出28歲時吃了一驚。他見過的28歲的男人很多都老态初露,在外打工的艱辛或是在家務農的勞累讓他們常帶倦容,眼前這個人神态是不一樣的。
不一樣。這三個字讓方其文有點兒難過。
盛之梧沒問方其文多大,怕太唐突,估摸着大概十六七。不知道對方在驚嘆自己看起來年輕,盛之梧生出些難得的滄桑感。
心裏最沒想法的是方其武。剛吃完三個包子的他又嚷嚷着餓了,催促着哥哥做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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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之梧主動要求幫忙是方其文沒想到的。菜下鍋前盛之梧拿着早先劈好堆在竈臺旁的柴禾往竈膛裏放,是小時候的感覺,心滿意足得有點兒想嘆氣;方其文開心得很,不用跑來跑去只用安心燒菜,一會兒說“再多加點柴,火太小哩”,一會兒說“好了好了不能再添柴嘞”,模樣樂呵。
一人生火一人翻炒,做事速度是平時的兩倍還多。平時兄弟二人吃飯只燒兩個菜,今天燒了四個菜擺上主桌,還是更早些。嚷着“餓”的方其武興奮地撲上去,卻失望地滑下來,問:“怎麽沒有面條噢?”
方其文拿着碗筷飯勺過來:“面條晚上再做,等阿爸阿媽一起吃呀。”
盛之梧想這家父母大概是早出晚歸打雜工的,但不理解為什麽中秋節不吃月餅念叨面條,盛滿飯夾着菜大吃一口,覺得農村大鐵鍋燒出來的還是美味些,不虛此行。
當然還有掌勺的人廚藝精湛。
盛之梧這一上午的心理活動豐富度都要超過過去一個月了,盡管他自己沒太意識到。
中秋大家晚上賞月,他們中午賞太陽。吃完飯十一點沒過多久,盛之梧想再待會兒,可自己之前說了飯後走,這會兒賴着也不是很好。方其文也想再留會兒盛之梧,但他之前說了飯後趕路,自己挽留也太不懂事了。
兩人心思在一處的,可誰也不說,最後還是盛之梧客氣:“謝謝你們的招待,我休息好了,先回去了。”
方其文點點頭,鼓起勇氣說了句“送你到村口叭”,又沒頭腦地小聲補了句“別迷路咯”。盛之梧有點受寵若驚,笑着應着,又說一遍“謝謝”。
方其文帶的路和盛之梧找來的路不一樣。之前那條大概是大路,路兩邊有商家店鋪,賣一些簡陋廉價的衣食住行用品,店鋪前也有賣菜賣鹵味的小車,也有擺着果蔬的攤,盛之梧猜少年說買菜就是去那裏。
現在走的這條路是土路,路邊是各戶人家和田地,遠一點能看見小河,再遠一點還能看見矮山。盛之梧頗迷戀地看着,沒說話,方其文也沒主動找話說,沒一會兒就到了村口。
盛之梧想和之前的那戶人家打聲招呼。他們正在吃飯,看見盛之梧揮手笑眯眯點了點頭,看到盛之梧後面的方其文後,一個婦女大聲喚:“文文,過來!過來!”
方其文臉紅了,怯怯地看了盛之梧一眼,往房裏走去,喊,“姨”。
這“姨”不是什麽有血緣關系的表親,純粹是村不大,村裏人熟識了都能算上門親戚。方其文走進去,盛之梧在門口聽那大嗓門的姨說:“本來準備吃完飯去你家哩,你自己來了!喏,拿着果子!今年是滿十六歲了叭!”
盛之梧有點懵,等方其文挨個道了謝出來沒忍住問他什麽情況。方其文滿兜滿手捧着果子花生瓜子等等還有兩個月餅,低着頭說:“我今天生日哩。”
盛之梧腦中翻了翻日歷,問:“九月十九號?”
方其文擡起頭,有些疑惑:“是八月十五,今天中秋節噢。”
盛之梧想明白他們村大概過的是陰歷生日,無怪弟弟桌上問“怎麽沒有面條”;也想自己來得巧,遺憾沒準備巧的物件兒。渾身摸索一遍沒摸出東西,盛之梧心一動,把腕上的表摘了塞到這個他還不知道名字、只記住了昵稱“文文”的少年口袋,說了句“生日快樂”。
方其文想拒絕,可手上拿滿了東西,沒法取出那塊表。他急得想跺腳,等把手上拿的東塞西放騰出一只手時,盛之梧已經上車了,還專門把車窗放下和方其文揮了揮手,摁了聲車喇叭示意再見。
方其文握着這塊模樣很高端的表,看着車卷起塵土很快地消失,心裏“啊”了一聲。
03
大概是有多開懷開懷後就有多疲憊,盛之梧到家後悶頭睡到了傍晚。金光灑了滿床,他拿過手機看到十個未接來電,一個來自資本家時喻蘇,剩下九個來電時間呈等差數列,如此刻意的呆板不用看都知道是宋祺佑打來的。
時喻蘇和宋祺佑是盛之梧的大學室友,三人性格迥異,感情卻從在校到畢業後七年都能一直好得盛之梧和宋祺佑穿一條褲子、時喻蘇在一旁觀賞。
S市有幾個跺跺腳整座城市都要抖三抖的企業,時氏和盛氏就位列其中。時喻蘇是時家大少爺,當年一點兒沒準備住校的桀骜中二少年,在把室友資料查遍發現室友盛之梧是盛家獨苗後,态度立馬從冷漠轉為了淡漠。
在時喻蘇淡漠求問、盛之梧也輕描淡寫地應證坊間盛總家庭不睦的傳言後,自稱“S市第一純情”的少爺拍案而起,主體斥責盛父盛母污染愛情的名號,順帶為盛之梧微微不忿以表敬意,好歹算是把盛之梧劃進了“可交談人類”的範圍內。
可時喻蘇從大一擁有“時玉樹”的花名到現在成為國際聞名的服裝設計師,睡過的人難以計量。左擁右抱花天酒地,男女不忌來者不拒,時喻蘇對朋友從來實意,對床伴卻沒多少真心,床上辦事,下了床立刻繃着臉眯着眼問,你誰啊?
所以盛之梧至今不明白,時喻蘇當年哪來的自信自诩純情,怕是沒量過自己臉多大,一個武大郎燒餅遮不遮的住。
一個寝室有混沌邪惡,自然也該有個截然相反的守序善良,這艱巨的任務被宋祺佑輕松攬下。
白瞎了傑克蘇的名字,宋祺佑來自外省的書香門第,是個會被喊“大家快來欺負他”的老實人。或許是因為這個頗迷幻的反差,嫌棄一切的時喻蘇驚天地泣鬼神地不嫌棄宋祺佑,寝室和睦邁出一大步。
別看宋祺佑木讷,時喻蘇能被迷妹們寫成十萬字研究型論文,宋祺佑也能被迷弟們天天奉送欽佩目光。這個成績永遠位居專業第一的最優生畢業後抛兄棄弟遠赴美國讀博,五年後重回母校,換了講師身份迷弟不減,今年剛升了副教授。
盛之梧看宋祺佑打了九個電話便知道他和時喻蘇在一起,定是時喻蘇不願動手指了,才把這招人的活丢給宋祺佑。盛之梧剛想回一個,宋祺佑的第十個電話已經打了進來,盛之梧下意識摁接聽,聲音懶散:“喂?”
“喂?之梧,怎麽才接電話?”
時喻蘇蕩人心腸的“說不定在辦事兒吶”的笑語遙遠地傳來,盛之梧早已免疫得不為所動,只給宋祺佑解釋:“累,睡了一下午。什麽事兒?”
時喻蘇又在旁邊戲谑“一個人睡不孤單啊”,宋祺佑十分沒氣勢地說了句別吵,又對盛之梧說:“你不在S市吧?好久沒見了,我和喻蘇想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