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觊蒼天木水推波
眼前人不是車海還是誰,盡管身在寒冬,車海仍舊一身單薄的衣衫,看得舒懷一個激靈。
車海冷笑一聲,滿不在乎地一擺手,語氣一如既往的慵懶,“哼,木水的走狗,竟然還有兩下子。”
三日前,也就是蘇弘入宮後不久,她接到英乂命令,讓她一路保護舒詠光,如有必要,毀去镖隊所護貨物。
但當她看到車隊中的蘇弘,卻改了主意,只是暗中破除年重所設法陣,防止貨物落入年重手中,一面靜靜等待。
直到等到了當時英乂無意間提到的舒懷。
那句‘木水的走狗’讓年重臉色一變,他是與魔君木水達成某種契約,但卻并非拜入木水座下,車海的話讓他覺得尊嚴受到了侮辱。
車海笑了笑,繼續道:“木水這個人,雖說我不喜歡他,但就憑你,也想與我們平起平坐,不要太癡心妄想!他的脾性,我比誰都清楚,就算你是合作者,他也不會高看你一眼。”
“你無非是想用木箱中物,搞亂天下,但瞞得過世人,卻瞞不過我們的眼睛。雖說人間的這些是是非非我不太想管,但我也有聖命在身,少不得要阻你一阻。”說罷長袖一揮,幾十口木箱被強行打開,露出裏面的“貨物”來。
這些箱子中裝得确實不是“死物”,而是一個個“活物”,準确來說是一個個活的女人,之所以說活着,是因為這些人雖雙目緊閉,但胸部輕微起伏,尚在呼吸。
只是每個人身外都籠罩着一層白白的如同蠶繭一般的靈光,看起來像是某種結界。更令人瞠目的是這些女子毫無例外都腹部高聳,即将臨盆。
年重以新生嬰兒為皇帝煉制不老藥……
東野的話重新回響在耳邊。
無恥!簡直喪心病狂!
年重一見木箱法陣被破,忙呼不好,念動咒文生生撐起一個巨大的結界,将他們和那些木箱中的人盡數包納。
淡綠色的球形結界在星光下顯得異常詭谲,透過結界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看到從每一個孕婦身上慢慢升騰起一股同樣淡綠的靈光,那些靈光像是極北之地,飄蕩在蒼天低垂之處的極光,飄飄蕩蕩欲要沖出結界。
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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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魂陣!”舒懷驚呼。
隔魂陣能夠隔絕魂魄進入結界中,但如果在待産孕婦四周張開隔魂陣,那麽生與死之間的通道就無法打通,投胎的幽魂便會失去指引,淪落成天地不收的游魂,沒有魂靈的嬰兒就算順利長大也不過是一生癡呆,恍若木人。
而被非自然力隔絕的游魂,生命體異常脆弱,不能像生老病死的靈魂一樣利用靈氣修煉提升自己,很有可能在游蕩時被捉,然後化為人間青氣一縷。
原本投胎的游魂本就帶有所要投胎的人一世的記憶,投生前從陽澤帶着深深的願景,卻不能如願,很容易被怨氣所控就此失控入魔入祟。
最可怕的是以此方式入魔入祟的游魂不被天界、魔界任何一方統轄,是完全游離于三界之外的存在。
一旦出現這種邪祟,必然為人間帶來的災禍,輕則一地之瘟疫、洪澇、天火,重則影響一個王朝的氣運,甚至于一國一族之興衰。
而古戰場、亂葬崗,這些地方通常是邪祟滋生的溫床。
但,若是人為煉制出的邪祟,可被有心之人利用,這些游魂很容易便會給人間籠罩上災禍的氣運。
換句話說,人若逆天而行,天便從其所願,當災禍來臨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能幸免。
車海瞥了她一眼,點了點頭,“蜀山這群修士想要用未入魂的嬰兒和沒能入人體的幽魂煉制瘟神!”
“瘟神?”
這有些難以置信,煉制只受年重控制的瘟神嗎?難怪外界會傳聞年重搜集數十名處女,讓她們懷上身孕,然後用未足月的嬰兒煉制長生藥了。
原來煉制長生藥是假,讓他的“子女”靈肉分離,然後煉制只聽命于自己的魔祟才是真。
而皇帝不惜背上昏君之名,為年重從全國各地搜尋女子,還以為年重盡心盡力為他煉制長生藥。
那麽在不久前,年重突然從天牢失蹤,難道真是他自己突破嚴防死守,且設有多重限行法陣的天牢的嗎?
皇帝會沒有一絲察覺?
她原本以為車海在轉移洪亨久等人時,也将年重一并轉移,年重拼死相鬥,逃出生天。
如今看來卻是年重在皇帝默許下逃出天牢的。而發出的求救信號,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罷了。
通過這種方式煉制出的魔祟,一般以某一種形态出現在人的視野中,比如一種從未出現過人們視野的鳥、獸、蟲、魚。
比如狀如凫而鼠尾,善登木的鳥——絜鈎。
絜鈎若是出現在某地,則其地多瘟疫,而且絜鈎以飛行之便,可以将瘟疫散播四方,傳播迅速。
除非天地在衆生願景下生出克制絜鈎的另一種生物。
以能控制的幽魂加上戰場上捕獲的怨念這種材料煉制魔祟,她曾在古籍上看到過,但書上只是一筆帶過,并無煉制之法。
她從沒想到真有人喪心病狂,罔顧人命,逆天而行。
年重就不怕天譴嗎?還是說有人願意為他擋天譴?
誰,木水?
“你的法陣能撐多久?”
車海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在魔界七大王之一的她眼裏,年重妄圖螳臂當車的行為可笑極了,只要她願意,完全有能力毀滅法陣,連接生與死的通道。
可她卻沒有出手,英乂也有命令,毀掉這些“貨物”。
英乂的意思是不要讓年重得到只聽命于他的邪祟。
那麽很簡單,她這樣等着便好,然後找機會毀掉木箱中的嬰兒。
英乂想要任憑年重用幽魂煉制瘟神,卻并沒有意願留下可以煉制出瘟神克星的無魂嬰。
想起那日英乂眉宇間一掃對魔界的漠不關心,取而代之的是黑瞳中隐隐燒着的火焰,她就一陣的興奮。
她記憶中的君王又回來了,而且極有可能與他們同仇敵忾。
既然英乂不在乎世間是否動亂,相反越動亂越好,她又何必浪費心力與年重作對呢?
她想要的不過是純粹的英乂罷了。
看了一眼與她僅有一丈之隔的蘇弘,車海心中一片了然。這一切的變化,都起源于這個蘇弘的覺醒。
而這種結局就是她和夕落一直想看到的,木水沒能做到的事,去薄刀峰的那群修士做到了。
隔魂陣外三十六個缥缈的幽魂試圖穿過隔魂陣的結界,但每一次滿懷希冀的撞擊都被隔魂陣彈回。
從母體發的光芒也想與結界外的幽魂融合,但同樣無法穿過隔魂陣。
幽魂繞着隔魂陣游走,淡綠色的魂體映成幽遐詭谲之觀,看得陣中一幹人等目瞪口呆。
特別是沒有修為在身的普通人,一生都不曾見過這等景觀,一個個瞠目結舌,愣在原地。
而舒懷和镖隊中為數不多的幾個修士,隐隐還能聽到普通人捕捉不到的幽魂低聲的噓唏與嗚咽。
年重見三十六只幽魂畢至,微微一笑,長臂一揮,祭出鎖魂囊念動法咒,将一幹幽魂盡數收入囊中。
幽魂已收,只待無魂嬰的降生。
隔魂陣中驅魔陣再次發動,年重翻身禦劍,高高在上,俯視衆人。
高空的勁風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像是追命的符咒傳入衆人耳中。
見車海沒有就此離去的跡象,但也根本沒有出手相助的意願,舒懷拔出身見。
此時的身見周身萦繞着動人的靈力光澤,似乎早已蘊滿靈力等主人揮刀。
既然如此,今日就算拼盡全力,也要奪回鎖魂囊放出幽魂,讓三十六名嬰兒順利降生。
她回頭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蘇弘,見他擡頭掃過年重和隔魂陣,俊美的雙目中盡是迷惘之色,不知在思索什麽。
修長的身材落在星光下,似乎眼前的一切對蘇弘來說皆是虛妄,他迤迤然立于衆生之外,像個旁觀者。
眼前的景象似乎勾起了陽光也無法化開的那一段深沉的回憶,飛舞的螢火、像蜿蜒的蛟龍般爬滿石壁的符文,還有俯身跪在他腳下的車海……吉光片羽般閃過腦海。
他擡起手,這只手記憶中曾在山巒之巅、濱海之城、幽冥之淵、荒涼大漠……甚至于蒼茫海洋上記錄下他所看到的景象。
還有……還有記憶中的阿懷,可是為什麽看着這些法陣、靈光,他卻禁不住想伸手觸摸?
作者有話要說: 原本他真是傀儡,又改了大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