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張劍雨修士化魔
黑衣傀儡人的來歷還沒有查出來,又多了蘇弘,舒懷覺得自己要瘋掉了。
她說服舒詠光讓蘇弘能在車隊自由活動,又考慮到蘇弘沒有修為,便将一開始綁他的馬車給他代步。
車隊中見過蘇弘的人,都以為是誤捉了微服的英國公,一個個噤若寒蟬,搜腸刮肚地想這幾日對蘇弘是否有慢待之處。
與魔界的蘇弘不盡相同,這個蘇弘一如她記憶中的模樣,知書達禮,溫文爾雅。
對于蘇弘,雖然再遇到舒懷令他興奮不已,但幾乎深入骨髓的修養卻讓他時刻與舒懷保持着禮貌的距離。
筆談中,舒懷得知十年前蘇弘被洪亨久追殺,大哥蘇乘為了保護他被殺,他仗着無名峰草木蔥郁,又熟悉地勢逃過一劫。
從此他遠離大別山,四處游蕩,但因為怕連累到舒懷,不敢回大別山一趟。
後來聽說洪亨久入獄,才來尋舒懷,直到遇到舒詠光。
蘇弘的說辭合乎情理,并無可疑之處,回顧魔界蘇弘的說辭,她突然覺得漏洞百出。
比如為何他正巧落入了鎮壓有魔君的無極洞,又怎麽以區區凡人靈識與英乂的靈識相抗……
一切的一切,現在回想起來,都破綻百出。
莫非是她當時被蘇弘重生的喜悅沖昏了頭,連那麽簡單事情都忘記分辨了?
镖隊走走停停,相較于之前的速度更加緩慢,終于在夜幕降臨前在一處開闊的空地安營紮寨。
禦镖門的镖師都是慣走長路、野外生存能力百裏挑一的好手,很快便搭起了十五六頂軍事帳篷,然後開始卸鞍歇馬。
他們将裝有一個個大木箱的車推入帳篷中,又仔細固定,以防車子側翻,自牽馬去喂馬夫準備好的上等草料。
木箱裏面不知又裝了什麽鐘鼓馔玉,這般小心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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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皇帝對百姓有這樣萬分之一的上心,也不至于隔三差五就有流民起義。
聽說皇帝為了給自己修陵寝不知役使了多少民夫,費了多少稅收。
修士在入門前,必起誓,抛去人間功名利祿、富貴榮華,潛心修習,積累功德,方有超脫俗世、羽化飛升的機會。
她自小受此熏陶,視人間富貴虛名如草芥,這也是她與父親之間一直有嫌隙的原因之一。所以看到皇帝不惜大量人力護送寶物入蜀,不僅又生起舒詠光悶氣來。
從晚飯後,将離開的行程拖後的杭雲就對那些守衛森嚴的木箱頗為好奇,但因舒詠光下令禁止無幹人等靠近安放木箱的帳篷,杭雲也無可奈何。
“這些入蜀的貨物,非同尋常。”
她倚在帳篷上正愁雲慘淡,杭雲從一側悄無聲息地轉過來,冷不丁說了這麽一句話。
“不過是皇帝老兒想藏什麽寶物罷了……有什麽非同尋常的。”舒懷淡淡地道。
她只保證舒詠光安全到家,管他運送的是什麽東西。
杭雲道:“若是財物,為何要以法陣禁锢木箱?除非裏面裝的不是死物,而是活物。”
活物?
會運送什麽活物?
一件不太美好的事情劃過心頭,她突然想起不久前師父說過有關國師的傳聞。
年重用新生兒的靈識和精血煉制長生藥。
新生兒……
舒懷跳将起來,幾乎是跑進舒詠光休息的帳篷的。
“做什麽!”舒詠光正在捧着一張絲絹在燈下讀,看到舒懷進來忙将絹藏到懷中。
“爹您知道木箱裏是什麽,對不對?”如果父親真的為虎作伥,幫皇帝殘害生靈煉制長生藥,她絕不會作壁上觀。
“這不關你的事。” 舒詠光不耐煩地擺手,示意舒懷離開,但眉宇間的憂愁卻被舒懷盡收眼底。
“爹,我知道皇帝的命令,您不得不從……但如果真是要您做那種傷天害理的事情,那這個輔國将軍不當也罷……”
如果舒詠光因為違抗聖命而被皇帝降罪……冷靜下來一想,她好像也幫不上什麽忙。
雖說仙門百家超脫于世俗之外,不受朝廷管轄,但畢竟除了那些已死了的真正脫離了俗世,并沒有一個人不在俗世中。
就算她護着全家躲進深山又怎樣,朝廷的兵馬依舊可以找到他們,将他們“繩之於法”,就像洪亨九追殺蘇弘兄弟。
難道東野、游風不知道蘇乘蘇弘是自己的朋友、不知道洪亨九和國師帶了人去追殺手無寸鐵的少年?
可最後又怎樣,他們又不能出手幹預。
如果……如果蘇弘就是英乂,她或許可向英乂尋求庇護,但英乂不是蘇弘。
這兩天,她第一次有了這種希望英乂就是真正蘇弘的念頭,轉念又覺得愧對蘇弘,恨恨地咬牙不語。
舒詠光嘆了口氣,“你常年在薄刀峰,又知道什麽。何況你與英國公新婚……”他嘆道:“但有聖命,在所不辭。”
原來是考慮到她……她錯怪了父親,父親并不是只為了那一身官袍。
風吹進帳篷,将舒詠光兩鬓發絲吹起。原來父親的兩鬓已染了霜雪,她以前竟沒有發現。
但父親又怎知英國公真正的身份呢。
那個一揮手便奪人性命的魔君,豈會受制于區區凡人,就算這個凡人是一個皇帝。
反過來,如果她所料不假,英乂在人間必有圖謀。
不知道英乂是否知道她已見到了真正的蘇弘,若知道了,會不會與她刀劍相向……不過,面對魔君,橫豎她只有任其宰割的份。
下意識,舒懷握緊了身見。
靜下心細想,她對英乂實在知之甚少,連英乂為什麽要娶自己都不清楚。
如果要拿回屬于自己的佩刀身見,他随時可以取走,何必大費周章地接近自己。
“不用為我擔心,那日去英國公府完婚的不過是我制成的傀儡,我與英弋無半分瓜葛。”說這句話時,她的心像被細細的針尖紮了一樣,隐隐的疼。
什麽毫無瓜葛,幾日前她還與那個蘇弘依依惜別,接過他親手遞給自己的身見,認真聽他每一句叮囑。
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像是石碑上的一筆一劃,刻骨銘心。
“如果皇帝要做的事情……果真傷天害理,您于心何安。”皇帝做的傷天害理的事不少,他自己不在乎,可舒懷在乎。
舒詠光擡起頭,終于嘆了口氣,掏出方才塞入懷中的黃娟遞給舒懷。
“陛下密令,要我運送這些木箱到蘭溪堂,不得有誤。可是近兩日,每至午夜,木箱中就隐隐傳出人嗚咽聲……我才發現運送的可能并不是什麽貴重的金銀財物。蘭溪堂是玄門,要哪些俗世阿堵物做什麽,結合不久前傳得沸沸揚揚的有關國師的傳聞,我在想,那木箱中裝的莫非是一個個孩子……若真是如此,為父豈能坐視,但若違抗聖命,舒家只怕……”
舒詠光決定開箱。
他沒有被榮華富貴蒙蔽了雙眼,所做的一切考慮不過是為了讓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
少年時父親的諄諄教誨,他都沒有忘記,并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後,都毫不遺留地教給了自己的孩子。
不過如今看來,自在七年前因救了下江南而險被刺殺的皇帝,得到現在的財富名望,他幾乎忘記了父親有所求而有所不求,有所為而有所不為的諄諄教誨。
所以他見舒懷做着當年的父親要他做的事情,懲奸除惡、降妖除魔……他便沒來由的有些生氣,但扪心自問,他是在生誰的氣?
更多的是生自己的氣吧。
午夜很快來臨,舒詠光決定先開最先發出聲響的木箱。
果不其然,舒懷、杭雲等人很快在木箱的底部發現了陣法的痕跡。
陣法施展在木制的箱子底部,會不可避免的留下術法灼燒的痕跡,有心之人只需留心觀察,便可發現端倪。
陣法很強,而且每一個木箱上都有或多或少術法灼燒的痕跡。
法陣是為了封閉木箱,保護木箱中的“東西”,若強行開箱,只怕會造成箱中“東西”的損壞。
“果然是年重!”舒懷咬牙道,他不是失蹤了嗎?不是被通緝嗎?為什麽還能左右皇帝,讓皇帝下令押送這些“貨物”入蜀?
蜀地是他的老巢,他到底要做什麽。
很快,年重給了答複。
就在舒懷他們決定強行打開木箱時,數十道罡風從他們背後襲來。
還沒等舒懷反應過來,杭雲長臂一揮,将數道罡風盡數收入袖中,随即長袖一揮,罡風更勝來時一倍速度返回原處。
罡風來源正是年重!
他身後禦劍跟着數十蒙面青衣人,各個勁裝長劍。
當年她随陸飛參加上上屆的探魔大會,曾遠遠見過年重。
那時年重雖已年過四十,但看起來只有三十多歲,與王珂并肩坐在高臺上,一身繡金紫袍,白玉冠,就算站在末尾,也感受到高臺上那個中年人風發的意氣。
雖然已過了好幾年,也被褫奪封號,但他打扮卻一點未變。
年重卸劍飄飄然落地,對着杭雲,“閣下到底是什麽人,三番五次壞我好事!”
镖隊入蜀之前來,他便布下天羅地網,數十處法陣,要将镖隊一行人全部滅口,但镖隊過處的法陣卻屢屢被破,逼得他不得不操控傀儡親自上手。
沒想到不僅勾出了從未出現過的杭雲,還帶了個薄刀峰的娃娃。
雖然他不将舒懷看在眼裏,但不久前師兄王珂同他講了薄刀峰弟子舒懷與英乂聯姻之事。
他是聽過英乂大名的,聽說前魔君英乂被木水打敗後不知所蹤,如今重出世間,不到一個月便攻下守備森嚴的照臨城,還揚言要重掌魔界。
不消多久,魔界必然又要掀起一場血雨腥風,所以現在能不招惹舒懷便不招惹,以防給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可如今他不得抛頭露面,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舒懷等人了,否則被英乂發現,就算他背後之人願意保他,難說真能保住他。
杭雲抱手而立,嘁了一聲,“走狗一條,膽敢這般放肆。”
一聽‘走狗’二字,年重惱羞成怒,“不管你是何人,今日就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說罷手一揮,身後數十人禦劍将镖隊團團圍在中心,翻動手印發動驅魔陣。
見在驅魔陣下杭雲臉色微變,周身靈氣周轉,年重不禁莞爾。
幾乎杭雲每一次出手他都有看到,雖看不出其師承門派,但若世間當真有如此厲害的修士,那其所在仙門絕不會藉藉無名,所以他猜測此人絕非凡人。
如果眼前人是魔,那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魔在人界靈力行動都會受限,在凡人地盤上,不論是什麽魔,在驅魔陣下也必将露出真身。
驅魔陣對凡人影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對杭雲來說卻不然。
她不得不運起靈力相抗,但囿于凡人身軀的脆弱,在驅魔陣的壓迫下杭雲很快轉換了形态,脫去那身不知從哪裏借來的人相,露出原形來。
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