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這個玄機奧最深,如何識本心
“你們施法阻止妖魔進入他三人所在區域,意在使薄刀門連續三屆無人入三甲,便可将之從《仙門錄》上除名。到時你們便可以此為由,迫使東野掌門解散薄刀門,名正言順瓜分靈力漸起的大別山。難道不是?”
王珂、楊複等人待要反駁,偏偏蘇弘所言句句屬實,倒叫他們不好反駁。
只聽蘇弘繼續道:“用心之險惡,實在枉為修士!”
見師父王珂并未出言反駁,秦喻蟬心中也有幾分信了,但他始終是蜀山蘭溪堂弟子,雖然想起探魔大會上種種,疑點重重,但對蘇弘身份有諸多不滿,不禁強忍着傷,站起身,冷聲道:“尊駕說是探魔會有假,何以舒師姐依舊捉得山鬼,奪得二甲頭名?當時在下與舒師姐一組,難道本門會連自家子弟的名次也不管不顧嗎?”舒懷出手時留了幾分情分,并未對他下重手,相比飛雲峰師氏門人倒地昏迷,不知傷勢要輕了多少。
“秦師弟,說來你可能不信,當日我便覺得你靈力有異,只是不便說破。後來捉得山鬼阿蘿,自然就沒有再提起這件事了。”舒懷嘆了一口,想起當日初遇秦喻蟬,見他很是殷勤跑來與舒懷搭話,一腔赤誠,并無半分要對舒懷不利的樣子,她雖然覺得當日他周身靈力有異,但并不知原因,如今想來,大概是暗種在他體內的幽秘法陣龍光陣。
“現在想起,只怕當時秦師弟身上被人布下了龍光陣,但是後來在京城再遇秦師弟,身上卻毫無龍光陣痕跡了。”她看着一旁怒氣沖沖的秦喻蟬嘆道。
“龍光陣?”秦喻蟬一愣,他雖于法陣符箓一道不精,但龍光陣的作用和施發原理他還是知道的,一般修士出門除邪,必然會先行韬其光、挫其銳、解其紛,使己身與寰宇同塵,妖邪不察其蹤,方可便易行事。
與之相反,若想諸邪避讓,萬鬼匿行,可反其道而行之,暴露靈氣,妖邪查探到周邊有危險,自然會主動避讓,這是修士不想招惹麻煩慣用的伎倆。
若要行使這種法術,除了可以自控靈力外,還可以假借他們之手,在自己身上布下法陣,因為若是自身法力不強,反而會招來比自己厲害的妖邪到時反落他手,自然不美。
龍光陣的好處就是受法着外放的靈力是來自施法者的,而這種靈力場也只有鬼怪妖魔一類的妖邪可以直觀感知。所以當時舒懷只是覺得他身上靈力有異,卻不知異在何處。
如當真如此,現在想來,與陸飛、張羽同路的修士身上只怕也同他一樣。
他想到此,不禁轉向一旁的王珂,想說什麽,但最終沒有說出來。
至于龍光陣在受法着身上一絲殘存法場的痕跡也沒有,只怕是與他形影不離的長右脫不了幹系,只是不久前長右從魔界消失,他們當時形勢緊迫,竟然沒有及時發現,等到出了魔界才發現長右不知所蹤。
場中也有幾家在上屆探魔大會中一名弟子也沒入三甲的門派,聽完蘇弘和舒懷他們的話,不禁暗自揣測自家弟子是否也遭到不公對待。
“是龍光陣嗎?王宗主、楊宗主?”
楊複冷笑了一聲,不答複他們問話,“一派胡言,你說有假,後來薄刀門又有弟子進三甲了,莫非是我等回心轉意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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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下衆人本來也有不少參與此事,多少知道探魔大會內幕的,暗中布下龍光陣在以往探魔大會上也不是沒出現過。他們此行是想薄刀門就此消失瓜分大別山,心懷鬼胎的,一聽楊複此言都高聲附和。
“你們會有這等好心?”蘇弘冷笑,“自是那山鬼阿蘿受傷後感應失靈,自闖入阿懷他們那裏去的。”
他怎麽會當着衆人的面說山鬼阿蘿是他暗中丢到舒懷他們必經之路上的呢?那豈不是要告訴楊複他們,是他幫助舒懷舞弊。
既然他們暗中布陣暴露舒懷他們行蹤,他如何不能直接将山鬼丢在舒懷他們必經之路上呢?
“你待如何?”王珂冷笑道。
蘇弘假笑道:“把你們髒手從大別山拿開,這裏不是你們配待的地方!”五百年前不是,五百年後也不是!
他雖在笑,可語氣殊無笑意,冷冰冰地簡直如陽澤旁的陰風,吹得衆人背脊一陣發寒。
楊複冷笑道:“這也不是你說了算,薄刀峰勾結魔君是真,如今還與你這個魔君結了親,将大魔頭請到問劍堂來了,憑此一條罪狀,薄刀門還有什麽臉面待在大別山,自稱大別之主,保護一方百姓?薄刀門若不遵守規矩,衆仙長宗主皆在此間,莫非是來吃茶的嗎?英乂,你能力雖強,但也別妄想以一己之力阻擋我等伸張正道。”而且料定蘇弘會來,是以今日在座的有不少除魔高手,蘇弘便是想逃,也難,何況是在凡人的地盤呢。
堂中衆人一臉正派,自诩仙門正義,但蘇弘卻覺得好笑極了。周身靈力周轉,緊握的拳上魔氣萦繞。
衆人見他發怒皆是心中一顫,他們不是沒有聽過魔君英乂的手段,聽說當年木水打敗他還是聯合了幾大魔王之力,之後這位魔君便不知所蹤。
五百年過去了,突然又重現世間,然後同兩個舊部下,一日便奪回了照臨城。
聽說還一掌将照臨城守将轉輪君打得肉身焚化,雖然這裏是人間不是魔界,他靈力受多方掣肘,不能發揮以往水平,但畢竟不可小觑。是以人人暗中凝聚靈力,以防蘇弘突然出手,也好就地反擊。
他們來大別山前就做了萬全準備,使用的也多是克制妖魔之類法器,蘇弘再厲害,也不過只有一人,難道他們便沒有勝算嗎?
“你們也太小看我了。”他呵呵冷笑起來,聽得舒懷也心一跳,這語氣和不久前照臨殿中蘇弘殺洪亨久前的一模一樣,甚至比那次還要令人心驚,語氣中沒有絲毫蘇弘的感情,像是說這句話的是另外一個舒懷完全陌生的人。
“你們當我在人間便奈何不了你們嗎?”他突然變拳為掌,一掌推出,霎時場中如驚雷乍起,衆人眼前驀得一暗,只聽轟隆一聲,場中被轟出一個一丈方圓的大洞,衆人只覺得腳下大地微微晃動,如同地震一般。
“好強勁的靈力!”
衆人心中不禁暗嘆,就算是傾盡此生,不眠不休地修行,這也是凡人無法企及的存在。
震撼之餘,也不禁生出生而為人卻要通過修習才能運轉靈力這種不平之氣來。
但也有不少人,被蘇弘這麽一招驚得暴跳而起,紛紛祭出法器。
“七郎別沖動!”
蘇弘立在當庭,雙瞳赤紅,唇邊挂着冷笑。
他覺得一絲快意不由自主地閃過心頭,讓他興奮異常。
好像為了今日他等了幾百年,心智幾乎被這種心情完全掌控,比那日殺洪亨久的複仇快感更加令他激動!
對他等了五百年了,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殺盡這些虛僞奸詐的小人。
木水說的沒錯,凡人盡是些虛僞狡詐之徒,當年他被壓入三才法陣,那些自诩正義的修士也出力不少。
他手又是一揚,右手邊一排修為不高的修士皆被他拉入深坑,修為高的立時祭出結界硬生生受了他這一擊,但依舊倒退丈許,幾乎跌落懸崖,五髒被他掌力一震之威登時翻滾起來,臉色煞白幾欲嘔血。
東野、游風見此欲要出手阻止已然來不及,況且以他們薄刀門幾人之力也抵擋住魔君排山倒海般的靈力。
游風見舒懷尚站在蘇弘一旁,忙喝令她退到一旁。
舒懷不願蘇弘與衆仙門大打出手,但她的話蘇弘充耳不聞,她也不知該怎麽辦好。猶豫間蘇弘已與衆人擺開架勢鬥得難分難解了。
英乂雖然修為當世無人匹敵,但蘇弘卻只是血肉之軀。
他每次驅動靈力都需要承受來自英乂魔力的反噬,這股巨大的力量超出他身體承受的極限。
雖然被他吞并的英乂靈識有意催動防護靈力,保護他得之不易的肉身,但蘇弘還是需要忍受體內沸騰的血液的灼燒感。
他每一次運氣,丹田內都如萬蟻噬咬,發疼、發熱,如每一寸肌膚下都燒着熊熊的火爐。
蘇弘知道,若是哪一天他無法掌控這日益增長的靈力,要麽被英乂靈識鸠占鵲巢,要麽被強大的魔力反噬。
但是,仙門中人并不知這些內情,這裏不是魔的大本營,靈力是會受壓制的。
他們見蘇弘施法四周氣場愈來愈熾熱,每次罡風掃過直如置身炭爐之上,罡風過去撕裂空氣,扭曲視野,就連張起的防護結界被他罡風邊緣擦中瞬間破散。
太大意了!
他們只道是魔君不能催發全部能力,卻不知就算魔君只使出來三成靈力,也能讓他們毫無反擊之力。
殿中仙門衆人十中已倒下六七,剩下的人不約而同地歃血祭起除魔法陣,剎那間,卷地而起的飛沙走石便将蘇弘團團圍住。
蘇弘此時已經紅瞳若血,周身靈力大漲,震得問劍堂上的青瓦簌簌而落。
高峰上的山風清冷而烈,伴着罡風吹得蘇弘的白甲嘩啦啦作響,甚是悅耳。但這悅耳的金屬相擊之聲卻令他們毛骨悚然。
因為他們只聽見金屬相擊之聲,卻不見了蘇弘全影。
泛着血光的除魔大陣靈光直沖鬥牛,衆人只見蘇弘一閃而過的白甲,如過隙的白駒一閃而過,他們的雙目根本無法捕捉到蘇弘确切的位置。
彈指間,只聽得鎮守除魔大陣上有幾處陣腳上的修士一聲痛呼,随後除魔陣靈光一滞,幾乎被破。其餘未曾痛呼出聲的修士也是紫漲面皮,似乎也是受了傷。
只是法陣未破,處于其中的蘇弘也不好受,一面忍受着英乂魔力從五髒六腑血脈中的侵蝕,一面還有承受除魔法陣持續不斷的威壓與穿骨而過的靈風,不斷飛襲而至的沙石。
若是尋常的妖魔,在這除魔大陣中呆上不到半刻便會灰飛煙滅。
幸好他本是凡人之軀,這法陣對他的作用便減少了三成,只是在魔力與法陣雙重夾擊下,他也幾乎承受不住。
遭受強大沖擊的身體,也逐漸開始吸引隐藏在黑暗中英乂的靈識,逐步逐步吞噬他僅剩的意識。
暫時恢複靈力的修士,一齊加入除魔陣。
見法陣中沙塵愈來愈濃郁,不見蘇弘身影,舒懷不禁疾呼,“七郎,七郎!”說罷手中刀光一閃,身見被她召出。
她推開拉她的陸飛和東野,一個箭步,飛身入陣。
除魔大陣,顧名思義只除妖魔,但若有除布陣者外的人進入法陣,勢必也會受到除魔大陣的部分攻擊。
舒懷覺得在陣中舉步維艱,在陣外看除魔大陣只見滿陣紅光和飛沙走石,可入陣中後這種景象更甚外界。
陣中飛沙走石,風是罡風,石是利石,若是一個不慎被擊中,免不了頭破血流。
而且雙目視物不清,陣中風聲凄厲,鬼哭狼嚎聲不止,莽莽蒼蒼,似乎了無邊際。
舒懷一進陣中便失了方向。
她只得一步步走過去,一邊揮刀蕩開飛石,一邊不斷重新張開被擊破的結界。
除魔陣她也曾布過幾次,不過與這次血陣相比實在是小兒科。
她知道除魔大陣一旦布下,若不将收進陣中的妖魔殺盡,陣絕對不會破。
“七郎!”舒懷一張口,一把沙子嗆進嘴裏,她吐幹淨了沙土,一擡頭便看見前方一個身影瑟縮在一個紅光籠罩的結界內,铠甲上血跡斑斑,本來看似堅不可摧的白甲竟似普通白鐵被腐蝕得千瘡百孔。
在沙石上垂首而跪的蘇弘,微阖雙目,俊朗清逸的面容寫滿疲憊。
“七郎!”舒懷見此大為心痛,試圖鑽入結界,那結界竟然不防她,她一穿而入,順勢拉住蘇弘輕喚。
“七郎!”
結界內風息音止,靜得如同他們小時候躺在山坡草地上看星星的那個夜晚。
蘇弘緩緩擡起頭,看到舒懷手中的身見,本已經略恢複黑色的眸中突然赤光又起,然後朝着舒懷的方向陰冷一笑。
“好久不見了,子刀!”
作者有話要說: 嘿,有點小修改~這幾章趕緊過去吧~不甜,都是沙子,都是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