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蘆葦蕩
陸飛看張羽一言不發,知道他被落羽林這種地名忌諱影響,便趕上去笑道:“二弟,不要在意這些嘛,你看我叫陸飛,也沒見哪塊陸地飛起來過啊!巧合而已,巧合而已。”張羽撇了撇嘴嘆道:“但願如此吧!”
越向裏走,落羽松越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大片大片的蘆葦蕩。枯敗的蘆葦,抽着蘆葦花在風中搖晃,兩人高的蘆葦遮得三人眼前一片蒼茫。
一入蘆葦蕩中,眼前便只有蘆葦,腳下便只有淺水和隐藏在淺水下不着痕跡的沼澤。陣陣風中,從四面八方傳來時高時低的嗚咽聲,如冤魂夜哭般令人肝腸寸斷、黯然神傷。
三人傻了眼,年重會來這種地方?這種地方除了紮草席方便,還能做什麽!
舒懷掏出探魔針,原地轉了兩圈。
“……”
探針又在發瘋,蘇弘不是已經幫她修好了嗎?舒懷敲了敲探魔盤,有點懵,可探魔針依舊像着火冒着濃煙的風火輪,飛速旋轉。
這一通亂指,難不成四周都是妖魔!
陸飛笑道:“小妹,你這探魔針……怎麽了?”他本來想說行不行啊,挖苦舒懷兩句,但見舒懷蹙着眉頭似乎也在發愁,便把那句挖苦的話咽到了肚子裏。
舒懷嘆道:“不知道,來之前我檢查過,還是好的……最近幾次,不知怎的,探魔針總是發瘋,看來要重新修煉了。”
陸飛禦劍飛到半空,一眼望去除了蘆葦就是淺灘,幾乎無立錐之地,就算年重曾在此處,估計也是路過,斷不會在地停留。三人在蘆葦蕩中小心翼翼淌行許久,一擡頭但見日影西斜,原來已經過了午時了。
冬天的太陽像下坡的滾珠,下山極快,特別是在這種一望無垠的蘆葦蕩中,後面是枝柯交映需要拔劍開路的森林,前面是一望無際的蘆葦蕩,風從四面八方湧來,吹得蘆葦蕩異響不斷,嗚咽不止,饒是三人都歷經過比這更加陰森恐怖的地方,此時也有點發憷。
趕緊離開這鬼地方!
舒懷正對着探魔針施法,只聽得身後陸飛一聲驚呼,一只手掰過她的肩膀,“二弟呢?二弟!”
舒懷四下張望,确實,剛剛還站在她不遠處的張羽不見了!
這蘆葦蕩中雖非處處是着足即沉的沼澤,但也到處都是淺水,雖然蘆葦又高又密,但張羽剛不見不過片刻,就算是闖入蘆葦蕩中,聽到他們喊聲也該答應一聲,可偏偏聲音遠遠傳出去後一點回聲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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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舒懷砍了根稍微粗壯的蘆葦杆,試探着向前走了兩步,發現方圓丈許內尚是實地,水只漫過腳踝腳便不向下陷落,想來尚未到沼澤深處。周邊蘆葦除了有被風從中折斷,蘆葦花躺在水面、泥漿中外,并無人為踩斷的蘆葦,也就是說張羽并未向蘆葦蕩中走!莫非張羽因落羽林的忌諱不告而別?舒懷搖了搖頭,打消了這個念頭,張羽雖說沉默感言,但速來性格堅硬高傲,他做這種臨陣脫逃蠢事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喊了半天,沒聽到半生回應,陸飛慌道:“這地方果然詭異,莫非是什麽食人妖魔在一瞬間吞了師弟?”舒懷心裏也沒底,但明顯不是什麽食人魔,若是那食人魔為何偏偏吞張羽而對他倆視而不見呢?
薄刀門中衆位師兄弟感情向來極好,眼見張羽在自己面前憑空消失,生死不明,都大為擔憂,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舒懷看探魔針依舊狂轉不止,氣得一把将它塞回懷中,用棍在水中亂敲。本來澄澈的淺水,被她這麽一攪渾濁不堪。在冷水中呆久了,冰冷刺骨的水早就浸到靴子裏,凍得舒懷覺得雙腳麻木,毫無知覺。她試着動了動僵硬麻木的腳趾,每扯動一下,都疼得她臉都猙獰起來。
大哥?
不知何時,陸飛叫喊聲停止了,四周瞬間死寂無聲。夜幕降臨,不斷有螢火蟲從隐蔽出飛出。春尚未到,何以會有螢火蟲?這是……七郎聽到過的就算冬日依舊存活的螢火蟲嗎?是那日她曾見到過的。那晚有蘇弘作伴,她雖然困乏,但看到漫天螢火,只覺得夜色撩人,可如今,更多的螢火從四面八方湧來,漫舞于蘆葦之間,她卻不寒而栗。
大哥?!
哥!
舒懷愣在原地,風聲止息,阒然無聲的四周,只有她狂跳的心髒聲,擂鼓一般。
哥!
舒懷幾乎帶着哭腔叫喊,可是這一次連風都沒回一聲,聲音傳出去像一滴水飄入大海,無聲無息,無波無瀾。
她快步從水中走出,走上一塊勉強算是陸地的土塊,污濁的水讓她覺得那是來自黑暗的死魂靈和邪氣組成要吃人的妖水!
舒懷從懷中掏出一張鎮靈符!
鎮靈符息靈鎮魂,就算這水中有什麽東西方圓數丈之內,也必然要現行。她認定是這九龍澤裏的什麽妖魔擄走了兩位兄長,是以符甫一出手,便立刻念動法咒,咒語剛畢,只見四周暈起一陣淡淡靈光,照得夜幕降臨的蘆葦蕩一亮。只覺得雙耳轟鳴,眼前一黑,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當她再次醒來時,只見眼前灰蒙蒙的,如同置身冬日晨霧之中,茫然四顧,遠方似有巨大的黑影。
身下柔軟的觸感告訴舒懷,她現在躺在草地上。
舒懷坐起身,但卻耳鳴得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巨響的呼吸聲,難受得她幾次都想再躺倒。她揉了揉耳朵,定睛細看,發現這草長得甚是奇怪,枯黃色的圓圓的葉子上長着細細的絨毛,不像是她見過任何一種草葉,倒像是什麽植物的根莖。舒懷揪下一條,湊到鼻邊聞了聞,除了植物特有的清香也沒什麽不同。
不過自己毫發無傷,讓她不禁放下了惶恐不安。既然她無事,那陸飛和張羽也應該無大礙。舒懷靴子本在九龍澤浸濕了,此時一看竟然已經幹燥了,身上也有點出汗,并非她穿的厚,而是這個地方本就較九龍澤熱,所以她穿着冬袍反而出汗。
見附近無人,她索性便解下乾坤袋和身見,把冬袍脫了系在腰間,只在中衣外套着件白衫。白衫是她出門前,東野特意吩咐讓他們套在裏面保暖的,說是九龍澤偏寒,多穿一件衣服總非壞事。舒懷不願穿兩件厚冬袍,便只撿了件秋衣套在裏面。
這裏混混沌沌,無聲無息,四周結實灰蒙蒙的濃霧。舒懷拖着步子,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
這是什麽地方?見不遠處隐約出現一個巨大的黑影,舒懷握緊了身見,停步不前,一顆心忐忑不安。但總不能待在原地不動,舒懷朝着遠處那個朦胧的黑影走去,管你是什麽,過去看看再說!遠處的黑影并非像舒懷心中所想是什麽巨獸妖魔,而是一棟高大的石頭房,不過看樣子已經坍塌荒廢很久了,而這樣的建築好像在附近還有不少。
灰白的石柱上早已沒了房梁,只剩一半的屋頂高聳在眼前,舒懷提刀走了進去,用刀撥開纏在門上的草木細藤,将僅剩的一扇門推開,以保證房屋內外視線無阻。首先映入舒懷眼中的是好大一面牆壁,牆壁上是一幅畫像,畫上除了兩條一人長的大紅魚和一朵開放的紅花外,只剩下剝落了牆皮的舊痕。而兩邊偏室的牆上也毫不例外畫着同樣的畫,唯一的不同僅在于魚的姿态,有的魚頭朝上,有的朝下,甚至朝左朝右,姿态不一。
詭異!
舒懷快步走出,轉入不遠處同樣一座建築內,發現這些建築破敗的程度都差不多,不是房頂塌了,就是門沒了,窗戶爛了,但每一棟房子的牆壁都幾乎完好無損。
離她最近的幾棟房子她都已經看過,舒懷轉得都有些累了,除了發現房子有古怪外毫無收獲,沒有一絲陸飛張羽的蹤跡。莫非那妖魔将他們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正當她發愣之時,突聽身後有利箭破空之聲,舒懷反手一刀,将射向她後背的箭支揮做兩段。
“咦?”一個疑惑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舒懷撿起箭,見上面刻着蘭溪二字,竟然是蘭溪堂的箭支,喜出望外,總算有活人了,忙朗聲道:“是蜀山道友嗎?”
那邊聲音回複道:“你是何人?是人是鬼?”
舒懷道:“在下薄刀門舒懷!”她話音剛落,只聽得那邊又響起一聲,似是意想不到的驚喜,“啊,是薄刀門的舒師姐,師兄,我們去看看。”然後便四面八方便傳來腳步聲,頃刻間,只見一個人影閃在不遠處,一身青布道袍,背着弓箭,正是蜀山蘭溪堂王珂的小弟子秦喻蟬!他身後一個青衣身影慢慢從霧中走出,乃是一個二十八九歲的男子,舒懷看着這男子有點面熟,正想此人是誰,秦喻蟬跑來朝她恭敬一揖,“師姐好,這是我大師兄王圖。師兄,這就是在上屆探魔大會捉住山鬼阿蘿的舒師姐!”
王圖撇了撇嘴,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冷着臉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