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故鬼
舒懷道:“師父!也許不是虛無缥缈呢?你看,宛丘依然在,通天湖雖然沒有了,但九龍澤不也有嗎?既然年重在那裏出現過,我們便先去那兒!不過……如果我們真那麽幸運找到了年重,像他這麽聲名狼藉,作惡多端之輩,我們可不會和他結伴!”
東野道:“這個你們随機應變,你們只要查清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何車海好像是認識你,他們主子到底是誰……我們也好應對那些大別山中的不速之客啊!至于因大別山靈氣漸增之固,等你們回來,再告訴你不遲。”
翌日,舒懷三人整裝待發,張英拉着哥哥張羽的袖子也想跟去,但瞥見游風真人冷冷的目光,不情願地松開了手。
因為張英那張嘴,現在整個薄刀門上下都知道舒懷去了趟京都領了個俊俏郎君回來,好生羨慕,她那管後勤的師叔羅木,拐着彎地問東野是否還有什麽事情需要派人去京城,她義不容辭。
張英笑道:“羅師叔,你不是有齊師叔了?”
羅木年不過三十五六,一笑兩個酒窩,長得很是讨人喜歡,雖是修士,但對草木花卉卻頗有研究,薄刀門有土的地方幾乎都被她種上了花草,春一暖,群芳争豔,那也是她最高興地時節。羅木的夫君是舒懷另一位師叔齊藤,就站在一旁,聽到羅木那幾句話臉都綠了,拉了正在浮想聯翩的羅木便走。
羅木反拉過他,在他腦上輕輕一點,笑道:“我不過說句玩笑話,齊郎怎麽還當真了?” 她這句半嗔半嬌的私語,聽得齊藤臉唰得一下紅了。
二人尚未走遠,這句話清清楚楚傳入衆人耳中,聽得衆人眼睛有意無意地都飄向漸行漸遠的二人。
舒懷三人一路禦劍飛行,尚未出大別山,瞥見有一處靈力異動,像是有人鬥法,三人心領神會,禦劍潛行,落在一處山嶺。
這裏是!
三人悄悄走近,只見一株大樹下坐着一只鬼,那只鬼頗具人形,盤膝坐在樹下的岩石上,周身氤氲靈氣,正修煉到緊要關頭。
“師父說最近不少妖魔鬼怪和修士專門跑到大別山,難道大別山的靈力真的在增長不成?大別山可是出了名的不助修為的不福地啊!”陸飛支着下巴,一雙眼卻一動不動盯着那鬼怪。不論是人是鬼還是魔,修煉到緊要關頭最忌被打斷,這鬼雖在大別山修習,但一未傷人命,二未修習邪道,于情于理不在他們的“消滅”範圍內,所以三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靜待那鬼修習完。
那只鬼靜坐了一會,突然手一揚,掌中靈力一熾,映得三人眼均是一花。
張羽低聲笑道,“這小鬼,這一掌還不錯呢。”
原來靈力異動之處就是這只鬼搞出來的,不過它竟然敢在大白天特別是大早上在此修煉,果然是不把薄刀門放在眼裏啊……
那鬼甫一收了法術,三人對視了一眼,一齊跳到那鬼前丈許,橫劍當胸。那鬼本來在專心修習,被突然跳出來的舒懷三人吓得鬼叫一聲,舒懷他們雖然沒有聽懂,但估計也是‘媽呀’一類的感嘆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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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懷捏在手裏三張符箓,笑道:“小鬼,問個事,不捉你!”
那鬼吓得臉都青了又青,扯着嗓子用人話道:“你要幹嘛?我是剛來的,什麽都不知道!”
“為什麽你們鬼突然想來大別山修煉了?難道你們沒聽過“修習不到大別山,一到大別山苦無邊”的說法?”
那鬼正了正色,上下打量着舒懷,看到她腰間挂着的刀,指着舒懷大叫:“你是薄刀二郎?”
“……”
“見鬼,我怎麽又遇見你了!”那鬼縮了縮腦袋,往大樹靠了靠。
舒懷不記得自己見過這麽只鬼啊,看了看陸飛道:“大哥你見過嗎?”
陸飛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了那鬼半晌,終于搖了搖頭,張羽也是搖了搖頭以示不知。
那鬼道:“媽的,當年就是你們仨個把我鎖在大別山深處一整天,我差點被大別山上的氣場撕碎!”它這麽一說,三人都記起來了,是那只被他們鎖在大別山深處一整天的那只鬼!
少年蠢事,沒想到今日又遇到當事鬼,舒懷老大不好意思,讪笑道:“對不住……”但實在忍不住想要調戲他一番,又轉了付忭笑的面容,道:“不過……鬼兄,這兩年在墳墓裏修得不錯啊,鬼臉都修好看了!不過,當時你可是死也不想來大別山,怎麽轉了性,主動來了?”
那鬼哼了一聲,不想回答她的問題。
舒懷白了他一眼,道:“你想敬酒不吃吃罰酒!別看你鬼臉變好看了,我們就不揍你了!”那鬼想起當年被這三人好一頓揍的悲慘往事,不禁打了個寒噤,極不情願地道:“一年前,我聽別人,咳,別的鬼講,大別山裂魂的氣場不僅沒了,靈力也漸增,都勸我去大別山走一趟,我以為他們是取笑我當初被鎖大別山的糗事,不以為然;三日前,路過此地,确實察覺到山中裂魂氣場消失,便試探着向深山處走了走,然後便到了此處……”
大別山中有裂魂氣場,一般妖魔鬼怪确實不敢在此待太久,否則會大損靈識和修為,又加上大別山上靈力極低,這也是大別山中很少有妖魔鬼怪的原因。
以前他們也質疑過,大別山靈力如此低微,薄刀門為何不另尋靈山?游風真人都是以祖訓不可違為由回複他們。
難道他們這兩年修為大增,并非突破瓶頸,真是大別山靈力漸增的緣故嗎?那麽那些游散的修士、仙門百家的弟子近期在大別山轉悠也是為了修煉喽?
本來舒懷三人也沒打算要怎麽樣這只鬼,知道這只鬼膽小得簡直像是鼠鬼,斷不會做害人之事,他們當年也是少年心氣,作弄一下它,沒想傷他性命。
大別山雖說是薄刀門的地盤,但也不是誰都不讓進,靈力本為天地之氣,既然有助鬼修煉,他們又怎會将之驅之別山呢?
那鬼見他們将符箓裝回乾坤袋,轉身欲走,大惑不解,道:“你們不趕我走嗎?”
陸飛道:“幹嘛要趕你走?”當真是奇怪的鬼,哪有期待別人趕自己走的道理?
那鬼見舒懷三人都疑惑地看着自己,面現匪夷所思之色。
怎麽和他方才想的不一樣?魔鬼入凡間的靈山洞府修煉,向來都是被那些修士喊打喊殺,怎麽到了這裏反而升了待遇?這讓他甚是不解,不禁大為感動,道:“沒想到你們薄刀門的人真如傳言中的那般傻帽……”
張羽和妹妹張英乃是東野從雪地撿回來的,對薄刀門特別是東野感情頗深,最受不了他人講薄刀門的不是,聽完山鬼這話,黑着臉道:“傳言什麽?!”
“……”山鬼見三人突然兇相畢露,不禁毛骨悚然,嚅嗫着道:“也沒什麽……就是說你們薄刀門……幾百年守着一座沒有靈力的死山,不知一點變通,換換地方……腦子有點不清楚……”他啊了一聲,吓得幾乎魂飛魄散,因為張羽的劍突然釘在他前面的石頭上,碎石蹦到他腿上,打得生疼,“我們鬼去靈山修煉,幸運的還好,被那些修士趕出來,若是不幸,便被他們鎖了去當修煉的沙袋,直到被折磨得靈識消散……我見三位少俠見到我并不索拿,也不驅趕,任我在此修煉,覺得……不可思議,三位真是……真是寬宏大量!大公無私!”
三人收了騰騰殺氣,轉身而去。沒想到他們薄刀門上下遵循的規矩,在這鬼眼裏竟然有點……大公無私!
以前他們覺得不得幹預未作惡之妖魔在大別山修煉的這種規定,是因為來大別山的鬼怪實在是太少了,定這條規矩的祖師爺或者祖師奶奶定是看薄刀門人丁單薄,孤單寂寞,想着好不容易有只鬼來大別山修煉,還把人家趕走……現在看來這規矩還有在魔界積攢人氣的作用,不過這作用看起來是剛起效。
見三人施施然而去,鬼:“……?”
三人懷着一樣的心思,一路直奔宛丘,直到中午時分才到宛丘。聽說這個宛丘城本也是繁華之地,上古數代帝王定都之所在,後來通天湖水幹涸,湖成了沼澤,沼澤旁除了雜草什麽都不生,且也有鬼哭,導致城中百姓逐漸搬出,到最後成了一片空城,反而沒剩幾塊磚在的古城牆外住着不願遠遷的先人的後代。古城牆圍着沼澤地,城內無人而城外有人,倒是天下一大奇事!
冬天禦劍果然是最要不得的,三人被風吹得好不難受,一收了靈力直奔客棧,叫了熱水好好洗漱了一番。還在這家客棧免費提供熱水的,倒是讓三人為薄刀門省了點扯旗子開分峰的花費。三人被熱水泡得懶了筋骨,想着橫豎年重不是薄刀門的人,他們早一日找,晚一日找有何區別,便商量着窩在客棧好好歇息了下,晚上還跑去茶博士推薦的小店吃了碗熱乎乎的驢肉湯!
翌日,日上三竿了,舒懷才被陸飛咚咚的敲門聲和催促啓程的聲音震醒,舒懷一邊不情願地爬起來,一邊回應陸飛。
胡亂吃了些東西,三人租了一輛驢車進城,不過因為城中甚是荒蕪,那驢車主只願意将三人送到城門口三四裏就不走了,說什麽在城中會聽到冤鬼夜哭,被纏上會有厄運,收了錢,趕着驢子一溜煙出城而去。
去往沼澤地尚有好遠的路要走,三人怕裏面真有什麽妖魔鬼怪,打草驚蛇,便棄了禦劍步行前往。
一路上所見除了密密匝匝的枯黃的狗尾巴草,就是古銅色高大的落羽松和枯枝敗葉的粗壯柳樹,其茂密程度與無名峰的藤木有的一拼。
想來是城中水分充足,又人跡罕至,所以幾百年來竟然長成了小森林。張羽瞥見一處藤草纏繞的石碑,見上面寫着落羽林三個古字,呸了一聲,甩開了手,道:“真是晦氣!”他名為羽,這裏是落羽林,可不是正犯忌諱?
他擅蔔卦,最信這種風俗、地名、五行的忌諱,雖然平時都勸他不要太在意這些,奈何張羽并不是很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