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暗戀
唐尋不知道自己是存了什麽心思。
高一的那個元旦之後，常常鬼使神差在人群中尋找扶夏，然後觀察她。
兩個班挨着，碰上幾率也比較大。
起初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想法，就是想多看看。
扶夏一般都和江雪一起，唐尋覺得這倆人挺有意思，一個夏，一個冬。性格卻與慣常的季節特征完全相反，江雪聒噪熱鬧，總停不下，而扶夏恬靜很少動。
唐尋碰着她們倆，會不自覺引着蘇言慢一點，然後自己漫不經心看着她們。
所以蘇言沒有發現扶夏喜歡他，而唐尋卻先一步發現了。
唐尋在看見扶夏的時候，往往會發現扶夏也在悄悄觀察他們，但是很明顯目光在蘇言身上，但是蘇言從來都沒發現過。
扶夏的目光對上唐尋的時候，總是非常心虛，然後快速閃開，故作輕松。
兩人像是心照不宣，誰也不揭穿，誰也不說破。所以後來扶夏總喜歡問唐尋有關蘇言的事情，她覺得唐尋知道她的小心思。
扶夏以為唐尋發現了，怕他告訴蘇言，唐尋假裝是替蘇言察言觀色，其實是自己在意扶夏。
這樣的日子，微妙的隐而不彰的關系就這麽持續了三年。
唐尋一直對扶夏很感興趣，三年不厭。
扶夏是溫和的，明亮的，她喜歡喝可樂，喜歡散步，喜歡踩枯葉，喜歡望着天空，喜歡用手當做相機框飛機……
他覺得她一定是渴望着很大很大的世界，對一切都充滿興趣的。
三年的時光，他唯一的樂趣就是扶夏，悄悄觀察一個人了解一個人，有種逐漸建立起自己秘密基地的感覺。
他雖然戲谑不正經，通達人情，懂得許多，但是也從未想過和扶夏在一起，他覺得這樣看着扶夏，看見她的青澀純真然後蛻變本身就是件特別美好的事情。
三個人之間，最輕松的其實是蘇言，他從不知情，也從不在意。
每天最開心的時光就是在學校能見面的日子，就悄悄看一眼，能開心許久，那麽一點點悸動，單純而又可貴。
唐尋不想破壞大家這種微妙，沒和蘇言提起。
但是高三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扶夏突然說出口，唐尋還是選擇靜靜看着一切發生。
他選什麽都不做，然後開始不再觀察扶夏了，他開始覺得自己像個偷窺者了，沒挑明之前，他從來沒覺得自己這樣悄悄觀察扶夏有什麽不好。
高三最後兩個月，四個人關系突然變好，他往往會拉着江雪離開，他刻意回避，他制造機會。
他也沒什麽特別想做的，只是心裏偶爾有一些煩躁。
因為，當扶夏一個人、不屬于任何人的時候，他心中是平靜的，他覺得扶夏是他一個人的珍寶，他可以獨自呵護，他不想破壞；但是當扶夏表現得喜歡蘇言，讓人覺得她屬于蘇言，而旁人覺得這是順理成章佳偶天成的時候，他心裏就會覺得不舒服，扶夏不再是他一個人悄悄放在心底的扶夏了。
這些心裏的小小的心思，他只和周瑤提過些許，可能遇到這種問題還是需要母親大人的懇切開導。
但是他一直沒告訴周瑤那個女孩是誰。
一切都是秘密，近五年過去了，這一直是他最最心底的溫柔。
他從未為扶夏做過什麽，僅有的——
只不過和她講講蘇言的事情，勸勸架，只不過生日送只口紅，只不過悄悄在她的手機留下指紋。
他本別無所求，想擺脫種種煩躁，但是越是如此，越是讓人心亂。
※※※
大二下學期結束，暑假來臨。
四人回到家裏。
蘇言忙着找實習，要在考研之前多積攢實習經驗，免得因為過多的學習耽誤了實習，出去也只空有一身理論，無處施展。
扶夏在網站上發表的小說終于寫完了，是一個武俠小說。她一直很向往武俠世界中的恣意随性，天涯浪跡的浪漫、腥風血雨的殘酷、十年不晚的代代恩怨情仇，這些都是她想去親手創造的。
江雪競選了上了學生會主席，但是暑假也出去實習了，財務管理專業更加需要實習經驗。
但是唐尋，杳無音訊。
扶夏是最閑的一個，她的事情，基本上待在家裏，坐在電腦前就能完成，宅女一枚。她總愛神游，所以也總想起許多事情，唐尋是這諸多事情中的一件，她之前感受到的異樣，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她深知自己喜歡想太多。
印象中，上次她和蘇言冷戰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唐尋，這個人像是人間蒸發。
偌大一個學校，竟也真的沒碰見過。
扶夏看着書寫着新的小說，蘇言和江雪實習着，唐尋繼續消失着。
※※※
七月初某一天。
許虹突然叫住蘇言，問他知不知道唐尋喜歡的姑娘是誰。
蘇言愣了一下。“媽，沒有啊，唐尋沒和我說過啊，你怎麽突然想到問我這個？”
“前兩天和你周阿姨出去逛街，我們聊到唐尋，你周阿姨和我說有這麽一個人，但是她一直不知道是誰。我還以為你知道，就來問問你。”
大人們在一起，就是特別喜歡聊孩子，現在還一起八卦孩子。
“周阿姨怎麽說的？”蘇言終于明白為什麽唐尋一直沒有女朋友，就憑他的家庭環境，他的樣貌，找個女朋友應該也是不會太難。
原來心底放着人。
“唐尋偶爾會和你周阿姨說說，但是好像一直沒有結果，他好像也沒和這個女孩子說。你想想，他周圍出現過哪些人？”
“說實話，挺多的，他個性挺放得開，和誰都合得來。”
“你說的是和男孩子吧，有沒有哪個姑娘？”許虹思考了下，又追問道。
“媽，你怎麽這麽八卦？”蘇言沒想到許虹會問這麽詳細。
“我這不是替你周阿姨關心下嗎，你的朋友你都不知道。”許虹似乎變成了唐尋媽媽一樣，一臉責怪。
蘇言不知道該不該怪她代入感太強，一臉黑線。
“要說女生也就扶夏和江雪吧，但是我們四個人是高三最後兩個月才熟悉起來的，之前都沒什麽交集。這個女孩的事情大概是多久之前的？有多久了？”
“應該挺久的了，可能是高一的時候。周阿姨很了解唐尋，不然也不會知道這些，你看你和扶夏還是我問你你才說的。”
不知道話題為什麽轉變這麽快，說着說着就到自己身上了，蘇言強行拉回主旨:“那應該不會是扶夏和江雪。我真的不知道。”
印象當中确實沒有，唐尋和男生之間交往比較多，周末就是約幾個人一起打游戲，平時就是體育課最鬧騰，其他課不怎麽好好上，對什麽都不感興趣，沒想到感情這種事情他能自己一個人默默憋這麽久。
“你改天旁敲側擊問問他？”
蘇言沉默了下，“嗯。”他象征性地嗯了一聲，但是他沒有打算這麽快去問，時機也不合适。
蘇言心底像是壓上了一塊重石，他從沒想到過，一向自由豁達，活得那麽潇灑的唐尋心裏藏着這麽深的事情，從未提及，好像要永遠埋藏下去一樣。
他絞盡腦汁地想，也沒想出來，唐尋身邊有哪個人讓他上心過。
他覺得心裏有點堵，居然也從未和他說過。
為什麽呢。
※※※
七月中旬，唐尋給扶夏打了個電話。
“扶夏，你想出去旅游嗎？”
“嗯…挺想的，但是…”
“可以叫上江雪。”
“江雪和蘇言都在實習。”
“我決定要出國了。”唐尋見她有些顧慮，把話說出來了。他想來一個正式一點的告別。
“什麽？真的嗎？什麽時候？為什麽這麽突然？”扶夏疑問重重。
“這樣，我們出來細聊，還是在那個奶茶店。”
“好。”扶夏沒怎麽多想，她現在急切想知道，為什麽唐尋要出國。
十幾分鐘之後，兩人在奶茶店見面。
開始是一陣沉默，扶夏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問起。
“這件事蘇言知道嗎？”
“知道，我跟他說了。”唐尋老實回答。
“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扶夏追問。
“其實也就你們倆知道。”唐尋無奈笑笑，看起來他左右逢源，其實真心的長久的朋友也就蘇言一個。
“可是你為什麽突然有這樣的想法？”扶夏不解，在她看來這應該算是人生重大轉折般的事情，來得太突然了，都沒有預兆也沒有理由？
“其實我有這個想法很久了，只不過一直拖着沒有實踐。我爸媽在我高中畢業之後就問過我。”
“我也感覺你對大學好像沒什麽興趣，平時在學校也很少看見你，你周末也基本上在旅游。”
“可能是我不知道大學有什麽意義吧，所以我想試試別的路，看看能不能找到我想做的事情。沒辦法，就生的這個無欲無求的性格。”唐尋攤攤手，聳聳肩。
“那你什麽時候走？”
“我還不太清楚，如果不能申請到交換生的名額，我可能要重頭再來。”
“重頭再來？”
“美國有一種特殊的大學，叫munity College，社區大學，相當于是一個過渡性的高中，只有兩年，兩年之後可以選擇上美國普通大學的大三，也可以直接出去找工作。如果我選擇日本，就要參加日本高考，那就真的是重頭再來了。還有許多其他的，我準備考察一下再做決定，還要看看我爸媽的意見。”
“如果你已經做好決定了，我當然是支持你。其實我心裏挺震撼的，我倒是從沒想過出國這個事情，我家裏經濟條件也不夠，我的成績也不足夠出色。”
“蘇言和我說了，你們兩個都想考研。”
“嗯，衆說紛纭，我也問過學長學姐，大家的想法都不一致，好壞也都有吧。我還是自己去體會一下，想變優秀，提高自己的學歷和也什麽錯吧。”
“但其實你是不想這麽早出社會對不對？”唐尋像是個過來人一樣，用雙眼瞬間洞察扶夏，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了解與體察。
這樣的體察讓扶夏動容，她愣了一下，沉默了幾秒解釋道:“其實很多事情我都沒和蘇言說，我沒想到會和你說。”
“院裏前兩年發生了許多事，因為我的室友有幾個是班委，我了解到了一些院裏的內幕，我很不喜歡，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單純。如果一個學校都是這樣，那麽一個偌大的社會，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應付過來，可能…也是有些害怕吧。”
“沒事的，你能應付的，就按照你現在想的去做吧。”
“嗯。”
“所以你答應來一次離別旅行？”唐尋把話題扯回最初。
“那我叫上江雪。”扶夏說着就想掏出手機打電話，唐尋攔住她。
扶夏見狀，“你不是說…”
“也叫上蘇言吧。”
“好。”
他只不過想和扶夏一個人做一個儀式性的告別，但是情勢如此，他畢竟不是名正言順，他沒有什麽理由。
他輕笑，些許苦澀。
蘇言從未帶扶夏出去玩過，最多也就是在學校附近玩一下。
但是唐尋知道，扶夏渴望的是廣闊的天地，她想見到很多的風景與人情，不然她不會在高三四人飯桌時光上高談闊論，不會總是望着天空圈着飛機，不會總是發呆散步。
她內心畢竟還是個文藝的小女生，但是又渴望成為勇猛潇灑的自由人。
但是一切抵不過她愛的是蘇言。
“你走之前一定要告訴我。”扶夏想去送機。
“好。”唐尋明面上答應了，但是他心裏早就決定要一個人默默離開，他不喜歡離別。
突然之間，好像沒什麽好執着，這個女孩依舊明媚，依舊真誠。
那個男孩依舊清晰，依舊堅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