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噩夢驚醒
這場爆炸包括民警在內的四個傷者,其中一個傷重正在搶救。民警是快到七樓的時候趕上爆炸的,僥幸逃過一劫,只是受了輕傷。
據逃出來的鄰居們反映,劉亮是單身,自己租住在頂樓的,平常沒見他和誰有來往,見面也從來都是低着頭走路,到現在他們都說不上來這個劉亮到底長什麽樣。
爆炸原因是煤氣洩漏遇明火引起的。屍體被發現時是躺在沙發上的,在屍體周圍發現了融化了的香煙包裝紙。
具體什麽引爆了煤氣,消防員還在排查。
因為可能涉及到錢大志的案子,所以已經通知法醫優先屍檢了。
袁徹又問了連保國的情況。
靈玲說他們到的時候,連保國已經在那裏坐鎮指揮,把這個突發的重大事故處理得井井有條:受牽連的居民的安置工作在事故發生後一個小時就安排完了;事故現場的情況都盡數掌握;對各救援部門的工作分配的精準。
在向副市長彙報的時候他把所有事故的後續處理也考慮的很周詳。
不得不說,連保國的工作效率高得讓人咋舌。
袁徹讓劉靈玲他們借這個混亂的機會把這幾天劉亮的出入情況仔細問清楚。又讓柯然申請調查劉亮的通話記錄。
電話挂斷,他們走出耿華的住所。
袁徹看着空無一人的街頭,腦子裏卻擁擠不堪。
和錢大志有關系的人的一張張臉幻燈片一樣閃過。除了那個自殺未遂的齊運達,沒有一個合适的人選可以和商場裏帶走錢大志的男人能畫上等號的。
柯然站在袁徹身邊,剛才在車上那種無所顧忌,沒心沒肺的笑模樣也隐了去,這一天難得緊抿着嘴一臉肅穆。
袁徹以為這小子終于感受到什麽是壓力,知道自己剛才那句話給自己找來多大的麻煩。
作為前輩和領導,袁徹還是要做些心理工作,于是他安撫地看向柯然,輕笑了一聲:“好了,現在我們只能從頭查起。我們先回局裏吧,或者,送你回家需要休息一下,不然鐵打的也受不了。”
Advertisement
話沒等說完,袁徹才像是有了感覺一樣輕撫着微微抽搐的胃口。
這一頓忙碌,他又忘了吃飯了。
柯然看了看周圍手指撥弄了一下鼻子說:“我餓了,吃點東西再回去吧。”
他們開出幾條街後,找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時面店,他們随便吃了一點東西,順便買了一些面包放在車裏。
回警局的路上袁徹堅持自己開車,這次柯然沒有争。
除了那句我餓了,柯然一直反常地沉默着,一言不發。
車子啓動後開上路,袁徹剛想讓柯然眯一會兒,轉頭就見柯然已經自動關機睡過去了。
睡着了的柯然,看着像個孩子。
這時候袁徹才想起柯然今年才二十三歲。一個二十三歲的男孩,正是該沒心沒肺盡情揮霍青春的年紀,也許是袁徹自己在二十三歲的時候已經完全獨擋一面,也許是這幾天柯然的表現完全讓他忘記了他的年齡,所以才把柯然也當成速成的畢業生。
現在看着柯然的睡顏,才有了一種他還是新人的感覺。可以不讀
袁徹趁着紅綠燈的空擋,給他在警院的老師發了一條信息,婉轉地表達了想要了解柯然在學校表現的想法。
柯然一陣火、一陣水的狀況,絕對不是因為他是新人。
這一路上,他把車開的及其平穩,用對他來說像蝸牛的速度,花了快四十分鐘才開回警局。
警局大樓的四層還亮着燈,胡局長還在。
袁徹解開安全帶,過了一會兒,才推了推柯然的肩膀。見柯然沒有反應,袁徹加了點力道。誰知力道有點過了,直接把柯然推向了車門,讓他的額頭撞上玻璃。
這一陣碰撞徹底把柯然叫醒。
不,應該說是驚醒。
随着柯然額頭碰到玻璃的瞬間,他整個人像是受到電擊似的彈跳起來。要不是系着安全帶,這一跳能直接撞到車頂。
柯然被安全帶拽着,跌坐回來。
緊接着柯然渾身扭動着掙紮了幾下,像是要掙脫安全帶的束縛,卻不得要領地亂拽,一臉驚魂未定,繼而眼神迷茫地,像個無助的孩子似地環顧四周,最後他的視線落在袁徹身上。
柯然帶着求助的目光盯着袁徹看了三秒,才像認出眼前是誰。
随即柯然開始急促地呼吸起來,就好像從剛才驚醒到此刻他連呼吸都忘記了。
袁徹沒有想到柯然的反應如此強烈,只是被叫醒而已,又不是被打醒,至于反應這麽大嗎?
可這樣的反應是親眼見了,他關切地拍了拍柯然的手,柯然的手冰冷得像是十冬臘月被凍透了似的。
袁徹這才真的憂心起來,他伸手摸了摸柯然的額頭,那額頭上一層汗——冷汗。
“你怎麽了?做噩夢……”袁徹關心的話被柯然接下來的動作截住了。
只見柯然身體向一側車門擠了過去,拉開了和袁徹的距離,他把臉別開,躲避着袁徹的手,臉上流露出不自然的神情。
随後他的眼睛迷茫地看了看車子,回頭看了看袁徹,又看了看車窗外的景象,舔了舔嘴唇:
“我們這是……天黑了?”
袁徹慢慢放下自己的手,蹙起眉頭審視着柯然的臉。
那張臉上寫着生人勿近。
柯然的這個問題不是一個,而是兩個,翻譯過來就是:我們這是在哪裏,現在天黑了?兩個問題每一個都只說了一半,真正的語無倫次。
“現在是淩晨,我們剛回局裏。你剛才睡着了,做噩夢了嗎?”
袁徹回答了柯然的問題,仔細研究着柯然的表情。
柯然像是在極力隐藏臉上的驚慌,忙搖搖頭:“沒有。沒事。”後面兩個字聲音小的幾不可聞。
說完沒事,他的喉結上下蠕動了一下,似乎有話要說,又硬是咽了下去不說了。他把安全帶解開,落荒地下了車。
袁徹跟在柯然身後,看着柯然明顯躲避地快步走在前面,一時間不知道眼前的狀況意味着什麽。
袁徹一路跟着柯然上了樓,看着柯然直接奔向三組的辦公室,也沒有叫住他,看了一眼他倉皇的背影,自己往四樓胡局長辦公室走去。
不一會兒,他的身後傳來兩個人的腳步聲,袁徹這才回頭。
除了跟了上來的柯然,還有拿着一疊紙,瞪着熬紅了的眼睛技術李,他一路小跑越過柯然攔住了袁徹說道:
“你們要查的電話記錄終于搞定了,有重大發現!”
袁徹停下來,接過技術李手裏的紙,然後繼續往樓上走:“說說看!”
技術李倒了兩口氣才說道:“給錢大志打電話的記錄裏,有一個號碼,機主是個死人。”
袁徹停下腳步,看了眼技術李,确定他此刻真的是疲憊到了極點,應該沒有心情開玩笑。
他順着技術李手指的方向,那是他翻開的那一頁上的一個名字——方濤。技術李接着說:“就是這個人。這個電話號碼從半個月前開始打電話的,幾乎每天一個電話,不定時,時間也不長都不到一分鐘。我查了,這個方濤在半年前已經因為心髒病發作死亡。”
袁徹一邊看着資料上的方濤的信息,一邊催促着:“還有呢?”
技術李把氣喘勻才接着說道:“他的家人我也查過了,他是離異的,妻子三年前就去了美國。他本來有一個女兒的。但在七個月前他曾報案說孩子失蹤了。受理案件的是臨河路派出所。他們走了所有尋找失蹤人口的程序,立案後五組接了案子,查了一個月沒有結果。然後方濤在四處找人的過程中心髒病發作死了。他家裏現在就只有他母親。哦對了,他們家有先天性心髒病的遺傳史。他父親也是死于心髒病。”
袁徹視線從紙上移開,放慢腳步上了四樓,眼前就是胡局長辦公室。
他在距離門口十米左右的地方站定了輕聲問:“他母親叫什麽名字?家住在那裏?”
技術李回話:“叫餘淑蘭,住在昌平街,她曾經在□□門工作,現在退休了,登記了社區志願者的工作。”
“社區志願者?”袁徹低聲重複這幾個字,轉身看向一直跟在後面的小跟班一樣一臉誠惶誠恐的柯然問:“咱們昨天遇到的那個老太太,你不是和她聊天了?她叫什麽名字?”
“啊?”柯然沒料到突然被問,啊了一聲之後就是茫然,閉口不答。
袁徹微微側頭看着他:“你不是說她在社區工作?難道沒有問她叫什麽名字嗎?”
柯然躲避着袁徹的目光,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沒問。”
袁徹問這個問題并沒有期望得到回答,只是看看柯然的反應。
就像他預料到的一樣,柯然好像又失憶了。
現在身邊的人,是剛見面時的那個,是因為他拍了一下肩膀就摔他一個過肩摔的那個。
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感覺到柯然的兩面,親眼看到他從一個人切換成另外一個人。
就像,他被不屬于他自己的靈魂附了體了一樣。
技術李在一邊摸了摸後脖頸,被萦繞在他身邊的異樣的氣氛搞得莫名其妙。他聽袁徹這麽追問柯然,忙拿過袁徹手裏的那一疊紙翻到後面一頁遞給袁徹:“不用問了,我把她的照片打印下來了。”
袁徹低頭看着打印紙上清晰的工作證明照。
照片上的女人看上去只有五十歲左右,豐腴的臉頰上一雙含笑的眼睛,烏黑的頭發整齊地束在腦後,相貌清秀溫婉。如果她換上旗袍,活脫脫就是三四十年代的名門閨秀。
袁徹看了又看,才依稀從這張照片上看到了那個白發老人的樣子。和照片上的女人比起來,昨天早餐鋪見到的那個老人像是被抽幹了,枯萎、憔悴、沒有多少人氣。
袁徹默然地看着照片,從看到那幾個女孩的屍檢報告起,一直有種憋悶的感覺。這個感覺慢慢滋生着,卻幾次被他硬生生壓了下去。
那時候一切都還只是猜測,沒有實證,他也心安理得地做了一回鴕鳥。現在證據擺在眼前讓他無法視而不見。
那個白發的老态盡顯的女人,在一天時間裏見了兩次的老人,和錢大志一家被害有關。
袁徹意識到這絕對不會是巧合,盡管他很難想象那樣一個老人會是殘忍殺害兩個人的兇手,其中一個被害人還是一個孩子。
袁徹眯起眼睛,記憶倒回到更早的時候,那是26號晚上那場送行宴。他當時被摔得踹開了一扇包間的門,那個包間裏坐着一個老太太。
一個老太太坐在那麽大的包間裏,滿桌子的美食,那個畫面顯得有些不協調。他當時電光般閃現了這個念頭,但被柯然的事兒攪散了。
現在回想起來那個老太太好像就是這個餘淑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