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求救電話
“吐根酊?那是,催吐劑嗎?”郭圖榮問。
趙晨光說:“是,是催吐劑的主要成分。”
袁徹又問:“在她的身上、車上的物品中有這種藥物嗎?”
趙晨光好像是把手機夾在下巴和肩膀之間,他搖頭的動作摩擦着手機話筒發出嚓嚓聲:
“沒有,所以這就是重點了。兇手曾經試圖給她解毒,雖然催吐劑不是治根的藥,但卻能讓毒物盡快排除體外,讓毒物對身體傷害降低。”
電話這邊兩個人在昏黑的光線中借着手機的光亮對視了一眼,袁徹又問:“除了這個還有嗎?”
趙晨光馬上補充道:“這個女人沒有任何捆綁的痕跡。手指有毒物反應,可嘴邊,下颚都沒有。說明她不是被強迫吃下毒藥的。”
既然不是強迫的,那就是針對這個女人,兇手有比強迫更好的手段騙她吃下毒藥。
錢朗和左玲同樣都有中毒跡象,可吃下毒藥的時間卻不同。如果說對一個警惕心不高的孩子下毒,好吃好喝就能解決還算說得通。可左玲是個心眼兒多,圓滑世故的女人。她能周轉在丈夫和情人中間,還能讓丈夫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心機和手段可見一斑。對這樣的女人,要怎麽才能讓她乖乖吃下毒藥?
換句話說,這個兇手應該很了解錢朗和左玲。不,應該說,兇手了解錢大志家的每一個人。而他正在利用對這一家人的了解,一步步把他們帶進死胡同。
這個發現似乎将犯人的範圍鎖定在了一個範圍,可随即袁徹又發現這個範圍還是太模糊了。
電話那邊的趙晨光看不到袁徹的表情,繼續彙報屍檢結果:
“死者的頭部有被擦拭過的痕跡,像是曾經頭抵着地,有一些細小的顆粒樣的紅點,顏色很淺,不仔細看看不出來。還有手掌和膝蓋也有類似的痕跡,都很淺,可皮下已經有輕微出血點。”
袁徹看着躺在地上的柯然一骨碌爬起來,又做了一個跪地的動作,雙手撐着,頭結結實實地碰到地面,他頓了一下:
“你是說的這種情況是跪着手頭着地造成的?死者曾經跪着磕頭?”
趙晨光的話筒發出絲絲拉拉的聲音,像是在點頭,很快想起來電話這邊看不見才又“嗯”了一聲。
Advertisement
袁徹沉吟說道:“不管哪種,似乎兇手都想看到被害人求饒。”郭圖榮這邊忙把柯然拉起來,幫他拍掉膝蓋上的土。
電話那邊趙晨光馬上附和:“是這個意思。”
袁徹看着柯然額頭上的土,想起錢朗的額頭好像也有一些土的痕跡,但像是被誰擦掉了,或者是他在死前曾經掙紮過蹭掉的。兇手為什麽會找到還未成年的錢朗作為第一個目标?或者說為什麽錢朗也會成為目标?是不是這份仇恨這一家人都有份。
“好,辛苦了。我們這兒一會兒就結束了,一會兒回去接你。”袁徹匆匆結束通話看着郭圖榮:
“你覺得兇手為什麽要這麽做?出于什麽動機?”
郭圖榮沉思了一會兒說道:
“如果說讓死者跪地求饒我還可以理解為是享受被害人求饒的過程,滿足自己報複的心理。可下了毒,又要解毒的動機就說不清了。”
剛才袁徹是故意忘記柯然還躺在地上的,柯然怎麽看都不傻,自然也心知肚明。換做旁人或多或少都會流露出不滿,柯然那邊無知無覺地擦了擦額頭上的土,依舊笑嘻嘻地看着袁徹接着他們讨論的話題說道:
“我剛才躺在地上有種被嚴刑逼供的感覺,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兇手想做的事。兇手給左玲服用催吐劑,會不會是臨時反悔了,不想殺人了。然後可能左玲作死又說了什麽讓兇手再起殺心。”
袁徹面無表情地看着柯然:
“也有一種可能兇手想從左玲身上得到什麽,用催吐劑降低她的防範心,然後得到自己想要的就痛下殺手。”
柯然晃動着手指:“不止如此,兇手不知道通過什麽方式讓一起出門的三個人分頭行事。目的就是把他們分開來,這樣避免他們串供。”
郭圖榮聽柯然這麽說提起興趣來:
“串供?那你覺得他們是怎麽把這幾個人分開的?如果我收到死亡威脅,最可靠的應該就是自己的家人,先別說感情如何,他們現在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只有互相依靠彼此了。”
柯然搖搖頭,在漸漸暗了起來的地方,這個動作讓他的臉忽隐忽現:
“我倒是覺得這一家人是各懷鬼胎。這個聯盟脆弱的很,只要找到症結,一擊即破。”
郭圖榮拍了拍柯然後背上的土:“我們上車子再說吧,這兒太黑了,什麽也看不見了。”
幾個人借着手機光亮走出荒草甸子,差點找不到車,等上了車袁徹才說道:
“你還沒說,你在都發現了什麽。這麽急着告訴我?”袁徹把急着兩個字重重的吐了出來,任誰都聽出來裏面帶着諷刺。
柯然不疼不癢地撓撓頭,對袁徹的諷刺毫不在意。
他的動作讓那幾根草落了下來。
袁徹看着飄落的幾根草,又看了看他潔白的襯衫背上的一些污漬,輕飄飄地把目光移開。
柯然扒着前座的椅背湊近了說:
“其實我只是和那個早餐鋪的老太太聊了聊,你說巧不巧,這幾家人的情況她都知道。”
袁徹疑惑地問道:
“她怎麽知道的?他們是親戚嗎?”
柯然搖搖手指頭:“非也非也,這個老太太原來是社區的,以前是市裏管文化的一個科室的主任,這退休了閑着沒事兒就到社區請了個職位。所以她是和各個社區都有聯系,也經常到各個社區去轉。按她的話說這麽大的事兒她怎麽能不知道呢?知道了就不能不管,她沒事兒就經常和這幾家的媽媽聊天,側面纾解一下。”
袁徹說話的溫度驟降:“所以那幾個女孩家人的情況你都是從她嘴裏聽來的?”
“嗯,正确。”柯然一拍椅背,頗有種詩詞大會主持的風範。
可惜袁徹沒有心情玩搶答游戲:“正确個頭,你以為是逛商場一站式購物嗎?調查取證怎麽能只聽一個人的話。如果她恰好知道兇手是誰,她心生同情替別人掩飾呢?你別忘了你在現場發現的那枚戒指就是一款老式的,很可能就是她這麽大年紀的人戴的。如果她就是那個兇手呢?”
柯然舉手發言替自己辯駁:
“這個我想過了,你應該也看到了,她的手指頭上有一枚戒指,不過是銀戒指,看上去也很老舊的,應該不是最近新買的換上去的。”
要不是現在坐在副駕駛,袁徹真想伸手拍柯然的腦袋,即便如此他瞪過去的眼神也讓柯然縮了縮脖子。
袁徹沒好氣地說:
“如果那枚銀戒指是她早就有的呢?因為丢了戒指怕手上戒指痕跡被看到才換了一枚戒指呢?”
柯然很驚奇地看着袁徹: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還真是這樣。”
袁徹無語,合着這小子剛才說了一通都是誘餌嗎?他一口氣憋在胸口瞪着柯然等他把話說完。
柯然再次不怕死地湊近了說道:
“我仔細看了看那老太太手,覺得那枚戒指下面露出一點點凹痕。這枚戒指看上去比那枚金戒指要細一些,所以不能完全掩蓋住以前的痕跡。”
袁徹這次沒有急着下結論:“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偏偏這次柯然已經全盤拖出了,并且說得理所當然。
袁徹再次被胸口那股氣憋得難受:
“你既然發現了,為什麽不問清楚?”
柯然搖搖頭:
“她既然想要掩飾,我問了她一定找一個理由來搪塞啊,問了也是白問。既然她說自己是什麽社區的,那自然認識她的人就很多啊。我去拿着戒指打聽一圈不就有答案了?”
郭圖榮一直在旁邊聽着,聽到這兒已經忍了很久的笑聲終于被放了出來:
“袁徹,我就說柯然是個寶。你看他什麽都想好了。你就別再難為自己了。不過柯然同志,你這樣一段一段播放,确實讓人心髒受不了,你袁哥性急,受不了這個。下次要注意啊。”
袁徹伸手錘了郭圖榮一拳:“誰是他哥?要當哥,你自己當,別扯上我。有這樣的弟弟,我至少短命十年。”
柯然在後面聽得樂呵,只是忍者沒有笑出聲來,免得前面新認的袁哥沒面子。
郭圖榮也在笑着,可笑着的同時他冷眼旁觀袁徹的表情,從剛才就覺得袁徹和柯然之間關系有些緊繃。袁徹對新人雖然嘴上不留情,可實際行動卻截然相反,無論生活工作都能默默替人想到,事無巨細到令人發指。這也是三組那幾個年輕的對袁徹俯首帖耳的原因之一。
大概籠絡人心的最高境界大概就是袁徹這樣嘴硬心軟。
他還是頭一次見到袁徹這麽對待一個新人。
看樣子,袁徹被柯然傷的不輕。
這時,袁徹的電話再次響起,終于等來劉賀城打過來的電話了,他在電話裏的聲音聽上去像是中了彩票大獎一樣能掀翻一條街:
“頭,錢大志有消息了,他剛剛打電話報警求救。”
袁徹忙把免提打開,接着問:
“說清楚了,什麽時候,人在哪兒?”
劉賀誠像是在爬樓梯,聲音空空的:“報警在半小時以前,接警的同志馬上反撥回去電話就關機了,來電的號碼是個虛拟電話號碼,無法查證使用者的身份,但因為我們下發的協查通知就把信息報到局裏了。我剛才讓錢大志的情人聽了一下,她說确實是錢大志。他現在在城西區的一個商場裏,已經知會城西區派去民警了,我已經快到了。他報警的通話錄音我一會兒發給你。”
袁徹凝重地囑咐:“商場範圍太大,你叫上靈玲和小宇,多叫一些人去。”
劉賀誠帶着喘息應的一聲被一陣噼裏啪啦聲打斷了:
“哎呦,誰扔的易拉罐啊。”
一陣雜音後,劉賀誠挂斷電話,不一會兒發來了一條信息。
點開信息裏的音頻文件,首先聽到的是一個人像是跑了馬拉松一樣粗如牛的呼吸聲,呼吸聲一陣清楚一陣模糊,像是說話的人離話筒時遠時近。
接着一個聽上去顫抖到扭曲的聲音,時斷時續地,語速極快地說道:“我,我要報警,有人要殺我。我在順隆商場衛生間,你們快來救我。”最後救我兩個字裏幾乎是哭着喊出來的,但這個哭腔沒有持續多久電話就挂斷了。
電話挂斷的如此突然,毫無準備,袁徹拿着手機的手随着電話挂斷輕輕抖動了一下。
車裏一陣沉默,只有關閉的車窗外傳來嗡嗡地不時呼嘯而過的車聲。
單聽聲音錢大志突然挂斷電話,并不像錢大志本人的意願,似乎是被別人挂斷的。報警在半個小時以前,如果真是被前行挂斷的,劉賀誠他們趕過去可能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