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包子鋪的老板娘
說話功夫,袁徹把三份屍檢報告上面女孩的照片拍下來,然後撥通電話走出辦公室。
他先聯系了剛才的去堵截錢大志的派出所所長。所長說他們和老太太會和的時候,老太太把自己如何發現錢大志回來,如何在門口守株待兔,如何堵截的事說了一遍,還引來周圍鄰居圍觀。
根據老太太的話判斷,錢大志幾乎在他們剛走沒多久就回來了。如果老太太知道他回來就打電話,或許還有機會堵住他。可這老大媽偏偏玩起了警匪游戲,在門口聽了好一會兒,才打電話,打電話還嗓門挺大。
估計是她的大嗓門把錢大志給吓跑的。
他們去錢大志家看了一下,他們家的行李物品都沒有動過,只有書房裏的書都被從櫃子裏翻了出來,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錢大志在找那個镂空了的童話集裏的東西。錢大志會在消失了近兩天後才回來拿的東西會是什麽?拿來做什麽?這個東西已經不在盒子裏了,拿走它的又不是錢大志,會是誰?
從辦公樓到停車場這段距離,柯然一直安靜跟在袁徹身後,安靜地笑着。
等到了車前面,柯然馬上把副駕駛門打開,像個稱職的專業司機。
袁徹沒理睬他,徑直鑽進駕駛室。柯然悻悻地坐進了副駕駛。
袁徹看着他笑眯眯的樣子,一臉溫怒:
“別嬉皮笑臉的,我不吃這一套。”
柯然果然聽話,收起了欠揍的臉。袁徹正準備啓動車子,柯然突然開口:
“老頭子和你說什麽了?”
袁徹停下動作身體側過來面對柯然:
“我倒想問問你,你和他說了什麽。”
柯然看着袁徹不善的表情,有些羞澀地撓撓腦袋:
Advertisement
“他問我為什麽一晚上沒回家,我就說在你家,就這些啊。”
“他說話的意思,好像我把你帶進大染缸,按頭不讓你出來似的。”
“他說之前了解過你,說你各方面都不能成為一個好的典範。特別是你經常流連酒吧,擔心你十有八九是那種流連花叢的人。”
袁徹轉過身,眼睛看着前面的擋風玻璃,嘴角抿着一言不發。
柯然探出身子湊過來看着袁徹:“怎麽了?你生氣了?這都是他說的,我可什麽都沒說。”
“從現在起我不問你話你不許出聲。”袁徹說完,用力扭動着車鑰匙,車子也像是感受到他的壞心情,點火的聲音格外的暴躁。
從警局到尹麗家三十多分鐘的路,柯然果然一聲沒坑,就是身上像有幾百只虱子一起奔跑似得扭來扭曲的。
袁徹終于忍受不了身邊窸窸窣窣的噪音,把剛才電話裏所長的描述說了一遍,最後問柯然:
“你覺得是什麽原因讓他不顧一切回來找這個東西?這個東西會是什麽?”
柯然想了想說道:
“你說,這東西能不能是保命的東西?”
袁徹問:“為什麽這麽說?”
柯然把身體轉向袁徹:“我們從監控裏看到他們一家好像受到了威脅,倉皇逃跑。結果兒子真的死了。如果照常理,在這麽危險的情況下,兒子突然消失了,失去聯系了,做父母的是不是會很着急?最正常的處理辦法就是他們會報警。可問題是他們自己做了什麽見不得光的事,不能報警。假設,那個讓他們害怕的要逃跑的理由就見不得光的,就是那個消失的方形東西呢?那個威脅他們的人要的就是那個方形的東西呢?”
袁徹品了品說道:“所以是那個東西給他們招來殺身之禍。”
柯然點點頭:“對,所以他才準備把東西交出來保命的。可有人先他一步把東西拿走了。”
袁徹接着說:“拿東西的人,和威脅他們的人不是一夥的。”
柯然表示贊同。
袁徹沉默了幾秒,若有所思地說道:“還是那個問題,他們離開家的時候已經顯得驚慌失措了,既然那個時候已經受到了威脅。以他們這種恐懼,如果他一開始就把東西拿出去呢?他為什麽沒有一開始就交出去?而是等錢朗死了才回來找東西?”
柯然遲疑了一下說道:“也許,他們開始并沒有受到生命的威脅,或者沒有把威脅當回事。錢朗的死,讓錢大志感受到那個威脅他們的人是來真的。”
袁徹說道:“也就是說,他們很可能已經知道錢朗死了。甚至,甚至親眼目睹?”
柯然搖搖頭:“從大媽和司機的描述來看錢大志神志清醒,身體健康,如果真的親眼目睹,他不會不做任何動作,看着兒子死吧。虎毒不食子啊。”
袁徹轉動方向盤,一個油門超過前面的車:“也許,他并沒有看到,只是兒子不見了,他開始害怕,相用這個換兒子的命?”
柯然:“如果像那個司機描述的,錢大志像是在被人追,是不是有可能兇手一直在監視錢大志,知道他在哪裏 ,随時給他下達指示。這怎麽看都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
袁徹點點頭:“兇手不是一個人。”
快到晚高峰了,路上的車開始多了起來,前面一個紅燈,袁徹把車停了下來換了一個話題:
“齊運達的女兒也是自殺的。他今天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會不會和這個案子有關?”
柯然沒有馬上回答,似乎在回憶着下午經歷的每一個畫面,直到車子開動了,他才開口:
“他們住在同一個小區,如果要監視錢大志家,确實很方便。我覺得而我們應該多了解一下他女兒生前的事。”說着他看了看袁徹的手機,意有所指。
袁徹伸手虛晃了一下:
“你打住,我可不想再聯系那個見義勇為的英雄大媽了。你,給所長打個電話,讓他幫着了解一下。”
兩個人讨論的功夫,車子開到了尹麗家附近,袁徹把車停在了一個空的車位上。
他們下了車沿着小路走了一會兒,快到尹麗家兩條街的時候停了下來。
袁徹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這個小區都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房子,街道兩旁停滿了車,只留下狹窄的路,偶爾三三兩兩走過的人,有的匆忙,有的悠閑。
袁徹看了看時間,報告上寫了尹麗母親在一個成衣店工作,這個時間她應該還在上班。
這條街面上有一間早餐包子鋪,距離尹麗家只有兩個胡同的距離。
袁徹走進包子鋪,裏面就像預期的那樣髒亂差。
他找了一張桌子坐下,看着柯然穿着白淨淨的一身衣服走進來,顯得格外紮眼。
柯然像是完全沒看到四周斑駁的牆面和油膩膩的桌子,徑直坐在了袁徹對面。
老板娘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橫豎差不多的晃過來,打着哈欠:
“吃點什麽?”
“三個肉餡包子,你呢?”袁徹問柯然。
柯然笑着說:
“我要一樣的。”
袁徹看着對面饒有興致四下打量的柯然,好像他們坐的地方不是民宅胡同裏的髒亂差的早餐鋪子,而是五星級酒店大堂一樣,竟露出了賞心悅目的神情。
更讓袁徹不解的是,這段時間看柯然吃飯的時候,更偏向于素菜,曾看過他把少的可憐的肉都從盤子裏挑出來放在一邊,仔細到連根肉絲都不留。
他這會兒怎麽還吃起肉包子了。
“你不是吃素的嗎?”袁徹覺得自己沒必要在心裏嘀咕。
“我嗎?誰說的?”柯然終于不再張望,轉回頭看袁徹,眉梢挑了挑。
“我看到的,你平常吃飯像是不怎麽喜歡吃肉。”
柯然低頭擺弄着桌子上的一次性筷子:
“啊,看什麽時候,我心情好就吃肉心情不好就吃素。你看我現在心情不錯,當然吃肉。”
袁徹琢磨這句話,仔細品品怎麽有點不是味兒呢?
老板娘嗒嗒地拖着拖鞋端上來兩份肉包子,裝包子的盤子還算幹淨,看老板娘拿包子也使用了一次性的塑料手套了,只不過那手套一看就是用過不知多少天的。
袁徹對這樣的環境已經習以為常,他拿起肉包子咬了一口,看熱鬧似地看柯然怎麽吃得下去。
結果他包子進嘴了,柯然那邊半個包子已經進肚了,他一邊吃着還一邊贊嘆:
“嗯,味道真不錯。老板娘,您這包子是不是有什麽祖傳秘方啊?”
老板娘擡起圓滾滾的胳膊正在伸懶腰,被柯然這話一頂懶腰伸了一半差點扭到。
顯然她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麽說話,這麽會說話,還是個這麽俊俏的人。剛才她就忍不住多看了柯然兩眼,現在更是用一條縫的眼睛笑眯眯地盯着柯然:
“你說笑話呢?我這包子是最普通最大衆的。要是有祖傳秘方,早就開成連鎖店了。”
話雖然這麽說,可聽口氣明顯很受用。
老板娘看柯然吃的奔兒香,像是真的很喜歡,更樂了,拉着自己坐的椅子湊近了問道:
“看你穿的幹淨利落的,怎麽到我們這個小店來吃包子?”
柯然已經吞下一個包子用下巴指了指袁徹:
“我跟着他來的。你問他為什麽來這兒吃吧。”
袁徹仔細品了品包子,确實沒有那麽好吃,不禁對柯然誇張的表現搖搖頭。見柯然把話頭兒丢給他,他只能接起來:
“我是聞到包子味兒了,正好肚子餓。老板娘,您在這兒開店多久了?”
“有三年多了,好在周圍的人不講究,這兒附近早餐鋪也不多,生意勉強湊合。”老板娘說話功夫,支起下巴看着他們吃包子。
袁徹環視了一圈:
“您這兒要是再亮堂點,生意能更好。”
“忙不過來啊,就我和那死鬼兩個人,死鬼還總是不在。”老板娘抱怨着。
袁徹開始說重點,免得她把死鬼數落一通,怪尴尬的:
“來這兒吃東西的都是常客吧?”
“嗯,都是,來來去去的都混熟了,熟了就有賒賬的,我麽這兒小本生意還有人賒賬,這生意真不好做啊。”老板娘似乎很有把話題帶偏的本事。
袁徹繼續往正題靠攏:“說實話,我們來這兒是找人,可是轉了好幾圈了都沒找到地方,不知道您認識不。”
老板娘正欣賞着兩個美男子,心情看來甚是愉悅,回答也幹脆:
“你說。來買過包子的,一走一過的我都能叫上名兒來。”
“有沒有一個叫王芳琳的在這附近住?”
老板娘正盯着吃完三個包子還誇張地舔着嘴唇的柯然,看着他那俊臉,嘴角已經咧到耳朵後面了。可聽到袁徹的話,她先是愣了一下,放下撐着下巴的手,臉上的笑容略微收斂了些,回頭看了看袁徹漫不經心的樣子:
“你找她幹什麽?”
袁徹找了一個理由:“啊,我們是人壽保險的,最後做一個調查。我前面的人剛調走,檔案弄得一塌糊塗,現在又讓我倆來調查,連個地址都沒有,就有個大致地方,怎麽查?”
老板娘看了看他們襯衫西褲的樣子,已經信了一半。不是幹保險的,誰會在這麽熱的天穿成這樣,她忙說:“保險?那敢情好,要是能保險她日子或許還能過下去。”
柯然聞到:“怎麽?她的日子很難過嗎?”
老板娘一臉悲憫說道:“能好過嗎?男人早跑了,女兒又自殺了。哎不對,是病死了,是意外,你們保險是不是自殺不給保險金的?”
袁徹忙接話道:“大姐懂的挺多的。所以我們才來調查。”
老板娘斬釘截鐵地說道:“我說那絕對不是自殺。那姑娘我們天天見,每天都笑呵呵的,尊老愛幼的,周圍鄰居都誇她懂事孝順,怎麽可能說自殺就自殺呢?”
袁徹裝作驚訝的樣子:“這樣啊,那那女孩死前你有發現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嗎?”
老板娘眼睛轉了轉:“我沒啊,那段時間沒怎麽見着她,可能是學習太忙了。要說現在的孩子心理壓力太大了,弄不好是壓力大鬧出病來了。”
袁徹又問:“那個王芳琳呢?最近怎麽樣?”
老板娘搖搖頭:“我也很少看到她,偶爾見都是哭喪着臉,誰要是攤上這事兒能樂呵啊。要是我,早就哭死了。”
“那您知道她在哪兒工作嗎?”袁徹問。
老板娘想了一會兒,模棱兩可地回答:“好像是一個叫福瑞,還是福祥的成衣鋪,專門做工服的那種小作坊。說起來他們家以前挺風光的。他老頭開了一家服裝店,她自己做衣服,有時候還設計衣服,他老頭往外賣,掙得盆滿缽滿的。可後來他老頭染上賭瘾了,總是出去賭。最後跑的時候欠了一屁股債,把店和房子都賣了才勉強還上。”
袁徹正要再細問,門口傳來敲門聲,門是開着的,可來人還是敲了敲玻璃門,一個幹淨細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老板娘,來兩個素餡的包子。”
老板娘扭頭看向門口,門口西曬的光讓站在門口的人的臉都在陰影裏,她只有走過去招呼:
“呦,您啊,您怎麽想起來光顧我們生意了?”
老板娘說的雖然客氣,但口氣卻不怎麽對味兒。她竟然用了您這個稱呼,似乎來人是個很受尊敬的人。
門口的人走進店裏,夕陽的光線從她身上退去,袁徹這才看清。
進來的是一個老太太,清瘦的臉頰,幾乎全白的頭發,一身灰色的短袖配上亞麻黑色的褲子,看上去幹淨利索。年齡在她的臉上劃上了溝壑,卻也增添了許多睿智。老太太走路穩穩當當的,坐下來的動作更顯得溫文爾雅。
這樣的老人,誰見了都忍不住要多看兩眼。
這兩眼看過,袁徹反應過來,這個老太太今天他在咖啡廳見過的,和她在一起還有一個女人。
巧了,竟然一天遇到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