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且盡眼中歡,莫嘆時光促(二)
楓林中的落葉總是飄飄灑灑的掉落大地,開出一地的鮮豔,陽光直射而下,美美的,像幻境似的。那些晶瑩的細碎光斑撒落在地上的楓葉上,光斑與紅葉相互輝映,那種美麗仿佛超越了天地間的一切,恬靜的——像睡着的她……
林希哲靜坐在白雪憐的床邊,看着她恬靜的睡顏,暖暖的笑了。他的笑容那麽的溫柔,那溫柔仿若融化了千萬年的寒冰,像集聚了萬千光華,散發出那奪目的光芒。
那笑容中滲出的大片大片溫暖,仿佛感染到了夢中的她,她輕顫睫翼,慢慢的睜開了那雙有着細碎光斑的雙眸,眨了眨眼,視線定格在白衣男子的臉上,他唇邊的溫暖笑容,好看得有些不真實。
“哥哥,你怎麽在這裏?”
迷惑沙啞的聲音從她的喉中溢出,他唇邊的笑容便滿滿的盛放開來。
“……”
“哥哥?”
白雪憐奇怪的看着他,他笑得那麽開懷,跟昨晚的那個他,真的有太多的不同。可是,他笑得時候總是盯着她的臉,笑得雙肩一顫一顫的,最後還抱着肚子笑倒在她的床上,甚至連眼角的淚花也笑了出來呢。
白雪憐疑惑的摸摸自己的臉,奇怪的看向林希哲,傻傻的問道:“哥哥,我臉上有東西嗎?”
林希哲強忍着笑坐起身,捏捏她的鼻子,柔聲道:“沒有,雪憐這張臉幹幹淨淨的,很好看。只是啊,洗過臉後,會更好看的哦!”
白雪憐再次摸摸自己的臉,眼睛危險的緊眯,“既然沒有東西,那哥哥盯着我的臉笑得那麽開心幹嗎?真的沒有東西嗎?”
“沒有。”林希哲唇邊的笑容依舊溫柔,不複剛才的失聲大笑。可是眸底隐忍的笑意,還是讓白雪憐倍感疑惑。
白雪憐将信将疑的下了床,走到了打好的洗臉水旁,正欲洗臉,她突然瞪大了雙目,瞪着水中似她而又非她的臉。因為唇瓣旁多了幾撇胡子,一邊的三個,像個貓兒似的。而且墨跡已幹了很久,像是昨天夜裏的産物。
“哥哥!”白雪憐懊惱的轉過身,看向依舊坐在她的床邊,笑得一臉無害的林希哲。
“很好看啊!我覺得這樣的雪憐挺可愛的。”
“哥哥,你還說!我也要在你的臉上畫,看你覺不覺得可愛!”白雪憐抓起桌邊的毛筆,就向着林希哲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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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希哲一個閃身,人已到了門口。臉上的笑容依舊暖暖的,陽光灑落在他的眉間,于是整個天地間,都只剩下他燦爛如陽光的笑容。
女子微一愣神,他好聽的聲音便從屋外傳來。
“追上了我,我就讓你畫。”
白雪憐恍然回神,她懊惱地跺跺腳,連臉上的墨跡也沒洗,就恨恨的沖了出去。
哥哥的笑容,真的太過蠱惑,以後絕不能讓哥哥這麽笑了!沖出去的瞬間,她這樣想着。
“哥哥,你別走!”
白雪憐随之追了出去,可是她哪跑得過會輕功的他啊。她追了好久,大半個楓葉林都快被她跑遍了,可是,她還是追不上他。
“不準用輕功,哥哥,不準耍賴!”白雪憐氣惱的大喊着,她現在是連他的蹤影也摸不準了。
“雪憐,既然用跑得追不上,那就用輕功來追。”林希哲的聲音從白雪憐的身後傳來,“還記得我昨天是怎麽教你的嗎?雪憐,照着我昨天說的來做……”
白雪憐輕閉雙眼,摒除雜念……她突然感覺自己輕飄飄的,像飛起來一樣,還有着暖暖的風從她的臉龐拂過,輕輕柔柔的,很是舒服。她睜開眼,看到周圍飛舞的紅色楓葉,它們輕飄飄的,就跟她現在的感覺一樣,都是輕飄飄的……
輕飄飄?怎麽會輕飄飄呢?
白雪憐疑惑的想,低頭一看,卻見她的雙腳已經離地,并且離地已經有一段距離。她高興的心髒也在歡快的跳動。
“哥哥,哥哥……我飛起來了,我飛起來了——啊——”她還沒高興完,便從空中重重地摔了下來。
“雪憐!”林希哲跑到她的身邊,扶着她道:“有沒有摔到哪裏?”
“膝蓋很痛啊。昨天的傷口好像又裂開了。”白雪憐可憐兮兮的望着林希哲,眼眸裏還晃動着點點晶瑩的細碎珠光。就連唇瓣邊的六道胡須,也變得楚楚動人。
林希哲正準備卷起她的褲腳,幫她查看傷勢,卻怎知她突然抓住他,卻一個不甚将他撲倒在地。
“哈哈,哥哥,抓到你了!”白雪憐壓在他的胸口,滿滿的笑容盛開在臉上,她舉起手中的毛筆,嘻嘻笑着,壓住他的肩膀道,“不準動哦,我要畫了啊,要是你一動,畫醜了可別找我啊!”
林希哲失笑,唇邊的笑容暖暖的泛着一絲調皮,“雪憐,你們那的女孩子都像你這樣,動不動就壓着男人嗎?”
“什麽?”白雪憐聽到他的話,愣了愣。低首,發現自己正壓在他的身上,小臉糗的一片通紅。
“不是,我,我……”
白雪憐支吾了半天也沒個下文,臉紅的她只想找個地縫鑽下去。林希哲望着她,唇邊的笑容越加的深濃。白雪憐看着他唇邊的笑容,通紅着臉就要從他的身上起來,不料卻被他拉着一個翻身,被他壓在了身下。
“哥哥!”她錯愕。
“既然雪憐不是根據游戲規則抓住我的,那我就要懲罰你啦!”他的唇邊依舊淺笑。
“懲罰?”白雪憐惱道,“不行!哥哥根本就沒有規定——”
白雪憐惱怒的話語還沒有抗議完,便被林希哲用唇堵住了口,那些未說完的話,盡數被他堵在口中。她的口腔鼻息間全是他的氣息,暖暖的,讓她的整個神經都放松了下來,癱軟在他溫柔的細吻之中。
手中的毛筆脫落,她擡手慢慢的抱住了他。風一陣陣溫柔的吹來,楓葉一片片翩翩的落,天地間充斥着男子身上的暖暖味道,還有一陣陣幸福的味道飄散而出,和着暖暖的風,暖暖的陽,紅紅的楓葉一起飄搖着,散落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當一片落葉顫顫巍巍的掉落到他們的身上時,林希哲離開了她的唇。陽光下,落葉中,他的笑容在唇邊盛開成最美麗的花朵,在那一瞬間,定格在女子慢慢張開的布滿細碎光斑的眼眸裏。
“雪憐,你想看看那‘浩大的天地’嗎?”
“浩大的天地?”她瞅着他,眼眸晶瑩,裏面閃動着細碎的光斑。
他輕輕一笑,摟住她的腰,翻身向上飛去。火紅火紅的楓葉飄飄舞舞的,飛灑天空。女子被他突然的動作吓得摟緊他的腰側,楓葉飄舞着從她的臉龐飛過,涼涼的觸覺,讓她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楓葉輕飛舞動,他們的白衣也在風中輕飛舞動,一下又一下的,舞動如蝴蝶的蝶翼,翩翩扇動的瞬間,已将它們的美麗永遠的留在了那定格的時間中。就如此刻,男子摟着女子,騰空飛起在這美麗的楓葉林中。男子唇邊暖暖的笑,女子唇邊歡快的笑,以及飛舞萦繞在他們身邊的火紅“蝴蝶”,它們扇動着那火紅火紅的翅膀,伴着白衣的他們,舞出了那最美麗的舞蹈。
林希哲摟緊懷中的她,低頭看向她唇邊歡快的笑容,他唇邊的笑容也逐漸擴大,暖暖的透着溫馨,透着幸福。
對啊,有什麽能比看到她歡快的笑靥更幸福的事呢?
他們漸漸的飛了好高好高,高得仿佛看見了天邊的浮雲,那浮雲白白的,就像他們的衣服一樣,白白的,透着最幹淨的色彩,放映出世上最美麗的風景。落葉翩飛舞動着,她輕巧的笑聲從唇瓣溢出,在這落楓紛飛的半空中,被傳得很遠很遠……
他們飛得越來越高,高得楓葉逐漸下落得越加稀疏,稀疏的只剩下三兩片飄搖着從他們的頭發上、臉上、肩上、衣服上翩落,直到最後,再也看不見一片落葉。
白雪憐疑惑的看向周圍,卻發現他們已置身于楓葉樹的頂端。她看向林希哲,他白衣翩然的站在她的身旁,穩穩當當的就像站在平地上一樣。她不經意的向下看,卻滿目驚豔地瞪大了雙目。
“哥哥,哥哥……你看下面,好多楓葉在下落啊,真好看!”
“小心!”林希哲眼疾手快的拉住因驚豔忘記安全的她。
白雪憐抱緊他,高興得恨不得跳起來。她仿佛站在雲端,腳下輕飄飄的,衣服也輕飄飄的,就連她整個人也輕飄飄的。
她舉目四望,四周都是火紅火紅的一片,楓葉仿佛蔓延着燒紅了大半的天空。她好似看到了好多好多房屋,看見那些袅袅的炊煙從那些房屋升起,升的越來越高,高的仿佛要沖破那九霄雲天。她還看見那九重的宮闕,一重又一重的,像是那最華麗最闊大的監牢,捆綁住那些年輕的夢想,将那些夢想的翅膀生生的折斷……不過,她很慶幸,慶幸她找到了哥哥,慶幸她終會擺脫那華麗的監牢……
“哥哥,這就是你說的那‘浩大的天地’嗎?”她輕輕的轉眸,看向身邊的他。她看到他看着視線中的遼闊,眼眸中的滿滿欣慰,滿滿的渴望,那滿滿的向往着自由的渴望。
“嗯!”一只飛鳥飛過,他眼中的渴望愈發的空茫遼遠,“在這‘浩大的天地’中,有我最渴望的東西……”
“自由嗎?”白雪憐瞧着他,眼眸瑩亮。
“自由?”他回眸看向她,裏面的柔情缱绻纏繞,眸裏的點點笑意漸次浮現。
“嗯。”白雪憐緊緊地凝視着他,眸裏的脈脈柔情細碎的散滿她的整個眼眶,“因為,這也是雪憐的渴望。”
藍天白雲下,風柔柔的吹,吹亂他們的頭發,吹亂他們的白衣,吹亂她眸底的細碎光斑,也吹亂了他的一顆布滿渴望的心……
“你……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呢?”他輕輕地将她攬入懷中,呢喃的輕語回蕩在她的耳邊,像是情人間最浪漫的情話。
“我……只是白雪憐,只是一個一心一意愛着林希哲的白雪憐……”她的唇邊灑滿甜甜的笑,輕閉上雙目,柔柔的風吹在她的耳畔,仿佛一陣美妙的歌聲,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的耳邊吟唱。
風吹,枝桠搖動。那浩大的天地,一點一點在他的眼中落實,最終成為那遙不可及的夢。
“哥哥,你在畫什麽?”傍晚的餘晖一絲絲從樹縫中滲漏,白雪憐湊近林希哲,看着他拿着毛筆在紙上揮灑自如的模樣,甚是羨慕。
“浩大的天地。”林希哲沒有擡頭,微微勾起的唇角,透着滿足。
“浩大的天地?”白雪憐輕輕自語,布滿細碎光斑的眼眸裏,蕩起的是滿滿的希冀,“哥哥的夢想為什麽要畫在紙上呢?這樣的夢,我們可以實現的,不是嗎?”
“既然是夢,那便不能實現。雪憐,你知道嗎?既然想做一只翺翔于天際的飛鳥,那注定是要舍棄一些東西的……而這些東西,我不能舍棄!”他筆下微頓,低沉的嗓音響起的瞬間,他眼底的憂傷也一閃而過。“能實現的不叫夢……”
“哥哥……”她抓着他握筆的手,心底湧起了莫名的疼痛。
他的不能舍棄,她一直都知道。作為一個将軍,他的任務就是要征戰沙場,保護國家,保證百姓們的安康、給百姓們安穩的住所……這樣一個簡單的關于自由的渴望,只會是夢,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夢,是會實現的!只要,那個夢想不曾熄滅;只要,我們不忘卻;只要,心中有希望……那麽,這個夢——總會實現!”
白雪憐的嘴角微微的彎起一道漂亮的弧度,她從腰中拿出那枚小小的鑽戒,那枚鑽戒已被她用一根紅繩串起,她的手一松,紅繩從她的手中松落,顫了顫,最終在空中搖晃着停留住。
“這……就是我的希望。”她微微笑着松開他的手,踮起腳尖,将那枚小小的六瓣雪花戴入他的脖子上,“以後,它便是哥哥的希望……等到天下安定的那一刻,等到百姓生活富裕的那一刻,就是哥哥的夢想實現的那一刻……而且,那一刻……也是雪憐的夢想實現的一刻……”
“雪憐……”原諒我……
林希哲看着她,笑容溫暖地有憂傷淌出。可是,他的憂傷她不明白……
“哥哥,快畫啊!畫完後,我要署名的哦!”她眉眼彎彎,擡起纖細的指尖,為他細細地磨起硯來。
他斂起眼底的憂傷,濃黑的墨汁撥灑在白紙上,立刻,一個個美麗的畫面在紙上定格,成為永恒……
當最後一筆定格的剎那,一幅完美的“自由”出現在白雪憐的眼中,她興奮的看着那幅畫,臉上的驚羨顯而易見。那幅畫上有飛鳥,有農家,有袅袅的炊煙,有樹,有花,有草,有山、有水,也有那廣袤無垠的沙漠……還有那大片大片火紅的楓葉林,它們是那麽的火紅耀眼,它們的紅仿佛在燃燒,在奔騰,在蔓延……那大片大片的美麗,仿佛在他們的眼中一片一片的落,落盡了繁華,落盡了滄桑,仿佛落出了那全新的世界——那充滿自由平等的世界,那充滿他們的渴望的世界……
林希哲擡起手,修長的指尖輕輕地覆上她的臉,将她臉上沾染的墨汁,一點一點的擦去……
“雪憐,這就是我們要的世界……”他的臉上灑滿溫柔,那昏黃的燭光搖曳在他的臉上,朦朦胧胧的,就像他們的夢,朦朦胧胧的看不到它真實的模樣……
雪憐,我不能給你現實的世界,我只能給你我們的夢……
“這是哥哥畫的,我要署上哥哥的名字!嗯……”她的嘴唇輕抿,食指在唇上輕輕地摩擦,“……還要寫下我的名字。我是陪畫人……”
女子唇角彎彎,眉眼也彎彎,她一拍雙手,眼眸微亮,伸手從髻發中拔出流蘇珠釵,用它的釵間在墨汁裏沾了一些墨汁,仔細的在畫的空白處寫上:
作畫者:林希哲
陪畫者:白雪憐
寫完後,她俯身吹了吹墨跡,放下珠釵望向林希哲道:“哥哥,怎麽樣?”
林希哲盯着她寫的那幾個字,看了很久、很久,最後終于扯開笑容,瞧着白雪憐,眼底滿滿的笑意,“沒想到你的‘珠釵’字比你的毛筆字好看多了。”
“誰叫那毛筆那麽軟的。”白雪憐的臉有着些微的紅,“不過還是這個玩意好,既能看,又能戴,還能寫,簡直是多功能!呵呵……”
林希哲無奈的搖搖頭,嘴角的笑容暈染成最溫暖的色彩,像冬日的陽光般暖暖的照耀着她。
“既然你有更好的筆來寫字,那這樣看來的話,你是不用學毛筆字了——”
“不行啊,我不能每每寫字都用珠釵啊,我還是想學毛筆字,看起來很好玩的。”她眼眸晶瑩,裏面散發出熠熠的光彩。
“好玩?”林希哲失笑,唇邊暖暖的笑容漸次盛放。
“恩恩!”白雪憐拼命的點頭,模樣看起來萬分誠懇,“哥哥,教我吧!我保證會很認真學的!”
“嗯……好吧。”
他唇邊的暖暖笑容,暖暖的笑到了她的心底。搖曳的燭光中,男子的手執着女子拿着毛筆的手在潔淨的紙上游走的瞬間,白衣翩然的他們,在燭光下溫馨的笑着,那一刻被燃着的搖曳燭光镌刻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