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宮之夕
“聖母?”白雪憐低首沉吟,晶瑩剔透的眼底閃爍着暗澤的光芒。
“嗯!聽李如情的口氣,這個聖母可能是一個大人物。”林夕諾若有所思道。
白雪憐輕撫寬敞的長袖邊,輕薄的紗絲從指間有意無意的劃過,甚是清滑柔膩。良久,白雪憐擡首,瞧着院落凋零而下的枯黃落葉,輕然啓聲,話語輕不可聞:“林夕月,為了他,你這場漩渦卷得真的太深……”
“什麽?姐姐,你說什麽?”林夕諾望着她,目露疑惑。
黑夜如帷幕般瞬間拉下,點點晶瑩點綴其中,寒風襲來,涼意瞬息入室,吹得人肌膚沁涼,硬生生得讓人打了一個寒戰。
“收拾收拾,明日我們就回府,在這宮中我們畢竟也已打擾數日,也該回府看看你的娘親,我的二娘……”
秋風和鳴,暗光交移,天氣乍暖還寒,一排大雁鳴叫飛過,劃過的痕跡,無影亦無形。
白雪憐于第二日清晨與林夕諾共同前往清慈宮向太後辭別。
太後早已起身,此時頗為娴雅的斜倚在鳳榻之上,輕閉狹長鳳眸,額前的鳳冠流蘇來回晃動,看來甚是雅致悠閑。
“娘娘,兩位姑娘已候于殿門外,看樣子是來辭別的。”何姑姑躬身立于榻前,向着微閉鳳眸的太後細聲說道。
何姑姑說完之後,太後依舊閉着眼睛,緘默許久,卻是問道:
“現在什麽時辰了?”
“回禀太後娘娘,已是卯時時分。”
“看時辰,皇兒也該來了……”太後緩緩睜開鳳眸,看向外殿,嘴角輕巧地彎起一個弧度。
“讓她們進來吧。”
“是,太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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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白雪憐和林夕諾進入外殿時,太後早已高坐于鳳椅之上。
“姨母,月兒給您請安。”
“姨母,諾兒給您請安。”
一進得室內,白雪憐與林夕諾雙雙跪下齊聲跪拜。
太後慈聲婉笑,眉宇間但見一片柔和之色,“都起吧。過來坐下吧。”
語畢,但見兩個宮婢端來椅子置于太後的兩邊下首之位。
“今日怎這麽早來請安?往日不都是與皇上錯開而來嗎?今日就不怕與他撞上?”本是玩笑話語,但在白雪憐聽來卻是有着另一番深意。
白雪憐伸手輕撫發鬓的亂發,将之撥于耳後,望向太後,輕勾起柔嫩朱唇,笑容淡定從容,“月兒并未有心想要躲表哥的意思。只是礙于先前月兒的一些不當作為,怕與表哥見着都心生尴尬,也實在害怕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心襯着,還是不見為好。”
待聽得她那句“不必要的麻煩”時,太後的眉頭輕蹙,心下已是了然。
“那情姑娘哀家見着也甚是心煩,少招惹她也是好事。”說着這句話時,太後的眼光有意無意的掃向林夕諾。林夕諾一接觸到太後的目光,連忙正襟危坐,再不敢漫不經心的随意張望了。
太後收回目光,轉向白雪憐,精致厚重的妝容下,一雙眸子靜靜地閃動着光澤。
“那月兒今日……”
白雪憐輕然淺笑,眉宇間一片溫柔之色盈蔓開來:
“月兒今日是來向姨母辭別的。月兒在這宮中已住了數日,也是該回将軍府了。”
太後聽完她的話,沉吟了片刻,才啓聲說道,“也好,府中也是要有人在的,以防哪日府中被人掀了個底朝天,可就真的是悔之晚矣。”太後精深的眸子緊緊地鎖住林夕諾,像是要将她的身上燒出一個洞來。
林夕諾瞧着太後似笑非笑的眉眼,一陣苦笑:又不關她的事,怎麽總是将目光投向她?好似她就是那個在背後操縱的大奸大惡之人!她這個娘親到底做了什麽事啊,要她這個冒牌女兒在這兒替她受罪。
正在這時,忽聞殿外有人高呼:
“皇上駕到!”
白雪憐立刻站起身,拉起林夕諾,正欲說什麽,一聲低沉的嗓音自身後響起:
“母後安好。”
無奈,白雪憐只好拉着林夕諾轉身,向着身後英俊偉岸的男子盈盈拜倒,“參見皇上!”
上官淩楓低眸看向兩人,垂下的眸子輕輕的閃動着,眼裏複雜的光芒讓人看着不慎分明。良久,他移開眸子不再看她們,淡漠的開口道:“起吧。”
太後只是高坐于鳳椅上,看着眼前幾人細微的動作,眉眼處早已噙上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皇兒,今日你親送她們姐妹出宮吧。哀家有些乏了,你們都下去吧。”
上官淩楓沉吟了半饷,終究沉聲說道:“是,母後。兒臣告退。”
“皇上,月兒的車辇已到,皇上不必再行相送。”
白雪憐轉身向上官淩楓行了一個禮,正欲離去,忽聽男子喚她的聲音,嗓音溫軟柔綿:
“月兒……”
白雪憐擡眸,目露疑惑。瞧着他的深邃黑眸,定定的站在原地,耐心的聽他将話說完。
此時太陽已漸漸高升,帶着點溫暖光芒從天際灑落。男子逆光而站,堅毅的輪廓在日光下光芒四射,明晃晃的刺着人眼。
白雪憐輕眯起眼睛,等了許久,也未見他再說下去。他只是牢牢的鎖住眼前的白衣少女,眸底有異樣的光芒劃過。眼睫扇動間,像有萬千話語要脫口而出,卻終究緊閉雙唇,一語不發。
林夕諾瞧着眼前的詭異氣氛,讪讪地開口道:“那個……你們先聊着。姐姐,我們到馬車上等你。”
林夕諾一手拉着綠珠,一手拉着水兒,逃也似地奔上了馬車。一陣風過,桂花的香氣飄散而來,甜甜的香氣立刻四散萦繞。
上官淩楓轉首凝視着林夕諾離去的背影,擡首的瞬間,眸底的異樣光芒終究被隐去。他低聲開口,聲音依舊如先前一般綿柔,不複平時的冷戾:
“邊疆戰事現已平定,老将軍與少将軍也已班師回朝,不日,便會抵達京都。到那日的洗塵宴上,你也一同前來吧。”
白雪憐略微怔愣,随即了然輕笑。
許是那日亭廊上喚了“哥哥”一聲,被他聽到,所以才如此說的吧。也許,他對林夕月還是有情的。
白雪憐瞧着負手而立的他,正欲開口,卻聽得從百步來外傳來女子的綿軟細喚:
“師兄……”
兩人同時轉首,看向一女子嬌小的小腳,碎步跑來,不一時,便近了上官淩楓的身側。
“師兄……”女子的聲音有着些許的微喘。許是跑得太急,頰邊現出兩抹淡淡的粉色,襯得本就嬌弱柔美的她,更添妩媚。
“情兒,你怎來了?”
上官淩楓上前輕拉女子的手,手掌不輕不重地輕撫她的脊背,為她舒緩絮亂的氣息。眉目間,一片溫柔寵溺之色。
“情兒聽聞夕月姐姐今日要走,故而想來送姐姐一程,沒曾想師兄也在這。師兄也是來送姐姐的嗎?”
“嗯。母後讓朕前來送她們姐妹出宮。”上官淩楓淡淡解釋了一句,再開口時,語氣止不住的擔憂,“你身子還未完全康複,怎又跑出來了?要是再染上風寒可怎生是好?”
“師兄宮中的禦醫醫術甚是精湛,情兒這小毛病經他們一瞧,已是好了大半,再加上這幾日的休養,已無大礙,師兄不必太過擔憂……”
白雪憐站在原地許久,聽着他們之間的對話、神情,面上雖未有絲毫波動,可是心中卻是無聲感慨:上官淩楓許是真的很愛她吧……
“……夕月姐姐?”
白雪憐正凝神思索,忽聞有人喚她。她擡起清澈水眸,收回游走的思緒,輕扯嘴角,勾起一抹柔色笑意,望向李如情。
“不好意思,情妹妹,方才你說什麽我沒有聽到。”
“姐姐身體不舒服嗎?”李如情凝眸細問,表情甚是擔憂,“這幾日情兒身體有恙,姐姐在宮中的這幾日,情兒都未有去探望,姐姐是否是在責怪情兒?”說着,美眸中已蘊出些氤氲水汽。她以帕輕拭眼角,聲音柔弱,已然帶了些哭腔。
上官淩楓擁緊身側之人,眸中的心疼深重濃厚。白雪憐心詫,淡眸中已見波動,被她這一哭,竟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她輕握住李如情的雙手,低聲勸慰道:“妹妹身子有恙,不得來看姐姐也是人之常情,姐姐并未想過要責怪于你。”
“姐姐真的不怪情兒嗎?”她眸光輕閃,如小鹿般,惶惶不安地看向白雪憐。
白雪憐輕搖頭,笑容溫軟怡人。下一瞬,白雪憐的眉頭輕蹙,她的右手手背微不可見的輕顫了兩下,接着又複于平靜。
“姐姐,你怎麽了?”
白雪憐松下眉頭,剛才的那陣刺痛早已消失無蹤。她複又溫柔淺笑的看向李如情,放下緊握她的雙手,輕聲開口道:“我沒事。只是想到哥哥與爹爹即将從邊疆歸來,歡喜之下,不免有些焦躁,倒是讓妹妹見笑了。”
李如情以袖掩唇,輕聲笑然,面上殘餘的淚珠,在日光的照射下,散發出黯澤的光暈。
“姐姐的父兄常年在外,極少在家駐足,姐姐焦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妹妹又怎會笑話姐姐呢!哪像情兒,無父無母的……”說着,竟又要垂淚。
“妹妹還有皇上啊……”
李如情微一怔愣,随即喃喃道:“是啊,我還有皇上呢……”
李如情呢喃輕語,擡首看向眉宇間同樣一片溫柔之色的上官淩楓,舒心的笑了。這一刻,她的情緒是如此的真實。這一片和睦景色,在他們三人之間真的從未出現過,如今這般,倒也顯得頗為真實自然。
見他們二人這般,白雪憐也是會心微笑。
但願他們都是真心愛着對方……
“皇上,時辰也不早了,月兒也該回去了。”
上官淩楓微微颔首,漆黑的眸子深邃幽遠,一眼竟望不到底。白雪憐再次向上官淩風行了一個禮,向着李如情微笑示意,轉身朝着馬車走去。行到馬車旁,被迎上的林夕諾拉上馬車中,錦色簾布放下的瞬間,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見。
上官淩楓怔愣凝視,眸中細波輕蕩。待聽得身旁女子嬌聲細語時,才轉了眸看向身邊的嬌小人兒。
“師兄,聽說禦花園的菊花開得甚是雅致,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輕盈晨風浮起,落葉紛紛而至。馬車的轍輪轱辘辘地遠去,上官淩楓也摟緊身側的人兒,轉身向着禦花園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