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影初露
因昨夜太晚入睡，白雪憐起床時，已過了用早膳的時辰了。她睜開惺忪的睡眼時，水兒正端着一盆水進來。
“水兒，我是不是起的太遲了？太後娘娘有派人過來嗎？”
“大小姐，你醒啦？”水兒上前将衣裙拿過，一件一件的為她穿上，“太後并未有派人過來。只是今早，情姑娘有派人來詢問小姐的情況，估摸着不多久她就會親自來拜訪吧！”
“情姑娘？李如情嗎？她也在宮中？”
“是的。她說她無處可去，于是皇上就把她安排在了宮中。”說到李如情，水兒的語氣中有着濃濃的不屑。
“是嗎？”
果不多時，當林夕諾前腳剛踏入白雪憐的寝宮時，李如情後腳就跟了過來。
“夕月姐姐，你怎樣了？那天都怪如情沒有好生解釋清楚，讓姐姐誤會了我和皇上，故而激怒了姐姐，姐姐，請你原諒如情吧！”人還未到，嬌弱的嗓音便自門外響起。
“咦？你是誰啊？”林夕諾疑惑的打量着自門外款款而來的女子。
李如情聽到她的話音，微微一愣：這個林夕諾在搞什麽鬼？什麽時候跟林夕月這般好了，難道這又是她們母女的新一輪計劃嗎？不會的，如果有新的計劃，那個女人會和她商量的，她還沒膽大到敢擅作主張的地步！
白雪憐站起身，嘴角噙着的笑容純美自然，“諾兒，她是你的如情姐姐啊，忘了嗎？”
“啊？哦，你就是李如情啊。”林夕諾恍然大悟，難怪皇上會看上她呢，要是她身為男兒身，恐怕也逃不掉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真夠勾人魂魄的。
“那個，你好啊！”林夕諾友好地向她伸出手，可是，對方根本就沒什麽動作，只是盯着她的手，水靈靈的眸子充滿困惑。
白雪憐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丫頭怎還是如此迷糊。
“諾兒……”
“啊？哦……”林夕諾看看自己的手，立刻明白了過來，忙放下手，臉糗得通紅，對着白雪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呵呵……那個，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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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姑娘，來坐坐吧。諾兒前兩天落了水，醒來時就忘了很多事，你不要太介意啊。”
李如情蓮步輕移，看着林夕諾的眼神有着絲絲的威脅。
“失憶了？難不成連誰推你下水也忘得一幹二淨？”
“情姑娘這話，莫不是要怪罪在我的頭上？”白雪憐屏退侍婢，整個廳堂裏，只剩下了她們三人對站着。
李如情以帕掩口，嘴角奇異地勾起一道弧度：“如情哪敢怪罪姐姐，只是啊，這罪名姐姐可是坐定了的。”
“喂，你這人怎麽這麽說話啊！姐姐本來就沒有推我下水，說話總是帶着刺兒，很好玩嗎？”
立時，李如情唇邊的笑容隐去，絲絲陰鹜浮現眼底：
“林夕諾，別忘了你的身份！”
最後看了一眼白雪憐，她憤然的開口，語氣不再是先前的柔潤溫棉：“哼！林夕月，你本事可真不小，那樣都沒讓你死掉，甚至連林夕諾都被你收攏來了，你可真讓我刮目相看啊！”說完冷冷的掃了一眼一頭霧水的林夕諾，邁開細小的碎步，憤憤的離去。
“姐姐，這是怎麽回事啊？”
白雪憐嘆了口氣，将林夕月給她的記憶，一一說與她聽。
……
“聖影宮？是江湖上的一個很大的門派嗎？”林夕諾待聽完她的敘述，疑惑的開口。
“聖影宮是在近幾年崛起的一個門派，一直未有聽聞聖影宮與皇家有何沖突。不光如此，聖影宮從不與任何門派結交，向來是孤立的，江湖對此門派，也知之甚少。可如今又将聖影宮的大聖女安插在皇上身邊，究竟意欲何為？”……
才是立秋時節，落葉早已翩翩零落，看着甚是倍感凄涼。但是桂花的香氣卻依舊飄搖而至，迎面聞到的盡是桂花的淡雅清香，倒也清閑自在了不少。
來了這皇宮已有好幾日了，自那日之後，李如情再未有來找過她，倒是也落得個清靜。回首，太後好似也越來越喜愛林夕諾了，整天拉着她聊天談話，一刻也不得放松。外人看來，二小姐與太後相處甚歡，和樂融洽。殊不知，太後此舉，只是在試探，試探這個林夕諾到底是假裝失憶，還是真的失憶……
今天，林夕諾再一次被太後宮中的人請去。白雪憐只覺無趣，帶着水兒及兩名對宮中頗為熟悉的婢女在這宮中閑逛了起來。
行至一處亭臺水榭，白雪憐止步。
幾株秋海棠立于岸邊，倒映在清澈的水池裏，風一吹，搖曳不停，灑下片片花瓣，盡數落入池中，漾起了細微的漣漪。水中的魚兒來回歡游，看起來好不快活。
看到如此雅致景色，她竟有一種想要撫琴的沖動。白雪憐拾級而上，進得亭子裏，擡眼，只見桌上早已擺上一把古筝。她心下一喜，快步上前，坐于琴架旁，擡手輕撫琴身，無限惆悵從胸口湧出。
她喜愛音樂，自小對音樂就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尤其是對古筝。她還記得在她十五歲生日的那天，哥哥就用他打工辛辛苦苦賺來的錢，為她買了一把古筝，那是她收到的一份最好的禮物，每當不開心時，她總會靜靜的一個人坐在那裏彈奏，而有一個人他也會靜靜的呆在角落裏聽着她彈。
記得她問過他：“哥哥為什麽要自己打工賺錢為雪憐買琴呢？家裏不是很有錢嗎？”
他就會輕刮她的鼻子，笑得寵溺，“錢再多，也不是我的啊！我只想用自己的力量去給雪憐最好的東西。”
當時的她還是那麽的懵懂，沒有聽懂他的意思。如今再次回首往事，心疼着卻又幸福着。
“哥哥……”淚無聲滑落，滴落在琴弦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表妹是要彈琴嗎？”正在她感傷之際，一記冰冷低沉的男音傳來。
白雪憐擡眸，待看到眼前身着明黃衣袍的男子微有些怔愣，随即抹去臉上的淚水，盈盈拜倒：“參見皇上！”
男子緘默不語，并未讓她起身，久久才緩緩吐出字句：
“為何哭？”聲音溫情柔軟。
白雪憐驚愣，驀然擡首，緊緊凝視着他眸裏的點點柔情，卻又在瞬間，他的眸子閃動，一片冰冷呈現眼底。
“你起吧。許久都未聽到你的琴聲了，彈一曲給朕聽吧。”
上官淩楓只是溫溫淡淡的一句，一甩衣袍，坐于上座。再沒問起她為何哭泣。
白雪憐起身，坐于琴架旁，看了一眼高坐于上座的皇上，微不可聞的輕嘆了聲：林夕月，我能為你做的就只有這麽多了。
白雪憐雙手輕置于琴弦上，幽幽的琴音便從她的指縫間流瀉出來。
琴聲如泣如訴，淡淡的感傷緩緩地傾瀉而出。琴聲中有着濃濃的纏綿愛戀，也有着濃濃地缱绻思念，與對那逝去的時光的無可奈何……一曲琴音道盡了女子惆悵的愛戀，與離別的不舍，到最後竟釋然放開，仿若帶着女子淡然淺笑間的決然轉身……
上官淩楓緊緊凝視着低首撫琴的白衣女子，目光突然變得悠遠迷惘。他仿佛看到紅衣女子盈盈淺笑間，帶着兒時的純真無邪，輕喚他：
“淩楓哥哥……”
待一曲終了，他的心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在流淌，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感呢？生生的要将人的心髒給噬咬去，疼得鑽心刺骨。
白雪憐離座，向着上官淩楓盈盈一拜，款款開口，“皇上，夕月如今已看開，定不會再找情姑娘的任何麻煩，請皇上盡管放心。曾經是夕月太過于執着，給皇上造成的困擾，還請皇上不要責怪夕月。”
上官淩楓站起身，走近她，深深凝視着她的雙眸，而裏面蕩漾着的只是淡然與疏離，再無往日的濃烈熾愛。
“皇上，能否讓夕月問您一個問題？”她擡起清眸直視着他的深邃黑眸。
上官淩楓并未有回答，幽深的眸子看不到底。白雪憐見他只是沉默，便當他是應允了。
“皇上曾經是否喜歡過林夕月？”
沉默良久，他終于緩緩開口，“重要嗎？”
“對，很重要！”對林夕月來說，真的很重要。
一陣風過，秋海棠凋零的越發厲害，一時間，水池裏灑得滿滿的都是凋落的花瓣，順着水流的小小流動，來回輕轉移動。
一片枯葉劃落，上官淩楓輕輕點頭。
白雪憐突然笑了，笑容幹淨純潔，如天山雪蓮，纖塵出仙。
“她定不會再有遺憾……”
她伸手将腰中系着的香袋解下，香袋因年代的久遠，早已破損斷線，上面繡着一幅清翠的竹林，手法稚嫩生疏。她拿起他的手，将香袋輕輕放于他的手上，再次微微淺笑，轉過身緩步走出……
初秋的風兒輕輕地吹來，女子的聲音猶如從天外飛來：
“曾經你帶給我的溫暖美好，我會好好的封藏于記憶裏，再不輕易憶起……”
女子越行越遠，她依舊輕然淡笑：林夕月，你的話我已幫你帶到，希望你在那個世界過得好……
上官淩楓靜立原地，明黃的衣袍在風中微微翻動。他緩緩打開荷包，從裏面拿出一片枯黃的竹葉，竹葉的一側有一條細微的裂橫，他輕輕一握，竹葉頃刻碎落成一片一片，被風吹散……
……
疏影橫斜，暗香浮動，鳥雀歸巢，黃昏已近。
林夕諾獨自從太後的清慈宮中出來，綠珠早已被她打發回去。
林夕諾一路輕笑着蹦蹦跳跳的往回趕去，在地上随意拾了一根幹枯的樹枝，在地上走走畫畫着，心情愉悅着。
沒想到，太後也挺和藹的，一點都不像電視上演的，心機沉重。
“看來二小姐和太後聊得甚是開心啊……”
林夕諾正玩的開心，忽聞身後有人說話，她奇怪的轉過身，待看清來人，無精打采道：“哦，是你啊！”
“看樣子，二小姐好像不大願意見到我啊！”李如情款步而前，待行得她的面前，站定。
是不太願意啊，好好的心情都被你打擾了。只不過這句話是在心中說的，這個女人她還是少惹為好。
“呵呵……我怎麽可能不願意見到你呢？”
“呵，是嗎？林夕諾你到底在玩什麽把戲？你們母女要是敢破壞我的計劃，待我奏報聖母，她定不會輕饒于你們！”
最後警告的看了她一眼，轉身華然離去。
林夕諾愣在原地許久：聖母？還有林夕諾的母親，她與聖影宮有什麽關系呢？
“不行，我得去告訴姐姐！”
想及此，林夕諾加快腳步，向着白雪憐現居住的琉璃宮走去，卻不想走的太急，而在拐角處與一人相撞，那人搖晃着卻沒有摔倒，而林夕諾卻摔了個大跟頭。
“哎呦，痛死我了！”林夕諾摔在地上痛得哇哇大叫起來。
“林夕諾，誰準許你進宮來的？”
林夕諾正痛得龇牙咧嘴，卻聽到這一句，一時火大起來。
“你管誰讓我進宮的！你是誰啊，本姑娘還沒找你算賬，你到訓斥起我來了！你以為你穿着明黃色的衣服，就當你是皇帝啦，有什麽了不起的，國家主席都沒你這麽狂悖，撞到人了，也不知道說聲對不起，你不懂什麽叫做禮貌嗎！”
林夕諾擡頭，不滿的看向眼前的男子。連珠炮似的放出一大堆話，那男子輕疊劍眉，眉間滿是陰霾之氣。
“林夕諾，你好大的膽子！在朕的面前你也敢随意放肆！”男子眯眼微怒，字字句句咬的極重，渾身冰冷氣息越發的駭人。
“朕？啊？你，你是皇上？呃……那個，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林夕諾忽的語氣變軟，在他強大的氣勢面前，她說的話突然變得那麽微不足道，“……但是，撞到人了，就該說聲‘對不起’嘛！其實，其實，也不是很難嗎？”在他目光的威懾下，她的聲音漸漸如蚊蟲般，輕不可聞。
“誰讓你進宮的？朕說過，不準你再踏入宮門一步，你聽不懂嗎？”上官淩楓斂住怒氣，再開口，聲音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那個……”你又沒有跟我說，我怎麽知道。
林夕諾無辜的看着上官淩楓，祈求着能得到他的原諒。
“……我忘了。因為姐姐要來宮中，于是就求着姐姐帶我一起來了。不過是我死纏爛打的求着姐姐帶我來的，并不是姐姐的意思啊……”
林夕諾緊張的解釋着。如果皇上要是怪罪姐姐的話，姐姐就慘了。她絲毫沒有注意到男子突變的臉色，看着她的眼神帶着滿滿的猜忌，最後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待她說完，轉身大步離去。
“……唉，那個，你怎麽走了！真的不關姐姐的事，你千萬不要怪姐姐啊……喂，那個，皇上……”
夜晚的禦書房格外的安靜，房內昏黃的燭光搖曳，明明暗暗的，餘下的黑影像鬼魅一般在牆上搖晃不定，看着，甚是詭異恐怖。
上官淩楓靜坐于桌案後的椅子上，單手撐着額頭，似睡似醒。
寂靜的禦書房內，除卻皇上，竟無一人留守。
許久，一陣輕微的響動，一條黑影迅速的閃過，動作靈敏輕快，并未驚動一人。
“查得如何？”上官淩楓緩緩啓聲，放下撐着額頭的手，眼光冷寂的掃向桌案的下方。
“啓禀皇上，将軍府并無異樣。二夫人并未與什麽人見過面，有過交談，只是整日将自己關在屋中，并不知道在做些什麽。”黑衣人單跪于地上，将自己所偵察到的一一與上官淩楓彙報。
“很好，繼續查看，務必查出她整日在屋中做什麽！”
“是，屬下遵命！”
“還有，将林夕諾進宮之前的事情一字不落得給朕查清楚，包括進宮的這幾日，為何會與其姐相處甚歡。記住，定要給朕查得清清楚楚！”
“屬下定不負聖意！”
“好，你且退下！”
“屬下告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