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回煮粥,先拿你當試驗品,好不好喝?” (49)
回看,不過是事過境遷,物是人非罷了。”
沒等肖東有所回應,我便拉開門走了出去。
當走到樓下又撞見小周時,我的嘴角不由輕揚弧度,眸中有淺譏一掃而過。
小周迎走過來,微笑着對我道:“賈如姐,跟東哥談完了啊。”
我只略點了下頭,“不打擾你們工作了。”話落就越過了她身邊,朝着門外而走。卻聽身後腳步緊随而來,并且小周在後喚:“賈如姐等一等。”等我頓步回頭時她才遲疑着問:“東哥可有接手你這起案子?”
忽然間我沒了與她應酬的心思,丢過去一句:“這事不是你親自去問他更好嗎?”
沒去看小周什麽臉色,我徑直走出了法院的大門。站在路口正要攔車,卻聽見汽車喇叭聲從旁傳來,目光頓了頓,我走了過去。
“你一直沒走?”上車後我對着駕駛座上的人問。
“晃了一圈又回來了。”
我也不去戳破他,顯然是信口說的,不然他怎麽就知道我沒從法院離開而在這邊傻等呢。
開出一段路,周瑜便問我:“怎麽樣,進去談的如何?”
沒必要隐瞞,直接把周兵提供了不利證據的事跟他說了。他聽後沒有急着回應我,而是車內有一會的靜谧,知道他在思考,而且又是在開車我也不去打擾。
心念劃轉間不免想起剛才與肖東最後的對談,那場面有些類似于當年我絕然辭職時。雖然肖東不至于面色鐵青,但眼中有着同樣的情緒——失望。
“有問題。”
周瑜一腳踩了剎車,把車停在路邊後開口。
我問:“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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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人的感覺像是,蓄謀已久。”
空間凝滞了一瞬我詢疑出聲:“為什麽這麽說?”
他眸光熠熠地看着我,“你想呢,有誰會在老婆孩子都入院後第一件事是想到檢測食品?怕是那天他把人送去了醫院連回家的功夫都沒有吧。”
“你的意思是那拿去送檢的飲品是因為時間過長而導致檢測不合格?”
周瑜搖頭,“你确定剛才所看見的檢測報告一切手續都正常嗎?”
我想了下點頭:“手續不會有問題,我仔細核對過,與我們的抽檢衛生檢測報告是一樣的,而且這種文件法院都會去核實的,周兵不可能敢僞造證物遞交到法院來。”
“時間上會不會有漏洞?”
“這個我沒法确定,得與衛生局打交道才能知道。”
周瑜若有所思了一會後緩緩開口:“目前來看劉兵的心态是存在問題的,就好像專門為了整垮你店似的。但是若說為了對付你,以老婆孩子的身體作為賭注似乎也不合理。”
這問題一開始我就考慮過,可眼下劉兵妻兒入院是事實,從這個角度而言他不可能會為了整垮巴山夜雨而有意誣陷我。目前關鍵是那被送去衛生局的半杯飲品确實出現了問題!
“賈如,你對自己的東西有信心嗎?”周瑜突然這麽問我。
目光交彙了一瞬,我點頭:“有。”
他邊啓動車子邊道:“那就行了。記住,再精密布置的局,也終究會有破綻。”
心中頓起波瀾,他稱這為“局”?回思整個事件也确實感覺蹊跷,難道當真有人在暗中操縱?是Allen?他為了把我打下陣,早前便與周兵有了合作?
“你那學長這麽不厚道的?”
正尋思中,被他突然打斷,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意思:“什麽不厚道?”
他笑了笑道:“你攤上這麽一件大事,那個肖東不說給你當律師,一點忙都不幫的?”
橫了他一眼蹙眉,這口吻是調侃還是嘲諷?“提了,被我拒絕了。”
“哦?”他臉上露出煞有興致的表情,“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他也不追問,不過後面開車時嘴角一直莞爾了弧度。不免讓人懷疑這人守在法院外面的動機,他是對肖東又起了敵意?
雖然我可以硬氣地回答肖東說勝敗都能接受,但說不在意是假的,心裏始終都像是硌了塊石頭,很不舒服。隔天周瑜打電話給我說找了個律師面談,地址就約在巴山夜雨。
我先到巴山夜雨開了門,打開門窗透了氣,又把店內清掃了一遍。
突聽身後有人詢問:“請問這家店是開門了嗎?”
我聞聲回轉過頭,看見一對年輕男女站在門邊,定睛細看便認了出來。他們是我以前的常客,幾乎每天都會過來店裏坐上一會,周末更會待一下午。
女孩顯然也認出了我:“老板娘?可等到你了,我跟我男朋友都來過好幾趟了,一直見你這店門關着。今天有沒有飲品可喝啊?”
我微笑着走過去,抱歉而道:“不好意思啊,最近店內整改還沒恢複營業的。”
“啊——”女孩面露惋惜,“你這裏關了門,我都不知道上哪買喝的了,別家喝的都是那個味,奶茶又容易喝胖,前面那家咖啡店口味還可以,但我男朋友不允許我喝咖啡。”
她身邊的男孩立即道:“多喝咖啡對身體不好的。”
女孩聳了聳肩,“老板娘,你看他呢,每次都這樣。只有到你這邊來喝東西,他是同意的,而且他自己也說好喝。所以你這要什麽時候開起來呢?好像并沒有重新裝修呀。”
被人認可與肯定,我自是心中欣慰,但實際問題在那,明确給答複說哪天營業不太可能。心中微動,我對兩人溫和而道:“其實這次店內停業整改主要是因為我們的飲品可能會轉做商場,目前還在洽談,所以請你們耐心等待一下好嗎?”
“真的嗎?以後巴山夜雨也會在商場裏能買到?是不是也有座位坐呢?”
我微笑點頭:“那是自然,我們主營是茶吧模式,并不是快餐式的飲品。”
“那最好啊,這樣我們周末約會就不用兩頭跑了,街上逛得累了或者看完電影可以上你家店去喝喝飲品,再坐坐。”
“到時一定歡迎。”
目光從那對小情侶身上劃過,落向門處站的兩道身影。周瑜就不用說了,他旁邊那個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應該就是今天約定的律師吧,兩人似乎已經站在那處聽了一會。
等小情侶走後,我便迎走上前。
195.第四個人
當我視線落定在那一身剪裁精致西裝的男人身上時,聽見周瑜介紹:“他叫棠晉,是老二找過來的。”
聞言我眉眼一挑,棠晉?是我聽說過的那個京城名狀棠晉嗎?
等對方将名片遞過來時,答案已經是肯定。驚詫之餘想起當初周亮回國時,經常會跑帝都去,怕是那邊确實有人脈,只是沒想到我這種小案子也能把這律師界的大神給請過來。
另外一個讓我沒想到的是,這棠晉居然如此年輕。
落座之前我先把停止營業的牌子挂上,免得談到一半再出現有顧客突然闖入的情形。
飲品不能調制,但是簡單的茶還是能泡的,本身休息室裏放着一罐茶葉以及相關茶具。我讓周瑜搬了出來,與他們對坐兩邊。
當我把兩杯茶推送到他們面前時,周瑜先忍不住發問:“你還會泡功夫茶?”
眼皮微擡了看他一眼,“我是開茶店的,會泡功夫茶有什麽奇怪的?”
兩人都喝了一口,棠晉淺聲而道:“我們開始吧。”
基本上都是我在陳述事情經過,棠晉只偶爾提出一兩個問題。但是同行相交,就知道他問的都是關鍵點,将整個事件中的利害處都點了出來。
然而到了末處卻沉默了下來,我靜致片刻,輕聲而詢:“是否當真毫無勝算?”
棠晉:“倒不見得。”
“此話何講?”是周瑜插話進來。
棠晉聞言而笑,“眼下對你最不利的證物是衛生局給出的那份事發當天的檢測報告,假如這份報告不存在呢?”
“什麽意思?”我挑起眉而詢。
棠晉搖頭,“我只是提供你要走的方向,想辦法讓那份報告消失。”
“報告已經遞交到法院檢察官手中,我不可能再觸碰到。而且既然衛生局已經給出了證明,那便已經是事實,損毀還有什麽用,我曾從事律法職業,也斷然不會知法犯法。”
棠晉失笑,“你弄錯我的意思了,我說得讓報告消失是指讓它失去成為證物的意義。具體先不談,我們先察看當天的監控錄像吧。”
“監控?”我和周瑜互看了一眼,異口同聲。
棠晉回頭看向門口吧臺處的攝像頭,“你別告訴我那東西是壞的吧。”
當然不,可是察看當天監控有什麽用?周兵點的是外賣呀。
棠晉只給我一句話——準确的時間點。
我沒反應過來,周瑜卻眼神驀然而亮,手一拍桌子恍然而道:“我知道了,我們從周兵點單的時間點着手查,再去醫院調取他妻兒入院時間點,看兩個點是否吻合,就可确認那兩人得急病究竟是否因為喝了你的飲料所致。”
豁然開朗,我居然一直都沒想到這一點。
連忙找出監控攝像的儲存卡,翻找出那一天的視頻仔細察看。我本是打算快進調到下午段時間,因為周兵所指是下午喊的外賣,可棠晉卻搖頭說把從開店營業起一并看了。
如此三人勢必是要窩在店裏一整天的了,我直接喊了外賣,又重新沏了次茶。可我沒料學校老師在中午的時候突然打電話給我,說米粒的眼睛有些紅,最好把孩子領回家去看醫生。
這情況從未發生過,事關米粒我肯定緊張。周瑜得知後讓我盡管去接米粒,監控就讓他跟棠晉看便行了,我對棠晉抱歉了一聲就匆匆而離。
來到學校,果然見米粒的左眼發紅,而且一直喊着癢。我不敢怠慢,直接帶了他去醫院挂眼科,總算一番檢查後醫生說沒什麽大礙,應該是孩子沒有經常洗手又去揉眼睛所致的感染,配了眼藥水回來滴,讓家長多觀察,如果連續三天都不見好轉再去醫院複查。
雖聽醫生如此說稍微安心了些,可還是感到憂慮,最近被官司擾得都沒多餘的心力去管顧米粒,才會有這種突發狀況出來。
從醫院出來,先打電話跟老師請了假,随後便打車回店裏。
當我抱着米粒走進門就發覺周瑜跟棠晉的神态有異,兩人也沒再察看視頻錄像,反而是很悠閑地喝着茶,之前我點的外賣盒子擱在桌上也沒拆封。
米粒看見周瑜很高興,從我身上滑下來就跑了過去。等我走近時,棠晉從容而笑地對我道:“你這案子我可以保你贏了。”
怔愣住,為什麽?剛才我離開的這會發生了什麽事?
只見棠晉轉身點開視頻,将進度條往回拉了一段,“你自己看吧。”
起初我不明其意,可當視頻持續播放時驀然間有個畫面抓住了我的眼睛。幾乎是立即伸手過去按下暫停,又再倒退回去細看,等确定自己沒有眼花後驚異擡頭,對上周瑜與棠晉帶了笑意的眼神,棠晉指了指屏幕,“往後繼續看呢,還有好戲的。”
我依言将視頻繼續看下去,直到确定沒有後續時才點了暫停鍵,而畫面定格的一瞬目光沉凝于一處,心裏掀起了波瀾。
到底棠晉是名律師,看事件的眼光與敏銳性十分獨到。或許當初我依舊從事律師,到今時今日可能也會有這樣的洞察力,但時光磨掉了我的棱角和意志,只想安寧懶散過日。殊不知,有人卻将手伸長到這,想置我于絕境。
視頻停格的時間是在中午十一點零五分,在這之前的十分鐘內,監控攝像拍到了周兵夫婦……原本周兵的妻子我從沒見過,也不知道那個抱着孩子的女人就是他老婆孩子,但是視頻中首先出現了周兵的身影,随後他從吧臺買了兩杯飲料轉身時,他的妻子與孩子也走進了鏡頭內。更“有趣”的是,他兒子的手中拿着一個冰激淩甜筒在吃,而那兩杯飲料都已經插入吸管,周兵很自然地将其中一杯遞給了他老婆。
還有一杯不是他自己喝的,而是遞給了另一個人。
那個人站在鏡頭之外,畫面就定格在從鏡頭外伸手過來接飲料時。就是說周兵那天确實買了兩杯飲料,一杯是給他老婆喝,一杯則是給鏡頭外的第四個人喝。
我終于知道自己忽略了哪一點,哪怕自诩自己研制的飲品絕對衛生安全,但在某些家長的眼中也依舊把它列為孩子不能碰的“垃圾食物”,更何況有些人就把飲品定位為咖啡類,試問作父母的有多少會給孩子喝咖啡呢?
所以首先便排掉了周兵兒子因為喝飲品導致上吐下瀉的可能性,那連帶的他妻子同症狀急病就也幾乎可以排除是因為我飲品所致了。最重要的一點是棠晉所提出的時間點,中午買的飲品謊稱是下午APP上點的外賣,突發急病是傍晚。假如是飲品出現了問題,那麽産生效應的時間線也未免太長了。
不過謊言是否真的是謊言,還得繼續把視頻看下去,要确定兩件事:一是那一天整個下午周兵有沒有再出現過,二是查那天的外賣訂單與地址,看有無與外賣小哥來取飲品的時間點對上。因為周兵仍然可以說他中午自己過來買了喝,覺得味道好,于是下午又點了外賣。
一整天我們都待在店內商讨此案件,米粒午後我就安排他去休息室睡午覺了,可一直睡到四點都沒醒,我便去叫他。哪料走進去就發現他臉頰通紅,再摸額頭明顯是發燒了。
其實中午查眼睛時我就早有預感,怕是他體內有了炎症可能會要發出病來。沒想當真如火如荼地來了,不過我也沒有驚慌,手邊是常備退燒貼這類醫用品的。
轉身翻找抽屜,先拿體溫計出來準備給米粒量體溫,突聽身後傳來周瑜的詢聲:“米粒怎麽了?”我扭轉回頭,看見他不知何時推了門。
“發燒了,我先替他量下體溫。”
他聞言徑直走過來,站在旁邊看着我給米粒測量耳溫,一看已經燒到38.2度。這時周瑜也飄到了上面測出來的溫度,出聲驚異:“這麽高?要不要送去醫院?”
我搖頭拒絕:“不用,目前屬于低燒,先給他作物理降溫。”
“物理降溫?什麽意思?”
擡眸淡瞥了他一眼,輕道:“就是先采取人為的辦法幫他把溫度降下來,比如那桌上的退熱貼,拿溫水幫他擦拭全身,洗溫水澡等。”
他的視線随之落在了臺上的退熱貼上,幾乎沒有遲疑地伸手拿起了撕開。我見狀把米粒額頭的浏海給捋起來,也讓出床邊的位置,他反應極快地走上前小心地把退熱貼給米粒貼在了額頭上。随後他問我哪裏有熱水,等我用溫水給米粒擦拭手腳時他就站在旁邊看着。
忽然想起外面還有棠晉在,“你先出去吧,留棠晉一人在看視頻不太好。”
卻聽他道:“剛才老二打電話過來,把棠晉給叫走了,後面的視頻錄像我幫你看就行了。”
196.我這是養生
後面米粒的溫度一直保持在那不退也不升,就是醒了後整個精神狀态都蔫了,吃東西也吃不下,還一直揪着我要抱。周瑜幾次從電腦前擡頭朝我看過來,問我是不是上醫院檢查一下?不是我諱疾忌醫,而是我有處理這類情況的經驗,米粒長這麽大不是第一次生病了。
念及第一次,我只能苦笑以對。之前跟周瑜動怒時也曾提過一兩句,但那不過是當時心情的一二分,不真正經歷過是體會不到全部心路歷程。焦躁、驚悸、害怕、惶恐,各種情緒能把人逼瘋,卻只能自己熬着。
不過大約到天黑時我就發現米粒的狀況更加不好了,他的體溫又開始持續上升,且物理降溫已經壓不住。這時周瑜再提議去醫院,我沒有再拒絕。
等趕到醫院周瑜丢下一句他去挂號就徑直走向了挂號窗口,我想叫他也來不及。很快他回走過來,眉宇緊蹙着對我道:“人很多,排在我們之前的還有一百多個人,我問他們說至少要等到午夜十二點了。”
從他眼神裏,我看見有憂心。
“你先抱一下米粒。”這會兒米粒因為高燒不退又睡過去了,所以不用擔心他黏人。
周瑜抱過去後看我還站在原地,便催促:“走啊,咱們先去那邊候診室問問看呢。”
“先等一下,我打個電話。”
等我放下手機時,周瑜忍不住開口而問:“你早就讓人挂號排隊了?”
“兒科無論什麽時候來挂號,基本上都要等上幾個小時。于是便有了代挂號的人,提供了家長方便,也可減少醫院的醫患發生率。”
我在一發現米粒發燒時就有預感他會在夜間溫度上升,所以當即先打電話找人幫忙挂號了。假若預感不準,那自是最好,誰也不希望孩子常往醫院跑;但顯然我的預感是準确的,沒過多久那個代挂號的人就趕來了,他是住在附近的人,偶爾就幫人跑一趟代挂號,賺取一些跑腿費而已,也算是與人方便了。
周瑜默然了沒說話,在我拿了挂號單往內而走時也跟在了後面。到了候診區把號碼與顯示屏上的對照,排在我們前面的也就四五個人了,我算了下大概還要半小時左右。這已經屬于最理想的情況了,如果號過了再去插隊的話,有可能會引起排隊很久的家長反彈情緒。
剛坐下就聽見周瑜問:“你對這裏的流程似乎很熟悉?”
我笑了笑回道:“當你一次次經歷了,自然而然就有了經驗,也知道怎麽樣操作最好。”
臉上在笑,心裏頭卻是酸澀的,經驗的累積沒想象的那麽容易。而這時周瑜還在追問:“每次都是……你一個人帶米粒來的嗎?”
空間靜了一瞬,我斂轉過眸,看米粒趴在他肩膀上睡得香甜的樣子,原本心底湧出的那股嘲意又漸漸壓下去了。平靜地點了點頭:“米粒還算乖的,生病了也不太吵鬧,只要給他帶上Apad玩就行了,或者買個玩具哄着。比較鬧的時候是在他很小時,那會兒如果要挂水必須把針紮頭上,這是米粒難以容忍的一件事。”
周瑜聞言嘴唇蠕動了想說什麽,廣播裏卻在傳喚米粒的名字,輪到我們了。
我伸手過去想從他懷中抱出米粒,但被他往旁一讓了道:“還是我抱了進去吧,免得吵醒了米粒。”看着他長身而走的背影,心頭劃過異動。
其實等到進了診室,醫生還是會把米粒喚醒的。一是聽了我所述,要檢查孩子的眼睛情況,二是要察看喉嚨是否發紅,胸肺處是否有聲音,然後才會再開單子讓做相關的檢查。
醫生量測體溫,目光掃過便說溫度挺高的了,也沒明确講是幾度,只讓趕緊去做檢查。
周瑜追問目前燒到多少度,醫生平靜而回——40度。
我眼角一抽,這個溫度确實令人擔憂了。之前也有過一次燒到40多度的,當時我急到不行,轉身要走時看見周瑜像是傻愣了般呆在原地。
推了他一下,小聲催促:“走了,先去交錢驗血。”
抽血做血常規是孩子發燒必查的項目,米粒從小就不嬌慣,護士在給他抽血時也不哭鬧。一直沒聽見周瑜有動靜,等我抱了米粒轉身時,卻看見他站在身後面色微白。
“怎麽了?”
他看我的眸光明明滅滅,遲疑着開口問:“燒到40度不要緊嗎?”
我凝着他兩秒,問:“要緊又該如何?”
他動了動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我。
輕嘆了口氣緩聲而道:“有時候不是着急就能有用的,每一個帶孩子來醫院看病的家長的心情其實都一樣,但醫生看病也得按部就班了來,該走的程序就得走,否則醫生也不可能憑空看出孩子的病況。還有,一般發燒會有過程,它也不會一直不間斷地飙升。”
“是這樣啊,那個……我先去一下洗手間。”
我看周瑜走的方向并不是往廁所,而是直接出了候診區的門,随步走至門旁的窗邊向外而看,卻見他獨站在夜色中一動不動。
旁邊有個男人在抽煙,他扭頭看了看,走近過去從對方手中借了一支煙也抽了起來。
驀然想起打從再見他起,似乎從沒見他抽過煙。
我蹙了蹙眉,沉思他這舉動的原因。大概是與米粒處久了便有了感情,第一次遇見此種狀況而感到憂慮吧,也或者是……父子天成的血緣關系在牽引,讓他難以控制情緒。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達到了我預期的效果。
要的就是對他有如此的強烈沖擊,所以我沒有預先告知他米粒後續可能會發生的變化。當然,我肯定也不願孩子當真有事,溫度燒得這麽高,會有一定概率燒到産生肺炎。
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去機器上取了驗血報告,上下掃視浏覽而過,大概有兩三個不合格的數據。周瑜的聲音從耳後傳來:“報告顯示如何?嚴重嗎?”
轉頭而看,他什麽時候進來的也沒留意。“要給醫生看了才知道的。”
其實那幾項數據我看了心中有數了,大概率是細菌性感冒,不然不會燒得這麽嚴重,挂水是逃不掉了。雖然當下各種抵制抗生素的報道和文章在網上發布,但我的觀念是不濫用,也不該在必要時盲目抵制,聽醫生建議為主,否則只會延誤孩子病情。
果然,醫生看過血常規的檢測單後,與我設想差不多,确診為細菌性感染,建議挂兩天水。我點頭讓他開單子了,并讓開一些相關的藥配備家中。
等拿了藥來到挂診大廳已經是晚上十點,我看了眼周瑜,“你如果有事就先回吧,這裏有我就行了。”他目光直視前方,“等打上針了再走。”
我挑了下眉,沒再作聲。剛那話不過是我故意說說的,哪料他還當真要走!
由于米粒高燒不退,醫生在藥水裏面加了一劑退燒針,差不多坐下十分鐘米粒就昏昏沉沉地又睡過去了。周瑜突然起身,一聲不吭就往外走。
我的眉宇蹙了又蹙,也沒壓住那上冒的心火。出聲喝住他自是不可能,場合不對,立場不對,也不符合我的性格。但是對周瑜感到失望,所謂喜歡,也不過如此。
氣惱歸氣惱,身上抱坐着米粒,還是小心地把他的小手擱放好,又打算用外套給他蓋上時扭頭便發現周瑜的衣服還落在座位上。
冷盯了一眼後移轉開目光,心說等會米粒挂完了水,直接把他衣服丢垃圾桶去。
可我這念想沒實現,因為就在我這麽想時衣服的主人回來了……
周瑜手上拎了兩個袋子,到近處我就看出來那是什麽了,心中思緒翻騰。他剛才是去買吃的了?他走過來先探看了一眼米粒的情況,見人沒醒了來問我:“蘇打餅幹和蘇打水要什麽時候給米粒吃合适啊?”
我心中微動,剛才醫生在開藥單的時候提到兩句說孩子可能會在挂水時有反應,讓喂些蘇打餅幹以防嘔吐。沒想到他把這話給聽進去了,回頭默不作聲就下去買了來,另外還帶了漢堡王的食物,應該是給我充饑用的。
“先讓他睡吧,晚些醒了再喂他吃一點。你怎麽去買東西也不說一聲?”
“我看米粒睡着了,怕吵着他。要換我手你先吃東西不?”他把食袋擱下後來問我。
我凝目向他,靜至片刻後不答反問:“不是說有事要先走的嗎?”
周瑜眼神縮了縮,“那話是你說的,我可沒說。”
“你打算借以這種方式接近我,想我對你有好感?”
黑眸內終于有了惱色,但只是一閃而過,随即又一片烏靜黑沉,他說:“如果能博得你好感的話,我自當歡喜。但是我也不至于利用米粒生病這事來做什麽,賈如,你盡管抵制我吧,不過我這人認準了基本上沒得跑的,于公我跟你是合作關系密不可分,于私我就要創造跟你一塊處的機會,也不犯法是不?誰還能阻止我喜歡你了?”
一番話猶如機關槍似的向我掃過來,也把我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看我不作聲了,也沒再咄咄逼人,從袋子裏拿了一個漢堡出來解開了紙遞過來,“将就吃點吧。”默默接過,就着手咬了一口,之前因為全副注意都在米粒身上也不覺得餓,這會兒才發覺肚子空空如也,一個漢堡很快就下了肚。
“還有雞塊,要吃嗎?”聽見他在旁又問。
搖了搖頭,原本晚上七點一過我就不吃東西的。心思剛掠過就被他看出來了:“你都瘦得沒幾兩肉了,還學人家減肥?”
扭過頭,沒好氣地道:“我這是養生。”
197.這個人耍詐
保持一個姿勢坐久了,不止屁股發麻,筋骨都也酸疼。這還能忍受,但是水喝多了卻沒辦法,我看了周瑜幾次,他都沒接收到我的訊息,兀自埋着頭在手機裏,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最後是我幹咳了兩聲,才引得他擡頭看過來,這次終于接收到我信息了,“要我換你嗎?”我點了點頭,兩人小心交換過位置,米粒困得厲害,只是睜了下眼就又閉上了。
本以為可安心去洗手間,哪料我剛如廁完從洗手間出來就聽到了米粒的大聲嚎哭,當下疾奔過來,卻看到一副很狼狽的畫面。
周瑜抱着米粒手忙腳亂,兩人身上都污漬斑斑,腳邊還有一大攤的污漬。
這是米粒當真嘔吐了!還剛巧在我不在的時候。
周瑜見我來了手足無措地問我:“你一走他就吐了,也沒垃圾桶在身邊,這下要怎麽辦?”他不光身上,就連手上都被米粒吐到了,而米粒在他懷中大哭,看見我便伸手要我抱。
如此情形也不是心疼的時候,得收拾殘局。我邊哄着米粒邊從包裏找紙巾,給米粒擦完後再給周瑜身上和手上簡單擦拭了下,然後才把米粒從他懷中抱出來。本想暫時先擱放在椅子裏坐着,可米粒卻哭嚷着怎麽都不肯從我身上下去了。
周瑜見狀了道:“你抱着他坐,我來弄。”
是第一次見他幹這種粗活,他去問護士借了拖把将地上的污穢給拖幹淨,又再找來毛巾把椅腳上的也都擦拭了。看他認真的樣子忍不住輕問:“你不覺得髒嗎?”
他轉過眸來,裏面眸光隐隐閃爍,反問了我一句:“你覺得髒嗎?”
我平靜而道:“我們不同,米粒從小吃喝拉撒都我料理,沒有母親會嫌棄自個孩子的。”
“你這是又要将我摒棄在外、拉開距離了?如果我說因為你對米粒愛屋及烏呢?既然真心喜愛米粒,這些狀況可能會因為從沒遇見過而讓我感到困擾,非要有什麽情緒浮動的話,更多的是對自己懊惱沒有及時作出反應,讓米粒遭了這罪。另外,這是不是就是醫生所說的起反應?下次還是在米粒睡之前就先喂些蘇打餅幹吧。”
我無言以對,只得移轉開視線。
米粒這麽一折騰後自然是醒了,他對我很惱火,用控訴的口吻說剛才喊媽媽,可是我沒有理他。說起來這事我也有責任,其實應該提前給他喂點水的,哪怕把他叫醒了喂上幾口蘇打水,也不至于發生這種情況。
等兩瓶水挂完,已經快靠近一點了。
從醫院大樓出來,深夜的涼風吹來還是令人感到簌簌,周瑜把自己的外套兜在了米粒頭上,免得他在吹風。回程路上我一個哈欠一個哈欠的接着打,整個人的精神狀态都很疲累。
十字路口是紅燈,車子停了下來。我頭一歪靠在車窗上,就意識模糊了。
後來是被推醒的,睜開眼就看到周瑜的臉在近處,目光定了定,昏暗中只覺那雙黑眸就像海底的黑礁石一般,深不見底。
“到樓下了,我送你們上去。”
醇厚的嗓音抵進耳膜,我的心上像被羽毛輕拂而過。
視線流轉,看見他是從另一邊的車門口鑽身進來的,上半身撐過了整個後座,單腿抵扣在座椅上。他從我懷中抱出了米粒才退身而出,驟然拉長的距離讓我神思有些恍惚。
從車內到車外,可能只需要跨出一步就可以縮短距離,但就偏偏是這一步,将兩個人隔離在兩個不同的空間。
“賈如,你不會要我也抱你出來吧。”含了低笑的聲音切斷了我的恍神,看了眼那洞開的車門,我低斂眸推開的是身旁的門。周瑜見我從另一邊下車,眉毛微微上揚了下,似乎知道了我要表達什麽,在我開口前先丢來兩字“走吧”,随之不等我有所回應就先一步轉身而行,連車門關不關都不去在意。
盯着那逐漸拉遠的身影,我只得跺了下腳,無奈地去把兩邊的車門都關上再緊步追過去。
待我趕到電梯前,他已經抱着米粒在裏面等候,米粒還對我催喊:“媽媽,你快點。”
如此我還能說什麽,只得邁步進了電梯。
他很“狡猾”,去問米粒是住幾樓,米粒在退燒後精神就回來了,興匆匆地傾身向前按了六樓。電梯上升途中,米粒拉了周瑜的手很是熱情地道:“叔叔,你來我家我帶你參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