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一回煮粥,先拿你當試驗品,好不好喝?” (48)
有誰,自然是米粒的爸爸了。”“……”
我打車趕到老媽那邊時,已經快接近十二點了,路上車堵的厲害。
進門就見周瑜跟米粒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懶洋洋地看着電視,米粒還是坐在他腿上的。我這邊走進去,他斂轉眸過來看了眼,便對米粒說:“媽媽來了。”
米粒的注意在電視裏的動畫片上,顯然沒聽見。
老媽問我可有吃飯,并朝我使眼色,懂了她的意思稱沒有便一同進了廚房間。聽老媽快速講完事情經過後我不由沉默,大概九十點鐘的時候周瑜突然過來老媽這邊,說是跟米粒約好了一塊出去吃飯。問起緣由,竟還真是米粒用他的電話手表聯系的周瑜,至于什麽時候他們把手機號給加了的我這個當媽媽的都不知道。
老媽自是不可能讓他把米粒帶走,所以急忙給我打了電話,又把兩人留下了在家裏吃飯。
知道老媽這一關是過不去了,我選擇坦白。
“你說昨晚上他找你表白,你還拒絕了他?小如,媽都不懂你了,你到底在想什麽?”
我扯了嘴角而笑,“媽,我都三十歲的人了,你也別為我操心了,這事我自個心裏有底。你就也別折騰着給我找誰,我對別人沒那心思。”
老媽嘆氣,“媽知道,打從那天看見他起就知道你又要往那死胡同紮了。我也沒再動讓你再嫁的心思,但是你可想好了,當真要在同一棵樹上吊死了?你為他也……”
“媽,我随便弄點吃的就行,你不用特意再為我做了。”我打斷老媽的話,因為瞥見廚房門口出現周瑜的身影,他往內探了探頭,對上我的視線道:“米粒想出去玩了。”
老媽聞聲閉了嘴,我默了下回話:“等我吃點東西。”
“你還沒吃?”他飄了眼廚臺,開口卻是對老媽說話了:“阿姨,要不讓賈如出去外面吃吧,免得你再下廚了,吃飯時你不是跟叔叔說下午要去哪的嗎?”
老媽看了看他,又面色遲疑地來看我,她已經不知道要怎麽處置這樣的場面了。
191.一句戲言
還是我開了口:“媽,你要是有事就先出去吧,我自己随便弄點吃得就行了。對了,魏叔叔呢?”進門到現在也沒看見魏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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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魏先去樓下棋牌室了,那你要是在家裏吃就把菜熱一熱。”
老媽叮囑了一番後便下樓了,我也不急着吃東西了,直接向某人開炮。
“你怎麽會來我媽這?”
他攤攤手,“米粒打電話給我的啊。”
我懷疑地看着他,米粒這麽小能想到給他電話?而且——“你什麽時候把號碼輸進米粒手表裏的?”周瑜眸光閃了閃,也不遮瞞:“自然是之前跟米粒一塊玩的時候了。”
“是不是你們常通話?”否則米粒不可能會無緣無故打電話找他。
周瑜笑了,“跟米粒比較投緣,所以有時确實會打電話聊一會。”
我算是明白了,他從米粒那探聽消息呢,肯定兩人探讨過“爸爸”這件事。可關鍵是米粒打小有什麽事都會告訴我,這次居然瞞着我,簡直是不可思議。
說不上來心裏頭的滋味,怒吧,談不上有多惱怒:慌吧,也不至于,就算他跟米粒常打電話,從米粒那也打探不出實際的東西來,無外乎是米粒從沒見過他爸爸。
酸?會有一點。米粒一直跟在我身邊,對我依賴,就連老媽都不能讓他完全信任,可周瑜卻不過幾天功夫就走近了米粒的心。這難道真的是……
“媽媽,我們什麽時候出去啊?”話題中心的米粒可沒察覺到我們之間的微妙氣氛,從沙發上爬下來就跑到了我跟前,抱着我的腿問。
對着米粒我自是沒法硬得起來,柔了聲詢:“你想上哪玩啊?”
“我想看複仇者聯盟。”
一頭黑線,看電影?還複仇者聯盟?我擡起頭瞪向那邊靠站在沙發旁的周瑜,這一定又是他煽動的!米粒至今我都沒帶過去電影院,因為據科學的說法是電影的音量震感會對孩童的耳膜有傷害,也擔心大屏幕的影視對視力不好。
而且複仇者聯盟所有系列的電影都是原文版本,米粒哪裏能聽得懂?
卻聽周瑜道:“你別小看米粒,我保證電影看完了他能給你把整個劇情都說出來,不信我們打賭?”我不受他誘惑,直接搖頭拒絕:“我不跟你賭,能不能不要給米粒灌輸一些不适合他年齡的東西?”
他頓了頓,“什麽是适合,什麽又是不适合呢?”不等我張口而應,他便又徑自而道:“米粒對這些周邊人物都有了一定的印象,又是男孩,為什麽不滿足他感興趣的東西呢?”
我微感愕然地看着他,“你說米粒也知道複仇者聯盟裏的人物?”
他笑了:“你這個媽是怎麽當的呢,兒子喜歡什麽也不知道。超人、蜘蛛俠、神奇女俠、閃電俠這些英雄人物顯然是孩子們最膜拜的對象了,再則例如變形金剛裏的大黃蜂、擎天柱這些,一個男孩子又怎可能會不喜歡呢?”
我生氣了,手握了握拳後面色平平也語氣平平:“我這個媽當得再不好,也将米粒帶到這麽大了。你認識米粒才多久,就敢自诩了解他?你有過從奶粉到輔食再到尿片全都親力親為的經歷嗎?你有過抱着孩子徹夜不眠只為哄他不哭的經驗嗎?你有過半夜察覺孩子高燒,連夜爬起來穿着睡衣沖去醫院、連拖鞋什麽時候少了一只都不知道的經歷嗎?”
這些他都沒有,他缺失了米粒從出生到四歲的成長。猶記得當初他還說絕不錯過任何一個米粒成長的機會,但是那天我被送進産房,周遭全都是冰冷的儀器。
那時候,他在哪?
我的心頭驀然鈍痛,都說了不要再回首了,可眼下因着米粒又被往事狠狠沖擊。
那些藏在心底從未愈合,只是遮蓋了的傷口,立即像被翻開了肉而痛到窒息。明知不能怪他,可是還是難壓怨念。
深吸了一口氣,我凝定那雙驚疑不定的黑眸,一字一句:“周瑜,你沒有資格說我這個媽媽當得不好。”他大步朝我走來,到近處時我後退了一步,他低眸狠盯了一眼兩人間的距離,再擡眸時将我鎖視,“一句戲言你也要這般較真嗎?”
我搖了搖頭,對我來說那不是戲言。
這時候本該把這人直接趕走,眼不見為淨地自己平複心情,但是看了看米粒巴望着的眼睛,最終我暗嘆了口氣,面無表情而道:“走吧。”
從老媽的小區出來,周瑜開車一直都沒說話。我跟米粒坐在了後座,基本上都是米粒在興奮地給我講超人和蝙蝠俠的故事。這些東西在電視裏應該是沒有看的,我也沒買過此類書,顯然是有人講給他聽了。
冷靜下來反思,不免對自己過去的教育産生懷疑,是否……哪怕我将米粒一心一意維護在身邊,也終究沒法補全他在親情上的缺失?就好比我會滿足米粒所有物質上喜歡的東西,但是卻缺失了一些精神上的共鳴。
以前只當米粒性子急躁,只對拼樂高感興趣,于是給他買了許多樂高拼圖,心想着能磨磨他的性子。卻原來實際上是我這個當媽的沒有真正了解過兒子。
電影票是周瑜買的,進電影院之前他離開了一下,回來手上多了一個拎袋。
袋子裏是一些雞塊、薯條之類的小食,他還記得我午飯沒吃。
看電影時米粒坐在了我們中間,全程米粒都很專注,在劇情緊張處還握緊了小拳頭神情緊張,讓我不由懷疑他是否真能看懂這劇情。可米粒上的是公立幼兒園,我也沒給他報過任何英語班,他怎麽可能聽得懂那上面的對話?
等到電影末處,米粒突然扭頭過來問我:“媽媽,超人真的被蝙蝠俠殺死了嗎?”
我怔了一下,剛顧着留意他自己也沒仔細看電影,扭頭看巨幕,又發現已經結束了。我正遲疑間,聽見周瑜開口:“米粒,超人怎麽可能會死呢?他是宇宙最無敵的英雄,現在只是累了暫時沉睡而已,等有一天我們需要他的時候,他就會醒過來了。”
米粒長舒了一口氣,一副安心的表情。等到散場起身時,米粒很自然地就去拉了周瑜的手牽,周瑜低頭看了眼,彎下腰去将米粒抱了起來。
等走出電影院時米粒已經雙手摟住他的脖子,滔滔不絕地說着剛才電影裏的情節。
這時我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認識有偏差,假如剛才真的跟周瑜打了賭,怕是要打臉到家了。原來從米粒的角度去看,哪怕語言不通,也不影響他對電影的理解。
電影院是設立在商場內的,走至新華書店門口周瑜回頭來問我:“進去看看不?”
我沒答,米粒先拍手叫好,說要進去找超人的書看。
受着項目的影響,我走進去第一直觀的反應便是環視四周,看這家書店的格局。新華書店的模式已經屬于老式化了,除了書的陳列外也就有一些周邊文具在售賣。裏面看書的人并不多,也沒有專屬位置,有些孩子甚至是坐在地上看書的。
所以這種模式遲早是要被時代淘汰的,也正在淘汰中,有一些休閑風格的書吧正在慢慢興建起來,比如大衆書局一類的,只是沒有周瑜準備弄的規模大,也沒有具體項目,更不可能會把兒童娛教結合在一起。
假如我們的項目做出來,那将會在A市打開書局的一個新模式。
老實說這個構思挺超前的,可能當真是國外的思想引入,只是不知道與國內的市場碰撞後會産生多少效益。既然做生意投資,肯定要考慮回報率,哪怕是教育機構,都得有市場利潤才會有人來做,不然喝西北風也虧不起這個錢。
目光回落到周瑜身上心中不由一頓,我現在居然完全以一個商人的角度來衡量事物了。之前哪怕是開了一家飲品店,每天就是正常上下班,遇到節假日加個班,沒有太多的籌謀與憂慮,也沒擔心過生意好壞的問題,覺得只要過得去能生活便行了。
在書店窩了一下午,走時米粒鬧着要買書,周瑜掏錢給他買了,買的卻是一套繪本。
要是換作以前,米粒肯定不幹了。他想要買一樣東西就一定要買到,別的東西不可能糊弄到他,但今天……很多事都出乎我意料之外。
192.巴山書城
時間已六點多了,周瑜提議去吃飯,我想了想開口拒絕:“不了,明天米粒還要上學,要早點休息,回去我弄些吃的就行。”
凡事點到即止,多了便會滿出來。今天米粒與他相處的時間已經夠長了,可以說被他越過了那條線,勢必是要讓他退回去一些。
周瑜送我們到公寓樓下,下車後米粒就來抱我的腿,他是玩了一天也累了,我抱起了他看了眼周瑜,也沒告別就轉身回走。目光滞留于後,一直到隔斷那視線,回到樓上我拿出手機給他發了個紅包,他很快打了個“?”過來。
我回複:算作電影票與給米粒買書的錢。
隔了很長時間也沒見他再有回複,我勾唇笑了笑,總有能讓他惱怒的法子的。
一直到洗漱完我給米粒講故事時才聽見手機傳來了信息鈴聲,只轉頭飄了眼床頭櫃,目光從手機上輕劃而過便又收回了,繼續給米粒讀故事繪本。
讀的正是下午在書店裏周瑜給他買的,是米粒要求的。讀到第二個故事的時候,米粒就睡着了,靜了片刻,我才放下繪本,把他的小手放進了被窩裏。
從床內坐起身,拿了床頭櫃上的手機悄步走了出去。
點開信息,看見上面——賈如,你就是塊石頭。
我回複:何出此言?
以為隔了這麽久沒回他信息,可能會擱置一會,沒料幾秒之後他就回過來了——
性子看着綿軟,實際硬得像石頭,一點餘地都不留給我,我很氣。
把這條信息反複看了兩遍,嘴角到底還是忍不住莞爾,腦中幾乎能設想出來他捧着手機一個字一個字打的表情:蹙緊了眉頭,眼中帶着惱意,神情卻無比專注,像那時傲嬌的他。
這邊一走神,就又有短信呼過來了:怎麽?被我說中了就惱羞成怒不回我信息了?
我索性放下手機,想看看他後續。
隔了一分鐘,短信沒來,卻發來了語音聊天。我等那嘟聲響到第十下才緩緩按了接聽,難得他低沉的嗓音聽起來有了醇厚的感覺:“真生氣了?也不是啦,我這不是被你給氣到了嘛,帶你跟米粒去看電影,給米粒買繪本,你也要把帳給我算得這麽清楚,你怎麽沒把雞塊錢也一并發紅包給我呢?”
我輕哼出聲:“行,現在立刻就給你發。”
“诶,別!我不是這意思,賈如你怎麽油鹽不進呢?”他的語聲聽來有種抓狂了的感覺,又再無奈地低了聲:“好吧,我跟你道歉總行了吧。是我說話不對,你不是石頭,你是棉花,這樣行了不?”
頓時我又好氣又好笑,什麽石頭棉花的,怎麽有種他在跟我耍無賴的感覺。
轉念想,實際上他就是在耍無賴。在我對他明确拒絕後,就把心思動到了米粒身上,也動到了老媽那邊去,他确實沒放棄。不過我拒絕他也沒想讓他放棄,所以今天即使他越過了界還是任由他發揮,只在最後把他跨過界線的腳打回去而已。
我跟他的這場博弈,時間還長着,慢慢耗吧。
最後,既沒認可“石頭”也沒認可“棉花”,只低語了句“我睡覺了”就挂斷了電話。
然後把手機往桌上一扔,直接進了卧房。
管他後邊還發什麽,眼不見為淨,耳不聽就不用心神不寧了。一覺睡到天亮,依舊是生物鐘的點,洗漱完先去喊醒了米粒,讓他在床上醒會神,我去廚房做早餐。
米粒的早餐我會營養搭配好,周一是吃的面包吐絲加牛奶。所以只需把牛奶熱好了擱在那,吐絲等米粒起來了再熱也不遲。
出門時才去拿擱在桌上的手機,但我翻了翻,竟沒再有短信發過來。
心頭難免劃了下,與米粒乘電梯下去時琢磨這事,最終得出的結論——
我跟周瑜,誰都沒有輸贏。
我沒因為他的告白而動了心念,就此沉淪深情不悔;他也沒有因為我的拒絕而就此怯步,又試探着碰了次我的觸角,便沒再有繼續的動作。
是否另作打算我沒法确定,但是周瑜如今從行為到思維,都比以前成熟穩重,且讓我看不透了。以前我能篤定總有勝他的一日,現在到目前為止,我還沒贏過他。
若問我現下的心情,只要不去回首從前,還算可以的。
我不喜歡活在過去,那些已然不能改變的事實再糾結也無濟于事,但凡能放下,就不會有巴山夜雨。既然放不下,那就順從了心,當作——重新來過。
送完米粒出來,剛走到路邊就聽見有汽車喇叭重按聲,扭過頭,熟悉的車子正停在路口處。正要走過去時,有電話打進來,低眸去看發現是肖東。
心頭微沉,知道大概是什麽事。果然聽見肖東在電話裏說法院傳我過去,就糾紛案相關細節作審查。該來的總會來,這件事總是要解決的。
挂電話時看見車子開到了跟前,某人探頭出車窗催促:“這裏不好停車,趕緊上來。”
我站定了不動,對他道:“要去趟法院的,你若是沒空我就自己打車了。”
他蹙了蹙眉,“不是叫你上來了嗎?”
依言繞過車頭坐上車,剛拉好安全帶車子就啓動上路了。
“法院給你來電話了?你什麽打算?”
“按照流程走了。”
“什麽流程?說說看呢。”
聽了他問才反應過來關于律法上的事他并不是太懂,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接受法院的審查,把相關需要提交的資料提交過去,至于後面法院會怎麽判也只能看法官如何衡量了。
周瑜聽後眉頭皺得更緊了:“那豈不是主動權掌握在別人手中,而你只能聽天由命?為什麽不找個律師替你打這場官司?”
空間突然靜默了下來。
我曾經是律師,又懂律法,這類糾紛案經手過很多起,在那時幾乎可以承諾肯定能打贏。但在現下,我與這個行業脫節了,與原來的同事包括肖東都是幾年沒聯絡,直到近日撞見才有了聯系,我能拜托肖東打這官司嗎?
另一層原因是,劉兵是小周的堂兄,即便小周為了避嫌不管此案,以目前肖東和小周的關系也不适合反過來為我辯護。
“裏頭有人際關系?”被周瑜一針見血戳破。
我點了點頭沒作聲,聽見他在旁輕聲嗤笑:“賈如,你顧慮了別人,可有想過自己辛苦經營的店成為別人的墊腳石,命運有可能就是在A市消失,随之而沒的還有巴山夜雨。”
心神震了震,飲品店确實花費了我不少心思,可真正的意義在于“巴山夜雨”。它傾注了很多很多不能為外道的東西,若是沒了……會有種一切成空的錯覺吧。
“好了,你今天先去法院談了再說,回頭我幫你找律師打這官司。你別看我,幫你固然重要,也是因為‘巴山夜雨’會成為我們書城的品牌,它不能丢。”
我訝異地看他,“書城?”
他笑了笑,“你想想呢,假如空中樓閣做出來了,以它的規模而言,不應該是書城了嗎?”
心中一動,不禁詢問:“叫什麽書城?”
“巴山書城。”
驀然間心底某處被觸動,若這書城真的出現在衆人視線,或許很多人都不明白“巴山”二字代表的涵義,也可能以為是跟川蜀有關,但實際上它寄托的是一種,思念與等待。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周瑜突然在旁輕吟那首詩,目光幽然看着我道:“這詩的意境十分切合我們的主題,我打算把它當作主要宣傳題材,你覺得呢?”
我沉靜片刻,扭轉頭視線落向窗外,“你決定就行了。”
車子在法院門口停下時周瑜說在外面等我,想了想這邊不知道要審查到幾時,便讓他有事先去辦不用等我。下了車,我目光凝向法院內的大樓,難免晃神。
自從離職後便再沒有踏進過這扇門一步,偶爾車輛經過也只是匆匆一瞥。從未想過自己會換一種身份走進這裏,往昔的一幕幕場景從眼前閃過。
握了握拳,發覺手很涼,不是因為害怕,是有種時過境遷,一切已經物是人非的感覺。
193.班門弄斧
走進門就先被保安攔住詢問有什麽事,簡單陳述之後才被放了行。樓內自有接待的人員,不過是張生面孔,對方并不認識我。在我作了登記後,她打電話進去咨詢,後邊就讓我坐在椅子裏等,說相關審查人員一會便出來。
但這“一會”不短,等了近半小時也沒見有人出來。
我在遲疑着要不要給肖東電話或信息,突聽接待的小姑娘揚聲而喚:“周檢,您回來了啊。”擡眸看去,見小周從外邊走進大廳,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精致的黑色小西裝,看起來十分的幹練。她沒注意到坐在一旁的我,只朝接待處點了下頭就徑直往裏走了。
我沒打算打招呼,既然身份不同,立場也不同,盡可能地避嫌吧。
可往內而走的小周突然頓步,扭回頭時目光便看向了我這,“賈如姐?”她訝異地回走了過來。我只得起身,淺笑了開口:“小周,剛從外面辦事回來?”
小周點頭而應:“是啊,最近在跟一個民事糾紛案。今天賈如姐怎麽過來了?”
周兵起訴我一事她不可能不清楚,顯然是明知故問。我眉色未動地回道:“還是之前跟你堂哥的糾紛,今早上接到電話讓我過來做相關審查。”
小周扭頭問接待的姑娘:“這案子是誰經手的?”
“是秦律師。”
小周蹙起眉又問:“那他人呢?怎麽到這時也沒見出來?”
小姑娘連忙應:“周檢,我再打電話問。”
卻被小周呵斥出聲:“一共才幾步路,跑一趟不行嗎?”那小姑娘不敢吭氣,二話不說就往裏跑了。小周轉過臉來時已經卸下剛才的嚴肅,對我溫和而笑着道:“賈如姐你別見怪,小杜是個實習生,之前也沒見過你。”
我笑笑,沒有接她的話。
記得小周也是最初從這接待員做起的,她那會可能比剛才那小姑娘還要生澀,後來她因為做事靈活而被調到了我們的部門,基本上也一直都是當個副手和助理。如今她成為了檢察官,站在高處再來看待這個職位,似乎多了一些不為道的東西。
換作那時我可能會教導她一番,眼下也就只能笑笑而已了。
沒過一會就聽見腳步聲匆匆而來,小姑娘跑在前,身後緊跟的是個年輕小夥,同樣也是生面孔。小夥因為跑動額頭微微沁了汗,到跟前便先跟小周解釋:“周檢,剛才正好在忙着做肖檢要的報告,所以才耽擱了點時間。”
“是華鵬的報告嗎?怎麽還沒做完的?秦何,你的工作效率是不是該提高些?”
“我知道了,周檢。”
小周目光再次劃向我,“這位是我們法院的前同事,她的糾紛案是不是你負責的?”
那個叫秦何的小夥終于看向了我,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一下後點頭:“是我負責的,我這就與她做相關審查。”
小周這才對我道:“賈如姐,這案子我不方便插手,你就與秦何溝通吧。還有事要跟東哥彙報,我就先進去忙了。”我微笑颔首,“你去忙。”
等小周離開後,秦何的臉立即就板了下來:“你跟我來吧。”
秦何将我帶進的是審查室,這地方我并不陌生,曾經多次坐在審查員的位置上盤問訴訟者或者被告者,只是現下換了張椅子坐。
“我叫秦何,你這起民事糾紛案從今天起由我負責。今天傳你過來是就相關事宜作審查,如果你準備好了我們便開始。”
我平靜而應:“準備好了。”
不外乎問的是有沒相關證件,有沒開店資格,有沒衛生許可證,有沒在事後做過衛生檢測。我都一一回答了,語氣平鋪直敘。
看着差不多該問的也都問完了,覺得今天的審查可能就到此結束了。
卻沒料秦何頭也沒擡地丢來一句:“既然你以前也當過律師,為什麽還知法犯法?”
此時我本是安坐在椅子裏的,聽聞他的話,目光不由一凝。靜了有那麽幾秒鐘吧,我才緩緩開口:“秦律師,這個案子目前還處于審查中,意味着雙方都沒有定論,你這‘知法犯法’的言論是從何而來?”
秦何驚擡起頭,目光撞上我的視線定了定,随即眼神收縮了有些狼狽地移轉而開,但口中仍舊強辯:“案子定沒定不是由你說了算的,據我一番審查,你對受害人言辭不遜,又規避責任,法律是公正的,哪怕你熟知律法也不會就此被你拿捏在手上。”
我不禁失笑了起來,“秦律師,你太擡舉我了,我不過是就事實向你作彙報。何來将律法拿捏手上之說?另外,你說我對受害人言辭不遜,且規避責任,試問有哪個證據是指證我的,不該我負的責任為什麽我一定要強攬在身上?”
“你……”秦何漲紅了臉,卻被我堵得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頭頂突然傳出肖東的嗓音:“好了小如,秦何只是個剛畢業出來的實習律師,你就放過他吧。我在樓上等你很久了,你自己上來吧。”
我擡起頭看向那進門就注意到的監控攝像頭,同時聽見那邊秦何驚異地喃喃而喚:“肖檢。”我的嘴角慢慢彎了弧度。
電話是早上肖東打給我的,既然我過來了,他又怎可能不出現呢?是故,我一早就猜到了這一番故意刁難,是肖東授意。當然撞見小周,可能不在肖東意料之內。
我獨自上了樓,到這時也沒人再敢來攔我。站定在肖東的門前時有些晃神,當初多少次擡手敲開這扇門,甚至連我在裏面與肖東共同研讨案件的畫面都一一閃入腦中。
輕敲門,裏頭傳來肖東的傳喚:“進來吧。”
推門而入,看見肖東埋頭在案。他頭也沒擡地對我道:“坐。”
我依言落座,似乎這張椅子還是從前的那張,兩邊扶手略顯陳舊。
“看你剛才的應對反應,似乎并沒因為離職從商而口拙啊,顯然秦何那小子到你面前是班門弄斧了。”肖東語帶調侃地朝我看過來。
我淺笑了下,低聲道:“無所謂班門弄斧,我只是就事論事。”
“看你一點都不驚訝的樣子,是知道我授意的?”
“你通知的我,等我來了卻不見你人,反而派個初出茅廬的小夥來處理,不是你授意還能是誰呢?”我簡單道出事實。
“也可能我只是幫打個電話呢。”
“誰還能勞動你的大駕幫着打電話?那個秦何?學長,你在說笑呢。”
肖東聞言嗤笑出聲:“行了,言歸正傳。大致程序你應該也知道,剛才秦何都審問過了,目前問題是你無法給以證明當天飲品衛生過關,而周兵一口咬定是喝了你的飲品導致他妻兒進醫院,他是有醫生開出的醫療證明的。”
“但那醫療證明是不足以成為指控我的證據的,沒人懷疑他用妻兒生病來造假,但病因是否是我飲品的關系卻無從查證。其實現在等于是我們雙方各執一詞,都沒有确切的證據。”
“他有。”肖東突然道,他将面前剛才在看的文件推了過來。
我驚疑不定地拿過來去看,等我擡起頭時眼中多了震撼。
“怎麽可能?”
“這份檢測報告是剛才小文帶回來交給我的。”
難以置信,眼前這份文件竟是衛生局作出對事發當天飲品的檢測,而檢測結果是不合格!
時隔這麽久怎麽可能有事發當天飲品的檢測報告呢?是衛生局造假?還是……
在我腦中閃過一系列疑問時,肖東為我解了惑:“周兵的兒子沒有把飲品喝完,遺留了半杯在家中,此證物被保留送至衛生局作檢測,報告出來後他一直抓在手上沒拿出來。”
我快速消化,找出不合理處:“假如是這樣,為什麽衛生局那邊在事後來抽查我這的飲品時并沒提及此事?”
肖東:“我也确實有此疑問,剛打電話咨詢過了,說是經手的檢測員不同。一邊是主動提交證物檢測,而你那邊是屬于被舉報了上門提取材料檢測。衛生部門是将這兩片區域劃分開的,辦事和經手的人員就會有不同。相關分析相信也不用我給你說了,就目前為止,周兵所提交的證據一定是對你不利的。如果你不能在開審前提交其它相關證據,這個案子你的勝率有多少可以自己衡量。”
肖東道出的是事實,我的眉宇終于緊蹙了起來,之前一直很篤定責任不歸我,可假如當真周兵保留了飲品的樣品,又做了衛生檢查出來是不合格的,那我根本不可能在這起案子上有勝訴的幾率。
194.蓄謀已久
聽見肖東又問:“另外,你打算請誰為你作這次的辯護律師?”
我搖了搖頭,“暫時還沒定。”
他眸光閃了下,提出質疑:“怎麽現在做事如此不果斷了?既然對方已經提出訴訟,你就應該做好相應的打算,是脫離了圈子忘了流程了?如果說你要申請法院這邊的律師也不是不可以,我看看行程能不能安排得過來吧。”
心中一頓,肖東要為我打這官司?可那周兵是小周的堂兄,豈不是他們互打?
見我靜默不語,肖東挑眉而問:“怎麽?有什麽想法就直接說出來。”
“學長,這案子我還是另外請律師吧,畢竟周兵是直接提交到法院訴訟的,他又跟小周是親戚關系,免得你們倆立場對立而産生矛盾。”
肖東眸光頓然冷了下來,他沉沉看我半響才語聲清冷而問:“賈如,你可知敗訴的後果是什麽?你的店鋪勢必将會勒令停止營運,你那招牌也将從A市消失。試問業界有誰的能力高過我,可以幫你将損失減到最低?至于小文那邊我自會說服,這事不用你操心。”
“還是不了,肖東。”我仍舊拒絕,且慎重喚了他的名字。迎着他冷凜的眸光,并無畏懼而道:“既然我離了職,便不想再有多牽扯,于公于私我都該與你保持距離而避嫌。勝敗我看得并不會太重,若勝那是最好,若敗,我也輸得起這場官司。”
空間氣氛瞬間變得凝重,我說得話算重也不算重,只是表達了自己的态度。但也明确拒絕了肖東的好意,而且拉開了距離。
“既然是這樣,我也不強人所難,去留随意吧。”
聽見肖東如是說,我心裏頭說不異樣是假的,從椅子裏起身朝他點頭致意便轉身而走。來到門邊時頓下步子,輕聲道:“肖東,今天還是多謝你。但很多事一旦決定就難再回頭,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