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回煮粥,先拿你當試驗品,好不好喝?” (42)
在不遠處,在他走至跟前時柔聲而詢:“你不是說去買飲料的嗎?怎麽來了這邊?”
“剛好遇上一點事,現在沒事了,我們走吧。”
看着那颀長的身影伸出手臂環住了對方的肩膀,然後背身而離。
手上被底下拽了拽,我強收回目光低頭去看,見米粒仰着頭怯怯地喚我:“媽媽,我錯了,你別生氣好嗎?”
我問:“哪錯了?”
“我不該胡亂丢東西。”
“還有呢?”
米粒認真地想了想,“沒有了。”
“可以對別人這麽沒禮貌嗎?”
他搖頭,卻勿自分辨:“但是他罵你,同樣也沒禮貌。”
我不禁微眯起眼,但沒作聲。米粒擡頭看了看我臉色後來拉我的手,可憐兮兮地道:“媽媽,剛才那壞人好可惡,我想喊你,可是被捂住了嘴,到現在我的臉都還疼呢。”
心中驀然抽緊,我立即低下身去察看,果真看到米粒兩邊臉頰上還有紅指印。
神經反射弧到此時才猛然驚覺後怕,剛才若不是……再擡眸,噪雜的機場也似乎變得空曠。警方找到了這邊,要米粒去警衛室指認嫌犯,雖不想米粒再接觸壞人但也無奈。
剛走進警衛室便腳下一頓,剛才離開的兩人竟也在裏面。
視線随轉過來的同時我垂下了眸,之後指認過程中我都只站在米粒身後,直到走完程序并留下聯絡方式才離開警衛室。身後傳來腳步聲,微微側轉,看見他們也從裏面出來。
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我停駐了目光,靜靜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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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我的視線,都向這邊看過來。
她側轉過頭,淺聲而詢:“Zhou,我們要走了嗎?”
我彎下腰抱起米粒徑直而走,出了機場的門在路邊攔了的士便坐了上去。司機問我地址,剛要開口,目光劃轉間落定在後視鏡上,司機又問了一遍,這才回過神來報出地址。
車子緩緩滑入軌道,後視鏡中的兩道身影逐漸拉遠。
小花來找我說有位顧客找時也沒在意,開得是飲品店,總有那麽幾個常來的熟客會要與我打招呼。等忙完手邊事走到小花告知的臺號邊,卻不禁頓住。
擡起的明眸溫溫淺淺,一如昨日在機場隔空對視。
我在她的對面坐下,兩人誰也沒有開口,周遭的噪雜似乎靜遠在屏障之外。最終是她先打破了沉默:“不問我為什麽來找你嗎?”
我淺抿了下嘴角,從善如流:“為什麽?”
她溫柔而笑,“那年你來時我有遠遠見過你一面,可能是你的眼神讓我印象至深吧,所以昨天我第一眼看見你時就認了出來。”
我默然而聽着,沒有作出回應。心中卻問了句:所以呢?
她頓了頓後又道:“抱歉,我還沒自我介紹,我叫楊靜。”
因為是小長假,店裏顧客比較多,光就小花和明仔會忙不過來,我肯定也得去店裏幫忙。米粒不放心找別人帶,我還是帶去了店裏,安排在休息室內玩玩具。
這小子別的靜不下心,但是拼搭樂高卻很有耐心,可以一下午都坐在那拼不受幹擾。
察覺心思流轉到米粒身上去了,趕緊回神到眼前,緩緩開口:“楊小姐,今天店裏生意很忙需要我照應,你不妨把來意直說。”
楊靜面露錯愕,怕是沒想到我會如此直接地下逐客令。
“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事,就是想過來見一見你,還有,昨天那男孩是……”
“抱歉,”我揚聲打斷了她,“如果你沒有重要的事找我的話,我真的得去忙了。”目光掃過她面前的杯子,又客氣而言:“烏龍奶泡茶是我們店的招牌茶之一,如果你不急着走的話建議可以品嘗一下今天新推出的檸檬藍山。”
楊靜靜看了我一瞬,搖搖頭說:“我不急着走。”
于是我起身,招呼小花給她又上了一份檸檬藍田。之後便一直忙走在各個桌前,沒有再去多管她,後來她是什麽時候走的也沒留意。
但小花在收拾桌子時在她那桌收到了一個遺漏的包包,一直到晚上也沒見她回來拿。
到了晚上八點左右便沒那麽忙了,我準備帶着米粒先回去,交代小花與明仔再過半小時就打烊,衛生工作可以等明天上午再來做。
剛要拉着米粒離開,迎面有道身影推門進來,視線交錯間聽見米粒先喊了出來:“叔叔。”怕我沒認出來,還拽了拽我的手小聲告訴我:“媽媽,那是昨天在機場救我的叔叔。”
對方眼神中露出意外,似乎沒料到會在這邊撞見我們。
但只是沖我們點了下頭就掠走而過,并沒有要打招呼的意思,我側轉過身,看見他徑直走到吧臺前問小花:“請問你們有沒有收到一只黑色的小方包,皮的,上面印了幾朵梅花。”
小花下意識地看向了我,“老板娘,他好像是失主。”
那雙沉斂的黑眸再次露出意外,遲疑了下對我問:“你是這的老板娘?”
我微點了下頭,面無表情而道:“确實有位顧客遺失了一只包在座位上,但我記得那位顧客好像是位女士。不知這位先生有何證明可以來替那位女士取包?”
他想了下拿出手機,過了半分鐘他把手機遞過來,屏幕上正是楊靜。
他們連線了網絡視頻。
楊靜一臉抱歉地對我道:“不好意思,我的包包好像遺漏在你那邊了,這邊我有事走不開,拜托Zhou過去幫我拿一下。哦對了,包裏有我的證件和皮夾,你可以打開來檢查一下再給Zhou,真的非常抱歉麻煩到你。”
我讓小花打開了包檢查過證件後,确定是楊靜的包包。
曾經從事過法律行業,在某些方面我不會馬虎,也可以說成是職業病。在将包歸還前我囑咐小花必須要對方寫下已經拿包的證明字條,以防今後有責任糾紛。
帶米粒走出咖啡店時我回眸看了眼,看見背站的身影正埋着頭在吧臺上寫字。隔着玻璃門看那輪廓有些模糊,就像過去這幾年,腦海中的影像染了一層薄霧一樣。
我沒防備他會忽然扭頭看過來,甚至手上還握着筆。
靜默而對裏有顧客從中走過,來來往往,沒有人發現有兩道目光交彙。我沒有牽動嘴角,連最淡的表情都沒,只是靜看着。
心裏想,他在看我嗎?還是并沒把我看進眼中?
念轉間那道視線移轉,也背轉回身,繼續埋頭執筆。仿佛人海之外的我,他只是不經意地看了一眼,沒有留下任何印象。
拉了米粒轉身,朝着公寓的方向緩步而走。
前方,嬉笑歡歌在夜幕中,成了灰色的布景,像及了手機按下攝像鍵時,定格的畫面。
身後飲品店上方,星光鋪就了的,是它的名字。
巴山夜雨。
172.檸檬藍山
隔日,同樣忙碌的一天。
明仔負責調制飲品,我負責點單,小花則負責送單到座位上。
小花忙中偷閑站到吧臺邊給我八卦:“老板娘,昨晚那帥哥又來了哦。”不等我開口,明仔先怼了過去:“你眼中有誰不是帥哥嗎?”
小花皮笑肉不笑地回:“當然有啊,放心,在我眼中你肯定不是。”
明仔:“那是你眼睛有問題。”
這兩人的日場互怼我已經習以為常,聳聳肩,乘着午後這會難得有空閑便走進休息間。進門便不覺手腳放輕了動作,米粒許是太過無聊歪在椅子裏都睡着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到床上,再蓋了被子,目光轉向桌面已經半成型的樂高積木,這次他搭的是一艘軍艦,基本上一個輪廓出來了。
突聽休息室外傳來争執聲,我蹙了下眉立即起身走了出去。
顧客點單發生糾紛是難免的,總有那麽一兩個人會難以溝通,但發展到揪打是從沒有過的。我一走出休息室就看見明仔被一莽漢從吧臺外揍過去一拳,把他打的人往後趔趄而倒,撞在了飲品臺上,險些打翻了茶桶。
同時伴随着的是顧客的驚呼聲,以及小花的驚叫聲。
明仔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哪裏憋得下這口氣,站穩後就從吧臺裏沖了出來。我一個箭步上前擋住他去路,目光微沉而盯了他一眼,轉身回對那莽漢便斥責出聲:“這位先生,有話好好說,何必要動手呢?”
“說什麽說?你們店是怎麽做生意的?我買你們的飲料已經付了錢了,一直讓人等,比我排在後面號碼的人都先拿到了,這不是有意欺負人嗎?”
不等我詢問,小花就在旁解釋了:“不是的,那位小哥是送外賣的,他的單子要比你的單子在前,所以我們按照先後順序先給了他拿走。”
“我不管,總之是我先在這邊排隊付賬的,你們就必須要先把飲料給我。”
明仔氣不過在我身後吼:“那你也不能打人啊。”
莽漢一下更怒了,揚起下巴就對着杠:“打你怎麽了?老子就看你不順眼打你了。”話落就又一拳頭揮來,而我還站在他們中間,眼看拳頭即将揮到面前,突然有道身影橫擋進來同時也遮住了我的視線。
看不見前方發生了什麽,只聽見吧臺邊的高腳椅子哐當鈍響,随即便見莽漢摔了出去。
“你……你誰啊?”莽漢在地上怒聲質問。
我往旁移了一步就看清身前人的側臉,眉宇不禁蹙起,他怎麽又來了?
與昨天晚上過來時穿的不是同一身衣服,淺灰色的襯衫并沒全部束在褲子裏,落了一邊衣角在外面。可能是剛才動過手的原因,明明衣着慵懶但呈露在外的手臂帶着肌肉的張力。
他忽然斂轉回眸光與我對上,沉聲而問:“不報警嗎?”
我微微一愕,反應過來去摸手機時聽見小花在後小聲道:“老板娘,我剛剛已經報警了。”
派出所就在街頭,很快便有民警過來處理了。
到底沒多少人能淡定到一邊警察在問話,一邊還能喝着飲料閑聊,所以店裏的顧客很快走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便只有是當事人了。
莽漢并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帶了老婆與孩子,孩子還只有五六歲的樣子,是個女孩。
民警面前莽漢也消了氣焰,經過調解,莽漢的老婆代他向明仔道了歉,并提出要賠償我店內的損失。最終我也沒要他們賠償,除了生意變冷清外也沒什麽可損失的。
在莽漢夫婦帶着孩子離開店後,民警也撤退了,頓時店內冷清下來。
明仔臉上被莽漢揍了一拳已經腫了起來,我讓他去醫院擦一下藥,并且給他和小花直接放假了。雖然小長假生意是往常的數倍,但我不是苛待員工的老板。
小花拿完包臨走前來問我:“老板娘,那帥哥還沒走怎麽辦?”
我看了眼倚窗而坐的背影,微默了下開口:“你老板娘我能應付得了。”
小花聞言露出暧昧的笑容:“了解了解,我這就跟明仔走哈。”
看他們兩人輕快而出的腳步不禁苦笑,我的意思是吧臺裏那些儀器都能操作,不管點什麽飲料都可以應付得過來。
先去休息室門邊看了眼,确定米粒還在裏頭睡覺并沒被吵醒才緩步走過去。
“是有事找我嗎?”我沉念了心神後開門見山而問。
原本低頭而看雜志的黑眸擡起,那雙眼烏黑沉靜,仿佛海低的礁石般深邃。
他的雙腿很随意地交疊着,椅背上搭了黑色西裝外套。在我目光收回的同時聽見他開口:“坐。”語氣俨然像是個主任邀請客人。
我挑了下眉,是不是角色反了?
落座後相對無言,想起剛才打倒莽漢的狠意,似乎與他現在的狀态有很大出路。
“你處事總這麽草率的嗎?”
突然而至的質疑打斷了我的走神,但不知他這話從何說起。
他頓了頓後又道:“前天在機場也是遇見類似情形,今天又是,好像你總在狀況之中,卻學不會作出合理的判斷和應對。”
“敢問,”我深吸一口氣,輕輕淺淺地開口:“什麽樣子才叫合理的判斷與應對?”
“遇事先衡量對方攻擊力是首要判斷的,但凡男人的拳頭打在你身上你認為自己能承受幾分?在衡量雙方實力後的第一反應,不是應該報警嗎?怎麽反應都比你員工還要慢?”
微眯了下眼,淡聲而應:“先生,這不過是你的主觀想法,不代表別人也這麽想。”
黑眸沉凝而視,他說:“我叫周瑜。”
心頭漏跳了一拍,為那兩字。
默了一瞬他轉移話題:“聽楊靜說你們店新推出的飲品不錯,能為我做一杯嗎?”
五分鐘後,我把杯子送到了他面前。
他問:“它叫什麽名字?”
“檸檬藍山。”
那道眉宇蹙起,語氣中多了排斥:“我不喝咖啡,幫我換一杯別的吧。”
我瞥了眼那杯中乳咖色的液體,“它不是咖啡。”
指骨分明的手端起了杯子到嘴邊淺抿了一口,似乎品了下其中的味,再擡頭看來時眸中有不滿:“明明有藍山的味道。”
我面無表情地回問:“不是說不喝咖啡的嗎,又怎麽知道藍山的味道?”
“不喝不代表從來沒喝過,看來你不是個誠信的商家。”
目光盯了杯中液體片刻,我起身,“誠信與否,過來看我怎麽調制飲品便知。”
走至吧臺後就見他也随了過來,竟還當真要看我操作……等我把另一杯“檸檬藍山”推到吧臺上時,他只微頓了下便端起來去喝了。
這次他喝了兩口,放下杯子時說:“不過是你投機取巧。”
我挑了下眉,轉身走到機器前又開始調制,盡可能的把取材用料都展示在他眼前,等到又一杯飲品出爐送到他面前時,報了名字:“紅粉拿鐵。”
他低眸掃了眼,又端起杯子。等見他喝過一口後我便問:“是不是有拿鐵的味?哦對了,得先問你有沒有喝過拿鐵才是。”
“喝過。”他居然還真煞有介事地答了,然後又問:“是不是你這裏都以這種挂羊頭賣狗肉的方式來冒充咖啡?”
我手上一頓,居然還點頭,“沒錯,只要顧客賞臉喜歡,也沒什麽不好的。”
“那還有什麽口味的咖啡,都來一杯呢。”
對他的提議我反而放下了杯具,“抱歉,小本經營,本店都是先點單付賬才出飲品的,不帶賒賬。他聞言挑了挑眉,“那你算賬,每樣飲品都來一杯要多少錢?”
每樣要一杯?一共有二十幾種口味呢。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會是別家派來的間諜吧,想偷我的秘方?抱歉,本店規矩一位客人每天至多能點三種飲料,今天你的份額就只剩一種了。”
“一天三種?你這規矩倒還挺多的。”他如是評價後,漫不經心地丢來一句:“那就這三種每樣再來十杯吧,杯數應該沒限制吧?”
我微眯起眼,“你喝得下?”三種口味每種十杯,就是三十杯。
他如此回我:“這你就不用管了。”
刷的是卡,加上吧臺上我調給他品的那兩杯一共是三十二杯,一共四百八十元。
之後他還有意一本正經地道:“別說我要偷你店裏的秘方,現在我就去那邊坐着,等你全部做好後再告訴我吧。不用打開,全部打包帶走。”
看那獨走的身影我不禁有磨牙的沖動,他是故意的。
三十杯飲料并不是太大的難事,尤其同類別的杯數較多情況下可以一起做,但茶桶裏預先準備好的烏龍茶卻不夠了,我得再沖調一大桶。
空桶拿下來比較容易,沖調好滿桶的要送上去卻有些困難。以前這活都是明仔來做的,他力氣比較大,人也高,不像我搬得這般吃力。
原本墊着腳尖都快送到位置上了,突然身後傳來米粒的驚喊聲:“媽媽!”我手一抖,一桶烏龍茶向身前傾倒而下,哐當巨響,吧臺內一片狼藉……
“有沒有傷到?”探尋的語聲已經在身後。
慶幸開水泡了大半桶烏龍茶後,我又加入了些涼水中和,否則這時候就不單是吧臺內狼藉的問題了。不過到底還是七八十度的水溫,潑在腳上還覺燙意。
主要還是桶砸下來一瞬我只來得及後退一步避開,但右腳卻被砸了個正着。
幾十斤的水桶砸上去,當即疼到沒知覺了。
但我的注意不在這,休息室門邊的米粒目睹了剛才一幕已經吓到話都說不出來了,眼淚一個勁的在流。我急聲而喊:“米粒,媽媽沒事,你別怕。”
想要過去安撫孩子情緒,無奈右腳疼到不行,挪一步都難。轉過頭就對着還站在吧臺外的他低吼:“你去看一下米粒!”
173.故意找茬
猶疑的目光在我身上滾了一圈,快步走向米粒,他直接把米粒抱了起來又回走過來。
一來到吧臺邊,米粒就哭着探身過來要我抱。是真把米粒給吓到了,平日裏很少會有哭這麽狠的時候,剛伸出手準備接過來,沒料他側轉過身避開了我的手,眸光沉肅而斥:“你那腳都不能動了還怎麽抱孩子?”
“但是……”
他直接不理睬我,徑直抱了米粒到一旁椅子裏放下,彎下腰對米粒道:“現在你媽媽受傷了,叔叔要去把她帶出來,你能不哭嗎?”
米粒的臉上還挂着淚珠,卻也被他給震住了。
下一刻便見他回身而走來,吧臺的邊門推了推沒推動,竟直接翻跳而入。兩步來到我面前,視線先掠過我的腳,擡頭而詢:“還能走路嗎?”
當下形勢并不是逞強的時候,略一遲疑提出要求:“能幫忙扶一下嗎?”
他伸手過來扶住了我的手肘,但只走出一步就察覺到我的腳很明顯移動不了了。當身體騰空的一瞬,我本能地拽住他胸前的衣襟來維持平衡,目光沉凝于眼前那張臉便無法移開。
時光似乎在彼此的臉上都留了痕跡,而于他,除了增添了硬朗外,便是輪廓加深了。尤其是那雙黑眸,既沉又靜,讓人望不見底。
我被抱到米粒身旁的椅子裏放下,米粒一下就撲進了我懷中,摟着我脖子就哭喊:“媽媽。”我攬抱住他柔聲安撫:“米粒不哭啊,媽媽沒事。”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安靜下來,我問他餓不餓,想不想吃薯條?頓時米粒眼睛一亮,還抽噎着回答:“想。”
擡起頭看向始終站在身邊沒作聲的男人,“能不能幫我去吧臺上拿下手機?”
他扭身而走,回來時把手機遞過來。
我伸手去接,指尖觸及他的手時不禁微顫了下。強自鎮定了點開外賣的APP,剛要給米粒點餐,頭頂便傳來沉聲質詢:“你不打算去醫院嗎?”
頭也沒擡地回:“晚點再去。”
“已經連路都不能走了,還在這逞什麽強?”
我默了一瞬,直接怼回去:“不用你管。”如果不是他刁難要我調三十杯飲品,我至于被茶桶砸到腳嗎?現在還義正嚴詞地來管我。
以為他會沉默,沒想到他說:“沒人要管你,是怕你把這筆帳記在我頭上,說是因為我點了三十杯飲料導致的。”
“……”跟我想一塊去了。
最終我也沒理會他,徑自給米粒點了餐。
他見狀也不再勸,但也沒走,轉身竟走進了吧臺內。我看了一會忍不住揚聲而問:“你要幹嘛?”他背着身頭也不回地道:“替你收拾殘局。”
之後便見他捋了袖子進進出出地打掃吧臺,居然沒有半點神色不自在的。
等清理完後他走出來,視線掃過這邊,語聲閑涼地質問:“有你這麽當老板的嗎?顧客給你打掃衛生,自己卻心安理得地吃東西。”
是給米粒點餐時我多點了份雞塊,在他說這話時剛好将最後一塊雞塊送進嘴裏。
等吃完後我才慢條斯理地開口:“你剛也說了,意外是因為你故意刁難點了三十杯飲料所致,那由你來收拾打掃我有什麽可不安的?”
黑眸凝了凝,出口的話卻是:“我沒有故意刁難,是看你店裏因為鬧糾紛而沒了生意,想為你補償點回來,而且只需做三種飲品不至于讓你太忙碌,哪知道你手腳這麽笨的。”
我對他靜默而視,如果不是心中清明,怕是就此錯生了感覺。竟從那話裏聽出了一絲疑似寵溺的味道,但那雙平靜的黑眸卻告訴我并不是。
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過是他性格使然。
斂轉思緒我垂下眸看着米粒,口中淡了聲下逐客令:“你的三十杯飲料明天給你補做吧,今天要打烊了。”他自是聽出了我話意,二話沒說就掠走而過,餘光中見他走至原來的座位,把西裝外套給穿上了便朝門走。
但在走至門邊時頓步,回轉過頭,“你準備怎麽回?”
心中忽然生出煩躁來,擡起眸來就怼過去:“我怎麽回去跟你有什麽關系?”
他靜看了我一瞬,轉身推門而出,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媽媽,我吃不下了。”米粒出聲拉轉回我的注意,見他嘴角沾滿了番茄醬,吃得像貓似的,原本煩躁的心緒頓時平複下來。
我跟米粒商量:“媽媽的腳受傷了,米粒能幫媽媽的忙嗎?”
他立即點頭,并大聲道:“能。”
于是小小的身影穿走在店內角落,把沒有擺放好的椅子全都推進了桌子底下。等到米粒驕傲地揚着下巴告訴我任務完成時,我不由會心而笑。
傷的是右腳,休息了這麽久後雖然還疼,但沒起初那般嚴重了。從椅子裏起身颠簸着與米粒走出店門,用遙控鑰匙按下電子卷簾門後正準備離開,突然聽見兩聲汽車鳴笛,視線下意識地循聲而去。
是一輛半舊的黑色本田越野,就停靠在馬路邊。看見駕駛位那邊的門被推開,走下來的颀長身影正是剛剛離開的人,他居然還沒走。
隔了十多米遠的距離,他的視線在我身上停駐了兩秒後道:“我送你們吧。”
剛要張口又被他截斷:“你總不至于指望你身邊那一米未到的兒子來扶着你走路吧。”
我低頭看了看米粒,米粒也正擡頭在看我,眼神迷茫,顯然不太明白兩個大人之間的事。
還在猶疑,沒料他徑直走過來,動作不容置疑地彎腰抱起了米粒,并且轉身而走,聽見他低聲征詢:“坐叔叔的車回家好嗎?”
難得米粒沒掙紮,只趴在他的肩膀上對我喊:“媽媽!”我蹙了蹙眉,沒有動。
等把米粒送上車後他回頭見我還站在原地,挑起了眉:“難道也要我像抱他一樣過來抱你?”我在心中暗嘆了口氣,緩步颠簸向前,只走出兩步他就過來扶住了我的手肘。
最後就着他的力坐進了車內,米粒立即依在了我腿上,不過眼睛卻好奇地骨碌而轉。他悄看了眼駕駛位上的人,湊過來對我小聲問:“媽媽,叔叔也是司機嗎?”
我微頓,打米粒出生起若出門都是坐的出租車,偶爾會乘公車,所以在米粒的心裏認為只要是開車的就是司機。關鍵是米粒雖然小聲,但在車廂裏卻聽得十分清晰。
他沒回頭,卻擡了眼,目光透過後視鏡射來。
我避開那視線,對米粒搖了搖頭,低道:“叔叔不是。”
米粒眼中露出困惑,竟然實誠地扭頭去問:“叔叔,你真的會開車嗎?”
面對孩子的質疑,他的回應是:“開車一點都不難,等你以後長大了也可以學。”而米粒直接搖頭拒絕:“我不要學,媽媽說當司機很危險。”
心間某處像是被紮了一針,抽離式的疼。
終于這話題沒再繼續,他問我住哪,我目視前方:“向前開一百多米就行了。”
車內氣氛靜默一瞬,汽車啓動緩緩滑行,不過從一檔換到二檔直行了一段路,就需要踩剎車了。當初會在這邊開飲品店,第一主觀原因便是公寓在附近,離家近。
推門下車時駕駛位上的人并沒動,我也不管他,誰讓他不先問清楚就擅自強勢做主。
米粒很機靈地從車上爬了下來,關上車門時聽見車內傳來詢聲:“住幾樓?需要送你們上去嗎?”眼看只有車窗杯搖下,人卻不主動下車了,顯然這問詢已沒有誠意。
我抿了抿嘴角道:“不用了,米粒,跟叔叔說謝謝。”
米粒乖巧地道謝:“謝謝叔叔。”
然後我拉着他的小手一步颠簸着一步往公寓內走,還沒走進門就聽見身後引擎聲動,斂轉回身,車子已經揚長而去。
回到樓上先拿了藥箱給腳擦了點藥酒,腳背明顯已經腫了,怕是到明天會很脹痛。這個狀态也沒法幫米粒洗澡了,只能等明天老媽回來了再說。
躺在床邊給米粒讀故事,故事只讀到一半他就睡着了。我把他的小手塞進了被窩裏,眸光看着小臉寸寸變軟,若說這幾年裏有什麽是我背靠的力量,那麽只有米粒了。
往事不想去回首,評估眼下,米粒與他的相處還算不錯。
令我想不透的是楊靜的反應,昨天她的包可能是無意中遺漏下的,但為什麽會叫他來取?還有今天他為什麽會又再來?
想起今天若不是有他替自己擋那一下,恐怕當真要被那莽漢一拳打在臉上了。不過如果不是他,我這腳也不至于受傷。就當是一功一過相抵了吧。
早上起來就先給小花打了電話說上午不過去了,想了想又交代,假如看見他再去店裏,就把那三十杯飲料做給他。小花在電話裏直接驚呼出聲:“三十杯?他一個人要那麽多?”
“嗯,昨晚錢已經付了。”
本打算下午再過去店裏,可十一點沒到小花就打來了電話。
“喂,老板娘?帥哥要找你說話啊,這邊正忙着呢,我把手機給他了啊。”
那邊噪聲确實不小,恐怕今天的生意依舊很好,絲毫沒受昨天的影響。略有異動傳過後就聽見低沉的嗓音傳來:“今天你怎麽沒來店裏?是不是腳腫的不能動了?”
這才恍然小花說的帥哥是他,只不過他這理所當然質問的語氣,是憑借了什麽?
“抱歉,我是老板,去不去店裏應該還不需要向誰報備。”
“身為老板,這種節假日只請兩個員工純屬勞務壓榨,從我過來到現在你的兩名小員工至少做了上百杯的飲品,比起你的效率增長了不知道多少倍。另外,我昨天已經支付過飲品的錢了,你也承諾今天會補給我,我過來後卻得知你甩手給你員工來交付。不好意思,我喝到的不是想要的口味,所以拒絕如此敷衍了事的服務。”
這個人是故意來找茬的!
174.三十杯飲料
我撥了撥桌上杯中的勺子,不為所動地開口:“我承諾今天把飲品補給你,并沒承諾說一定是由我來做。付錢的确實是上帝,但上帝太挑剔,我們也有權拒絕上帝的眷顧,如果你當真對我們店的服務不滿意,我可以讓我員工把錢退還給你。”
那頭默了默,悶聲而道:“有這麽對顧客說話的老板嘛,不是我有意要刁難,确實是你店員泡出來的茶跟你昨晚泡的味道不同,他放的奶味太重了,咖啡味也過濃,而你的剛剛好。”
我眸光微定,輕聲問:“你知道為什麽我會研制這種近似咖啡味道的飲品嗎?”
“為什麽?”
“因為我曾對咖啡上瘾,但有人不允許我喝。”
他道:“那個人是對的,喝咖啡确實對身體無益。”
我嘴角露了淡笑,直接摁斷了電話,免得浪費了小花的話費。
米粒下午一點有個畫畫班要上,就在他的幼兒園裏,所以我準備把孩子送過去了再去店裏幫忙。但十二點剛過就又有電話進來,看着是個陌生號碼,接通後卻是熟悉的嗓音再度傳來:“你到底還來不來店裏?”
“你怎麽有我號碼的?”我直接反問回去。
“問你店員拿的。賈如,實話跟你說吧,我朋友想在A市也開一家飲品店,喝過你們的飲品後覺得味道很獨特,想要加盟你的店。你如果有興趣合作的話,抽個空談一下吧。”
沉靜無聲——
許是等了片刻不見我有回應,他在對面淺詢:“賈如?”
我問:“我的名字也是問我店員知道的嗎?”
“不是,你們吧臺區的牆上有貼你的工作牌,上面有你名字和照片。”
頓了頓,又問:“你說的朋友是楊靜嗎?”
“是她。”
“那為什麽她不來找我談,要讓你來?”
“算是先讓我過來考察吧。你是打算就這麽和我在電話裏談嗎?”
拿開手機,對着屏幕上陌生的號碼淡聲拒絕:“抱歉,我沒興趣。”
送完米粒後我走至店內,幾乎是滿座的,還有顧客排隊在等。下意識地環掠了四下,并沒找到那道身影。小花看我走路颠簸,忙中偷閑詢問我腳怎麽了,沒想告訴她昨晚的事便胡亂編了個原因。
這狀況也只能接手收銀的工作了,而明仔負責專心調制飲品。
一陣忙碌,終于兩點過後人流開始變少,也有了得閑的時候。小花收拾完桌子過來趴在吧臺上對我道:“老板娘,剛忘了給你說了,那姓周的帥哥并沒拿走三十杯飲料,他就喝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