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回煮粥,先拿你當試驗品,好不好喝?” (41)
不見他在說什麽。總算有人把我從地上翻過身扶起,就着那力我奮力而撲,又一次跌摔在了周瑜的身邊。
把耳朵湊到他的唇邊,聽見他在斷斷續續地說——
“賈小如,假如,能夠重新來過,你會原諒我嗎?”
視線驟然模糊,淚洶湧而出,情緒崩潰到說不出一個字。
周公瑾,我不要和你重新來過。
168.周瑜番外1
一直認為——那個一天到晚跟在我屁股後面的丫頭遲早都是我的人。
哪怕上天入地。
可是當她第一次面無表情對我說——我們分手吧。
我嘗到了心痛的滋味。
多年後她用同樣的眼神看着我說:周公瑾,我們離婚吧。
我嘗到了心碎的滋味……
我後悔了,跟賈小如離婚的那一天我就後悔了。就像當年她跟我提分手,轉身我就後悔一樣,但又無可奈何。
賈小如的脾氣表面看着溫軟,但我知道一旦她決定了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而且大年初一那天,太後把岳母叫去談話的行為就把我和她的路堵死了。
如果我不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話,那麽賈小如只會離我越來越遠。所以初二我聽着她說那些決絕的話,心頭猶如血在汩汩而流,但還是應了她。
可真的到民政局去辦離婚手續時,我滿心都在後悔。為什麽我要同意?什麽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鬼念頭,跟她離了就斬斷了聯系,她會把我徹底撇除在世界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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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當年,我坐在她家樓下,只能仰頭看着那間屬于她的燈火,卻靠不近分毫。
其實幫小姨報複什麽的,不過是兒時幼稚的念頭。哪來那許多仇大苦深的,又不是在拍瓊瑤劇,察覺自己對那丫頭上心了,早就把小姨那點事忘到腦後了。
可一晃多年,我從沒想過那點陳年往事會被拿到臺面來說,更沒想過會成為一把鋒利的刀,将我跟賈小如割開。
當賈小如仰着頭對我說不管後來有沒有,但凡我動過那樣的念去接近她,感情就不再純粹時,便知道她狠了心要與我離了。最主要的我理虧,沒法反駁她,誰讓我當初跟個二愣子似的動機不純呢?
後來我有透徹分析過,在跟賈小如的這段婚姻裏,其實問題一直都存在。不單是她,就連我都在逃避,問題來自太後。
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當年賈小如的父親出事,我沖動之下作出與她結婚的決定,卻遭到太後以及老爺子的極力反對,還被太後以病要挾而壓去國外,等我回國,賈小如就向我提出了分手。
所以當真正與賈小如領證結婚了,我真的是小心翼翼,生怕被誰再插腳進來破壞。可我再藏着掖着,也都捂不住這段偷來的幸福。
到底還是在同一個坑裏跌倒了,只是就連我都沒想過太後反對我跟賈小如的原因是因為小姨!即便當年當真是賈小如的父親負了小姨,又與她何幹?
我把離婚證書砸在了太後跟老爺子面前,質問他們是否滿意,直接把他們給氣出了國。
只有如此我才能沒有任何後顧之憂地把賈小如重新找回身邊來,那丫頭的性子我是摸得很透的。起初氣難平,事後她一定也不可能放得下我,只要我想辦法時常在她眼前溜上一溜,總有被我磨順了的時候。
但我沒想到肖東會在這時候橫插一腳進來!
肖東這個人我一直都有防備,男人對女人的那種眼神就只有男人最清楚。他也算是忍得夠久的了,居然能守在賈小如身邊這麽多年都不表态。而今我與賈小如之間出了問題,他想坐收漁人之利門都沒有。
我并不懼跟肖東競争,這許多年賈小如都對他心如止水,也不足以成為我的競争對手。但我怕肖東在這時候背後放冷刀子,果不其然,他竟敢誘導賈小如和他以結婚為前提交往,誰給他的膽子敢來搶我的老婆?
沒錯,打從小起就認定了賈小如是我媳婦,哪怕中間一度分手我不敢靠近,哪怕她跟我離了婚。我也沒設想過她是老婆之外的角色。
賈小如的性子必須得順着來、軟着來,不然她能跟我犟到天邊去。
賈小如懷孕了,無疑是給我一線生機,如果我連這麽好的機會都抓不住那也白活了。理所當然的把她家對門的房子給租下來,堂而皇之地告訴她,孩子的成長我必須參與。
她居然還擔心我會跟她搶孩子,我豈止是要搶孩子,連她人也一起要搶。當然給她說撫養權歸她了,是她的不也就是我的嘛。
我是這麽想的,但卻低估了肖東的實力,他不單蠱惑了賈小如,還蠱惑了我岳母,讓她們都往他身邊靠。甚至讓賈小如生出為孩子找個後爸的念頭,真真是荒謬,我這親爸都還在這呢,憑什麽我家小子要喚別人爸爸?還有,賈小如這輩子除了我,不可能再跟別人!
深知沖動是魔鬼,但凡我因此動怒或跟賈小如鬧的話,只會把她越推越遠,反而稱了肖東的意。所以我理智地斟酌各種可能性,最後想到的法子唯有苦肉計。
天天晚上守在岳母家樓下,就不信賈小如能永遠都發現不了。
另外,事實上在對面那扇門內沒有了她住後,我根本就睡不着,還不如夜裏開車過來守在樓下看她房間那燈明明滅滅呢。
可一連幾天過去了,賈小如都沒察覺我的到來,我只得琢磨是不是要另謀他法。
既然她心裏最在意的是小姨那件事,解鈴還需系鈴人,我是不是該帶她去見見小姨?這事我心中很沒底,一是不确定她肯不肯去,二是預料不到她見過小姨後的結果。
就怕,弄巧成拙。
可我這邊的猶疑不定,換來的竟然是賈小如答應了肖東與他家人見面!這意味着什麽我再清楚不過,她是真的要破釜沉舟,決定斬斷與我關系了。
現實容不得我再猶豫,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強行帶了她去鄰市找小姨。
可能老天也在幫我吧,一場暴雨将我們困在了那處。
說難聽的,那兩天我過得也算是戰戰兢兢,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效果極好。小姨對她毫無敵意是我萬萬沒想到的,非但沒敵意,居然還會把那些陳年舊信都給她看。
我一直暗中觀察着賈小如的反應,是看出她眼神中有了松動才忍不住靠近她去抱她,得到的反彈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怕她當真氣到一走了之,索性我先故意暴走,轉個身躲起來守着她哪都不去,同時還能看看她的反應。
這如意算盤是打的響亮,但也委實狼狽。自個身體最清楚,知道接連淋了幾次雨是要扛不住了,不過我就是要借着這病去纏她鬧她,磨到她心軟。
當我躺在她身邊病到糊塗時,問得哪些話心內是敞亮的,她的反應也都一一記下了。就連她跟肖東偷偷聯絡我都有暗看在眼底,雖然心急如焚但不能表現在臉上,乘她不注意時偷看了她發給肖東的短信,立即了然她的決定。
欣喜如狂四字,不足以形容我當時的心情。
不過我是個成年人,當表現得從容,淡定,以及穩重。
不動聲色地假裝沒看到,有意在她面前示弱,等回了到A市我送她去法院時,問她今晚回哪住?她這麽聰明,當然明白我這問題的核心所在。
答案如我所料,她選擇回公寓,回對門有我的地方。
什麽肖東之類的人,給我有多遠甩多遠。不過為求穩妥,晚點我還是過來接她下班,免得又被別人給乘虛而入了。
法院離我公寓比較近,我直接開車回去換了身衣服準備去派出所。但剛開出公寓沒多遠手機就有電話進來,看是衛萊我蹙了下眉不想接。雖然離婚是因為太後跟小姨的事,但賈小如心裏頭一直對衛萊存着疙瘩,我不想好不容易挽回了這段感情又再節外生枝。
可就在我打算按掉手機鈴聲時,前面有輛電瓶車突然拐到了我車前,急打方向盤而手上卻一滑,手機滑落到腿上時竟聽見裏面已經傳來衛萊的聲音:“阿瑜?你在哪?”
我感到有些無奈,只得出聲回應:“是我,什麽事?”
“我找不到吳覓,你能不能過來一下?”
我默了下,“衛萊,希望你明白……”原本我想就着手機把話挑明了說清楚,但卻突然被對面打斷:“阿瑜,我肚子好痛,好像是……要生了。”
腦中有一瞬的空白,随即驚愕反應過來:“你在哪?覓子呢?”
而這時手機裏傳出了衛萊痛苦的聲音:“我找不到他,一直不接電話,現在我在家裏。”
事有輕重緩急,這時候我不能冷血無情到對她不聞不問,尤其是問起她地址,竟然就在附近的一片公寓區。驅車而往的路上,我給覓子撥了電話,手機是通的,可就是沒人接聽。
心中暗罵這臭小子不知道在搞什麽,自己老婆都要生了也不知道,萬一衛萊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他哭都來不及。
169.周瑜番外2
我趕到衛萊所住的小區,按照她在電話給的幢數與樓層找上去。我敲了門,能聽見裏頭傳來動靜,但卻遲遲不見她來開門,心裏頭不禁有些着急。
開口喊了兩聲,終于得到了衛萊的應聲,門拉開的一瞬看到衛萊綿軟而倒在門邊,臉色慘白。更令人觸目驚心的是地磚上的血,她這是要早産啊!
我想也沒想就彎腰去扶她,可她完全站不動了,只得橫抱起人往樓下沖。
當那輛面包車朝着我車橫沖過來時,我完全沒有防備。只覺身體被車身給撞得後飛出去,又再重重摔在地上,神經反應要慢上半拍,是渾噩中感覺自己在被人拖動時才有劇痛襲來。
視線裏一片血紅,我看不清拖我的人是誰,而腦中閃過的念并不是為什麽那車子會突然撞過來,而是——賈小如知道了怎麽辦?
後來徹底淹沒了意識,再醒來是在一個四面都是白牆的房間,頭頂有個水袋懸挂在金屬框裏,一根管子順延而下,管子的另一頭有根針紮在我的手背上,那裏頭的水就這麽緩緩滴進我的血管裏。
可能是初醒時腦子反應緩慢,又一片空白,所以我就一直呆呆地看着那水滴。
等到房間裏走進來一個穿着白衣服的人,我的眼珠才開始轉動,意識漸漸回到我腦中,但是,為什麽仍然一片空白?
後來白衣服的人告訴我他是醫生,他身邊同樣穿白衣服的女的是護士,說我受傷了被送到醫院來。他們問我叫什麽名字,家人的電話號碼,我統統都答不上來。搜遍腦中各處,沒有一點答案,甚至連一個人名也想不起來。
直到那天走進來一男一女,男的我忽略不計,女的……莫名讓我覺得熟悉,尤其她說她喚我“周公瑾”時,幾乎第一時間就認下這是我的名字。然後她說她叫賈如,我腦中反應出來的卻是,賈小如。
我不喜歡別人!認知中除了賈小如以外,後面來的人都很煩。
那個什麽周亮居然跟我說是我哥,我還他哥呢。後來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有的稱是我大哥,有的稱是我父母,可我對他們的感覺都好陌生。尤其是聽見那自稱是我母親的人說要帶我去什麽美國動手術,我就從內心裏極力反彈。
那美帝國資本主義的地方有什麽好的,而且我好好的動啥手術?說我腦子不好,我看他們才一個個腦子不好。總之我是不同意的,誰跟我說也是一樣。
就知道賈小如對我最好,就她最反對這件事,這才是實實在在的自己人啊。
可她怎麽老不見人影呢?我睡個覺醒來不見了,打個盹的工夫又不見了,回頭答應了我晚上要留下陪我又不見蹤影。我感到很惱火,從周亮那邊套來了賈小如家的地址,偷跑出了醫院去找人。但是套出了地址沒套出來她住哪一層,我只得一家家地敲門找。
連敲了五六戶都不是她家,懷疑周亮那二愣子在坑我。看着某戶的門比較順眼,我在那門邊坐了下來,沒一會打起了瞌睡,就閉了下眼,再睜開便看見賈小如站在了跟前。
難怪看着順眼,原來這就是她家。進了那扇門,我看什麽都覺得親切,腦中有時還會閃過某些場景,看來我的判斷沒有錯,這裏就是我的家。
賈小如的肚子比一般人要大,她說那是因為有了寶寶。
我很好奇寶寶長什麽樣,跟着她一塊去醫院做檢查,但拿出來的圖上我看半天也沒看出來寶寶的樣子。不過我看賈小如那溫柔的眼神,還有嘴角微微上揚了的笑,怎麽覺得那麽美的呢?腦中閃過一句熟悉的話——
春風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沒見過你的人不會明了。
察覺自己似乎在慢慢記起一些事了,都是與賈小如有關的。尤其是當晚上她把那個男人讓進門的時候,熟悉的敵意立即充斥滿心。明顯他們想要撇開我談話,我才不這麽傻呢,窩在沙發裏假裝睡覺,耳朵卻拔尖了聽他們說什麽。
當聽到賈小如輕問那句“她會坐牢嗎”,我心頭驀然而揪起,怎麽回事?她為什麽要去坐牢?旋即又反應過來自己對“坐牢”兩字的理解是立即在腦中形成的。
這晚我睡在客廳裏拼命想事,想到腦子都疼了,有些東西模糊的,有些卻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後來我睡着了,夢裏有許多畫面像過電影一樣,當被敲門聲驚醒時我腦子又如清空了般變成空白。來人又是兩個男的,與昨晚那人不同的感覺是,對此二人我沒敵意,但是有防備,因為第一眼看他們就覺來者不善。
乘着賈小如還沒起床,我想先打探下情況,而對方卻亮出什麽調查員的身份,反過來盤問我是誰,又為什麽會在這裏?忽然覺得這種場面我并不陌生,不過角色是互換的,通常我是審查別人的那一方。不過我能跟他們周旋,盡可能地想從他們口中套出點話來,但賈小如起來了,還把我給趕進了房間。
今早的情形跟昨晚不一樣,尤其是在聽見賈小如問昨晚那男人會不會坐牢後,我就在心中暗下決定必須要弄清楚是怎麽回事。于是我聽了她的走進了房間,但沒把門給關嚴實,留了條縫躲在門背後偷聽外邊的對話。
從他們的問答裏我漸漸了解到事情的真相,而比起真相更令我驚愕的是自己腦袋裏驀然出現的東西。但可能一下子湧入得太多了,我一時難以消化過來,只覺得很亂。
不過當下我要做的是先保護賈小如,成功打斷了那兩人對她的審問,聽見賈小如向他們介紹我是她前夫時,心像被打了一錘子似的疼。
可讓我更疼的是在事後她竟給她媽打電話交代後事,而我也是她後事中的一項。
她做了最壞的打算,也把我做了安排。
原本腦中有一堵牆,随着逐漸多出的畫面而慢慢變薄,到現在只要輕輕一戳就能捅破。而捅破那堵牆的不是別的,是我陪賈小如去超市的路上察覺周旁有人在跟蹤。
驀然熟悉的反偵察感,像是注入腦中的電光,瞬間點亮了那抹黑暗。
之後我跟在賈小如身後走進超市,看她背影的眼神越來越複雜,這段日子她究竟經歷了什麽?為什麽會有調查員來查她?什麽三十萬,她怎麽可能做那種事?
這些問題有個人一定最清楚,就是昨晚過來找她的肖東。
本想乘着賈小如回去拿錢時打電話質問肖東來着,可首先我身上沒手機,其次調查員找上了我。略一遲疑我跟他們走出了超市,一到外面便開口提出要求。
我要跟張鑫通話。
這是我在腦袋清醒過來後第一個能想及到對賈小如這件事有助益的人。
張鑫曾與我一同接受過特訓,跟他分在了一隊,是我們的隊長,而他跟我關系最鐵。後來我被分配到龍門派出所,他則派去了別的部門,幾年裏各自在各自領域上升。雖然不是經常聯絡,但是那種只要對方有需求一定會到的過命交情。
一番通話,大致了解了整個事件過程。
張鑫問我有何打算時,我咬着牙問他有沒有什麽辦法能暫時将賈小如保離是非地?他給了我一個提議,明知是他原本就準備走的程序,我卻做不出反駁。
等張鑫打來電話告訴我說已經安排好了時,我就坐在賈小如樓下的地上。
而同時一輛出租車停在跟前,看見夜幕匆匆跑下車,慌慌張張地往這邊過來。我從地上起身,張口而喚:“媽。”
安撫了岳母的情緒,我便開始着手調查這個案子。
但事情并沒想象中的簡單,看似是一起很普通的經濟糾紛案,可牽扯到的人與裏頭內在的關系卻很複雜。有兩點對賈小如極其不利,一是奇泰的經理劉兵一口咬定與他做交易的人是賈小如;二是從賈小如筆記本電腦裏發出去的那封郵件。
即使明知賈小如在那郊外的房子裏很安全,張鑫還特意安排了他女友在照應,但我還是憂心如焚。有太多話需要與賈小如面對面的交流,想聽她傾訴,更想見她。
終于這天她來市裏醫院産檢,之前的每一次産檢我都沒錯過,甚至我有段時間記憶空白,都還循着本能陪她一同去了醫院,這一次自然我也不可能缺席。
只是張鑫并不允我與她相見,他說程序不容許。我可以候在一旁,但不能被她發現。
她跟秦曉月進B超室後,我跟張鑫在吸煙區抽了一根煙,他問我有這麽難熬嗎?我苦笑了下怼回去:事情沒發生在你身上,你永遠不知道這滋味是有多煎熬。
張鑫嗤笑了下說:快了,就這兩天魚便上鈎了。
這時我絕然沒想到,我和賈小如的時間其實已經所剩無幾。
我和老二就開車跟在張鑫的車後,看見賈小如突然從車裏跑出來,我想也沒想地推開車門追了上去。當看見一輛車往她疾馳過來時,所有的行為都不過是我的本能反應。
事情脫離了我預想的控制,不曾想過與賈小如的見面是這樣的情景,迷離的視線裏,看見她慘白驚吓了的臉,我費力地想要去拉她的手安撫,但擡不起一根手指。
心底最深處湧出無法遏制的恐懼感,超過了我這段時間所有煎熬的痛苦,那是一種預感即将失去一切再無可挽回的驚恸之感。
她哭了,我很心疼。
賈小如,假如能夠重新來過,你會原諒我嗎?
170.機場意外
曾經以為,離別是離開不愛的人。有一天,長大了,才發現,有一種離別,是離開你愛的人。有一種離別,是擦着眼淚,不敢回首。——張小娴
接到老師打來的電話時,我感到很頭疼,這已經是第五次被老師找去學校了。
趕到學校老師依舊笑容溫和,只是說起米粒的問題時語氣多了絲無奈,跟着老師走進辦公室就見小小的身影單獨坐在椅子裏。一聽見這邊動靜,眼珠就敏覺地轉了過來,待我走過去時他立即從椅子裏滑下來拉我的手,“媽媽,我想回家。”
我征詢地看向老師,見老師點頭道:“可以的,再過半小時也要組織孩子們放學了。建議你最好帶周米筠同學去趟醫院做一下檢查,以防有什麽萬一。”
“好的,謝謝老師。”
在放學鈴聲響之前,我帶着米粒先一步離開了學校。在去醫院的路上我問米粒怎麽會流鼻血的,他老實地跟我描述了一遍過程,無非是又跟同學追逐打鬧碰撞到一塊了。
別的小朋友初上幼兒園大都會哭,或者不适應幼兒園裏的環境鬧着不想去,這些毛病米粒都沒有。可他上幼兒園兩個月,我卻被老師叫去學校了五次。
老師的用詞很柔和,只稱米粒有些調皮。可他小小的人兒進幼兒園的第三天,就跟一男孩幹了一架,把人給揍哭了。過沒多久,又把人小姑娘給弄哭,倒沒打人,是一直去拉人家的辮子,把人給拽疼了。後面都是類似這種的情況,也有他自己磕碰到的,比如今天。
課外活動回教室時跟後邊的男孩追逐着跑,兩人撞一塊,把他鼻子給撞出血了。
這情形肯定把老師給吓壞了,也把那男孩給吓哭了,唯獨這小子連哼一下都不曾。
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讓孩子多休息。
正好也是小長假了,不用去學校。正準備把米粒帶去店裏,老媽電話打過來了,這才想起忘記跟老媽打招呼了,她肯定也去學校接米粒放學了。
但手機接通便聽見那頭傳來嘈雜的聲音,還有人聲似乎在起争執。過了好一會老媽的聲音才傳過來:“喂?小如嗎?米粒是不是你接走了?這邊有個他同學的家長揪着我不放,說咱們家米粒把人給打了,這事你知道嗎?”
微蹙起眉,剛才老師不是這麽跟我說的,不是就兩孩子打鬧追逐嗎?
電話裏也問不清楚,看來我得再去一趟學校,但是,我低頭看了看身邊的小身影,要再帶米粒去學校嗎?
待我重回到學校校門口,遠遠就看見那邊圍聚了一群人,快步上前,發現當真是老媽被圍在裏面。她正與一個跟她年齡相仿的婦人在争執着,米粒的老師在中間調解,還有校方領導也在勸說,但顯然效果不大。
那位應該也是孩子的奶奶或外婆,手還拽着孩子,臉上卻蠻橫地嚷:“我不管,今天就要那個打了我孫子的小東西給我出來,看是誰家的小孩敢打我孫子。”
這架勢似乎但凡米粒出現,她都要幫她孫子給打回來?
我不是個不分是非只護犢的母親,但也不會任由別人肆意欺負米粒。
我走過去,“我是周米筠的媽媽,有什麽話你可以跟我說,請先放開我媽好嗎?”
婦人将我上下打量,很不客氣地問:“你兒子呢?”
我抿了下嘴角,淡聲道:“有問題家長當面解決,沒必要把孩子牽扯進來。”
“什麽沒必要?現在是你兒子打了我孫子一拳頭,還是打在了眼睛上,把孩子眼睛打壞了怎麽辦?”婦人剛話落,老師就開口了:“張斌奶奶,事情不是這樣的。”
可她根本蠻橫不聽:“我孫子告訴我了,就是那姓周的小孩打了他。”
正在這時,幾道身穿深藍色制服的身影走了過來,我的目光微頓,是治安片警來了。
警察一來,那張斌的奶奶頓時氣焰消下去了,等那孩子在老師再三問詢下終于說出真相時,眼中閃過懊惱,拉了孩子一路罵罵咧咧地走了,這場鬧劇終于謝幕。
人群散去後,有個人走過來跟我打招呼:“賈律師。”
我淺笑着搖頭:“早就不是律師了。”
對方撓了撓頭,耿直而道:“叫習慣了。”
這人叫程峰,是校區這邊派出所的,以前打過交道,那時我還是律師。
回去的路上老媽一聽說米粒流鼻血氣到不行,她之前還只當米粒又調皮真跟別的小朋友打架了,所以也理虧。但事實上她這外孫确實調皮,多少也是被她給慣出來的。
五一小長假,老媽和魏叔叔本想帶了米粒去旅游的,可現在鬧了這一出,老媽有些膽怯了,說流鼻血可不是小事,不如取消這次旅行算了。我也懶得跟老媽多費口舌,自有魏叔叔去說服,帶不帶米粒随他們。
最後米粒還是留下來了,他們兩人去了九寨溝。
我帶着米粒一塊去機場送得他們,原本還恹恹不振的,等老媽跟魏叔叔身影消失在過道口,臭小子立即精神就來了。拽着我的手就嚷道:“媽媽,我口渴了。”
機場裏邊的飲品店不外乎星巴克,店裏人流還挺多的,吧臺邊排了長隊伍。我問米粒為啥不想跟外婆去外面玩,他跟個小大人似的飄了我一眼後說:“跟老太太出去有什麽好玩的,我要和媽媽一塊出去玩。”
“媽媽要開店呢。”
“開店重要還是米粒重要?”
我想了想,點了下他的鼻子:“你最重要行了不?”
米粒滿意而笑。
排隊排到末尾處米粒說要尿尿,我看看隊伍前面就一個人了,站在吧臺邊能看到洗手間門口,便喊了服務員帶米粒去。
快輪到我時忽然被人從旁拽了下,有個男的很沒禮貌地插隊進來要買咖啡,收銀的工作人員提醒他排隊,但這人不肯,說趕着要上飛機。
不用我開口,後面都在排隊的人全不滿了,引起一陣小騷動。可那人不管不顧,非要立刻買三杯咖啡,還拍了一張一百塊在桌上。我蹙了蹙眉,語調平和地提醒:“先生,三杯咖啡不止一百塊,另外,這裏在等的大多數人都急着趕飛機,請你後面排隊好嗎?”
原本這人還想耍橫,但服務員把保安請來了,最後抓了那一百塊恨恨丢下一句“老子不喝了”扭頭就走。聽見後邊有人在嘀咕:“這都什麽人啊?”
我淺抿了下唇角,淡定地點了兩杯飲料。
點完走至等候區下意識地朝角落瞥了眼,微怔,剛才服務員領了米粒去洗手間後一直是等在外邊的,但這時服務員已經不在。是剛才見這邊出現狀況走開去喊保安了嗎?而且,米粒進去有一會了,怎麽還不見出來?
我想也沒想地走至洗手間門口對着裏面揚聲而喚:“米粒?你好了嗎?”
并沒等到米粒的回應,轉身拉了工作人員讓進去察看。等工作人員出來忐忑地說裏邊沒找到孩子時,我心中驀然而緊。
目光環視店內,米粒不可能一聲不吭走開的。
但視線所及裏并不見熟悉的身影,我對工作人員低喝:“立刻報警。”随即奪門而出,剛剛那個莽漢是往機場那頭而走的。
确定米粒失蹤後的第一反應是那個莽漢有問題,因為他出現的時間點太過巧合了!再就是他的行為,既然是個蠻橫不講理的人,不至于保安一來就落荒而逃。
機場太大,我跑出去很遠都沒找到那莽漢的蹤跡,心惴惴而跳。各種不好的念頭在腦中翻滾,人販子都是有團夥的,但凡讓那幫人離開了機場……後果我不敢想象。
已經有警察聞訊而出,我疾步上前拽住一個人就吼:“先把機場各個出口封了。”這時候也不管身份不身份的了,我只不過是一個心急如焚的母親。
就在這時,機場廣播裏突然傳出:“下面播放一則通報:周米筠小朋友的媽媽請在聽到廣播後來一樓服務臺,周米筠小朋友現在在這邊一樓服務臺。”
等我跑到一樓服務臺,看見米粒雙腳騰空坐在椅子裏,手上還捧着一杯星巴克裏的奶茶,正喝得悠閑着。待我走過去,米粒還脆聲而喊:“媽媽。”
機場服務臺的工作人員過來向我确認:“請問你是周米筠小朋友的媽媽嗎?”
我點了下頭:“我是。”
“剛是這位先生把小朋友送來的這邊,說是怕孩子的母親在機場裏着急尋找,讓我們通報廣播找您。”循着工作人員的視線,我看向服務臺邊上站着的身影。
米粒從椅子裏滑下來到我身邊,仰着頭向我控訴:“媽媽,有個壞蛋在廁所裏抓我,是這叔叔追出來救了我。後面我們再回去找你沒找着,叔叔就帶我來這了。”
機場是人來人往的公衆場合,有人行色匆匆,有人悠閑踱步。有個男人站在服務臺旁邊不起眼的位置,白色的襯衫沒有打領帶,領口似乎有被拉扯過,有些微的淩亂。臂彎裏挂了深黑色的西裝,正低頭擺弄着手機。
似乎察覺到這邊的注目,他擡起頭望過來,目光與我在空中交彙。服務臺的工作人員走上前去解釋了我的身份,他蹙了下眉宇走過來。
“你是小朋友的媽媽?”
見我不作聲,那本就皺在一起的眉峰又緊了緊,再開口語氣不是太好:“誠心建議,最好別讓小朋友單獨一個人,剛要不是我看見小朋友被人強行抱出洗手間追出來,怕是後果不堪設想。”指責的話落進耳朵裏,會感到很刺耳,只是我沒有移轉目光,依舊靜凝。
171.你是這的老板娘?
沉靜中,忽聽下方傳來米粒的怒聲:“不許你罵我媽媽,我是大人了,又是男生,上廁所當然要自己一個人了。”話落就見有什麽被砸在了地上,“我不要喝你買的飲料了。”
低眸而凝,見是原本在米粒手中捧着的飲料紙杯,被他那麽用力一砸,裏面的液體飛濺而出,有些甚至濺在了那黑色休閑褲與皮鞋上。
我盯着那乳白色的液體感覺很刺目,眸光沉了沉,“米粒,道歉!”
但米粒昂着頭倔強而道:“他罵你了。”
再開口我的語氣中多了嚴厲:“周米筠,我有教過你可以這麽沒禮貌嗎?”
這回米粒沒再還嘴,卻仍犟在那不肯道歉。
“周米筠!”我再次揚聲。
就在這時,一道輕柔的聲線插進來:“Zhou?”餘光裏站在跟前的人扭轉過頭,頓了頓便走了過去。我忍不住目光跟随劃轉,一位身着米色羊毛長裙的年輕女人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