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回煮粥,先拿你當試驗品,好不好喝?” (39)
來到一個僻靜處,周爸爸頓步回頭,目光沉肅地盯着我開口:“昨天你所說可是當真?你跟小瑜當真去找過他小姨?”
我迎着他的視線,冷聲而道:“是不是真是他的小姨我不清楚,總之他是這麽介紹的。開了好幾個小時的路,在一個農家莊園裏見着的人。”
“那她怎會把信件給你看?據雅楠說她妹妹的那些信件誰都碰不得,就連我岳母當年想看都因她突然發作而吓得不敢再去碰。怎可能第一次見你就把信件給你看?難道說是……”
“沒有難道。”我直接阻斷了他的猜測,“周伯父,在那天之前我從沒見過你的小姨子,也不知她有什麽信件,所以,請你不要妄自悱恻地判斷我有意偷看或者其它。”
周爸爸被我堵得愣了愣,目光微有怔忡,開口卻是——“你喚我周伯父?”
忍不住失笑,不稱呼這個又該稱呼什麽?還是覺得我連叫他一聲“伯父”都不配?我低了眼眸,淡聲而應:“知道了,下次我不會再擅自稱喚,周先生。”
“我不是這意思。”聽周爸爸的語氣似乎有點微急,我沒再作聲。
相對沉默後氣氛便有些尴尬了,過了片刻周爸爸才幹咳了兩聲後道:“當年的事沒必要到今天再翻出來了,就讓它過去吧。昨天回去後雅楠整夜都沒睡好,一直心神不屬的,難得今天過來小瑜也沒發作,現在你就別上去了,讓她跟小瑜待一會吧。”
我嘲諷地笑了笑,轉身便走。
出了醫院我直接打車回了住所,進門踢掉鞋子便靠躺進沙發裏。可能真的是身心俱疲吧,沒一會我就朦朦胧胧睡去,但覺就囫囵了下的功夫,音樂鈴聲把我吵醒了。
睜眼卻覺一片黑漆漆的,恍惚了片刻才回神過來,是被我進門時丢在門邊的包裏的手機在響。起身了邊往門邊走邊想,哪裏只是囫囵一會的功夫,回來時天還大亮着呢,這會卻連天都黑了。開了燈翻出手機,一看上面時間已經快十點了,而鈴聲已經停了。
昨兒跟周瑜溝通的時候告訴他了我的手機號,從七點之後起他一共打了八個電話。
手指在屏幕上摩挲了下,并沒回撥過去,但就在我要放下手機時卻又響了起來,依然還是周瑜。略一猶疑,還是按了接通鍵,沒有立即傳來他的嗓音,靜默中聽見幾聲喘息。
我輕喂了一聲後,那頭周瑜才終于開口,卻是控訴:“你不守信用!說好了下班後會來醫院陪我的,結果我等你到現在都沒見來,打你電話還不接。”
“你身邊沒別人嗎?”我顧左右而言他,轉移話題。
但周瑜不吃這套,依舊很不愉快地質問:“你為什麽不來?是不是昨天你都在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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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騙你什麽了?”
“你騙我只要我聽話,不亂發脾氣,就會每天過來;騙我說要去上班,不可能天天都在醫院;還騙我受傷了不能跟你去看小寶寶。你是不是想借着這機會甩掉我,所以故意把我丢給那群人?跟你說沒門,現在你在哪,我這就來找你,你休想把我擺脫掉!”
聽着那一番話心底的無名之火就冒了起來,加上本身心情不郁,再開口的語氣便不好了:“周公瑾,你覺得我是你什麽人?你口中所說的‘那群人’是你的父母與兄長,他們照顧你天經地義,憑什麽我就必須得留在醫院陪你?不過是你對我多了一份熟悉而已。你要來找我?斷了肋骨的你能嗎?被家人守得嚴嚴實實的你能嗎?既然遲早你都會跟他們去美國,那就乘着現在不要再來招惹我了。”
如果,最壞的情況是,肖東沒能找到證據為我洗脫嫌疑,而栽贓嫁禍成為事實,那麽“三十萬”的受賄款足以使我罪名成立而入獄。即便我因懷孕能夠庭外保審,可是我要讓寶寶一出生就背上一個母親有罪的罵名嗎?
還是……天意要我舍了這孩子,将撫養權交給周家人,從此寶寶與我兩不相幹?
一念至此,心頭便覺劇痛,熟悉得一如年初那刻。
我頓然間沒了再開口說話的心情,直接按斷了電話并且把手機關機了。
走出法院的那一瞬以為至多是離夢想越來越遠,從此可能便是遙不可及,遠還沒想到這麽深。直到一夢醒來,聽見周瑜的聲音時才陡然發覺現實裏還有個重大的決定在等着我。
事關孩子我沒法從容以對,就像事關周瑜是一樣的。
對了,孩子,到這時了我晚飯還沒吃,肚子裏早就在唱空城計抗議了。走進廚房翻找冰箱,把有營養的肉類都找了出來,可這些都是需要花時間做的。
最後我拿了蝦仁與肉絲炒了個面條,又再煮了份蔬菜湯,但,食不知味。
事實證明,再有營養再美味的食物,吃的時候也需要心情,否則便是暴殄天物。
就像……再美好的愛情,一旦涉及婚姻,涉及其餘的人,需要一顆強大的心髒去承載生活帶給你的磨砺,否則便只有分崩離析,好比我。
夜裏輾轉反側,很困,卻睡得各種不踏實。總夢見死寂的空間有咯咯的腳步聲,視線裏出現一雙腳以及一副手铐,想要擡起頭去看,卻始終沒辦法做到。最後是嬰孩的哭聲從耳邊漸遠,直至消失,我從噩夢中驚醒。
一抹額頭,滿手的濕漉,滾落了冷汗。
起身來到洗手間,看着鏡中的自己頭發被汗浸濕了,面色蒼白,顯得尤為狼狽。深知這般彷徨情緒對寶寶極不利,可夢境無法控制,思維也無法阻攔。
今天是預約産檢的日期,我去浴室沖了個澡就開始收拾東西。反正也不能喝水和吃早飯,差不多七點就都搞定了。可當我拉開門,視線向下,整個人倏然而僵。
瞪大了眼也不敢置信周瑜竟然會側睡在門旁!
他身上甚至還穿着醫院的病服,就這麽蜷縮着躺在我的門邊。腦中閃過各種疑問,首先便是他的傷怎允許他如此折騰?他的家人呢,不是一直在醫院守着他人嗎,怎麽會讓他一個人偷跑出了醫院?還有,他失憶了怎麽還能認識回家的路?
驀然失神,我将這裏想成是他的家……
是否在我的心裏,從來都留有他的位置?目光移轉間落向對門,立即否定了心中的想法,周瑜會回來這裏是因為對此處有印象吧,畢竟那邊屋子也是他的住處。
不可能任由他就這麽躺在地上睡覺,蹲下身去推他。周瑜迷迷蒙蒙地睜開眼,眼底一片霧色,我無奈開口:“你怎麽在這睡覺?”
黑眸漸漸清明後立即染了一層怒意,他張口就控訴:“你不接我電話還挂我電話!”
對他的控訴我也沒什麽好解釋的,跟他也說不清,只得道:“你先起來。”但他卻賴在地上不肯,“我不起來,你明明答應了我去醫院的,然後又不守信用。”
“這跟叫你起來沒關系,地上涼,你先起來再說話。”我蹙着眉對他低令,本身傷就沒好,之前還因肋骨疼痛而起不了床呢,現在卻偷跑出院了折騰。
可周瑜依舊沒起身,兀自哀怨地說:“腳麻了。”
對他真是無語了,只得伸手去扶他。可憐我一個大着肚子的孕婦,加上他這個雖然人高馬大卻一身是傷的病患,終于顫顫巍巍地從地上起來,再步履蹒跚地走回屋,把人給扶進了沙發裏時我已是大口喘氣。
在旁邊坐下來後喘息着問:“你是怎麽過來這邊的?”
周瑜這時倒肯老實交代了:“我乘他們不注意偷溜了出來,然後自己坐車來的。”
“你還記得這邊?”
他想了想答:“司機問我去哪,我腦中就只有這個地名。可我不知道你在幾樓,敲了好幾個門都不是,最後只好睡在門外了。”
而他剛好是睡在我的門外……可能他潛意識裏對這兒是有印象的吧。
我坐了片刻緩過氣來,即使再不願也還是得給他家裏那邊打個電話,估計這會兒醫院那邊已經是兵荒馬亂了。畢竟現在這個人是“失憶大齡兒童”!
162.雷打不動
手機還關機着被扔在玄關處,我取來後開機,有好多條短信提示都是提醒我有漏接電話。不用說肯定是周家人打的了,看了眼那邊正巴望着我的周瑜,給周亮撥了過去。
其餘的人我無心應付,周亮算是比較能夠溝通得來的。
只響了兩聲鈴對面就接通了,周亮的詢聲便傳來:“老三到你那了嗎?”
我眉毛一挑,他這問似有玄機,“你知道他過來?”
周亮笑了聲才道:“能不知道嘛,還是我故意透露了你地址給他的,不然以他現在這二愣子的狀态能找得到你那?”
不禁額頭冒出黑線,原來是有盞明燈在給指路,我就說周瑜怎能找得到這邊來的。可他這二哥也太不着調了吧,明知這弟弟有傷在身,還任由着他跑出醫院?
卻聞周亮又道:“這可怪不了我啊,誰讓你不守承諾過來醫院的呢,在你電話關機後他就直接炸了,差一點跟我打起來。要不是他身上有傷,我還真想好好把這臭小子揍一頓呢,整天沒大沒小的對我動手。”
對周亮所言并不懷疑,周瑜那暴脾氣是會幹這事。
“你什麽時候過來把他接回去?”我如是問着周亮,卻聽他回道:“這個啊你自個看着辦吧,我現在人不在A市了,你什麽時候煩他了就把他送回醫院去行了。哦對了,我爸媽那邊你暫時不用考慮,今兒一早老大就載着他們去找小姨了,大概要在那邊待個兩三天。”
“……”
周亮也不給我機會多說就挂斷了電話,留我站在原地發怔。斂轉目光,見周瑜正兀自無聊地低頭扒拉自己紐扣,就是說至少這三天,哪怕把他送回了醫院也沒人照應。
跟醫生約的是八點,被周瑜這一耽擱已經過七點半了,不能再拖。我走過去簡單明了地對他道:“你先待這哪都不要去,我晚些回來了帶你去吃飯明白嗎?”
他聞言一把拽住我的手,“你去哪?”
“我有事要出去。”
“不行,你一走就又不回來了。我不管,你去哪我就也去哪,休想再把我甩了。”
于是我去産檢,身後多了個跟屁蟲。尤其是當他聽聞我是去醫院給小寶寶做檢查時,立即一臉的興奮,更是亦步亦趨地跟緊了我。而他身上原本穿的是病號服,這樣穿着帶去醫院也不便,我在衣櫃裏找到了他的一套衣服給換上了。
産檢室和彩超室男士都不能入內,總算跟他還能溝通得來,肯安份地等着門外。
醫生做了胎心監測後詢問我最近情緒上是否有起伏,說看我精神狀态很不佳,從而導致寶寶的心跳有些不穩,望我能夠調整,務必要保持愉悅的心情。
又建議我可以做一些簡單的運動,比如每天步行。
在彩超室裏做檢查時我微微有些緊張,又有些莫名的激動,以致于從醫生手中接過檢查單時手都在輕顫。一出門周瑜就興匆匆地跑了過來,興奮而詢:“有沒看見小寶寶?他長什麽樣啊?”我揚了揚手中的紙,立即被他抽過去,但他目光上上下下搜覽了幾遍後,疑惑而問:“寶寶在哪?我怎麽找不到?”
伸手過去指了彩圖中的一處,“在這。”
他又仔細看了兩秒,茫然擡頭,“還是看不見。”
“總之就在圖上了。”不是我沒耐心跟他解釋,事實上我拿過報告圖紙時也沒看明白,問了做檢測的醫生,也如剛才那般指了中間某處說在那。
等把報告單給産檢醫生看後,說是各項指标都還不錯,交代我注意營養跟上和适當運動。
再出來那張報告圖就被周瑜給奪去了,他捧着當寶似的邊走邊研究,連坐上了車都沉浸其中。就像這麽一直盯着紙看能看出來啥似的,直到車子停下,我把他從車裏拽出來了擡頭,目光凝了凝後轉眸來看我,“為啥又來醫院啊?”
我沒好氣地問:“你頭上的傷好了?你身上不疼了?”
“可我不想再住醫院了。”
對他的任性我選擇忽略,直接拽着他的手臂往內拖,起初他掙了下,被我一個回眸而瞪:“你敢反對試試?”他的眼神縮了縮,悻悻地任由我拖進了住院樓。
可當我們來到九樓,卻得知他的那間病房不但已經被退了,而且沒有一個空病房,連多餘的床位都沒,除非是在走廊裏添加床位才能入住。
我看了看走廊那狹窄的空間,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
領他去醫生那邊做檢查,頭上的外傷重新消毒換了紗布,拍過CT察看肋骨複原不錯,暫時沒有後遺并發症出現,允許出院靜養,只需定期回來做檢查就可。
于是我只得把人又領回了家。
有想過讓他住對面那所房子的,可是一來沒他的鑰匙,問他又是一問三不知,就算他知道我也懷疑那鑰匙無用了。因為之前吳覓為找他肯定進過那道門,除了撬鎖外也沒別的辦法,很可能之後又換了新鎖。二來他這傷還是需要有人在身邊随時照應的,萬一他一個人瞎折騰反而傷情加重了怎麽辦?
把他留下來住有一個問題最現實,就是屋內只有一個房間一張床,勢必得有一個人睡客廳的沙發。按理他是傷者,我該把床讓給他睡,可屋子是我的,他又是我前夫,卻要我一個大着肚子的孕婦睡沙發?
不過目前還有個更現實的問題擺在面前——吃飯。
中午我帶着他就在婦産醫院旁邊的小餐館裏随便吃了一碗面,晚飯的話糾結是叫外賣還是去超市買食材回來做。最後還是決定喊外賣,因為我一旦外出他就又要跟着,醫生都說了要靜養了,好不容易把他給安頓在沙發裏躺下看電視,不想再折騰。
不過不是喊的現成食物,而是買的食材。
半小時後外賣食材就送到了,我鑽進廚房,剛洗好菜就聽見周瑜在外面大聲喊:“賈小如?”走出去看見他正從沙發裏爬起來,眼巴巴地看着我說:“肚子好餓。”
最後只能給周瑜先下了一碗雞蛋面墊肚子,廚房這邊繼續炖着雞湯,再炒了一個菜出來打算叫他吃晚飯時,卻見他橫歪在沙發裏睡着了。
心頭不由一軟,到底還是個傷患呢,昨天一晚上睡在屋外的地上,今天又陪着我去醫院産檢,能撐到現在當屬不易。反正他已經有了一碗面墊饑,我便不去喚醒他了,晚些他要是餓了再給他盛一碗雞湯。
自己填飽肚子看時間也還沒到七點,便拿了衣服去洗澡,中途好像有聽見外面傳出異動,怕是周瑜從沙發上滾下去了,連忙擦幹了身上的水穿上睡衣走出去。
卻不禁愣住,那個我以為滾下沙發的人此刻正站在門邊對着門外質問:“你誰啊?”
而門外的人目光直接略過周瑜鎖定我,“他怎麽在這裏?”
來人是肖東。
周瑜挪動身子擋住了我的視線,語氣不善:“诶,問你話呢,你是誰啊亂敲我家的門?”
“你家?”肖東嘲諷的語聲傳來,“這問題怕得問問你身後的主人。”
周瑜回頭看我,“賈小如,你來評理。”
心中暗嘆了口氣,周瑜遇見肖東,與記憶無關,純粹是男性的敵意。
我走過去把周瑜試圖從門邊拉開,他卻犟在那不肯動,無奈只能視線穿過他的肩膀詢問肖東:“是不是有事找我?”
肖東面色沉鹜地開口:“要這樣談嗎?”
我只得再去做周瑜功課,拽了下他的衣袖低聲呵斥:“周公瑾,你給我去房間睡覺。”
“我不,你先給我說這個人是誰?為什麽這麽晚還來敲咱們家的門?”
聞言我不禁蹙眉,他倒是想當然的把此處當成是家了,一點沒把自己當外人。這時候跟他鬧無意義,而且還是當着肖東的面,只得耐着性子道:“他是我上司,來找我自然是有事了,用不着你來管,去房間聽見沒?”
周瑜眼珠骨碌而轉了圈,終于是讓開了門前位置,但在扭身而回時道:“我不去房間,你們就在這裏談,我去沙發繼續睡覺了。”
看他走回沙發邊就又爬了上去,躺得規規矩矩、平平整整,一副雷打不動的樣子,我實在是哭笑不得。總不能把肖東引進房間說事吧,只好領了他到餐桌邊坐下。
163.從指縫流失
肖東将目光從周瑜身上斂轉而回,沉聲而問我:“他不是應該在醫院嗎?怎麽出院上你這了?”我滞了滞,一言難盡,只得一語帶過:“醫院那邊病房緊張。”随之立即轉移話題:“你晚上過來找我是不是案子有進展了?”
肖東凝了我片刻,沒再繼續追問周瑜的事,只道:“事情很棘手,調查員已經插手進來了,就算是我也壓不住了。明天就會有人上門來找你調查,我過來是給你一個心理準備。”
我的心沉到谷底,這豈止是棘手,怕是最壞的情況了。原本由肖東調查,至少我可以堅信他會竭盡所能地為我洗脫嫌疑,可一旦涉及到另一方,就不再是我暫時休假等待查審的局面了,而是會将我徹底卷進這個洪流裏。
幾乎可以遇見今天以後,我會不斷被傳訊、審查,甚至有可能……
對肖東艱澀而問:“我會坐牢嗎?”
霎時靜寂,空氣裏彌漫着逼仄的氣息,好一會才聽見肖東堅定而答:“不會,我一定不會讓你坐牢。”我想苦笑以對,可試圖牽動嘴角卻是勉強,最終垂了眸無聲。
肖東不是個喜歡煽情的人,他向來只幹實事,這趟過來就是通知我一聲。臨走時他又看了一眼我身後沙發的位置,斟酌了下問:“假若你被帶走傳訊,想好對他的安排了嗎?”
看我失怔無語,他最終只輕嘆了聲轉身離去了。
等我關上門回轉過身時,看見周瑜已經從沙發裏坐起,正也巴望着這邊。
待我走過去,他又探看了下門才問:“那個人是來幹什麽的啊?怎麽他來後你就變得很不開心了?”我在他身邊坐下,目光凝看着他良久才緩緩開口:“周公瑾,你喜歡小寶寶嗎?”
他的視線很自覺地移往我肚子,然後用力點了點頭,生怕我不信似的又大聲答:“喜歡。”
“好。”這是我給他的一個字,他喜歡就好。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不得不放手……周公瑾,請你務必要養育好我們的寶寶。
“賈小如,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麽不開心呢?”
我看着他不語,不想說也不知道要如何說。以前,他還能聽我傾訴為我解憂;而今,我告訴他賬戶裏突然多了三十萬,而那三十萬可能要将我毀掉,他又如何懂?
最終我只是搖了搖頭說:“沒有,我沒有不開心。”
這晚周瑜睡在沙發上,我睡在房間裏,心本該因現實而灰冷,但卻因有人相伴而注入一絲暖意。這暖意其實從早上起就悄悄入駐了,本以為會一個人的孤單産檢,周瑜卻出現在眼前,哪怕身上帶着傷也執拗地要跟我一起去産檢。
那一刻,我臉上是無奈的,心裏卻是暖的。
無關記憶,就是純粹的相伴。
但肖東的到來是給我當頭棒喝,讓我認清現實,當下時局我連留住這一抹暖意都不能。但至少沒有讓我在這樣的夜晚,一個人孤獨面對,算是老天的垂憐了吧。
入睡前我想給周亮打電話,但那邊卻關機了,只得發了一條信息過去讓他明天必須回來。
一夜無夢,睡得居然還很沉,醒來天已經大亮了。
我是從床上猛然坐起的,因為屋外在傳來語聲……本能反應是立即下地往房門邊走,可就在手觸及門把時意識到自己身上還穿着睡衣,急忙轉身去衣櫃。
邊換衣服腦中邊在急轉,客廳裏就周瑜,他不可能是在自言自語,那他在跟誰說話?
顯然是有人早晨過來敲了門,把他吵醒了去開的。我不至于一覺過去就忘記昨晚肖東特意趕過來的提醒,心中卻懊悔怎如此大意,就不應該讓周瑜睡在沙發上的。
等我換好衣服又再洗漱好走出房時,客廳裏的幾人都扭轉過頭來。
除了周瑜,其餘兩人都是生面孔。
我心中凜了凜就走上前去,不失禮貌而詢:“請問你們是……”
其中一人率先亮出了證件,我視線掃過後眼中了然,朝他們二位點頭致意後開口:“你們先請坐。”這時目光才劃向周瑜,走過去壓低聲說:“你先進房間好嗎?”
黑眸中本是一片茫然,聽見我的話卻立刻露出緊張,他看看我,又再看看那邊已經入座的兩人,沖我搖頭:“我不進去。”
我主動去握他的手,眼神專注而視,“周公瑾,聽我一次話,好嗎?”
終于周瑜乖乖進房了,即便眼中有不甘願,還是聽了我的話。
等房門阖上後我才轉過身去,見那兩位面不改色地正看向這處,或者準确地說視線鎖定了我。該來的躲不過,心念沉了沉後舉步走過去。
我在兩人對面入座,不等我發問其中一位領導先開了口:“賈如,相信今天我們過來所為何事你也清楚,我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我沒有接話,默等着對方發問。
其實無非就是重複那些疑問,知不知道自己賬戶多了三十萬,有沒有私下與奇泰的人接觸,除了這筆“贓款”還有沒有別的交易。
俨然将我當成了,一名犯人。
這感覺是不舒服的,想我一直都是站在律師的角度來盤問人的,他們并不一定全都有罪,其中有原告也有被告。而從沒有過現在這般的情況,被人以“犯人”一般地盤問。
關鍵是無論我怎麽回答,那兩雙肅穆而盯的眼睛裏都透着不信任,反複地從側面繼續盤問。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耐心在被磨盡,肚子也因沒吃早餐而在咕嚕抗議。
可再難忍也得忍着,哪怕是在自己家中也沒法發作。
身後門咯聲而響,周瑜不耐煩地在問:“賈小如,你們還沒談完嗎?我好餓。”
兩位領導的目光劃轉,雖然之前已經照過面,可在剛才的盤審中并沒有問及周瑜,這時才提出疑惑:“這位是……”
我在衡量如何介紹周瑜,念轉間還是據實以告:“他是我前夫周瑜,前幾天因涉及一起刑事案件而受傷,腦中殘餘血塊壓迫了神經,暫時神識不比常時。”
失憶不失憶,我沒必要跟他們交代得太清楚,但是周瑜的身份怕是在他們來之前早就做過調查了解,即便我想隐瞞也不可能瞞得過去。
果然,其中一位領導在将周瑜上下審視後道:“我們也有所聞周所這事,這起刑事案件目前警方正在嚴密偵查。好了,今天就先到這裏,後續會請你們二位一同接受調查。”
聽這話我不禁一頓,什麽意思?為什麽要讓我跟周瑜一同接受調查?
我的事跟周瑜又有何關系?
對方似乎也看出了我臉上的疑惑,起身沉肅而道:“周所與你是最密切的人,在你接受調查期間,他都不得擅離A市,且需随時等待傳訊審查。”
到這時我不能再沉默了:“兩位領導,我與周瑜在年初就已經離婚了,而那筆轉賬是在前不久,他跟我的事情沒有絲毫關系。”
但是,很快對方否決了我:“離婚并不能逃脫嫌疑,更何況你在接手這起經濟案是在你們還處于婚姻關系中時,完全有理由懷疑你們的離婚是有預謀的。”
“你們……”我倏然站起,心火幾乎沖到喉嚨口又硬生生被壓了下來。這時候跟他們翻臉于事無補,他們只會公事公辦,不會因為我的憤怒而改了決策,只能目送着兩道身影走出門,留下一室清冷。
衣袖被從後面拽了拽,周瑜不知何時走到了我身後,“賈小如,我肚子好餓。”
僵硬地扭轉過頭,視線對上他期盼的眼神,心中驀然湧出痛楚來。直到這刻我才恍然過來肖東昨晚臨走時那句問話的真正涵義,是在提醒我這般将周瑜攬在身邊只會連累他啊。可我昨夜一心在想孩子生下後該何去何從,卻從未真正去替他想過一分,事到臨頭了才幡然醒悟,原來無論我與周瑜離沒離婚,他都因為與我沾上了關系而受牽連。
我驀然意識到不僅是他,就連老媽也可能會被牽連在內。
在廚房做早餐時我一直都心神不寧,以致于烤面包機多轉了兩檔,烤出來的吐絲都焦了。周瑜端着盤子在旁眼巴巴地等了半天,看了看那一面焦黑的吐絲,有想伸盤子過去拿又怯怯地縮了回去,吞咽了一口口水後問我:“那能吃嗎?”
我直接把烤焦的吐絲丢進了垃圾桶,又放進去兩片,重新調了檔位後才道:“再等兩分鐘,你先吃荷包蛋吧。”煎鍋裏有攤了荷包蛋,可當我把蛋翻過到他盤中時,竟也一片焦黑。
周瑜的眼神有點發直,遲疑着擡眸看我一眼,還是拿筷子夾着慢慢送進嘴裏了。
我有想阻止的,但還是看着他把那顆煎蛋給吃下去了。
有人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我跟周瑜不是如此,而是在大難之前就先分開了。試想這樣與他一同吃早餐的經歷還能有幾遭?哪怕是我煎焦了的蛋,烤焦了的吐絲,也總共就這一次而已。
所謂夫妻一場,只不過意味着我和他的緣份,在漸行漸遠。
有時候很多事不是用力抓住就能抓得住的,就好比流沙,抓得再緊也終究會從指縫流失。
164.這鍋好像壞了
給老媽打電話的時候我把周瑜給趕去了旁邊,聽見老媽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的一瞬鼻頭便酸了。有太多委屈在面對別人時能夠克制,唯獨面對老媽克制不住,是從小到大的依賴使然,也是那血濃于水的親情使然。
而我似乎一直都在拖累着老媽的幸福,從很多年前起就是了。
她跟老爸的分開其實是家庭理念産生了分歧,從而感情變淡,當年她試圖尋找幸福,卻因為我而放棄了。後來老爸意外走了,她将老爸的牌位供在家裏,從此淡了其它的念。直到多年之後,她才嘗試着再次觸手幸福,可又是因我離婚而一擱再擱。
如今不單是要為我操心,更要因為我而受牽連,她與魏文軍的婚事恐怕又要延後了。
老媽起初聽我陳述時還發出幾聲驚嘆,後來就沉默了,等我說完手機裏只剩急促的呼吸聲,過了好幾秒才聽見老媽的怒聲:“荒謬,荒誕之極,你怎麽可能貪人家那三十萬?咱們家老房子拆遷了,既得了房子又得了錢,幾時還需要貪那三十萬?”
我不禁苦笑,原來老媽是從這層面來判斷我有沒做過這事的。
話糙理不糙,別看我現在只是租房子,可老家房子拆了後有分到兩套房子,一套已經交付給老媽入住了,一套還寄存在那。其餘的平方數就都按錢算的,具體數目我也沒問過老媽,怎麽着也得有個上百萬吧,即便并沒全部交付,但我和老媽至少也不是一窮二白了。
說實話,三十萬于我而言确實沒太大的必要。
但這只是單方面的判定,于審查員而言,犯法就是犯法,不關乎錢的多少,哪怕就是三萬,只要入了我的帳,同樣要接受審查,同樣都是受賄。
老媽在罵過之後又開始擔心我:“小如,這事你會受到什麽影響嗎?萬一那什麽調查員沒查出真相把你給冤枉了,你會怎樣?”
我不想讓老媽太過擔心,有意顧左右而言他地道:“老媽,我把這事給你說也是跟你提個醒,後邊可能會有調查員找上咱家去向你盤問,你也別怕,據實而答就行。本身我工作上的事你也都不清楚,只回說不知道就行了。”
老媽琢磨出我的話意來:“你這孩子,出這麽大的事也不第一時間告訴我,現在還來擔心我。回頭我問問魏文軍看,是不是有門道能夠管這事。”
“別!”聞言我急聲阻止,“媽,是我身上出的事,跟你和魏叔叔沒關系的,牽連到你我是沒辦法,誰讓你是我媽呢,但別牽連魏叔叔了。你只要相信你女兒絕不會幹那事就行了。”
老媽默了一瞬,再開口聲音裏已有了哽咽:“你從小到大都這樣,看着性子軟,其實骨子裏像你爸,我自個女兒不信還能信誰呢。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麽孽,總有那麽多的不順來找上你,這事你有跟小瑜說過嗎?他是派出所的,能不能幫你想想辦法呢?小如,之前我是讓你倆離婚,但後面他對你什麽樣我也都看在眼裏,現在你還懷着他孩子,這事你可不能都自己一個人扛啊。”
聽老媽問及周瑜,我不由轉眸看了眼背坐在沙發裏正在看電視的身影。老媽還不知道周瑜出了那事,我也不打算講了,也許真如老媽所說的吧,我這一生很不順。
跟老媽通完電話後我走向沙發,電視裏放的是部電影,周瑜看得很專注。其實老媽完全是多慮的,現在的情勢就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