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回煮粥,先拿你當試驗品,好不好喝?” (38)
以太晚睡,不該吃泡面等等,所以如果非要評比一個啰嗦的人,非周瑜莫屬。
周亮愕了愕,啧啧而道:“那還是老三幸福啊。”
“但我們離婚了。”我及時提醒他,無論于我還是于周瑜而言,受環境所迫,談不上什麽幸福不幸福。只能說離婚後,兩人因為扯不斷的聯系以及不斷産生的關聯而生活着。
看周亮那難得怔忡的表情我抿了下嘴笑問:“是不是有了中意的姑娘了?”
“啊?”他錯愕地看過來,下意識否認:“沒有的事。”可目光閃爍着一臉心虛狀。
我也不拆穿他,兀自轉移了話題:“你和周念誰去病房照看下,我下樓買早點。”
“老大回去接太後跟老頭子了,要買早點的話我下去吧。”
我搖了搖頭,“還是我下去買,想看看有沒別的吃,還要買些其它的東西。”
周亮聳聳肩表示由我,他則走回了病房。
158.問心有愧
我下樓時特意去六樓走了一趟,主要是看肖東這邊有沒有需要買早點,确定他父母沒過來後便下樓去了。特意多走了一段路,找了家賣早點的店,裏頭生意很好,早上六點就好多人在排隊了。我排在隊伍中突聽身後有人在喚,回轉頭發現是吳覓,這麽巧他也過來?
等早點買過後才與吳覓談起了話,他問我這邊周瑜的情況,我簡單陳述了後也問他那邊的進展,卻見他愁容滿面地道:“衛萊不太好,雖然經過搶救人是醒了,可她本來身體就不太好,懷了孩子後就更虛了,這回再早産并大出血,整個人就像是被虧空了一樣。”
“醫生有說要怎麽調理沒?”
他搖了搖頭,“沒有特別好的對策,只說慢慢靜養。”
我默了一下,詢問出聲:“你跟她今後有什麽打算?”見他面色怔忡又追問了句:“現在她生下了你們的女兒,你還會跟她搶這個孩子嗎?”
吳覓張了張嘴想表達什麽,卻沒說得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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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他不贊同地道:“吳覓,你是男人,在有些時候該有所決斷,而不是一味的被別人牽着鼻子走,這個別人包括你的父母。”
吳覓渾身一震,神色間出現狼狽,眼神躲閃了嘴中卻反唇相譏:“你跟老大還不是一樣。”
我冷笑出聲:“我們跟你們不一樣,你老大和你最大的區別在于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對我放手過,我們離婚也不是因為他對他父母愚孝。吳覓,比起你老大,在為人丈夫上你做得要失敗得多,假如你對衛萊已無心,或者你當真要聽你父母一輩子話,那麽請你遠離她別給她念想,更給她留一絲生機,不要再次奪走她拿命拼了生下來的女兒。”
沒再等吳覓有所回應,我就走出了早餐店。這些話其實早就想說了,撇開對衛萊的排斥,純粹站在一個律師的立場來看待這件事。吳覓的性格太軟了,什麽事都是他父母在做主,真不是我要誇周瑜,在這方面他比吳覓強了不知多少倍。
他也對父母孝順,但不會愚孝。坦白來說,離婚後他的表現甚至要比婚姻裏更好,他變成熟了。不過現在“成熟”兩字怕是沒法用在他身上了,腦袋一壞,骨子裏的那痞子勁就出來了,跟個蠻子似的,跟誰都不講理。
我先去六樓把一袋子早飯給了護士,讓送去肖東的病房。然後再去到九樓,發現剛剛被念叨的“蠻子”不但醒了,而且精力旺盛地嚷了大嗓門,我在電梯這都能聽見。
來到病房門口往內看,裏頭的場景與昨晚有些相似。
周念已經把他父母從家裏邊接過來了,卻又鬧得病房內雞飛狗跳。我只站了一會就大致明白是怎麽回事,周瑜醒過來見房內只有周亮一人便找我,怕是周亮和他解釋了我去買早點還能讓他勉強接受了不吵鬧,但沒過多久周念就與他父母過來。
周媽媽還帶了骨頭湯和雞湯說要給他補身子,周瑜不幹,稱我已經去給他買早點了,硬是不肯喝他母親的湯。于是把周媽媽氣得跳腳,指着她這兒子就罵不孝,只知道惦記着我。
換做以前周瑜可能也就忍了,這時候他就跟炮仗似的一點就燃,沖着他家太後便吼輪不到他們來管他。這不,周媽媽被他氣得渾身顫抖,周爸爸撩了袖子就想上前去揍這臭小子,被周念給攔住了在勸。
我算是看出來了,周瑜那暴脾氣像他爸,那煩人的勁又像他媽。
一直站在門外聽壁角也不是一回事,只得走進門邊幹咳了兩聲引來衆人的注意。也不管其它人的臉色,徑直走到病床前問周瑜:“要吃生煎包還是小籠包?”
“生煎包。”他立即乖覺地做出選擇。
我把生煎包放在床頭櫃上,又揚了另一手的袋子再問:“豆腐湯還是粥?”
他的目光立即随過來,“我要吃豆腐湯。”
聞言我再把豆腐湯給放下,轉身便要走卻被他拉住,“你不喂我啊?”
沒人時他如此要求倒不覺得有什麽,可在衆目睽睽之下他也這般就不由讓我面上挂不住了。一旁還傳來周亮的嗤聲:“老三,你現在這調調真讓人覺得肉麻。”
周瑜:“要你管。”
我抽出了手,低聲道:“自己吃,你吃完了我再回來。”瞧他精力如此旺盛,就算肋骨疼痛也不是什麽太大的事。直到我拎着餘下的早點走出病房,身後也沒人作聲。
找了個休息區把東西放下了,将回來時買的杯子先去洗了,再把那杯有點溢出來的豆漿倒了進去。這才終于能夠喝上東西了,暖熱的液體滑過喉嚨很是滿足。
等把早點解決完時間還不到七點,想着那病房裏暫時也不需要我,便下樓去探望肖東。
卻沒想肖東的病房內空無一人,我讓護士拿進去的早點原封不動地擱在櫃子上。走至護士臺詢問,裏面當值的已經不是昨晚那位小護士了,問起607病房的病人卻得知說肖東去辦理出院手續了。
我在付款窗口找到了肖東,當時他正在把錢遞進裏面,可他額頭上的紗布都還纏繞着沒解。走上前他便看見我了,聽我問起為何這麽急着出院時,他淡笑了下說:“我的傷本也不怎麽嚴重,躺了兩天差不多了,法院還有許多事要做。你又接連着幾天翹班,總不能連個坐鎮的人都沒有。”
被他說得我沉默下來,确實這兩天心思都在周瑜身上,法院那邊連假都無暇去請。
可是……“你至少等拆線了再出院吧。”畢竟他頭上縫了好多針啊。
“拆線什麽時候都可以過來的,醫院病房緊張,我就不占用這個資源了。”
此時窗口內把發票單子和找零遞了出來,他的出院手續已經辦完了。跟着他回到病房,看他将衣服換回了自己的,我指了櫃子上的早點問:“你怎麽不吃?”
他扭轉頭來,訝異而問:“是你買的?”
“護士沒跟你說嗎?”
他搖了搖頭,“護士拿進來時我只當是醫院的配送早餐。”
見他又重新坐下,拆開袋子拿出餐盒發現裏面裝的是小籠包不由抿唇而笑:“都好久沒吃過這類小吃了。”頓了頓又問:“你吃過沒?”
“吃過了,和你的一樣也是小籠包。”
不出十分鐘,肖東就将全部小籠包都消滅了,還有一碗豆腐花。他滿足地擦了擦嘴後道:“你選的這家早餐店很正宗,是這個味道。”
後面我送他到醫院門口時,他問我打算什麽時候回去上班?我想了想決定明天,今晚上等病房裏空了後跟周瑜好好溝通下,讓他別一不見我就和人吵鬧。
目送着肖東坐車離開,我的心情難免有些複雜。
他急于出院除去法院那邊的事放不開外,也有我的因素吧。雖不是因我而受傷,但也是與我同行,可自受傷後他都是獨自一人,怕是那一層裏最冷清的病房就他那了,連護士都在不知他身份的情況下也忽略了。
我問心有愧,卻無可奈何。
肖東對我明顯沒了以前的灑脫,有些東西一旦捅破了想要再回到從前很難。不單是他,就連我心裏也總有疙瘩,所以只能盡量避免與他單獨相處了。
而決定明天回去法院上班還有一個原因:既然肖東回去坐鎮了,那周瑜的案子我想讓他接手經辦。剛剛接到程峰的電話說趙虎已經落網了,此案只需在警局審查過便會到法院提審,除了肖東我不放心別人來處理。
等的士在視線中消失後我才轉過身,卻不由腳下一僵。就在離我十多米處的位置,周家夫婦面色冷沉地看着我,尤其是周媽媽,眼中的冷茫一如大年初一那天我慌急沖進那個老宅,拉了老媽離開時看我的眼神。
知道這一遭總避不過去,遲早都要面臨。我心念沉了沉後就擡步走了過去,來到近處頓下步子,微默了下開口:“你們好。”
離了婚,那聲“爸媽”我叫不出來,相信他們也不喜歡。
從昨天到現在,這會兒才算是正面招呼。
159.咄咄逼人
周媽媽将我看了半響,忽而嘴角露出淺笑了道:“小如,這次小瑜出事多虧有你,我們都還沒跟你道謝呢。”
知她必有下文,我也不急着回應,只含笑而等。
果然她頓了頓後又道:“我們家小瑜這臭小子就是脾氣倔,讓他跟我們去美國就是不肯,這下好了,出事了吧。總算不幸中的大幸,撿回了這條命,我是再不允許他當什麽民警了,這回就把他帶美國去做手術。”說到此處她斂了眼我的神色,見我依舊平靜眼中閃過懊惱,不過很快又淺聲而詢:“不過,你如今懷了小瑜的孩子,不知你是何打算的?”
我不禁失笑,周媽媽講了這麽多,最後那句才是關鍵。
低斂了眼自己隆起的肚子,眉目平靜而回:“沒有特別的打算。”
周媽媽一頓,她并沒得到想要的答案,腳下不由朝前緊邁了一步又追問:“你不想想孩子生下來後的事嗎?既然這是我們小瑜的孩子,自然是……”
“周公瑾放棄了孩子的撫養權,孩子歸我。”我提前阻斷了她後面的話。
身為律師,這個問題在懷孕之初我就想到了,也和周瑜特意提過,就是以備後患。
周媽媽驚鹜地瞪圓了眼,眸間一片驚怒之色,“這怎麽可以?孩子是我們周家的。”
我平靜地看着她,“從法律角度而言,孩子不獨屬于你們周家,是我跟周公瑾在婚內合法所有。我與他有對孩子的絕對主控權,在一方放棄孩子撫養權後,另一方必然是孩子的撫養人,這是具備法律效益的。”
周媽媽被我堵得說不出話來,也氣得身子微微顫抖。這時一直保持沉默的周爸爸一聲怒哼,目光沉肅地看着我道:“不要來跟我們扯什麽法律不法律,總之小瑜是我兒子,他的種自是我們周家的,沒有道理說流落在外。而且這事你們簽協議了嗎?如果沒有,現在他失憶了就是你口說無憑,我們不想鬧太僵,但如果你堅持,也不在乎跟你法庭上見。”
話落他環住周媽媽的肩膀沉聲道:“我們走,這事讓阿念找律師來談。”
周媽媽撫了撫額頭,一臉疲憊狀地微靠在她丈夫的懷中,語氣中盡是煩憂:“你一定要讓阿念找個好律師,萬不能讓小瑜的孩子落在外人手上。”
我心上一頓,那股無名火壓抑不住地上揚,不該這個時候意氣用事,可是卻忍不下來。
“外人?”我揚聲而詢阻了兩人欲離去的步伐,“于周公瑾我可能不過是他的前妻,但于我腹中的孩子,我是他的親生母親,他流的是我的血,敢問二位,誰是外人?”
“你……有必要這般咄咄逼人嗎?”周媽媽怒斥。
我真的失笑了,咄咄逼人這四個字居然會從她口中出來,還用在我身上,不知道是我的語文水平不好,還是她錯解了這四個字的涵義。
我反問回去:“這世上還有比你們周家更咄咄逼人的嗎?”
這時候我也不管對方的臉色有多難看,徑直而又道:“你們因為幾十年前的那段恩怨,毫無道理地就反對我跟周公瑾在一起,逼着我們離婚,而如今遂了你們的意把這婚離了,卻發現我懷孕了,就來想要這孩子,甚至孩子都還在我肚子裏呢,卻跟我說你們周家的種不能淪落在我這個外人手上。敢問,這是否叫咄咄逼人?”
“賈如。”一聲輕喝從不遠處傳來,是周念從醫院走出來。
他走至他們父母身邊後目光沉厲地看着我質問:“這是一個晚輩對長輩說話的态度嗎?”
“長輩?”我失笑了下,“離了婚,沒了那層關系,你們是我哪門子的長輩?不會是農村上排輩份的那種吧,原諒我生活在新時代的人,對這輩份實在是算不過來。”
周念的目光沉了沉,“賈如,你今天勢必要與我們撕破臉了嗎?”
我微仰目光看着他,語聲中不無嘲諷地說:“曾幾何時你們給過我好臉色看?又何來撕破臉一說?哦對了,”我頓了頓,平聲而語:“忘了告訴你們,前不久周公瑾帶我去見過他的小姨。”
最先震驚出聲的依舊是周媽媽:“你說什麽?”她一個箭步沖到我跟前,手伸出到半空幾乎要來扣住我胳膊了,才反應過來縮回,卻目光沉厲地盯着我質問:“你去見她作什麽?你們賈家害得她還不夠嗎?到今天還要來擾她的清靜!”
“究竟是我們賈家害了她,還是她讓我的父親背了這個惡名一輩子,連死後都還在被人戳脊梁骨?敢問當年的事,你這個當姐姐的當真一無所知?”
周媽媽惱怒之餘眸中露出困色:“你在說什麽?”
我看着她,不管這時那臉上的神色是在演戲還是真的,憑着胸口那股被淤堵了很久的氣只想在這一刻破罐子破摔,把一切都抖出來。
所以,我對周瑜的母親、當年事件受害人的姐姐、曾經的婆婆,一字一句而道:“這次我們過去,他的小姨得知我姓賈就與我說了很多話,也給我看了她原來的信件。如果不是我的語文水平不好,那麽便可理解成還原當年事件的真相。她與我父親為辦婚事一同去城裏,她失蹤不見并非我父親将她丢了,而是她主動離開,因為當年她本就有了心上人,卻被你強拉了來與我父親相親在一起。而這件事以我父親的為人怕是一早知道,他卻選擇将所有的過錯背在自己身上,對她與那個人的事只字不提。”
“不可能!”周媽媽渾身顫抖着,眼睛裏滿是震驚和不敢置信。
可不可能不是由我來判定的,我晚生了幾十年,自是沒法斷定周瑜小姨那些信件裏所提之事的真假。但是,有一點或許可以向眼前之人來求證,正好也解了我的惑。
我對着周媽媽輕語了兩字,那是一個人名。
從周媽媽渾身震顫到腳下不穩倒退一步的反應而看,我想周瑜小姨信件的真實性已經在90%以上了。心中頓然湧起莫名悲哀,我父親何德何能要背上罵名那許多年,連故去後還被人在背後垢言。
周念是敏銳的人,他顯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轉眸別對他的母親說:“媽,我先送你們回去。”可周媽媽卻猶如要倒過去般整個人都無力地靠在周爸爸身上,嘴裏喃喃“怎麽是他”,我沒再開口,只沉默着立在原處。
關于周瑜的小姨,我沒有把所有的事都道出來,只不過還當年事情一個真相,還我父親一個清白。假若他們知道她其實并沒有瘋,或者瘋過卻早就已經清醒了,不知道會作何想?
那樣的年代,年輕女人失蹤在外好多日不歸,回來要如何向家人交代?負心漢的背信棄義固然讓她痛不欲生,而家庭那道橫梁怕是更不好過,而她與人私奔的這件事又怎可能公諸于世,所以這時候瘋了是最好的方式。
周媽媽是被扶着走的,直到周念的車開離視線我才感覺自己雙腿都站僵了。
這是我第一次在與周家人的戰役裏獲勝,以前我在與周家人的關系裏總選擇一再退讓。因為愛着他們家的兒子,身為他們家的媳婦,很多話我不能說出口,很多事也不能做。而如今,沒了婚姻這層關系,我無所顧忌。
回到醫院,周瑜自我進門就目光哀怨地看着我,也不作聲,反正視線緊凝着我不放。
“周亮呢?”我先打破沉靜而問。
周念下樓去送他們父母了,這邊應該又是留了周亮守着,可怎麽不見其人?而周瑜就像沒聽見我問似的,兀自哀怨看着我。
一時沒想起其它,挑了眉問他:“怎麽了?”
這時他才指控地指着身邊櫃子說:“你說我把生煎包吃完了就回來,可我已經吃完很久了都沒見着你,你又把我一個人丢下!”
“……”是這事,他不說我都忘了。不過要是他知道我剛才晚回來是因為跟他母親幹了一仗,也不知道是啥反應。
我拉了椅子坐下,微微俯視着他問:“周公瑾,跟你說一件事你願不願意聽?”
他立即心急追問:“什麽事?我願意聽的。”
“明天我要上班了,沒辦法一直待在這,這邊會有周亮或者別人照應你……”
我話沒說完就被他着急地打斷:“我不要別人,只要你。”
有些無奈地看着他道:“你不能但凡我走開就鬧脾氣。”
周瑜眨了眨眼,一本正經地問:“我不鬧脾氣,你是不是就不走了?”
我沖他搖頭,哪怕他此刻心性猶如孩童,但也不能騙他。
結果聽見他道:“那還不如發脾氣呢,我一發脾氣你就會來。”
實在是又好氣又好笑,他倒是還會審時度勢,衡量哪種可能性獲益更大呢,不過我得杜絕了他這壞毛病。“周公瑾,我在不在這跟你發脾氣沒有關系。是因為你受傷了,我擔心你才留下來照應,現在你的傷勢穩定了而且你家人也都回來了,我不能一直都不上班。而且你看我肚子這麽大是懷了小寶寶,必須得去專屬的醫院找醫生做檢查看寶寶長得好不好。”
原本周瑜在聽我說話時的表情是不耐的,但在聽見我後面說起産檢的事時目光立時移往我的肚子,眼神裏頭有着新奇。
160.這是栽贓
已經過五個月了,早該去婦産醫院那邊做産檢。而且這次産檢比較重要,是做彩超檢查,可以看出寶寶的具體輪廓了。在意外發生之前我一直對這次産檢很向往,就連周瑜也是,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及産檢日期,生怕我給錯記了。
哪裏會想到一朝事變,他忘了從前,自也忘了我的産檢日都過去兩天了。
周瑜看了我肚子半響,目光移到我的臉上,眼睛裏滿是希翼地問:“我能去嗎?”
我怔了怔,“去哪?”
他的手在半空中揚了一下,“看寶寶啊。”
有點驚異,他的意思是要随我一同去産檢?我搖了搖頭:“不行,你還受傷着不能離開醫院。”他聞言不禁急了,眉宇皺起眼中蘊出急色,“我沒什麽了啊,真的,不信你看我站給你看。”他說着還當真掀起被子要從床上下來,可不等我出聲阻攔就因胸腔疼痛而龇牙咧嘴地面露痛色,又倒回了床上。
我見狀心頭揪了下,口中也數落:“你就不能消停些嗎?你那身前可是斷了一根骨頭的,再老是這麽不老實地亂動,可能會錯位更嚴重,躺得便更久了。”
周瑜窩在那等緩過那陣疼後一臉的不郁,悶悶不樂地道:“我不要那根骨頭了,讓醫生給我拿掉得了,免得整日躺着還這麽疼。”
對他孩子氣的話很是無奈,這時候的他真得像個孩子一般安撫。
“好了好了,這次我去産檢就不帶你,回頭我把拍出來的寶寶照片帶給你看如何?”
他眼睛一亮:“說話算話?”
當真氣不動他,居然還質疑我的信用。最後是在我的再三應諾下,他終于肯罷了跟我一起去産檢的念,但一再要求我務必得把寶寶照片拿給他看。
現在跟他沒法解釋做彩超拍的圖片與尋常我們的照片是不同的,因為解釋了他也不懂,還有可能會牽扯出更多稀奇古怪的問題。花了一天的時間,也跟他溝通好了上班這事,他雖不樂意,但聽見我用寶寶的照片和他交換還是勉強答應了。
關于産檢我打算在網上預約好,否則一個人去跑東跑西地挂號再排隊很不方便,預約好了後兩天醫生的時間,只要到了那時直接過去檢查便是。
隔日我回法院上班,但等到中午也沒見肖東出現,問小周也說不知道是什麽情況。不知道是否我錯覺,小周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些怪異,心裏猜測可能與肖東這次受傷有關。之前陳銘的經濟案暫時被壓下了,因為此案得等警方那邊審查完民事糾紛後才能再提審。
下午兩點左右才見肖東回到法院,經過辦公區時他的目光向我這邊掃過來一眼頓了頓,便揚聲而令:“賈如,你跟我來辦公室。”
這正合我意,立刻起身而随,卻覺同事們的目光都似有意無意地向我投來。
跟着肖東走進辦公室後,他指了桌前的椅子讓我入座。到這時我才覺得哪裏有異樣,他額頭的紗布竟被他給拆掉了,縫針處是被浏海遮住了。
剛要詢問拆掉紗布不怕傷口感染嗎,卻被他先一步提問了:“醫院那邊不需要照應了?”
知他問得是周瑜,我搖了下頭答:“有他家人在,沒什麽大問題。你頭上的傷這麽早就把紗布拆了不太好吧。”
肖東淺笑了下說:“既然回來工作了,額頭貼着紗布也不像樣。”
我蹙了下眉,沒有再議這事。
話鋒轉至主題,問起肖東關于周瑜這起刑事案件警方那邊可有把相關證據提交過來,又安排誰來接手這案的訴訟。肖東坐在辦公桌後面色沉穆着像是在斟酌什麽,我生怕他安排了小周等人來經辦,索性把自己的意圖直接道出,然而當他聽我提出希望由他經辦周瑜的案子後卻不置可否。
心中略有些着急,趙虎已經落網,很快警方就會把此案件提交到法院來,到時肯定得有人去做。一旦交給了誰,中途也不可能再臨時換人。
并非是我對別的同事沒信心,而是如果由肖東來辦我可以随時了解具體情況,但凡出現問題也能第一時間獲知。
可肖東的開口卻使我怔愣住,他并沒有接我所提的話題,而是忽然問了句:“華岳與奇泰你站哪邊?”知道他是在問那起經濟糾紛案,可之前他總是告訴我,我們身處法院的角度,全憑審查獲取的資料與證物辦事,只站法律的邊。所以此刻他問的是我從私人角度?
只一沉念便有了答案:“當然是站華岳,這起經濟糾紛案本就是華岳的陳銘提出的訴訟,他提供的資料都有據可查;相反奇泰的傅雲不但不說實話,還想當着你我的面做手腳,又唆使底下員工打傷你,這種種行為足以證明那傅雲理虧,而奇泰必是經濟糾紛裏的主犯。”
我于肖東面前一向是有什麽說什麽,倒不是希望自己一番見解說出來後能得到他的贊賞,而是他看過來的眼神讓我感到……說不出的異樣。
狀似平靜,卻又似乎含着審度。
可是,肖東在對我審度什麽?
我很莫名地問了句:“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
他又默看了我幾秒後才一字一句而道:“賈如,若不是我對你了解至深,怕是這次你要栽了。”我驚愕地看着他,至此也沒明白他是何意?為何說我這次要栽了?絕對不是跟周瑜的事件有關,他剛剛問的是經濟糾紛案,難道是華岳或奇泰那邊有了什麽變故?
正猶疑間卻聽肖東緩緩而語:“有人匿名投訴說法院某律師私下暗箱操作,收了嫌疑人的賄賂,将相關證物資料外洩。”
“所以?”我揚起眉而詢。
“你的賬戶裏在兩天前彙入一筆三十萬的金額,而你的筆記本電腦被删除的數據複原後查出你曾發送了一封郵件到某帳號裏,正是華岳提交的相關資料。”
空間靜默。
震驚不足以形容我這刻的心情,倒也不是有多慌亂,是不敢置信。
肖東是在說我……受賄?
可是,我有什麽賬戶突然進賬三十萬了?我的工資卡?
肖東見我茫然驚疑的模樣,把原本一直對着他的筆記本電腦轉向了我。屏幕上顯示的畫面是一個轉賬頁面,而名字那一欄正是我,賈如。
那并不是我的工資卡賬戶,而是一張連我自己都不清楚的卡,卻在最後的金額欄目裏卻實實在在的寫着三十萬。所以就是,我突然多了一筆說不上是巨額的存款,然後因為這張卡自己都不記得,也自然沒開通短信,錢就悄無聲息地來了,還是被人匿名舉報!
“這是栽贓!”我在回過神後緩緩而道。
肖東看我的眼神依舊如剛才一般有着審度,驀然間心火上揚,手撐着桌面站起身,“難道連你都不信我?”如果信,為什麽要在剛才那般試探我?為什麽要在這刻還用這種目光看待我?是真的我的人品差到如此地步,還是我就缺了那三十萬?
肖東默了幾秒後開口:“現在的問題不是我信不信你,而是事實如此。賈如,這起經濟糾紛案你無權再插手,從今天起你會暫時接受調查。”
全身血液在霎那凝固,自我踏入社會的那一天起從來以法執人,而今自己卻身處嫌疑的位置,等着被法來審判。這個落差還真的不是一點點大。
我問:“你急着回來法院工作,是不是有人私下跟你彙報了這事?小周?”
肖東聳了聳肩,答案顯然。
就是說他在醫院的時候便知道這事了,卻在離開乃至我送他時都對我只字不提。我牽揚了嘴角帶着嘲意又問:“如果我不是今天回來銷假,等着我的是不是就是手铐?”
“手铐不至于,你這不是刑事案件,但是等待調查是必須的。所以最近你手頭的工作都放一放吧,晚些可能會有工商局的人找你約談,也不用太過緊張,就把你知道的事據實回答便可。放心,這起案子會由我親自操刀,自會還你一個公道。”
從肖東的辦公室出來,再去審視同事們的目光頓然明白了其中涵義,怕是這事至少在我工作區域內傳開了。
來到桌前目光掃過桌面的物件,沒什麽特別需要帶走的。而且我既涉及受賄,怕是動了桌上的一分一毫都有可能被垢言。但是工作得交接,我叫了小周過來,在聽完我把最近手頭的事交代完後,小周忐忑地小聲問:“賈律師,你沒事吧?”
我淺笑了下說:“我能有什麽事,清者自清。剛好我懷孕五個多月了,後期肚子會越來越大,工作起來也是不便,早些休假也沒什麽不好。”
小周聞言才抿唇而笑:“說得也是,賈律師你放心休息吧,工作上的事就讓我們來煩惱。”
其餘的同事有平時處得還好的,這時候卻只敢坐在椅子裏瞥來一兩眼,就又埋頭工作了。事實上我知道這邊工作遠沒那麽忙碌,除非手上有案子在做,閑暇時候很多。
也不多見怪,職場本就如此,更何況我現在身上沾的這事可不簡單,萬一誰跟我走得近被牽連到我也過意不去。倒不如這樣各自安好,也省去多餘的表面關心。
161.失憶大齡兒童
不到下班時間我便走出了法院,原本肖東讓我跟小周交接完後再去他辦公室一趟的,但我想了想覺得也沒必要了。他要交代我的事剛才都交代了,後邊有什麽緊張他自會電話通知我。唯一遺憾的是周瑜的刑事案件怕不是我能左右的了,哪怕肖東仍然願意經手,也超出了我的權責範圍可以去打聽的了。
走至路邊,我招手攔了輛出租,坐上去時不禁回首看了眼法院那莊嚴的外門。
以前對這裏再熟悉不過,可如今卻覺有了森森寒意。那日上級領導來考察,我仍在為夢想中的檢察官一往無前地奮鬥,一朝過後,不但卸下了一切與夢想遠離,甚至還很有可能再不能踏進那扇門了。
念及此,心中便多了涼意。
前方司機詢問我要去哪,怔愣了兩秒才報出地址,繼而苦笑。昨天還在跟周瑜做工作說自己要上班,結果今天來法院就被告知可以“休假”了,未免有些諷刺。
沒有人希望自己休假是以這樣的方式,哪怕我今後可能因為生育而當真要提前請産假。
這下我是真的空下來了,來到醫院大樓沒有意外會再撞見周家人,不過不是周媽媽,而是周瑜的父親,他正從電梯裏走出來。
看見我時腳下一頓,眉宇蹙起了沉聲而令:“你跟我來一下。”
按理這時候我心情不佳,不想去應付他家人,但這時候上去怕是一定又要與周媽媽撞上,想了想還是随着周爸爸走出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