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回煮粥,先拿你當試驗品,好不好喝?” (28)
多變化,只安靜地聽着,然後應:“阿姨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晚些我跟賈小如兩人再商量一下這事。”話落他便起了身,“阿姨,時間不早了我就不多打擾了,你們慢聊。”視線劃過我時定了定,輕聲叮囑:“你早些睡,睡眠對孕婦很重要。”
我垂着眸沒作聲,等見他拉門離開後老媽才嘀咕:“到底作了什麽孽,弄得我像是棒打鴛鴦的壞人了。”我卻暗暗想,周瑜現在當真脾性難測啊。
老媽這晚肯定留我這宿了,在我給她鋪床時她忽然問我:“小如,你給我句實話,你是不是還放不下小瑜?”
我的手上一頓,沒有回頭,繼續套被套,口中應道:“放得下與放不下又有什麽區別呢?事實上我跟他已經離婚分開了。”
“但是……”老媽有所遲疑,“但是你們這樣還有牽扯,于你将來不利的。”
“媽,兩個生活了很久的人,要切斷所有聯系并不是一朝一夕間能辦到的。”
老媽否決我的話:“你跟他也不過結婚了才幾月,半年不到而已,哪有那麽難的?”
“但我認識他有二十幾年了。”
這回老媽無言以對了。
認識一個人二十幾年,占據了從兒時到少年再到成年的青春歲月,可以說我所有過往回憶都與他有關。這樣的人,要我如何談放下?
126.換鎖
我感覺跟周瑜目前的狀況是——
想要試圖規避,但老天爺總不讓我如願,時不時地磨一些事出來。比如,這突然到來的孩子;比如,他那邊離不開法院公審的案子。
所以有時候談放下不易,我覺得就連跟這個人完全區隔開來都難啊。
老媽晚上特意跑來是找我商量事的,結果撞上我懷孕這事,想着把自己的事給擱心裏了,但還是被我盤問了出來。原來她跟魏文軍已經确定了要在一起,打算找個日子兩人就去領證了,不打算辦酒,領了證就屬合法夫妻可以一塊過日子了。
老媽會去魏文軍家住,那這邊的房子就空出來了,她意思是過戶給我算作我的房子,免得我至今都沒一處房産,還是租着房子在住。可現下聽我說懷孕了,她便打算這事往後拖一拖再說,怎麽也得等我把孩子生下來後安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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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的事可以暫且先不談,可我懷孕與她的事不沖突,并且我不同意老媽跟魏文軍領證卻不辦酒。怎麽着也都是一件喜事,哪能如此草率領了證就算了?
老媽聽了我的意思後嘴動了動,縮回了到嘴邊的話。
我眸光恻然,即使沒說出來也能猜到大概意思,無非就是指我跟周瑜也是只領證沒辦酒,最後還分開了。可她忘了當初對這事十分在意的,還為此與我拌過嘴呢,可見她心裏其實很在意形式,只是礙于面子不好跟魏文軍提。
聊着聊着便困了,在入睡前我問了一個很早以前就想問的問題——
媽,魏文軍是當初的那個人嗎?
老媽沒有回應,隔了很久以為她睡過去了,我的意識也有點模糊,卻聽見黑暗中老媽輕道:都過去很多年的事了,誰還記得呢。
隔日回想起這句話,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猶記得老媽第一次跟我提再婚時還在讀書,如果那個人就是魏文軍的話,那真的是守了老媽很多年。老媽為了我舍棄了很多,我不能再綁着她。
可傍晚時下班回到家,竟見老媽已經在廚房裏做飯。
“媽,你怎麽又來了?”
老媽橫來一眼,“說得什麽話,還不允許你老娘上你這啊?”
“不是,你上我這一趟又不近,還得轉車,折騰不折騰的?要吃什麽我自個會做的。”
卻得來自個老媽的奚落:“就你那廚藝?省省吧,切個菜都能把手指切了,還那麽久都沒好。我給你冰箱備了菜了,然後再包些馄饨儲備着,夠你吃兩三天的,今後我就隔上兩天過來一趟,既然想要留這孩子,營養就必須得跟上。你那些泡面都給我已經扔掉了,沒營養的食物堅決不能碰。”
我哀嚎出聲,跑去垃圾桶挽救我的美食,可垃圾桶是空的,老媽涼涼而道:“被我直接丢樓下垃圾桶去了。”
“那裏頭還有自助火鍋啊。”
老媽頭也不回:“沒瞧見。”
我滿頭黑線。
下班時特意上鎖店買了把新鎖,只是在安裝的時候出了點問題。老媽看我搗鼓了很久都沒弄好,探頭過來一看便道:“這鎖咱自己裝不了,要叫換鎖師傅來的。”
“為什麽?”
“好像裏頭鎖芯有什麽機關在的吧,家裏那把鎖就是換的這種,師傅十幾分鐘就換好。你去買鎖的地方難道老板沒跟你說?”
有說,但是我嫌把人家帶過來麻煩,又覺得不過是把鎖替換下也沒什麽難度,就只買了鎖回來。事實證明,術業有專攻,不是吃這行飯的切莫覺得容易。
正想去翻查鎖店老板的電話號碼,這時電梯叮的一聲門打開,周瑜從裏面走了出來。
他轉過頭與我擡起的目光對視了一瞬,視線下滑,眸中閃過了悟。
我有些悻悻,本想不聲不響把鎖換了,下次他再用那把鑰匙開門開不了就明白我把鎖換掉的意圖為何。結果被他給直接撞上了,他還走過來詢問:“需要幫忙嗎?”
老媽見我悶在那,直接替我應答了:“小如要換鎖,弄半天也沒弄好。”
“給我看看。”
結果老媽口中所說的必須得換鎖師傅來安裝的鎖,被周瑜只花了五分鐘就給按上了,他還很“仔細”地為我試驗了開關功能,這才将鑰匙交到我手上。
在我讪讪接過時聽見他道:“記得把門鈴的電池給按上。”
“……”我這門鈴有裝,可一直沒有按電池,所以門鈴等同虛設。
老媽在和我吃晚飯時接了一個電話,挂斷後就跟我說可能這幾天她沒空過來了,讓我自個喊外賣或者拿冰箱裏的雞肉熬鍋粥吃。我以為是魏文軍那邊有事,結果卻聽她說是有個做美容店的朋友要回老家一趟,找她幫忙看幾天店。
我不禁想,老媽什麽時候有開美容店的朋友了?再去細看老媽,似乎皮膚确實要比以前緊致了不少,臉上也紅潤,女為悅己者容,莫非是因為魏文軍而愛美了?
吃過晚飯老媽便要走,我說開車送她,她推辭了說我現在身子不方便,應盡量減少外出,尤其是晚上。還真是巧了,老媽開門出去時剛好電梯門開,竟見周瑜像是從外邊回來。
他看了看我們這邊,“阿姨要走了?我送你回去吧。”
老媽遲疑了下回道:“也好,這樣小如你就不用擔心了。”
于是老媽跟周瑜一同下了樓,我怎麽想這事都覺怎麽蹊跷,按理以老媽的脾氣肯定會拒絕周瑜的主動才是,怎麽一下就答應了呢?
雖說跟周瑜一時間扯不斷聯系,但我希望是能避免盡量避免。
來到陽臺上向樓底下看,沒過多久就見周瑜的車子緩緩駛出公寓停車區。心神晃念而過,怕是老媽有話要跟他說吧。
安靜地坐在客廳裏,當電梯門開時聲音格外清晰,我立時豎起了耳朵。
聽見那腳步從電梯內出來後似往我這邊門走了兩步,然後頓住了,就在我以為下一刻會響起敲門聲,可那腳步突然抽離了門邊,朝着對門而走。
幾時我的耳力變得如此之好,居然連那鑰匙轉動鎖孔的聲音都能聽見,直到悶悶的一聲“砰”響,我才反應過來,周瑜進屋将門關上了。
我從衣兜裏摸出手機來,在通訊錄裏翻查,“周公瑾”的名字排列在最下面,指尖定了定又往上拉,點進了老媽的手機號內。
“小如?我已經到家了。”老媽接通電話便先報了平安。
我猶疑了下,還是詢問出聲:“媽,你跟他有說什麽沒?”
“能說什麽?自然是說你們離婚了還這樣關系緊密不好,小如,既然你這屋也是租的,為什麽不搬別處去呢?搬個離你上班地兒近的也好啊,省得你開車了。日後你肚子大了,還真的不太方便開車的,你不得提前考慮這些嗎?”
我默了一會答:“知道了,回頭我會考慮的。”
挂斷電話後苦笑,老媽說得容易,法院附近的住宅區都是高檔公寓,房子有錢都買不到,租房更不易了。而且周瑜的公寓就在那邊,搬過去了豈不是更方便他?
不過老媽考慮的事确實在理,現在我還能每天開車上下班,等後面肚子越來越大的時候會比較麻煩吧。提前請産假也不現實,怎麽都得到快生的時候才能休假。
心裏擱了事,工作時總會走神。雖然肖東應了我所求,讓小周做我的助理,檔案整理和資料搜索都由小周來做,我只需審閱這步了,但看着看着就心思晃到了別處。
身邊桌子傳來兩聲敲擊,一擡頭見肖東正站在邊上,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問:“上班時開小差呢?”我眨了下眼,“有事?”
他肅了神色環視四下,揚聲而道:“開會。”
令我吃驚的是,此次會議竟是圍繞周瑜所提的那起化工廠爆炸案例而展開的。一面是警方提供的證物與證詞,一面是化工廠老板的申述,同事們也是各執一方。有人認為消防隊員為救火趕赴生死一線,如今犧牲了,就該化工廠全權負責并賠償;也有人認為目前尚無證據能夠确認化工廠爆炸是由化工廠本身操作不當引起的,更像是有不明明火丢擲其中,從而導致了這一連串的事,從某方面而言,化工廠也是受害者,不應該對消防隊員的死負主要責任。
這些內容在那晚吃火鍋時其實都已經有讨論過了,而今肖東公開來開會讨論,表明這起案子已經正式立案。
當肖東點名到我時我只蹙了下眉,就知道這頭老狐貍會故意讓我來發表意見。
“賈如,你怎麽看這起案子?”
我掃過一眼投影在牆的相關資料後緩緩道:“化工廠有責是逃不了的,無非就是主要責任與次要責任的問題。我主張的是化工廠該對兩位消防隊員的犧牲負全部責任,賠償相應的金額于死者家屬。”
肖東挑眉:“目前警方并無證據指證這起爆炸案是由化工廠所導致的。”
我搖了搖頭道:“這與有沒有證據無關。化工廠本身就是生産的危險化學品,其存在爆炸的危險系數相信大家都不容置疑的,如果單憑化工廠一面之詞說有外人丢擲不明火苗而導致了爆炸,那是不是可以認定這家工廠所生産的化學品本就是個爆炸源?那為何周邊地帶還會有居民居住?就算有,難道不該做好防護措施隔開與民衆的聯系嗎?”
說到這我環視了一圈已經靜默下來深思的同事們,透過現象看本質,我們看待事物總習慣浮于表面而不去深究底下的東西。
127.法律之外
停頓了半刻後我再次對上肖東的視線:“從另一個角度來講,消防隊員在明知前方火焰瘋長的情況下,為什麽還要沖進去救火?他們有否考慮過還會發生二次爆炸,是讓他們就此等着嗎?有句俗話相信在座的每一個人都聽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些武警戰士們就是如此,他們總沖在危險救災的最前線,哪怕犧牲在所不惜,如此的例子我不想多舉了。”
我驀然垂眸,輕聲卻語氣沉重地道:“如果這樣的人犧牲後得不到該有的尊重,那麽今後也不會有人願意為這個社會奉獻了,只會寒了人心。”
信念這東西,是會受人影響的。
換作以前我可能會與同事們的想法一樣,理性地從法律角度來看待事件。但是自從周瑜将理念傳達給我後,很難不受他的影響去審視和衡量事态。
最後肖東宣布會議結束,點名讓我留下。
等同事們都走出會議室後,肖東才問:“你何時變得如此感性了?”
“感性嗎?我不覺得。”
肖東笑了笑,“你把道義放到了法律面前,就會有失公正了。”
“可是所謂的公正難道是建立在兩條甘願為社會奉獻的生命上嗎?”
肖東失笑:“賈如,說你感性還不承認。直白點來說:消防隊員沖入火坑救火是使命感驅使,當一名好警察需要正義感,而法律則是淩駕在所有之上的。法律面前沒有道義與正義,它只有公平公正,說白了,法律是一部沒有感情的機器,用來約束和規範社會與人。”
肖東說這只是一次內部會議讨論,希望我下一次不要再犯類似的錯誤。我想說法律不外乎人情,但話到嘴邊卻換成是:“找個機會走訪下死者家屬吧,這也是我們法院應盡的義務,同時也聽聽民衆的聲音。”
肖東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走出了會議室。
沒想到隔日一早肖東就帶了我離開法院,直奔消防隊員家中。去的第一家消防隊員叫王善喜,年齡22歲還沒結婚,父母都健在。
王善喜的父母一聽說我們是法院的就很緊張地把我們讓進了屋,又泡了茶,才畏畏縮縮地坐下來。兩人本該也就四五十歲,可頭發卻一半白了,眉宇間都是憂愁。
一張年輕的黑白照就挂在屋子的正中間,可以說照片裏的男孩相貌堂堂。
肖東問了一些問題,基本都是王善喜的父親在答,母親就在旁邊抹眼淚。離開時整個室內的氣氛很低迷,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只有切身體會了才能明白。
緊接着我們又去了第二家,另一名犧牲掉的消防隊員叫杜骁,年齡27歲,去年剛結的婚。門是一大肚孕婦開的,正是杜骁的妻子。聽我們說是法院來的,對方的防範意識要比之前的老人家要強,請我們出示了證件才讓開了門。
屋內除了她還有兩位老人,一個是看着年紀稍大一些的中年婦女,一個是滿頭白發的老奶奶。我走進去就心中沉了沉,大腹便便的孕婦與兩位孤寡老人,日子要怎麽過?
肖東仍然是例行公事地問了那些問題,都是杜骁的妻子在答。另外兩位一個是杜骁的母親,一個是杜骁的奶奶,而他父親早年也是當兵的,也在一次救災中去世了。
相比之下,這一家人的情緒都比較平靜。在杜骁妻子回答我們問題時,兩位長者只是坐在旁邊聽着,誰也沒哭。她們的神态裏有哀痛,不過不言于表。
忽然門上有人敲門,是杜母起身去開的,聽見杜母站在門邊道:“周所你怎麽又拎這麽多東西過來?”我目光環轉,就看見周瑜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進門看到我們時也是一怔,不過很快恢複了鎮定。
杜母向他介紹:“這兩位是法院過來的,問一下小骁的事。”
從杜家人與周瑜熟稔的态度來看,這應該不是他第一次上門慰問了。杜骁的妻子起身接過他手上的東西,嘴裏客氣地說:“周所你有心了。”
周瑜看了我一眼才回道:“也沒,剛好我愛人也懷孕了,才知道孕婦應該補什麽營養。”
聽見如此說我才去留意他手上拎的東西,發現除了一箱進口猕猴桃外,還有兩罐孕婦奶粉,和一些其它的補鈣補品。
杜母在旁接了話頭:“誰當了周所的愛人真是有福了。”
我感到很不自在,從椅子裏起身,“調查就差不多到這裏了,以後如果有需要再過來。”
餘光裏肖東在旁唇間微彎,卻也随我起了身跟杜家告辭。在我們要離開時,聽見周瑜也不留了,于是三人先後從杜家出來,到了樓下時周瑜才問:“你們怎麽也過來這邊了?”
“我們法院拿到案子後,自然是要例行走訪的。”肖東很官方地回應了他。
周瑜也眉色不動,只淡了聲再問:“那走訪過後有得出什麽結論沒?”
肖東諱莫如深地笑了下說:“我們走訪是按形式來,大致了解情況之後便走司法程序排期開庭公審了。至于結論,自然是通過警方所給證據和申述人的證詞在法庭上審判出來的。”
要從肖東的口中套出什麽話來基本上不可能,可以說是講話滴水不漏。
周瑜直接看向我,“你呢,有什麽看法嗎?”
我剛要張口說話就被肖東截斷:“周所,賈如是我們法院的一名合格律師,不久之後将會是一名新檢察官,她自然會秉承法律的公正、公開性,在案子開庭前怕是也不好回答你太多私人問題。”
明顯看到周瑜眼中閃過怒意,卻仍克制了下來,再開口語氣卻變得清冷:“肖檢察官,法律公正的背後還有着人性,你口中例行走訪的兩戶人家不是什麽罪大惡極的罪犯,而是失去了兒子與丈夫的家屬,老人白發蒼蒼,妻子即将分娩,你當他們圖錢?呵……”
周瑜以一聲諷笑結束了話題,徑自走向他的車子。
看着他的車漸漸開遠,我心裏邊有些煩悶,從頭至尾我都沒說上什麽話。
回程路上我見肖東面無表情,不見喜怒,忍不住詢問:“你仍然認為這起案子該公事公辦地走司法程序嗎?”沒料肖東轉眸過來,眼中含着沉肅低喝:“賈如!我們是司法部門,如果每一樁案子都講人情還要法律有什麽用?”
我心中沉了沉,他說得并沒有錯,但是……
“你要記住,我們手中掌的是法,判的是罪與刑,中間不容有絲毫差錯。同樣的問題無論是你還是他周瑜來問我,我的答案都是一樣。”
靜默了一陣才輕應:“我知道了。”
可當車停到法院停車場時,肖東又轉過身來對我道:“不過你在昨天的會議上所提出的可能性未嘗不能立議于法庭,現在我需要了解化工廠所生産的原料是屬于幾等危險級別,适合不适合在居民區域從事生産。如果當真是一個明火就能點爆的氣體,那就不單是審查賠償的事了,可能得對這家化工廠重點盤審。”
我心頭一喜,這意味着有轉機了?連忙道:“我這就讓小周打電話去問。”
化工廠的質檢報告尤為應該嚴謹,如果是在這層掉了鏈子,那後邊牽扯的事和人就多了。
事後肖東也曾問過我,是否覺得他很不近人情?我想了想,回答他的是:別人的人情擱在臉上,他的人情放在心裏。
記得當初李佑那件事,在張家并沒按照口頭承諾地支付相應賠償時,也是肖東聯系了姓張的。否則後來張家豪未必能那麽順利地通過衆籌幫助李佑。
這就是肖東讓我信服的點,他本可以八面玲珑地縱橫在職場,卻選擇了這份于外人眼中不近人情的工作,在堅持原則的同時也并不是當真不講情面。
這起案子随着調查面變廣後暫時被壓下了,必須相關資料與證據都列出來後才會開庭。原本我該去盯年前那起經濟案的,但沒料周瑜先找上了門。
128.老媽起糾紛
周瑜來敲門時我正在廚房間忙着,開門看見是他微感意外,自那日在杜骁家樓下別後兩人就沒怎麽交集,即使就住在門對門。好像他最近都比較晚歸,有幾次八點多了才聽見他從外面回來。
晃神間只見周瑜探頭進來看了眼廚房,“你在燒什麽?焦了。”
我心中一咯噔,丢下他就往廚房裏跑,鍋上還在煎着牛排……跑進去已經來不及,那塊牛排貼着鍋的半邊已經燒焦了。聽見周瑜在後提醒:“先把火關了吧。”
等我關了爐火周瑜又道:“跟我走一趟吧,媽那邊出了點事。”
我心頭一驚,忽略他對老媽的稱呼,連忙詢問:“出什麽事了?”
“路上邊走邊說,媽現在在派出所。”
聞見此事後當周瑜提出坐他車過去時,我也顧不了那些糾結,二話沒說便跟着他上了車。路上他告訴我說老媽現在人被請去派出所,是因為前幾天幫人家看店,店老板回來後發現店裏東西少了,就把老媽給列為了嫌疑人。
我蹙起眉頭詢問:“那家店是不是美容店?”
周瑜看了我一眼,“你知道這事?”
點了點頭,前兩天老媽接電話時是當着我面說的,還給我說這幾天就不過來我這邊了,要幫她這個美容店的朋友看店,結果看店看出問題來了,少了東西她還成了嫌疑人?
等周瑜把車停下時才發現并不是在龍門派出所,而是家這邊附近街道的派出所。不禁疑惑既然不是在他那邊,他怎麽知道老媽出事的?
心思剛轉過就像是被他洞察了般,他解了安全帶下車就對我解釋了:“是這邊的同事認出你媽是我丈母娘,給我打電話的,我知道後就立即過去找你了。”
走進派出所就見有人認出周瑜上前來打招呼,對話間很熟稔,可見平時他的人緣極佳。有個叫小虎的民警過來帶我們進了裏間的審訊室,進門就見老媽在那處正跟一年輕婦人争吵着,那婦人看起來有三十來歲的樣子。
老媽一轉眸就看見了我和周瑜,立即揚聲而喊:“好了,我女兒是律師,我女婿是派出所的所長,讓他們來評評理看,我有沒有可能會偷你店裏東西。”
年輕婦人似是驚了下,扭轉頭過來時目光縮了縮,卻随後又道:“餘姐,話不是這麽說的,就算你的女兒是律師,你的女婿是派出所的所長,也不代表了你能從這事裏面摘出去。我那一套養生儀器要萬把塊的,現在是在你們看店期間少的,我報警,警方自然是要傳訊你們來問話,所以餘姐你跟我吵也沒用。”
“我沒有要跟你吵,一直都在給你講道理。”
老媽的争辯顯然蒼白無力,跟那老板娘的口才沒法比。我正要走上前去出頭,卻被周瑜拉了一下,他先走過去了。
“具體情況都盤問清楚了嗎?”周瑜問的是在旁記錄口供的民警。
那民警應該也認識他,把筆錄本遞給了他,快速掃視而過後他就擡頭盯向那美容店老板娘:“你店裏沒監控?”對方噎了噎,只得承認:“是的,我們做的養生項目不方便安裝監控。”
“那你如何确定那臺儀器是在你離店後少的?”
“我在離開前有盤查過貨,回來頭再盤查就少了一臺儀器了。”
周瑜:“意思就是你單方面懷疑有人偷了你的儀器,但又沒證據?”
美容店老板娘一愣,随即又反應過來:“我手裏是沒證據,所以才報警找你們警察查啊。”
周瑜不再與她對話,看向叫民警的小虎道:“你來處理吧,我們先去外面。”說着就走過來環住我肩膀,朝門外走去。
派出所是他的地盤,即便不是在龍門派出所,以他的人脈也能說得上話。即使我是律師,這種時候也知曉先靜觀其變。于是跟他走出審訊室後便在門外的等候區坐下,靜了數秒聽見他問:“累嗎?”我怔了怔,沒反應過來這問從何起,只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卻聽他過了片刻又道:“你已經懷孕有三個多月了,再過一周就又要産檢了,平時應當注意了不能太累。今晚情況特殊也沒辦法,一會等媽出來了問下具體情況再定。”
轉過眸去看他,視線交彙裏黑眸湛然凝着我,平聲提醒:“你今天稱呼用錯了。”
他的眸光閃了下,讪讪地移開視線,“習慣了,以後我會注意。”
接下來氣氛變得凝固,誰也沒開口,值班民警也沒來打擾我們。一直等到審訊室的門從裏面打開,小虎民警先走了出來,老媽是走在最後面的。
我起身迎上去,忽見美容店老板娘回轉過身似笑非笑地對老媽道:“餘姐,今兒才知道你女兒女婿都這麽厲害呢。”這話明顯帶了嘲諷,老媽是個要面子的人,臉色立即變得很難看。我走過去扶住老媽的胳膊,眸轉向老板娘時眼中多了冷意:“有時候做人要留分餘地,今兒別人拿你當朋友幫了你,若你不放心中,它日再求人幫忙怕是難了。”
老板娘面色變了變,再笑已是牽強,口中卻仍在狡辯:“沒事,打開門做生意,來者便是客,處久了便都是朋友。我跟餘姐不就是這麽結交的嘛,所以倒沒那麽多顧慮。”
言外之意就是,她多的是朋友,不怕沒人在日後幫忙。
老媽沉不住氣了:“小程你怎麽這麽說話的?”
我摁了摁老媽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輕抿了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老板娘道:“姓程是吧,我不知道你們做生意的人是怎麽想的,朋友與顧客原來就只在一線之間,想用對方了就是朋友,沒用了便是顧客?也是,生意人的眼裏怕只要進門的臉上都寫了錢,談何朋友呢。”
身邊傳來“噗哧”一聲笑,我斂轉過眸,是那叫小虎的民警,對上我的視線又立即正經起來。反倒是周瑜,面色沉靜無動于衷,眸色間也無意外。
而美容店老板娘的神色就精彩了,青一陣紅一陣,眼中幾度閃過怒意卻張口說不出話來,顯然是被我氣得不輕。最後憤然扭頭而走,快步出了派出所的門。
雖然口舌上我占了上風,但老媽也是氣得不輕。礙于在派出所內,我先不詢問到底什麽情況了,只聽小虎跟周瑜講說暫時在他們派出所立案,基于店內沒攝像頭的情況也是例行公事盤查下有嫌疑的人物,具體得查室外路面監控才能作判斷。
我默然聽了一會,大致上了解到在那美容店老板娘回老家的期間一共有兩個人曾幫她看店,一個自然就是老媽,一個是在她店裏做美甲生意的合夥人。所以初步判定嫌疑人便是她們二人,據美容店老板娘說偷儀器的人是她顧客的幾率不高,因為儀器是放在樓梯下面的小倉庫裏的,門上還上了鎖,而今那把鎖的螺絲松動甚至脫落了。
小虎又道,起初不清楚什麽儀器能那麽貴,結果老板娘把在用的儀器搬出來一看,居然就水壺那麽大小,說是能夠治療肩頸、頭痛、經絡淤堵等很多項目。
等到從派出所出來已經快十點了,我跟老媽提議今晚不如上我那,可她卻不肯,堅持說要回家裏住。看見是坐的周瑜的車,只擡頭看了眼周瑜,沒有說什麽就鑽了進去。
往回看時周瑜安慰老媽:“阿姨,你別太擔心,這邊派出所的幾個人都跟我很熟,會特別留意這個偷竊案的。回頭等監控錄像找出來,一查就知道究竟是誰把東西偷走的了。”
老媽悶坐在那不作聲,昏暗裏臉色很沉。
等到抵達小區樓下時我也一同下了車,決定今晚就留宿在這邊了,至于明天上班的話起早一些打個車或者公交車也行。
周瑜聽後略一沉吟後道:“那明早我開車過來接你,等到了給你電話。”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打車去法院。”
他不置可否,只轉眸又對老媽道:“阿姨,這事就交給我來處理。”
老媽眸光複雜地看了他一會,終于點了點頭。
129.老媽的改變
等回到樓上,老媽就來捉我的手說話:“小如,你說說看怎麽能有這種人呢,我幫她看店是出于好心,不拿她一分錢,純粹以為她将我當成朋友又信任我,所以連着去了三天,還給她招呼顧客,結果東西少了居然将我也懷疑上了。”
無論是老媽的神态還是言談裏都有着委屈,她想獲得我的肯定,和支持。以前老媽可從不會表達出這種情緒來,我不動聲色地出言安慰:“這社會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剛好讓你遇上了這事,也別太往心裏去了。”
老媽沮喪而問:“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就真這麽淺嗎?我去她那做臉時,她跟我可親切了,還一直說和我最投緣了,性格最耿直,我們還一塊吃火鍋來着,哪裏知道一出事就變臉了。”
我失笑了下,跟老媽理性分析:“媽,你試着從她角度去想,她把店給你跟她合夥人輪流看的,現在她店裏東西少了,第一個懷疑的怎能不是你們?只有你們有這個時間和機會拿啊。”老媽一聽立即就炸了:“難道你也認為我拿了人家的儀器?你去屋裏翻,看能翻出東西來不?我就這一處地方,你說能把東西藏到哪裏去?”
額頭直冒黑線,“媽,我哪裏有說你拿人家儀器了?只是給你分析一下事情而已,讓你放寬心,是非黑白自有派出所去定論,不是你拿的怎麽樣她也訛不到你頭上。”
理都說成這樣了,可老媽仍覺氣不順:“憑什麽我出于好心,把她當朋友了去幫忙,結果卻反而被牽連進去,要讓我這大晚上的被帶到派出所去?別人知道了還不都當我是賊?”
我心頭一頓,忽然想起了一事,為什麽魏文軍至今都沒出現?
跟自個老媽沒什麽好遮掩的,我直接詢問:“魏叔叔呢?”
老媽臉色一變,眉眼嚴肅地看着我說:“這事你可不許告訴他,不然你媽我的臉都不知道往哪擱了。”我怔了怔,覺得不對:“你又沒拿人家東西,為什麽不敢讓魏叔叔知道這事?如果你們馬上要領證在一起的話,不是應該坦誠相對嗎?而且你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