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回煮粥,先拿你當試驗品,好不好喝?” (26)
偷嘗禁果時是一時之歡,但落下的隐患卻有可能讓她抱憾終生。身邊就已經有這樣的例子了,即便我不喜歡衛萊,但她從過去到現在的遭遇确實讓人唏噓。
小姑娘被我說得一愣一愣的,抓着盒子就往收銀臺去了,竟是不敢再看我。
我笑了笑,還太嫩,沒經歷過社會的洗禮呢。正也要擡步過去,突的腦中晃神而過,我渾身一震,努力去想上一次例假來是什麽時候?竟翻遍腦中各處都記不起來上個月幾號來的。上個月便是年前,那會兒我在忙着應付周念一家三口,法院這邊則牽扯着那起離婚案。
細思過後,我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走向剛才女孩過來的位置,目光掃略而過找到了同樣粉紅色的盒子。結賬時女孩已經不在了,收銀員掃描到那盒子時擡眸看了我一眼。
我自不可能像個小女孩似的臉皮薄,眉色未動不說,反而直視過去。
收銀員讪讪地收了目光,報了價目給我。
結完帳我走出藥店,一直回走到公寓樓內才發覺自己後脊發涼,背上也出了一身的冷汗。
走進洗手間時還有彷徨,等到出來時心裏頭就空了。
扔在洗手間垃圾桶裏的那根驗孕棒上,是兩條線……
我坐進沙發裏把頭靠在椅背,鈍鈍地想——這不是諷刺嗎?處在婚姻關系裏時孩子沒有來,這婚姻關系結束了,卻來了。
離婚時我甚至還慶幸,至少跟周瑜沒有孩子,沒那許多牽連,也沒後來的顧慮。
可是現在,要怎麽弄?
我揉了揉眉心,老天爺真的給我開了一個大玩笑,也可以說命運太會捉弄人。越不想與那人有牽扯,可牽扯偏偏就越往你身邊鑽。
緩緩起身,目光又緩緩落于肚腹處,這裏頭現在有着一個小生命。
該,何去何從?
生活還在繼續,不會因為發生了某個變化而停止。但是會對我造成影響,工作時沒法集中注意,聽見同事談到孩子時會忍不住傾耳去細聽,就連肖東請大家喝咖啡我也推辭了自己的那份。肖東眸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低頭避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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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過了兩天,肖東還是找了個機會來問我要答案了。
空間靜默中我坐在肖東的對面,他見我遲遲沒有開口便不由笑問:“是還沒想好嗎?要不要再給你時間考慮?不過小如,這件事真的有這麽難嗎?為什麽不先嘗試下跟我相處呢?當然,我說得相處不是咱們現在這般領導與下級或者同事關系的這種,而是戀人那般的。咱們可以省掉相識、相知那些步驟,不妨先從看一場電影開始?”
肖東的說話技巧自不用說,他是循循善誘式的,不會讓人感覺到逼迫,卻其實在往他的目标靠近。當你點頭同意了第一步,那便是走進了他畫好的圈子,之後也必然被他說服。
但是,我終于擡起眸正視他時對他搖了搖頭:“肖東,我做不到。”
他微怔了下,明白我是出口拒絕了,“能告訴我原因嗎?”
直接原因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公布,但是心裏頭的一點想法是可以說的:“那天回去後我有認真考慮過的,确實你的提議于現在的我可能會有幫助,但是我仔細想過後還是覺得我們不合适。因為同在職場可能是比較熟悉對方,可一旦與家庭關系扯在一起,恐怕很難理智。而我們又是身處法院,容不得有半點私人情緒的職位。”
肖東覺得好笑:“你是對我的專業水平質疑嗎?認為我會因為與你發展成戀人或夫妻關系後徇私?”我沒否認,凝着他的眼睛問:“只要是人,就必有情感,你能保證在今後永遠都能保持理智,不被工作、家庭等私人情緒所影響嗎?”
這回肖東沒有急着回應我,眸中露出深思,他有在考慮我的問題。
隔了片刻他才道:“今後的事我現在沒法給你保證,如果擔保發誓了也是對今後不負責,我只能說盡可能的不将感情與家庭帶到工作中去。”
我輕搖了下頭,“肖東,這些誰都不能保證的。我認為咱們之間還是保持現在這樣的同事與朋友關系最好,否則日後有摩擦便是擡頭不見低頭見,反而引發矛盾。甚至再往後想,若我們處得不好要分開,那是不是連帶着工作也受影響,每天面對着不尴尬嗎?”
肖東默沉着看我,嘴角的弧度一直都在那,瞧不出他的喜怒,卻讓我感覺到那氣場的逼人。不過我沒有避開那視線,于他需要坦然,在他驟然而笑時我噎在嗓子眼的一口氣松了。
共事這麽久,這點默契還是有的,他被我說服了。
只見他故作挫敗的撐着頭道:“唉,第一次跟人表白居然就被拒了,而且都還沒在一起呢,你就拿分開後的例子來怼我,賈如,也是敗給你了。”
我讪然而笑:“這不是跟你學的,對事不對人。”
他佯怒地瞪眼:“我有教你這些嗎?而且還是用在我身上!”
“沒教,是我悟性高。”
“得了吧你,還敢在我面前得瑟。”肖東吐槽,對我貌似很嫌棄地擺擺手,“行了行了,出去吧,看見你都鬧心。”
我失笑着起身。
明白肖東是在借着嘻鬧而化解尴尬,被我拒絕了他多少都會感到沒面子和挫敗的。其實講心裏話,我在他提議的那天撞見周瑜後,就真有此念的,否則不會給周瑜提起。
主要是別人沒那個威力能震懾住周瑜,但凡我胡亂說個人到他那邊都不是什麽事,分分鐘就把人給滅了,好比我的第一任名義上的前夫陳歡。那次被他教訓之後,我便再沒見過陳歡了,當然我也不是懷念過往啊。
而對肖東,周瑜打從再遇我後就有着敵意,這是動物本能地對危機意識的防範。他覺得肖東與我的關系不簡單,哪怕明知我對肖東沒什麽,他都還一直防着。
所以那晚在我把肖東的提議提出來時,周瑜隐忍的情緒克制不住了,也因此可能導致了後面的車禍。我仔細分析過,這裏頭我有賭氣的成份,也有想要徹底了斷的心念。
肖東說得沒錯,只有重新開始了,才可能把過去放下。而這個重新開始,不可能是跟周瑜,我跟他沒有重頭來過的資格。
而這念在我查出有孕後就消了,如果說之前我或許還能因着肖東對我的情誼而下此決定,但在這之後我不能了。這裏頭不再只是單單涉及到我跟他,還會牽扯出許多其它的因素。
就好比肖東給我提議,是出于兩個原因:一是我跟他共事,不會産生公事上的摩擦與矛盾,彼此也信任熟悉;二是他父母目前退休教師,想要盡快抱孫子。
前者我跟他确實能溝通,但後者,顯然是不可能了。另外有了孩子與沒孩子是兩回事,肖東再大度也不可能不介意我生的是別人的孩子。
120.兩種選擇
忽而心念一頓,驚覺自己從最初獲知時的震撼,到煩躁,到此刻,從頭至尾考慮的都是把孩子生下來後會産生的影響與效應,從未考慮過……不生。
還有我盤念的最多的是,這件事要不要告訴周瑜?
于情于理,我都不該瞞他;于法律意義,我也不能瞞他。遲早都得告訴他,哪怕我真的不想生,那他作為另一半也該有權知道。
我是學法律的,在許多事件上都有着自身該有的法律意識,作一些小動作有違我的性格。
能預想到告訴周瑜後會産生的後遺症,恐怕他會更加執拗,也更加難以放下。而這些都是歸類給我的煩惱,我怎能再去把肖東拖下水呢?
當晚我回去在網上查了查,第一次産檢大概是在懷孕8周到12周之間,也就是兩個多月時。我打算在這之前告訴周瑜,期間還有一個月不到的時間緩沖。
另外既然決定生下來,那必然也得告訴老媽,之前結婚的事瞞着她,這事我不可能再瞞着她,也瞞不過去的。總不能找個地方把孩子生下來了抱回去吧,那老媽不得被吓暈過去呢。
我又查了不少孕期該注意的事,以及後期産檢需要做的準備。當看到說輻射會影響到孩子時不由驚了,那我每天與電腦手機接觸,豈不是很難辦?
隔天我主動去找了肖東,他見我進門挑了眉戲谑而道:“不會是回去之後念及我的好而後悔了吧,我可是很有原則的人,沒那麽随便的。”
他自是知道我不會轉身後悔了就跑回來找他,所以在這故意打趣調動氣氛。
我直奔主題:“最近手頭有什麽案件嗎?”
肖東:“怎麽?打算把全副心思都撲在工作上,借此來化解痛苦?”
“沒有,就想跟你确定如果案件不多的話,那我暫時調離到檔案部行嗎?”
肖東眸光一閃,訝異而問:“怎麽突然有此念?之前我不是給你提過你下半年都可能要晉升為檢察官的事了嗎?只要你再成功經手幾個案件,這晉升基本是沒有問題的。”
我倒是把這事給忘了,學法律從事法院工作,最大的目标就是能夠成為檢察官。而今我如果放棄了現在的職位去檔案部,那這個目标就可能遙遙無期了。
肖東是個察言觀色的主,一看我這邊猶豫就開口了:“你怕是沒想好吧,再仔細想想再來跟我商量。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什麽突然提出要去檔案部,那邊可是工作乏味又枯燥的。”
“讓我再想想。”我避開了他的問題。
回到辦公區後我沉念了很久,一邊是事業,一邊是個人私事,孰輕孰重很難去衡量,放棄哪一方都會讓我感到遺憾。
下班前我又去辦公室找肖東,他當時正在打電話,我在旁邊站了一會兒。
等他打完電話不等他詢,我就先問了:“我能申請要個助理嗎?就是如果有案子我盡力去辦,但是相關資料的搜集和整理由助理來完成。”
肖東先不置可否,只目光審視地看着我,直到将我看得不自在時才開口而詢:“小如,你不覺得在向我提出這些要求前,應該先把原因報備一下嗎?”
我略一沉吟,還是沒太想道出真實原因,只模棱兩可地道:“就是我最近可能不太方便用電腦,所以想找個助理來幫我做這些雜務。”
卻沒料肖東眸光一沉,視線從我的臉上掃過時眼睛緩緩眯起,冷不丁地問:“你懷孕了?”
“……”我一下子無語凝噎,他哪只眼睛看出來我懷孕了?還是我哪句話說漏嘴了?
肖東盯着我,“這就是你拒絕我的原因?”
都已經這樣了,我再不承認就變成是欺騙了,只得無奈而道:“是,我懷孕了。你爸媽想你結婚了趕緊抱孫子,我恐怕是不能辦到了。關于工作上,這事我确實也不該瞞你,如果你覺得懷孕後我便沒資格再霸占晉升名額,那我就退下來調離到檔案部吧。”
現在有很多用人單位都不希望找未婚姑娘,就是怕工作着突然結婚懷孕了,要給批産假,還得額外支付薪資。甚至不厚道的單位會在員工懷孕後勸退,這些都是社會形态。
雖然法院不可能如此操作,但懷孕一事既然涉及到工作了,就不能再瞞。
肖東看我的眼神難得變得很嚴肅,我心裏打着鼓,想那檢察官的事多半是黃了,也罷,免得我瞻前顧後,總要有舍棄的。
隔了片刻卻聽肖東道:“這事我會安排,晚些讓小周來辦公室一趟,我把她調度給你吧。”
我驚愣住,“你同意了?”
“這又不是什麽特別難辦的事,需要這麽驚異嗎?而且後期你那邊也得有人暫時接手,把小周培養起來可以贊代你的職。至于檢察官的推薦肯定還是有效的,主要看你這半年經手的案件。”肖東深知我心中所憂,所以先給了我一劑定心丸吃。
然後才語鋒一轉了道:“談完公事,我們來談談私事。聽你目前的意思,是想把這孩子生下來對嗎?給他說了沒?”
我搖了搖頭:“暫時還沒說。”
肖東挑眉,繼而皮笑肉不笑地道:“賈如,你不會是想一個人把這帳獨自吞了吧,做個單身媽媽?還是另有別的打算?”
“我沒這麽想過,這事肯定是要跟他說的。”
“那說說,具體你是怎麽打算的?”肖東指了面前的座椅,示意我坐下了說。
可具體的打算我目前也還沒理好,讓我怎麽說?
肖東看我默聲不語,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讓我擡頭看他,然後問:“你會因為孩子跟他複婚嗎?”我直覺搖頭,離婚并非沖動的産物,是我跟他之間打成了死結,即使有了孩子,也不代表這個死結就能解開。
“那你打算單身帶娃?你認為周瑜會同意嗎?”
肖東的問題一針見血,我幾乎能想象得到周瑜獲知事情後的反應,他一定會更執拗地不願放手了。聽見肖東喚了我一聲:“小如,來,我們分析下現在的形勢。你懷孕了,準備告訴他是肯定的,但你可有想過之後的問題?比如,這孩子歸誰?”
我怔了怔,孩子歸誰?
肖東一看我的表情就笑了,“你連這些都沒考慮?枉你還是法律人士,最基本的法律意識去哪了?賈如啊賈如,你一碰到周瑜的事腦子就成了糨糊。孩子是你們婚內有的,自然帶有法律效益,說句不好聽的,在你把孩子生下來後他是有權跟你争撫養權的。他家裏頭的人會容許他們周家的種流落在外,讓你當單身媽媽帶着,或者讓你帶了一起嫁到別人家去?”
這番話沒把我說懵,卻是讓我心頭震撼之極,當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居然連這些東西都沒有去細細思量過。
肖東恨鐵不成鋼地道:“年前那吳覓的離婚案可就是最好的例子,咱們不去評論這案例中誰對誰錯,是不是因為孩子的糾紛而鬧上法庭?回頭周瑜要跟你也這麽鬧呢?”
“他不會跟我鬧到這步田地的。”我下意識地否認。
但肖東卻直言指出:“他不鬧?那可是承繼了他骨血的,尤其如果是個男孩,怕到時候跟你搶都來不及。即便他不鬧,你能保證他家裏人能不争?他應該是個孝子吧。”
我能擔保周瑜本人不可能會因為孩子而跟我鬧上法庭,但沒法擔保他家人,從周念到周家二老,尤其是周媽媽,以她對周瑜的寵愛和對我的厭惡,怕是很大概率會像吳覓的父母那般不惜動用一切力量來與我争搶這孩子。
“那我應該怎麽辦?”我頹然而問,感覺有些心力交瘁。
不過是驗出懷孕了,卻衍生出來這許多問題。從生活習慣上到工作上的調度,再到與人之間的溝通,現在卻還要去想孩子生下來後的撫養權。
常聽人說生兒不易,而今我才真正體會到其中“不易”兩字的由來。
肖東諱莫如深地看着我道:“有兩個方案供你選擇——第一種,你就此跟他攤牌,做好找最好的律師打官司的準備,當然前提是你想要這個孩子的撫養權。”
跟周瑜對薄公堂,反目成仇?我想都沒想過這個可能性。以為離婚是我和他最差的可能了,現在因為肚中的孩子卻要來思考這種可能。
“那第二種呢?”我希翼着有別的方式能夠轉圜。
卻聽肖東道:“一瞞到底,立即找人結婚嫁了。目前才不過懷孕幾周而已,籌備婚禮一個月足矣,如此一來他對你死心了就不會再來糾纏,二來孩子也能在正常環境下誕生,無需考慮單親家庭問題,至于到那時,誰還能來調查你不成?”
不禁愕然,他的意思是要我永遠都別告訴周瑜?甚至從此跟他斷了所有聯系,老死不相往來!我和他真的要到如此決裂嗎?
121.撫養權問題
肖東看出我的猶豫,忽而探身過來凝定我的眼睛,“賈如,你這時候必須當機立斷有所決定,左右徘徊或者左顧右盼于你只會不利,時間拖長了你就算瞞也瞞不住。”
“可就算我有這想法,也不可能立即找到誰願意和我結婚。而且,對方能夠接受我肚子裏還懷着別人孩子嗎?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辦得到的事。”
肖東的眸光裏多了一抹沉定,他說:“你眼前就有個現成的,又何必再去另找他人。”
我驚愕地看着他,肖東他是在說自己?難道他在聽見我說懷了周瑜的孩子後依舊想要跟我一起?“可是你的父母不是想要抱孫子嗎?”
他笑:“現成的孫子不是已經有了嗎?省得我在婚後還要考慮生育問題。”
“但是……”我腦中翻找着詞,試圖來表達自己的意思,可最後卻只磕磕巴巴地說:“但是你不介意嗎?”看見肖東伸手過來,揉了揉我的頭發說:“要是介意能跟你提這建議嗎?小如,你是我從學校到社會一手帶出來的,除了是我學妹,也是徒弟,現在你陷進了泥潭不可自拔,我這個當學長的能不伸手來拉你一把嗎?”
這時候肖東眼中含了溫情,讓我想起當初他畢業時來找我,說讓我安心讀書,把法律條例鑽研透徹些,等他闖出了明堂就來帶我。兩年後畢業之際,他兌現諾言來找我,也是用如此溫情的目光看着我說:賈如,我來罩你了。
于是我跟他走進了法院,從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變成一名幹練而有經驗的律師,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是無數次的經驗積累以及肖東的耐心指導。
他教會了我許多跟人溝通的技巧,教會了我該強硬時強硬該柔軟時又該柔軟,他也教會了我這個社會的生存法則和人情世故。
那一瞬,我幾乎要溺進那雙溫情的眸子裏點頭同意了,可腦中驟然閃過周瑜的臉,頓時心頭像被一根鈎子給鈎住了一般,撓心撓肺的疼。
那個人是周瑜,是我從小就喜歡了的人,我怎麽能那樣對他?
我可以把世故、圓滑、功利,用在任何人身上,也不能用在他身上啊。而且我今天隐瞞了他孩子的事,跟他隐瞞他小姨的事有什麽區別?
“肖東,我不能。”沉定思緒之後,我道出了決定。
肖東眉宇蹙起,眼中全是疑惑:“明明你已經要接受了,是什麽又讓你改變了主意?你說出來,我可以給你再分析利害。”
我搖了搖頭,堅定了語氣而道:“這件事我不能隐瞞周瑜。”
……
離開法院時我獨自一人,把車從停車場駛出來時忍不住往法院裏看了眼,剛剛肖東讓我先下班,說他要留下來處理一些事情。
這是我第二次拒絕他了,而他的反應與第一次不同。前一次他還調侃和自我解嘲,這次卻在轉瞬間斂了所有情緒,連眼底的溫情都散去了,只沉沉盯着我看足有一分鐘之久,最終只淡寡地說了句“我知道了”。
無論是出于律師敏銳的直覺還是女人的第六感,我都選擇立即離開辦公室。
肖東的态度,讓我有些忐忑。
然而我沒有想到的是,在我還沒來得及找上周瑜前,周瑜先找上了我。
那天是晚上,我正在燒着水,聽見門鈴急響了去開門,門一拉開就看見周瑜頭發淩亂,額頭還纏着紗布,帶着滿身的痛意在狠按門鈴,見我開門,眼神惡狠狠地看過來,沖口便是一句:“你懷孕了?”
我倏然僵住,不知道他從哪裏得知的這件事?難道是肖東?關于懷孕,我只告訴過肖東一人,連老媽那邊都還沒心力去商量。
可是周瑜在往門內逼近一步後卻又惡狠狠地質問:“你跟他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你說誰?”
“還能有誰?自然是你那法院的學長肖東!是不是上回你給我提說與他以結婚為前提交往時,你們就已經在一起了?還是你跟我鬧離婚,實際上是因為他?”
我心頭沉了沉,果真是肖東說的,可他到底跟周瑜說了些什麽,聽這意思難道……難道周瑜在懷疑我肚子裏的孩子是肖東的?
周瑜見我不作聲,一把抓握住了我的肩膀,臉上卻露出頹然的消沉:“賈小如,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不但不給我重新來過的機會,還給了我狠狠的一巴掌,将我認定你也愛我入骨的自負與尊嚴踩在了腳底下。這是你對我的懲罰嗎?”
若不是被他抓着肩膀沒法揮手,否則我真有可能給他一巴掌。
揚了下巴怒瞪他:“周公瑾,在你心中難道我是個會婚內出軌的人嗎?我現在懷孕10周,你自己算是什麽時候懷上的。但假如你還存有那一分念頭,那麽請你現在、立刻給我滾!”
周瑜還在與我相互瞪視着,但那黑眸裏逐漸多了疑惑,“你是說……”
被我一聲喝斷:“給我想清楚了再來說話!”
不想聽到從他口中說出的任何關于孩子的垢言,一個字都不行!那不光是在侮辱我,也在侮辱我肚子裏的孩子。
周瑜瞳孔縮了縮,有被我的氣場震懾到,眼神裏多了畏縮,就連摳着我肩膀的手也松了力道。他不是個渾人,只是碰上我的事就沒腦子想了,直接腦袋短路的,
我也不想面對他,直接把他往門外一推,砰的一聲将門給摔在了他臉上。在門內還聽到了“咚”的一下,不過沒聽見他呼痛也沒抗議。
兩人隔了一扇門,頓然間安靜了下來。
廚房傳來“嗤嗤”聲,驚覺自己之前在燒着水。跑進去火已經被撲滅了,聞着一股怪味,連忙将窗戶全部都打開了散味。聽見身後傳來動靜,轉過身竟見周瑜開門進來了,這才想起他是有這邊屋子的鑰匙的,而我之後也沒想到要換鎖,那他之前敲的是哪門子的門?
估計他也剛好與我想到一塊去了,扭捏不安地站在廚房間門口對我道:“我剛氣糊塗了,都忘記自己有鑰匙。剛才我在門外想清楚了,我是上了那肖東的當了。”
“哦?他怎麽跟你說的?”
“他向我炫耀你懷孕了,現在正在與他籌辦婚禮,還讓我到時去參加。我見鬼了才有可能參加你跟別人的婚禮。”他嘴裏發着狠咒然後來看我,眼神中還有着忐忑,“賈小如,我現在不敢篤定你非我莫屬了,我承認聽見肖東的說辭時我是慌了,還慌急了,人還在病床上就跳了起來,老二追在後面問我幹嘛去,我腦子裏想的只有五個字——找賈小如去。”
我冷笑:“找我幹什麽?算賬嗎?”
他狠敲開門時可是惡狠狠的态度,一副要跟我算賬的架勢。
他快速瞥了我一眼,小聲回我:“哪敢啊。”
我走過去,對他輕喝:“讓開。”
他別扭地側過身讓開道,我從他跟前越過,聽見他腳步緊随。原本就打算要和他講的,現在既然已經被肖東捅破了,那擇日不如撞日,直接今晚就跟他攤牌了。
在沙發裏先坐下來後指了旁邊單人沙發位道:“坐吧,談點事。”
待周瑜依言坐下後,我就開門見山問:“現在你知道了這件事後,有什麽想法嗎?”
“我想法自然是我們複婚了。”周瑜想也沒想就答了,口氣理所當然。
我看着他不語,臉色清冷。
他這才意識到我的态度不對,想到什麽眼神驟然而沉:“難道你還有別的想法?還是,其實是你讓肖東……”被我眼睛一瞪,他後半句話給縮了回去。
“周公瑾,不要用你的豬腦袋來妄自悱恻別人的思想。我現在要和你談的是孩子的問題,不是你跟我之間的事。”
周瑜插話進來:“可孩子不也是我跟你之間的事嗎?”
“不算完全是,我要談的單單只是孩子的撫養權問題。”
“撫養權?”周瑜蹙眉,眼中露出不解,“你的意思是……”
“我希望擁有孩子的撫養權。”不想跟他繞彎子,也不想用一個律師的心眼去給他布局套話,對他周瑜,我只想簡單粗暴的直接。所以我在他驚異的目光裏又重申了一遍:“關于孩子,我希望我能擁有撫養權,你和你的家人都請放棄。當然從法律意義上而言,你仍是孩子的父親,贍養費是你務必得出的,而你也擁有探視權。就暫定每周來看孩子一次吧,如遇特殊情況再酌情商量。”
周瑜的臉色變得灰敗而難看,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依舊打算與我分開,甚至連得知懷孕了也不肯給我機會?你将撫養權的事聊得這般幹脆,是将我當成你經手的案子了嗎?是否我今天不同意,你還會向法院訴訟,與我在法庭上見?”
我平視着他,語調冷靜:“這是我們必須要面對的問題,事先想好總比後面出現紛争要來得強。我是律師,自是從法律層面上來跟你協商這件事,最好不要訴訟法院,我在那邊工作,會對我的事業有影響。”
天知道我要有多繃緊,才能對着他說出這番話來。
122.冠你的姓
周瑜怔怔地看着我,良久都沒說話,等到開口時卻說:“你又變成那時候的你了。”
我微蹙起眉頭,他在說什麽?
“我剛撞見你時,你總是這樣板着一張臉,眼底只有沉沉的冷意,對任何人與任何事都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包括對我。所以我說你世故,說你功利,因為你變得都不像我認識的那個賈小如了。後來慢慢的你的眼中有了暖意,在強硬的背後也有了柔軟,你會為了李佑暗中找姓張的小子,會為了我徹夜不眠去翻找監控視頻。越到後來我越欣慰,認為我終于捂暖了你的心,哪知道從暖到冷,原來只要一步。”
此時的心境是不可言喻的,他确實道出了我這一路的心路歷程。
跟他最初雖然在沖動之下領了結婚證,但心是冷的,只有隐約的小火苗在蹿動。因為時隔四年之久,他的一切我是既熟悉又陌生,而心裏梗着那根刺在,沒法敞開了心扉對他。
後來在生活的碰撞裏有摩擦也有溫情,漸漸就找回了從前的感覺,心也開始變得柔軟起來。哪怕我跟他常常争吵,也從事件裏看出他最初令我欣賞的正直與正義感。
不認同他的價值觀與欣賞他的為人,兩者并不沖突。
就好比他對李佑尤為熱心的态度,我會告誡他熱心得有個度,但內心卻認可他的行為。
肖東說他跟我最合适,我們有着相同的價值觀與理念,性格也相近,工作又不會産生摩擦。當時覺得挺有道理的,但這時去想覺得并不然。
那樣的生活太過枯燥,一塵不變。兩個人之間需要有摩擦才能碰撞出火花來的,哪怕偶爾争吵個幾句,只要不傷大雅,都是婚姻生活裏的調味劑。
如果這一路就我跟周瑜兩人,那麽我有信念可以磨平他的浮躁,他也能焐熱我的心。但是不可能啊,沒有一段婚姻是只有兩個人的,身邊那許多的關系從親人到朋友,都是婚姻帶給對方的連鎖反應。
我們沉默了很久,彼此坐在沙發裏都沉思着。當我擡起頭來時,看見周瑜仍然垂着眸一臉落寞的樣子,他額頭上的紗布隐隐透出紅來。
蹙了蹙眉,是傷口裂了嗎?想及自己當初的指傷,總是好了又裂反反複複地折騰,不會他這傷也像了我吧。
“賈小如,你第一次産檢是什麽時候?”周瑜忽然開口。
我怔了怔,還是回應了道:“就這兩天。”
這時才見他擡起頭來,黑眸內一片湛然,眼神卻堅定:“我不同意放棄孩子的撫養權。”
心頭一凜,我微微眯起了眼,他想了這麽久就是想着要跟我争搶這孩子?
但他下一句卻又是:“我也不會來跟你搶。”
這我就不懂了,他到底什麽意思?
周瑜說:“關于寶寶今後的一切,大到他的每一個人生規劃,小到你每一次産檢,我都要參與。寶寶是你我共同結晶,是在我們婚內擁有的,相信你比我更清楚法律效應,這些我都是有權參與的。”
我看着他,咬牙而道:“我不會因為孩子而跟你複婚的。”
他如果打的是這個念頭,那我就先将這苗子扼殺在搖籃裏。
可他卻說:“我沒有要和你複婚,只是告訴你孩子的撫養一事我會全程參與,就先從你第一次産檢開始吧,到時我請假了過來陪你去。”
有點摸不着他的路數,我緊蹙着眉頭看了他一會,“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
這事不能就這麽糊塗地和稀泥過去,我必須要得到一個明确的答案。
他說:“我已經把打算給你說了,以後每次你産檢我都會陪你一起去。”
我搖了頭道:“我不是指這些,寶寶出生要辦準生證、取名字,生下來後要上戶口,這些事看着還挺遠,但其實很近。懷胎十月只是籠統的說法,差不多40周的時候孩子就足月了,我不想等到後面再來跟你鬧這些,所以還是提前把該談的都談了。”
這次周瑜竟然很幹脆,只問我:“孩子出生你會讓他冠你的姓氏嗎?”
這我倒沒多考慮,只想着撫養權的問題了。念轉間便搖頭了,應該不會的,與周瑜是正常手續領的證,我生下的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