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回煮粥,先拿你當試驗品,好不好喝?” (25)
,所以覺得即使談及這些,他也理智冷靜,不包含任何私人情感。
這一點是讓我在事後松口氣的,假若肖東突然冒出來跟我表白之類的,不但會令我吃驚了,恐怕今後法院工作時都會覺得尴尬。
車開進公寓區我随意往路邊而瞥,卻看見那輛熟悉的越野車停在那。心頭微頓,因着肖東的提醒,這會沒那麽情緒波動。把車停進自己車位後下來時,已經有個黑影等在我進公寓樓的必經之處。
無需去臆測,我一眼就認出了是周瑜。
腳下步履放緩,慢慢走至跟前時停了下來,聽見周瑜的嗓音從黑暗中穿透而來:“賈小如?”我微默了下開口:“你怎麽來了?”
“哦,剛好經過這邊,便過來看看你。”
我蹙了蹙眉,他的語氣……怎麽跟什麽事都沒發生似的?而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做回應。
于是沉默。
他很快就打破沉寂而問:“你今天怎麽這麽晚下班啊?留在法院加班了嗎?”
“不是,我跟人有約了。”
頓然間空氣好似凝結了一度,但聽見他仍假裝随意地追問了句:“跟誰約呢?”
“朋友。”
“我認識嗎?”
我笑了笑,黑暗中他未必就能看見我眼中的絕然,輕吐兩字:“肖東。”
“你說什麽?跟肖東?怎麽會和他約?他不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嘛,是晚上還拉你談公事吧,真是的,才剛開年就要加班,有多緊要的事啊。”
“周公瑾,”我喚住他的方寸大亂,“肖東和他女朋友在年前分手了,今天他正式跟我提出交往的提議,以結婚為前提。所以今後我和他可能會經常在下班後約了一起吃飯,你不要再來這邊等我了,不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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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忍的話當說出口後,就覺得沒那麽困難了。
在見他之前我都沒打算當真答應肖東的提議,可在看見他出現後陡然明白肖東是對的。即使離婚,也隔不斷周瑜對我的占有欲,要想斷得徹底,那便必須狠心。
然而,靜默中只聽見急促的喘息聲時,我以為的動怒與質問并沒有來,只聽見他語氣平靜而詢:“是嗎?你覺得他合适你嗎?你倆如果要在一起,應該也沒我什麽事了吧。”
他倒是難得在我的事上冷靜,尤其還是涉及肖東的。既然他能有如此清晰的思路,為何當初還總對肖東黑臉排斥?
不過眼下我也不可能去問他,只淺聲說:“那是以前,或許是時候未到吧。若要論合适與否,我想可能沒有人比肖東更合适我了,我們有共同的理念與價值觀,同在一個法院工作,性格上也不會有太大出入,不會為了某個案子或者事例的理念不同而發生争吵,也不會有家庭的困擾。對的人,需要在對的時間,才有可能交彙。我跟肖東,大約就是如此了。”
周瑜向我走近了一步,熟悉的氣息立即撲面而來,在我驚異擡頭時看清了他在路燈下的側影。消瘦,是我的第一直觀感受,整個輪廓都顯得更深了,眼神炯炯凝着我。
“你的意思是——跟我不是對的人,所以我們最終還是錯過了?”
我想點頭,但在他如此威懾的眼神逼視下,這個頭要點下去很艱難。
他又逼近過來,腳尖都碰到了我,呼吸也撞在了我臉上。
“賈小如,你說你們不會因為理念不同而發生争吵,那不過是因為你們手持法律的劍站在同一陣線。我和你會起争執,各自為戰,這才是生活相互摩擦出來的火花。你又說不會有家庭的困擾,怕是言之過早了吧。你有見過他的家人嗎?光聽他一面之詞憑什麽認定他的家人就好相處?除去他之外,那個家庭裏的每一個人于你而言都是陌生人。”
我無語凝咽。
從沒發覺他的口才如此之好,尤其是還會條理清晰的對我逐字逐句分析,再揉碎了打破。
感覺像是在一朝之間變成熟了似的,讓我感到不可思議。
我眯了眯眼後便道:“我們暫且還沒到那個層面,所以不需要考慮得太久遠。”
“既然你說是以結婚為前提,這些你務必是要提前考慮的。”
忽而失笑,我仰看着他問:“周公瑾,你是怕我在經歷了兩次失敗的婚姻後再重蹈覆轍嗎?所以來提醒我注意這些。前一次我沒來得及感受家庭關系就結束了婚姻,後一次是體會透徹了再來結束,如果不久後的将來我走進第三段婚姻,那麽必然得要感謝你。”
看見他眸光沉了沉,竟直接揭開了我的意圖:“賈小如,你不用故意激怒我,我只不過是在跟你理智分析。确實我在我們的婚姻裏做得不夠好,但是我敢對天發誓對你是純粹的。”
“純粹?周公瑾,你知道嗎?一旦一段感情的開始不是純粹的,那麽之後延伸出來的關系都像被刻了印章一樣。最簡單的例子,你母親對我的成見并非因我,真正的原因源起于我老爸,等于是老爸的過去在我身上刻了章,所以你母親無論怎樣都不會接受我。你還能說我們的婚姻是純粹的嗎?”
“所以我同意和你離婚。”他脫口而道,雙手扣在了我的肩膀上,目光沉沉盯着我:“你說我跟你結婚不純粹,那麽我便應了你,把過往那些都割斷了我們重新來過。我重新追求你,直接跳過懵懂到喜歡的過程,重新來愛你,這一次我要我們的感情一定是純粹的。”
我怔然在原地,他同意離婚是抱着這個念頭的?一咬牙,有句話脫口而出:“因為你的小姨,我在你的陰影下活了小半生,就不能放過我嗎?”
話出口的一霎,他定定地看着我,空間安寧裏臉上慢慢浮起一絲慘痛。他深吸一口氣,出來的語聲似有模糊的顫意:“你認定以前的一切是活在我的陰影下?”
我張了張口,沒出得來聲。
肩膀上的力道松開了,他雙手垂在了身側,頹然地後退了一步。在我感覺身前氣流驟然清冷的同時,聽見他倉促地說:“今天太晚了,等下次我再和你細談。”
他直接轉身而走,又再走了一段路後才想起什麽,回走向車子。
越野車很快開離了公寓樓下。
我站在原處心頭一片空茫,和他一定要這樣互相傷害嗎?
從肖東那獲知周瑜的态度時我就心裏很發慌,再看到他等在樓下,那股情緒驀然就湧了出來。我在害怕,害怕自己熬不過去這道坎,害怕對着周瑜再一次心軟,因為他總是能夠跨越我的底線,也害怕,又堕入輪回。
我将婚姻比作輪回其實不恰當,周家人對我的不喜是源起于上一代的恩怨。但于我而言,那就像是一場大風暴,将我席卷至暴風中心,無處可逃,肆意橫虐。
轉身走進公寓樓內,在邁入電梯時好像感覺有異樣,但沒反應過來,等來到樓上去掏包裏的鑰匙時忽然想到剛才是不是我包裏的手機在震動。拿出來一看,發現上面有一個周瑜的未接來電,時間正是剛剛。
我的心頭頓了頓,将手機又塞回了包裏開門入內。
不該再有任何牽扯的,我們已經離婚了,而且剛剛我又說了那樣傷他的話,再有回應只會是周而複始,到最後跟他真的要從曾經最親密的關系變成最憎恨的人。
不想那樣。
剛才那句話我确實說重了,也不夠公平。在我未得知他小姨這件事前,除了他家人的困擾外,我深切地愛着他,也一直堅信兩個人的在一起是因為愛情,其中不乏心動與喜悅,又怎麽能說在他的陰影下活了小半生呢?
但做了決定,心裏頭卻沒來由的空落落,還有慌亂。很難控制自己不去想他剛才那樣走了後,又為什麽要打我的電話?是想要再挽留,還是說服我同意他的“重新”?
心神難屬,連煮面都忘記開火,等了很久也不見水開。察覺後開了火又忘記關火,水煮到快幹了才想起自己的面條還沒下進去。
深夜朦胧中似聽到耳邊有異動,模糊起身,發現是手機在床頭櫃上震動,來電依舊還是周瑜,時間卻指向了深夜兩點。
我劃過屏幕,接通時還沒想好要用什麽語氣來應對,卻聽見那邊傳來的不是他的嗓音。
“賈如?”是周亮。
我蹙了下眉,輕應了聲:“我是,有什麽事嗎?”
跟周瑜離婚的事想必他家裏人應該都知道了,周亮怎麽會來找我?
只聽周亮低笑了聲,語氣中含了他慣有的諷意:“現在對老三這麽絕情的呢,人出車禍都躺醫院裏也不願來一趟?可憐老三昏迷了還在念你的名字。”
我心頭一震,出車禍!
“怎麽回事?他什麽時候出車禍了?”
“現在知道緊張了?老三撞得滿頭是血的時候你幹嘛去了?”
這時候我對周亮的諷言自動過濾,對着手機就低吼:“在哪家醫院?病房號!”
等周亮報了醫院名字和病房號後,我挂了電話就往外沖,門一拉開一股寒意侵進皮膚,又再回轉身裹了長外套便出門了。
117.周瑜的小伎倆
午夜兩點,我開車在夜深人靜的馬路上飛馳。
是理智強令自己冷靜,才沒讓手腳都麻木,否則我連車都開不成。
原本十五分鐘的路程我只花了八分鐘就趕到了,疾跑進醫院詢問方位又再跑上樓,等看見周亮從一扇門內走出來時才發覺自己心頭惴惴狂跳。
周亮看見了我,眸光閃了下還擡起手表看了眼,嘴角扯了諷刺的弧度:“速度夠快的啊。”
“他怎麽樣?”
“車子都撞變形了,你說能怎樣?”
我一下腦子就麻木了,像一針麻醉針刺進了身體,從頭麻到腳。周亮的嘴巴仍在動,可聲音卻猶如被屏障了一般,傳不到我的耳朵裏來。
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己的腳尖上,終于能動了,一步一步朝着那扇門走近。
與周亮擦肩而過時,似聽見空遠的聲音劃過耳膜:“總要見上……一面。”
鈍鈍地想:中間那兩個模糊的字是“最後”嗎?
我手顫到站在急診病房門前,卻不敢去推那扇門,腦中反反複複都是那個念——噩夢再次上演了。四年多前的平安夜,一場車禍奪走了我生命中最崇敬的人,四年後的今天,是又要再奪走我最愛的人嗎?
門開了,是身後伸過來的手推的。
我茫然轉身,看見周亮站在那,眼神裏似有擔憂。他說了句什麽,我沒聽清楚,“你說什麽?”他的瞳孔縮了縮,一手扶住我的肩膀,“賈如,剛才是我故意說嚴重了,你別怕,老三沒太大事的。”
我點點頭,又再轉過了身,卻沒真的把他的話聽進耳裏去。雙腳抖得根本無法移動,那道門就像是無底黑洞,一旦踏入我将置身永劫不複之地。
耳邊傳出周亮的一聲低咒,然後是揚聲而喊:“老三,你再不起來怕是你媳婦要暈過去了。”随即我聽見門內一陣躁動,有道人影閃到了面前,我怔住。
從上到下滿頭滿臉至滿身,都被包成了白色,如果不是身高在那以及那雙紗布背後的眼睛,我可能認不出來是誰。是要受了多嚴重的傷才至于包成這樣?但是為什麽他還能如此靈活地下地走來門邊?
“賈小如,這不是我的主意,是老二在惡整我。”
是周瑜的聲音,腦回路到這時漸漸清晰起來,不再像剛才那般渾沌了。
聽見周亮在後開罵:“臭小子,老子是在幫你。要不你每天跟條死魚似的,少了女人跟少了魂似的。”周瑜也吼:“誰要你這麽幫來着了?你不知道賈小如對車禍尤為敏感嗎?”
周亮憤憤,恨鐵不成鋼:“你就跟老子嘴倔吧,怎麽不見你跟她犯倔呢?到她那兒就慫得像個兒子似的,連出了車禍還畏畏縮縮不敢告訴她。”
我忍無可忍:“都給我閉嘴!”
一下子全都安靜下來,兩雙眼睛驚異地看着我。一個一個來審,先轉頭問周亮:“你什麽時候知道他出車禍的?”
周亮:“七八點的時候。”
“他身上的紗布怎麽回事?真的有傷到這麽嚴重?”
周亮摸了摸鼻子,目光閃爍:“我讓護士給他打了一針安定,乘他睡着了時纏的。”
我再問:“你為什麽會用他手機給我打電話?”
“他整日跟魂丢了似的,這趟是他命大,下趟怕就不是這麽簡單了,總得把他魂找回來。”
我回眸狠盯向門內包得跟木乃伊似的周瑜,轉身就走。
等我走出了十幾步他才好像反應過來,在後驚喚:“賈小如,你別走。”
在走到電梯前被他給拉住了,“賈小如,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麽?解釋你怎麽跟你哥合起夥來騙我?”
因為他臉上被纏滿了紗布的關系,我無法看見他的表情,但明顯那拽着我的手顫了顫。
我深吸了口氣,對他呵斥:“你放手。”
他不肯,反而拽得更緊了,“這時候我不會放的,你聽我講完了再來斷我的罪。”
低頭凝眉掃了眼他那緊到指骨都泛白了的掌,無奈而道:“找個安靜的地方說吧。”大半夜的實在不想跟他在人醫院走廊裏折騰,最終還是跟着他走回了那間病房。
進門卻看見周亮翹着腿躺那,周瑜怒:“老二你給我滾出去!”
周亮坐起身來,“喲,這麽快就和好回來了?還是我的辦法最有效吧。得,給你們騰地方,免得嫌我礙事。”他走到門邊時停住,眸光掃過我們拽在一起的手,“不過提醒你倆一聲,這是醫院,動靜小一點,否則怕會帶壞風氣。”
就在周亮走出門的一霎,周瑜擡腳把門給踹上了,嘴裏還罵了一字:“滾!”
門外周亮悶笑出聲,然後腳步聲漸離。
周瑜把我拽到床邊坐下,才緩緩松了力再縮回了手,卻像是無所适從地不知道該放哪,最後擱在了他的膝蓋上,有些像小學生上課時的端坐。
“之前我給你打過一個電話你沒接。”周瑜開口便是這句。
心一抽緊,“是那時候發生意外的嗎?”
他輕應了聲,描述具體過程:“當時是為了讓一輛電瓶車,我打偏了方向盤撞到圍護欄上去了,由于是緊急剎車控制不了車速,最後車子是撞在一根路燈上才停止的。我有短瞬的暈眩,下意識的反應是給你撥號。後來我想那可能是人的本能反應,在離死亡最近的時候想要聽見你的聲音,但我沒打通。”
我在心裏默聲而答:不是沒打通,是因為進到電梯沒信號了。
“你能先幫我把這些紗布解下來嗎?”聽見他突然對我如是要求,我不得不轉過頭去看向他,沉靜了兩秒怼回去:“誰弄上去的誰自個解。”
他卻否認:“真不是我弄的,一會我再給你解釋。你先幫我一下,要不裹得難受。”
我是又好氣又好笑,怎麽有這麽無賴的人的?但還是板着臉幫他将那纏了全身的紗布給拆解下來了,也虧得他們有這耐心弄的,地上那麽一大攤的紗布怕是用掉了好幾卷吧。
不過随着周瑜身上露出來的越多,一些肉眼可見的傷也露出來了,就像手上有擦傷,右耳也擦破了皮,最嚴重的是額頭。那裏貼了塊醫用紗布,還纏繞了一圈,但見紗布裏隐約有血滲出來。怕這才是他真正的傷。
紗布解完了,周瑜又出幺蛾子了,跟我提要求:“能不能讓我去倒口水喝?”
我直接冷笑出聲:“要不要讓你順便上個廁所呢?”
他竟還當真點頭,“确實被老二纏了那沒法如廁,只能癟着尿。”
我起身就作勢要走,被他給拉了回來,“別啊,最多我不尿了總可以了吧。”
這人分明是想多拖延時間,我都不知道為什麽今晚還有耐心坐在這裏聽他說話的。
他見避不過只得繼續闡述經過:“我當時的情況說壞不是最壞,說好也不好,暈眩中人就迷瞪了,再後面便出現耳鳴與眼花多種症狀。是等救護車來後把我擡動了才有些知覺的,聽見有人在耳邊問我有沒有家人可聯絡,我報了老二的名字。那時候我想的是,如果自己就這麽沒了也算是真的對你放手吧,就不要讓你知道了,何必再讓你承受一次死別的痛苦呢?”
我的心尖在顫抖,握緊了拳才克制住呼吸不變成異常。
這個話題太沉重,我不想去接。
從四年前起我就明白一件事——生離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死別。
是那種你即使想要彌補,也沒有了機會的悔恨。
我不願去深思周瑜話中潛藏的可能性,連一丁點思緒都不願去碰觸,沒有人會面對着一個還活着的人去冥想死後的可能。
“老二趕來醫院簽了字,我才被送進急診室搶救的。一番系統檢查後,斷我多處軟組織骨頭有損傷,頭部有腦震蕩,讓我留院觀察幾天。于是老二便來出馊主意了,讓我把自己弄得看起來嚴重一些,然後再把你叫來吓一吓,然後就……”
他在說到這時閃爍其詞,我也大致猜到了。
依舊不接他的話茬,提出幾個疑問:“所以周亮說得給你打了安定劑是假的了?”
“也不能算假,我的頭部因為劇烈撞擊一直間斷性出現耳鳴眼花症狀,醫生便開了一劑安定讓我睡一夜過來看具體情況。”
“那打了嗎?”我冷不丁地問了句。
他不敢看我了,小聲說:“沒打。”
我挑了眉問:“你現在是把這些全都推到你們家老二身上去了?”
“沒有推,我說得是事實。”他有點着急了起來,“這不是出了車禍後也很後怕嘛,就差一點我便再也見不着你了,這種失去的感覺跟那天同意和你離婚是不同的,是心髒疾速壓縮地抽疼感。我想了很多,如果真像老二說的那樣,當時車速再快一點,或者我沒反應過來把人撞了,自己再把命賠出去了,那這事遲早都要傳到你耳朵裏去,到時你怎麽辦?”
我剛要張口就被他阻截住:“賈小如,你不要跟我嘴硬說不關你的事。你的性子我最清楚了,把所有的事都往心裏頭憋,當年你父親給你造成的陰影至今都還沒痊愈,如果我……”
“夠了!不要再說了。”我突然怒喝出聲。
118.是有區別的
要極盡所能的克制了才忍住不甩一巴掌過去!
“周公瑾你就是個無賴!我們已經離婚了,你現在試圖用車禍再來綁住我,現在我就告訴你,門都沒有!是,我活在我父親的陰影中對車禍有着無邊的恐懼,剛才站在門外那會我從頭到腳都是麻的,別人不知道,你周公瑾難道還不知道嗎?那是我心裏的爛瘡,好不了。你卻不但夥同周亮故意将傷情擴大,再一口一句你如果死了如何如何。”
我深吸了一口氣,以此來平複越來越控制不住的情緒,等壓下去後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今天我就把話給你放在這:如果你死了,我就當你的未亡人,這一輩子都活在你的陰影下,永劫不複。”
周瑜震了震,眼神裏的痛流露了出來,“賈小如,我不是這個意思的。”
“那你是什麽意思?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車禍來逼我,不就是要我這句話嗎?是,我們剛離婚,我對你還沒做到能夠不聞不問,也沒辦法聽見你出車禍了就當是看個閑人的新聞一樣淡定,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現在我統統都給你,假如今天你當真因為這場車禍而死,那我從此就獨身守着你一輩子。這樣夠不夠?”
一下子情緒再也克制不住了,只想把滿腔的痛與惱都倒出來。可話出口又覺後悔,車禍于我而言就像是滅頂之災,當年父親躺在血泊中的影像至今回憶起來都覺得痛到不能自已,我怎麽能說出詛咒他出車禍而死的話呢?
沒想到他突然暴跳了起來,對着我低吼:“不夠!我不要你當我的未亡人,我也不想死!與死神擦肩而過時我害怕到不行,事後慶幸自己還活着,還能活着見你。賈小如我告訴你,這輩子我只要你當我的老婆,其它任何角色都不要你來當。”
我慘然而笑,“已經當過了,現在我是你的前妻。”
他往後退了一步,臉上是慘痛的表情,眼神卻疑惑:“為什麽我們就不能重頭來過呢?”
我坐在病床上仰看他,幽聲而問:“要怎麽重頭再來?把時光倒回去嗎?那要倒到我爸那個年代,不曾認識你小姨的。否則,即使我們回到從前又能改變得了什麽,你對我不懷揣目的接近?那樣你也就不會來喜歡我了。周公瑾,這是一個死循環你明白嗎?現在的重頭來過,不過是欲蓋彌彰或者掩耳盜鈴,事實在那,抹不去也消不掉。”
就算當真在一起了,也總會在某一次的争吵或者矛盾起來時,過去的那些被再一次激發。更何況,他家人裏除了周亮對我還算不錯外,其餘的人都是反對的。尤其是他的母親,那不是單純的成見,而是埋藏了幾十年的暗恨。
不是避開了,問題就不存在了。
我已經義無反顧過一次了,卻以失敗、傷痕累累而告終。
原諒我再沒有義無反顧的勇氣了。
再起身時周瑜沒來攔我,只眼神縮了縮就垂下了眸,我看了看他額頭上的傷輕聲提醒:“傷口應該裂開了,找醫生或護士幫你重新包紮一下吧,莫要學了我。”
我手指上的傷口早已經愈合了,只留了一道疤痕在那,短時間內應該消不掉。想起那段時間總是再三把傷口弄裂,還以為好不了了,事實證明,無論什麽傷口總有愈合的時候,而無論什麽傷痕也終究會留疤。
在我走至門邊時,他在身後突然道:“時光我沒辦法倒流,既然過去的抹不掉,為什麽不向前看呢?你現在不肯原諒我,那就等我做給你看。”
輕拉開門,緩緩說:“我做不到。”
在醫院樓下撞見從外面回來的周亮,他挑了眉問:“怎麽走了?這就算完事了?”
我頓步,低了下眸再擡起,輕問:“二哥,我跟周公瑾離婚這事你知情嗎?”
周亮不驚訝的表情告訴了我答案,只聽他道:“能不知道嘛,他打從大年初二起就沒回去過,我家太後命我打了多少通電話也不肯回去,氣得老太和老頭都回老家那邊住了。而初七那天他又突然冒了出來,并且還把我們都叫到老家,直接将你們的離婚證給丢在了桌上,說那天跟你離婚了,如了所有人的願。當時老太很吃驚,還過去拿起離婚證要察看,卻被那臭小子一掌拍開,然後問老太滿意了沒有。”
我默然聽着這些經過,是周瑜能幹出來的事,他如果沒回去鬧就也不是他了。
他這人本身性子就毛躁,又耿直,對着我和家裏人都不會藏什麽心眼,所以周亮所說的這狀況是必然會發生的結果。
不用我問,周亮就主動說開了:“知道我家老太當時什麽反應嗎?那臉啊黑的,啧啧,我可是第一次見呢。老頭子在那罵,但老三梗着脖子就頂了上去問,憑什麽他們那一代的恩怨要牽扯到這一代來,問你有什麽不好,讓他們的眼裏容不下。”
我蹙了蹙眉沒有作聲,周瑜這是為我跟家裏人都鬧翻了?
周亮說,當時周爸爸差點就上去揮周瑜耳光了,被他跟周念給攔下了。但是周瑜卻對着他們頹然而問:憑什麽不喜歡我?我又有何錯之有?即使在他們認為傷了小姨的我的父親,也已經埋在塵土之下,何至于要我來承擔過往恩怨?
最後他抛下一句——“你們毀了我的幸福”就轉身而離了,從那天起沒再回去過老家,也沒回去過他的公寓。無論誰給他打電話都不接,周念還去過派出所堵人,知道了他每天都住在派出所附近的賓館裏。
沒過兩天,周念便偕同周家二老,以及妻兒一起回美國了。
我問周亮怎麽沒走,他沒好氣地道:“你當我樂意呢,還不是我家老太跟老頭下了令,讓我留在國內看着老三。”
他能這麽聽話?我很懷疑。不過也沒心思去管周亮,只道:“我回去了。”
“就這麽回了?把老三丢在這?”
“他自有他的去處,與我沒關系了。而且有你在照應,也不會有什麽事的。”
周亮錯愕,“你倆還沒和好?”
我扯了扯嘴角,“二哥,我們是離婚,不是吵架。”
但周亮卻讪讪而道:“你倆從小到大不都是今天吵,明天便和好了嗎?這次至于麽,離婚也不過是個證件而已,跟結婚辦個證沒什麽區別。”
我搖了搖頭,低聲說:“是有區別的。”
開車回到公寓時天已經蒙亮了,折騰了一夜感覺特別累,拿着手機給肖東打字請假,輸到一半才想起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于是直接走進卧室,倒頭而睡。
一覺睡到下午才醒來,感覺頭有點沉,鼻子也是塞的,多半是夜裏出去着了涼。
翻遍家中各處也沒找到感冒藥,這才想起之前搬去周瑜那邊時把備用的藥都一塊拿過去了,這趟回來後哪可能想到這些,自是家中沒有備藥了。
早上回來就直接睡了,水壺裏的水都是冷的,得去廚房燒。
原本我一直都喝純淨水的,但自從周瑜進到生活中後就不允許我再使用那機器,說反複回燒都是死水,要喝爐子上只燒了一開的活水才健康。
我這邊還有飲水機,到他那邊就沒有了,要喝水就得去廚房燒,而且喝的水必須是經過淨水器過濾的。我這邊沒那麽多講究,直接用水壺裝了自來水就開了爐火燒。
燒水時不要走開,也是周瑜多次申明的。
因為經常有時會忘記廚房在燒水,然後水在被燒開後就會溢出來撲滅火,會十分危險。
細究起來,其實生活裏我過得比較粗糙,而周瑜卻過得比較精細;但在性格上是他比較毛躁,我卻比較能夠沉得住氣。
前些時候我還能克制着不去想,但在昨晚之後,明白一件事:克制起不到效果,唯一途徑只能是順其自然。只有當想起曾經沒有任何顧慮了,才有可能真正放下。
就像今年開始,我在試着放下當年老爸的離;而此刻,我在試着放下與周瑜的離。
119.兩條線
喝了一杯稍熱的開水後,人要舒服了許多,但還是決定下樓去藥店買些藥回來備用。
拿了鑰匙與手機下樓,走進藥店就有店員來詢問我需要什麽藥,我問了成人感冒藥的區域就自行去選購了。差不多把該補的藥都拿齊了後,就準備去收銀臺,忽聽見身後有個女孩很小聲地喚我:“姐姐,能幫一下忙嗎?”
回轉過身,看見一個看起來二十歲不到的小丫頭站在幾米開外處,目光正鎖着我,只是眼神裏有着膽怯。微挑了下眉,既沒表現得太熱情,也不至于冷淡,只問:“什麽事?”
小姑娘把手中的盒子比了比,“能幫我看看這個使用方法嗎?”
我的視線掃過她手中的長盒,沒有看出來是什麽,于是走了過去。從她手上接過時就看見上面的“孕”字,頓然而悟,難怪這姑娘不去問店員呢,原來是難為情。
我大概看了下盒子上的使用說明,給她小聲解釋:“你看這裏,如果測出來是一條線就代表沒有,如果測出來是兩條線就代表可能有了。”
卻聽她道:“其實我已經買了兩個了,一個是兩條線,一個是一條線的,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有沒有。”不禁愣了愣,合着這丫頭自個懂的啊,那還跑來問我?我又沒這方面的經驗。
再開口多了敷衍之心:“那你再買個測一下,有時候可能不準吧。”
她突然像是得到了認可般笑了,“嗯,我也是這麽想的,謝謝你,姐姐。”
我微微怔忡,下意識地問了句:“你今年多大了?”
頓時她的笑容僵了僵,別扭地避開我的目光說:“二十了。”
不說閱人無數,但看透個小丫頭還是能的,很明顯她在撒謊,不過我也沒必要去揭穿她。把那盒子還給了她,便想去結賬,卻被她給拉住,“姐姐,如果……如果有了後,做那個人流會痛嗎?”年輕的臉上有着忐忑與不安,眼神殷切地看着我。
關于懷孕我曾涉及過的層面,只有衛萊那邊。而她的事又是我最不想要去關注的,所以眼前這個女孩來問我,怕是找錯人了,我提供不了這方面的“經驗”給她。
正要開口婉拒她的提問,卻聽她兀自焦慮而道:“聽人說那無痛人流其實也很痛,我好害怕,原本我都不知道可能有了,是閨蜜問我怎麽一直沒買衛生巾才發現自己有兩個月沒來例假了,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你該找那個讓你懷孕的人一起承擔這件事,而不是獨自一人在這害怕。以後莫要做傷害自己的事,一時行樂,極有可能後悔終生,女孩務必得有自我防範意識。”
我是本着一名律師的職責,對懵懂的女孩給以勸解與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