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回煮粥,先拿你當試驗品,好不好喝?” (15)
地問:“賈如,你能不能讓阿瑜去勸一下吳覓?”
我透過車窗冷冷地擡頭盯着她,許是被我看得別扭,她避開視線低聲說:“吳覓現在鐵了心要奪走孩子,只有阿瑜能勸得動他了。我找過阿瑜幫忙,但他……”
“五分鐘時間到了,”我截斷了她,“麻煩你讓開。”
衛萊怔了一下,又不肯就此放棄:“你聽我說完再走好不好?除了這件事,我其實還想和你聊聊賈老師的事,賈如,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
她沒有發現我眼中的冷意加深了,在她提及我父親的時候。
我移轉目光向前方,開口時語氣冷冽:“衛萊,這世上誰都有資格,唯獨你沒資格喊我爸是賈老師。你可以盡管站在車邊不走,試試我會不會一腳油門踩下去。”
衛萊退開了。
我驅車離開法院,心頭一片蕭冷。
回到公寓時已經天又黑了,這兩天感覺挺累的,工作壓力是不太大,主要心累。
以為回到家中起碼會有熱飯菜等着我,可進門就一片漆黑,冷冷清清,明顯周瑜也還沒回來。開了燈後,我翻出手機,并沒有任何未接來電與短信。
遲疑了下,撥號過去,響了有十幾聲才被接起,周瑜聲音穿透過來時明顯周旁哄鬧:“喂?賈小如?今晚我要晚點回來,覓子這邊有點事,你別等我了。”
又是為了吳覓!
原本心裏就存了氣,再聽到手機裏傳來的聒噪,和周瑜一聲招呼都不打的行為,我頓然間就惱了:“吳覓又有什麽事?喝酒撒酒瘋了?你是陪酒的還是專門替人擦屁股的?”
可我一通質問并沒得到周瑜的回複,他的手機似乎被人搶走了,緊接着聽見錢小寶的大嗓門傳來:“老大,今晚我們陪覓子不醉無歸,天涯何處無芳草,哪還找不到女人啊。”
我氣得差點把手機摔出去,什麽烏煙瘴氣!
挂斷電話後我想想氣不過,給周瑜發了條信息:十點之前不回來就不用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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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轉身看了看他這屋子那高科技的門,連反鎖都不能。
昨晚煮的泡面吃的,今晚又沒興致做飯,還是煮泡面。吃到一半時覺得很沒意思,空空蕩蕩的房子就我一個人獨坐在內,周瑜忙公事我或還能體諒,但忙的是那檔子爛事。
把餘下的面都給倒了,洗完澡出來看了眼手機,上面依舊沒訊息也沒來電。
不做無意義的事,我在臨睡前給周瑜又發了一條短信:明天我會搬回自己公寓。
同樣的夜半,某人悄悄地回來了。在房門被推開的一瞬我就醒了,他蹑手蹑腳地來了趟床邊,又悄步走開去了浴室。
周瑜再回來時已一身暖意,他悄聲在我身邊躺下,又悄悄地把手掌爬到了我的腰上,等了一會發覺我沒“醒”,這才肆無忌憚地貼上來将我緊緊摟住。
他睡覺時喜歡摟着我已經成習慣了,我裝睡着,一直都沒有睜開眼。
或許是他的懷抱總歸是暖融的,而那有力的心跳規律地跳躍着,我還是朦胧睡去了。
醒來時身邊已經空了,伸手一摸,是涼的,明顯人走了一會。
拿過手機翻查了一遍,沒有任何回信。
嘴角牽起一抹諷涼的弧度,連我會搬走都不在意了嗎?
捏了捏眉心,有點頭疼啊。一段婚姻的破碎通常都是從男人晚歸開始的,我得想想有什麽招把他的魂給招回來才行。
然而就在我邊想着招邊拉開門走出卧室時,突然見有道身影從眼前晃過,眨了下眼,以為是幻覺,卻見那人到桌前放下盤子後回頭吩咐:“漱洗了沒?要是還沒就快去,洗完出來吃早飯。”我沒作聲退回了卧室,心情起伏不定,意外他居然還在家裏。
等我漱洗好再走出去時,周瑜已經坐在桌前等着了。
默聲走過去,發現桌上盤中竟不是以為的荷包蛋,而是已經切成小塊的牛排,旁邊還配了些蔬果。我不由挑眉,他一大早的腦子抽了什麽瘋,怎麽會煎牛排當早飯?
“嘗嘗看,我煎的是七分熟。”
牛肉一入嘴我就吃出了紅酒味,如果不是他在煎的時候淋了紅酒,就是用紅酒把牛排泡過。當紅酒遇見牛肉,可能是老天安排的奇遇,契合得讓人贊嘆。
不得不說,他這牛排煎的火候不錯。
随口問了句:“怎麽想到大早上要煎牛排的?”
周瑜說:“這你就不懂了吧,早飯要吃好,人老外早上吃得都是面包、吐絲、熏肉,身體才強壯。你要覺得好吃,以後我天天給你煎。或者你喜歡吃蝦,咱們回頭去買一些阿根廷大紅蝦回來,我給你牛排與蝦換着檔吃,偶爾荷包蛋清清口。”
我看着他不語。
即使他面上神色從容不迫,也瞞不過我的眼睛。以往我們的早晨模式是誰早起誰做早餐,若來不及就各自在外頭買了解決,并不強求雙方一定得坐下來吃。現在他在那規劃着今後我每天早餐的食譜,不是他在異想天開的說大話,就是——他慌了。
所以原本該一早上班沒影的人還坐在桌旁跟我談着早飯論,我是不是能理解成,他看見了我昨晚給他發的短信,怕我當真一怒之下搬東西走人呢?
周瑜被我看得不自在了:“怎麽不吃了?牛排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低下頭叉起餘下的牛肉送進嘴裏,确實美味不可辜負,別的事吃完了再說。
等我吃完那塊牛排,開始吃搭配的聖女果時,聽見周瑜在旁問:“你一會是不是去上班了?車子今天還有別的用處嗎?”
我擡起頭:“你要用車?”
“嗯,你要是不用車就我開車送你到法院,然後你下班時我再來接你。”
念頭一轉就明白他用意了,我不禁笑了,臉上含了微諷,“周公瑾,你這樣治标不治本。”
明顯那雙眸子閃了一下,随即假裝聽不懂地詢問:“你在說什麽呀?”
我看着他,不答反問:“今天所裏有什麽非你去解決不可的事嗎?”
他搖搖頭,“最近所裏都是閑雜事,不過問你拿車是可能要走鄉下訪,去社區宣傳一些年前安全防護知識。”
“這活動必須你到場?”
“也不是,可以安排下面的人做。”
我點點頭:“那行,你騰出半天時間來,我也給單位請半天假。”
“要幹嘛?”看出了他的惴惴,我故意說:“搬家。”
他一聽臉色立即跨了,急急來抓我桌上的手說話:“賈小如,別啊。昨晚是我犯渾,前一條短信沒看見,後面那條看見時我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所以你一大早的煎牛排,其實是在候着我是嗎?怕我乘你上班時偷偷搬走,連車也找了借口開走?”
周瑜的表情顯然是如此認為的,也如此盤算的。
我見狀失笑:“放心,當初搬過來時是你親自動的手,要搬走自然也得你來。而且,就算沒了車,打通電話喊個朋友來幫忙,這個人緣我還是有的。”
他眉毛一皺,“找肖東?”
我冷怼了回去:“我不是只有肖東一個朋友。”
他讪讪地轉開了視線,摸出手機。
聽他交代完所裏的事後,我也給玲玲打了個電話,讓她代我請半天假。是故意不當着他面打給肖東的,免得他聽見了又小心眼。
桌上的空盤也不急着收,我手指在桌面敲了兩下便進入正題:“說吧,你打算管他們的事管到什麽時候?離完婚?法庭審判結果出來?還是後續糾纏更長時間?”
周瑜面露為難:“不是我想管這檔子事,可覓子是我兄弟,我不能置他于不顧。”
“那衛萊呢?”
他僵了一僵,有點別扭:“她确實也有找過我,想我幫她勸覓子把孩子撫養權給她。可現在孩子這事覓子父母的态度很強硬,我昨兒才得知提出訴訟的其實是他父母。”
我挑起眉,原來事件背後還有這一層。
不過這與我要跟他談的事無關,我只想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我問:“你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優柔寡斷了?”
之前校園霸淩案跟車禍案,他哪一次不是霸氣淩人,火爆脾氣都不知道朝我發了多少回。這次不過就是吳覓撒酒瘋,他都搞不定。
周瑜自是不承認:“我哪有啊,反正……反正今晚不管誰找我,我都不出去了。”
我搖頭,“剛我說什麽來着了,治标不治本。你今天晚上不出去,明天呢,後天呢?然後,今天找的不是喝醉的借口,是別的事,比如跟誰打架受傷了,你去還是不去?”
“這……應該要過去看一下的吧。”周瑜察言觀色着在看我。
但我此時臉上不見喜怒,他無從辯駁,只得小聲詢問:“打個電話了解下情況可以嗎?”
“周公瑾,你不需要把姿态放得如此的低。”
某人聞言立即面露委屈:“媳婦都說要搬走了,我能不把姿态放低嗎?”
深知這人是無賴,能利用一切對他有利的條件,我也不上他的當,繼續道:“其實就是一道選擇題,兄弟、朋友、老婆,你選哪一個?”我姑且将衛萊定義為他的朋友。
周瑜睜大了眼,一臉想當然:“那還用說,當然是選老婆啊。你是要跟我過一輩子的人,我再渾也不可能為了別人而不要你啊。”
雖然他的答案入我心,但我認為這不過是他的本能應答。只能說在他心裏,三者的地位我是排在第一的,可現在我要他做的是一個割舍,可能會痛,但總有結束的時候。
我抽出被他握住的手,肩背靠進椅子裏,“周公瑾,衛萊找過我。”
知道道出這個事實他定會大驚失色,果然,他原本還算鎮定的神色倏然變了,眼神緊迫地盯着我問:“她找你做什麽?你們……吵了嗎?”
失笑了下,“我是随時會與人吵架的脾性嗎?”
“可那天你看見她……”
“那天是因為,”我頓了一秒,“老爸的居所不容她來侵擾。”
事關老爸,我才會失去理智。平日裏,我還是個挺理智的人,當然,面對眼前這無賴,我的理智有時也會消失。
周瑜問:“她是什麽時候找你的?在哪找的你?”似乎又覺不對,想不通地自言自語:“不對啊,她一沒有你電話,二不知道我這地址,她還能在哪找到你?”
“法院。”我淡淡丢出兩字。
他驚惶擡頭,“她去法院了?什麽時候?”
“昨天。既然吳覓那方會去法院提出訴訟,她作為當事人自然也會找律師來法院了。她看見了我,然後在法院的停車場等着我下班。”
“難怪你昨晚會對我生這麽大氣。”他倒是腦子轉得快,立即get到點了。
我也不否認,本身衛萊的出現就對我心情造成了波動。
周瑜又問:“她找你說了什麽嗎?”
“讓我傳話給你,幫她勸吳覓把孩子撫養權給她。”
“這事我都給她說了我管不着也沒功夫管,怎麽還來找你了?”他脫口而出的話讓我心中一動,他其實并沒在幫衛萊?
周瑜見我不語又來追問:“她還跟你說別的沒有?”
我輕哼了聲,“原諒我沒那麽多時間去應付她。”
周瑜察覺到我的态度變化,從椅子裏起身到我跟前半蹲而下,與我平視了才開口:“賈小如,她一直想找機會給你解釋當年那件事,如果你不想聽她說,那麽聽我說好嗎?”
不等我開口,他已經強行拉住了我的手又繼續道:“我知道你心裏頭最在意的人是她,在四年前那場車禍之後,她就成了你心頭的那根刺,拔不得,因為紮得實在太深了。可是我們不嘗試一次,誰知道會不會就痊愈了呢?”
這時周瑜眼神誠摯,語氣真切,他沒有再說別人離婚的事,他想要拔掉我心頭的刺。
有那麽一瞬我動搖了,心裏有個聲音在說:聽聽又如何?是非黑白總有定論的。
就在我打算一咬牙就點頭了的時候,門上突然傳來動靜,我們兩人同時下意識地扭轉回頭,看見周亮背着包潇灑走進來。
他似乎沒想到我們會在家,腳下一頓了便陰陽怪氣地嚷了起來:“這是什麽節奏?求婚?跪地求饒?老三,如果是,你這也太沒出息了吧。”
我有種無力感,對周亮的突然冒出,也對剛剛拿起的決定被中斷。
85.兄弟相處模式
周瑜本就心思活絡,又對我察言觀色透徹,定然看出了我剛才的松動。這下被他二哥打斷了,頓時惱羞成怒喝問:“你怎麽又來了?”
可眼前的人不是別人,是他家那難纏的老二周亮。
只見周亮甩下背包在地上,恍若無人地穿走客廳到沙發裏坐下,還把腿往茶幾上一翹,吊兒郎當地道:“老子想來就來,你還能怎麽的?”
周瑜一下子就跳了起來,他跟他家老二向來說沒兩句就要暴脾氣的,一個箭步沖過去質問:“你不是說借了老子的車用幾天,然後就滾回美國了嗎?”
“你也說是借車了,當然得還回來給你啊。”周亮慢條斯理地怼了回來。
周瑜:“難道不會托運嗎?老子托運費給得起。”
周亮哼了聲:“你當我願意回來呢,還不是老大施加壓力逼着我待這。”
“關老大什麽事?”
“他明天的飛機抵京。”
我心中一驚,周念要回國了?
周瑜同樣也很吃驚:“你說老大要過來?他一個人還是跟嫂子?咱家老頭子和太後呢?他們也一道回國嗎?”
“老頭子和太後周游列國呢,現在啊不知道在哪快活呢。”
“那老大怎麽無緣無故回國?”
“說是北京那邊有個項目,必須要他回來談,就乘着這個機會過來光顧你了。”
聽着周亮的幸災樂禍,周瑜眉宇蹙了又展開了,轉過眸來看我,“賈小如,咱們搬家吧。”
“……”
他倒是現在想起我那搬家的提議了,之前堅決反對,聽見他家老大明天要回到國內了,立即就同意搬我那去了。這是有多懼怕他家老大呢?
記得那天為向我證明,還特意跟他老大連線視頻,還見到了他的嫂子呢。那會他跟周念說話時,也沒見有多懼,怎麽這會兒就變成老鼠見到貓,直接想跑路了。
我沒表态,周亮緩緩悠悠地丢來一句:“老大駕臨,你試試看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廟不。”
周瑜嘴角一咧:“誰說我要跑了?你跟老大都跑來住這了,我總得把地方騰出來給你們啊,難不成讓你們住酒店?我倒是不介意,酒店怎麽着客房服務都方便,環境設施也不差,怎麽樣,現在給你訂酒店房間如何?”
心中微動,他其實是在打以退為進?
但周亮沒那麽好糊弄,皮笑肉不笑地回:“都是一家人,何必分彼此。這間屋子我設計的時候特意多元化,一共有三個房間加上一個書房的,房間絕對夠。所以住什麽酒店啊,那多見外。”
周瑜被氣得臉色青一陣紅一陣,扭頭就要走,被周亮不緊不慢地問:“去哪啊?”
他頓步想到什麽回走過來,到我身邊拉了我的手,對着空氣揚聲喊了句:“上班!”然後便拉我走向大門,出門時聽見周亮也故意揚聲:“就你們這上班态度該被辭退,這都幾點了才曉得要去上班。”
周瑜一聽這話得意了,扭頭對着門內吼:“老子請假了。”
然後,把門給重摔而上,發出砰然巨響,震得我耳朵都發麻。
乘電梯下樓時我問周瑜:“你跟你家老二怎麽一撞上就要吵?”
結果他回我:“我們那不叫吵,是日常互怼,從小怼到大,彼此看彼此不順眼。”
得!他們兄弟相處模式。
換個問題:“那你至于那麽怕你家老大嗎?”
這回他躊躇了下才道:“我不是怕老大,是老大那人太陰。不像老二什麽都擺在臉上,跟你直來直往。老大心思太深了,快趕上我家老頭那道行了,不過他的克星是我嫂子韓靜雪,只要嫂子跟着一塊過來,那基本沒太大問題。”
“那還搬回我那去不?”
“當然不啊。”周瑜眉毛掀揚,“你別老惦記着回你那行不,等把他們這些瘟神送走了自然這邊就安寧了。你得記住,我這才是你的家。”
聳聳肩,不予回應。
出來公寓了周瑜沒撒開我的手,反而拽得緊緊的,扭頭過來問:“反正上午都請假了,一起出去吃個飯?”我想想将近有一個月沒跟他一塊在外面吃飯了,便點頭同意了。
可走到停車場就聽見他手機在響,似乎是部下在某社區做安全防護宣傳時出了什麽問題,看那糾結的眉毛我就知道這頓飯是又落空了。所以等他挂斷電話直接開口了:“行了,今天不宜談事,你忙你的去吧,我也回單位了。”
轉身便往車子走,他在後面喊:“那也帶我一程啊。”
“你自己不有車了?”
“我沒問老二要鑰匙啊。”
拉開車門坐進去,丢給他一句:“自己上去問他拿。”踩下油門,車子從他身邊劃過。
周瑜有沒有上樓再問周亮要鑰匙我不知道,只知道我臨時決定又回去上班,竟然讓我又撞上不想見的人。這回不是衛萊,而是吳覓。
當時我剛停好車過來往法院內走,迎面而來幾人踩着臺階向下。我第一眼還沒認出吳覓來,一是他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又戴着一副墨鏡;二是我也就匆匆掃過一眼便埋頭往樓梯上走。是在與那幾人錯身而過了,聽見其中有人疑喚出聲:“賈如?”
我怔了下,停住步子回頭,看見中間瘦高的男人摘下墨鏡,露出清俊的面容。
吳覓不是衛萊,我可以對衛萊冷面以對,但是對吳覓不至于。
他原本應該已經要走了,見到我後與身邊人低聲說了兩句,那幾人便走了,而他走上臺階到我跟前。“有點事要像你求教,方便找個地方坐下來聊一下嗎?”
話說到如此,我自是不可能拒絕,點頭而道:“跟我走吧。”
在辦公區域找個單獨的空間還是有的,吳覓随我進內後沒急着開口,而是低着頭沉思了片刻,然後擡起眼來向我看過來。
問的第一句話讓我感到意外:“衛萊是不是找過你?”
默了片刻坦言承認:“有碰見過兩次。”
“那你已經知道當年那事了吧。”吳覓淡淡的語氣裏含着微諷,使我不禁蹙起了眉。
這已經是第三個人來我面前提及當年,似乎都在暗示着我其中有隐情。衛萊的我不想聽,周瑜那邊早上幾乎就要講了被周亮打斷,現在吳覓又提起。
說不好奇是假的,但并不太關切,無非是他們三個人之間的事,與我無關。再大的隐情,也沒有比我父親的命來得重要。
所以我沒有主動去提問,只當默認了等着吳覓下文。
但聽他轉移了話題:“還記得那年我找你時候的事嗎?”
“你是指……”我不太明白他說有事找我求教,卻在這回憶過往的是什麽原因,是看見了我就想起當年了?
他說:“就是衛萊第一次懷孕前,她跟我鬧分手,我便來找你。後來得知她懷孕我心急得不得了,可她又因為賭氣而騙我說孩子是老大的,當時我還真的犯渾信了。覺得自己愛錯了人也信錯了人,後來是被老大一棒子敲醒的,我跑去醫院查,果然查到她故意改了體檢單上的孕期。孩子确定是我的,可我們那時太年輕不懂得珍惜,直到失去了才來後悔。”
聽了個不算短的故事,當年那個寒假我體味到的是孤獨,那麽他們紛紛擾擾,感受的卻是絕望。吳覓說,衛萊不想生下那個孩子,但他卻堅決不同意,他希望衛萊先申請退學一年,剩下的學業等生完孩子回來後再繼續,可衛萊不肯未婚先孕,更不願就那樣把孩子生下來。
于是兩人沒有停止過争吵,終于有一次衛萊情緒過激摔了一跤,當時下面就流血了。吳覓吓壞了,打電話叫了周瑜一起把人送到醫院,醫生告訴他必須立即做清宮手術。
他心如刀割地看着衛萊被推進手術室裏,躺在上面的衛萊眼神一片死寂。等到人被護士扶着走出來時,吳覓說當時衛萊的樣子就像一張紙,随時被風一吹就倒的那種。
護士交代了術後注意事項就走開了,吳覓把鑰匙給了周瑜讓他開車,他則把衛萊橫抱而起,整個過程中衛萊一句話都沒說。
後面每日吳覓就像是在給衛萊做月子一樣伺候的,各種小心翼翼,但到了第三天晚上衛萊突然在床上蜷曲了翻滾,喊着肚子疼。吳覓慌慌張張地又給周瑜打了電話,還是他開車送他們去醫院,結果一檢查說是清宮沒幹淨,還需要再清一次。
這次衛萊再走出來時人就像快岔過氣似的,走路都蹒跚,額頭上還有疼出的冷汗。
醫生讓休息一個禮拜後再去複查,而等一個禮拜過後做過各項檢查,醫生卻告訴他們說子宮腹壁受損,可能以後受孕會比較麻煩。
當時兩人聽了心情雖沉重但也沒往深了想,只确定不用再遭罪就覺謝天謝地了。
吳覓說到此處就頓停下來,我隐隐覺得他話中有話,不可能無緣無故提及這段往事。遲疑了下,嘗試詢問:“是不是後來又發生什麽事的?”
86.那年背後的事
吳覓從口袋裏摸了根煙出來,點之前問了我一句:“介意我抽煙不?”
我看他眉宇間愁緒難展,心事重重,沒有拒絕:“只能一根。”
他淺笑了下,點燃後深吸了一口再吐納而出,我微微退讓開些,但室內還會有煙味飄散。見我如此反應,吳覓問:“老大在家難道不抽煙?”
我搖了搖頭,“他不抽。”
“看來他為了你還當真是潔身自好。”忽而他凝着我看,口中冒了一句:“如果我也能娶一個像你一樣的老婆該有多好,我也一定願意為她戒煙。”
我皺起了眉,這個贊美令我很不舒服。
“你曾經娶過衛萊,為什麽不能為她改變?”
吳覓聞言諷笑:“為她?她從沒愛過我,我做的任何事都沒有意義。”
都已經到婚姻破裂了,感情有裂痕不用多想,我讪讪地轉移話題:“你剛說有事要求教我,說說是什麽事吧。”
可他卻像沒聽見我的話似的,徑自又道:“後來就要追溯到四年前冬天的那個平安夜了。”
我的呼吸一緊,心也漏跳了一拍,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握緊。
吳覓盯着我,“我知道你心中恨她,恨她平安夜那晚缺席了你父親的表演,導致你父親從臺上摔下來。但是你不知道那一天她經歷了什麽,其實之前就有預兆,她自流産後月經一直不正常,有時腹痛難忍,前幾天她實在疼得不行去醫院檢查了,剛好24號取的報告。報告上說,她得了子宮肌瘤。”
我不禁一震,驚疑不定地看着他,衛萊得了子宮肌瘤?可她不是生下孩子了嗎?還是後來割除了肌瘤再孕的?
“你可以想象當時她得知自己患上這個病後的心情,而她在發生任何事的時候永遠第一個想到的人不是我,而是老大。老大在獲知詳情後也慌了,老實說,當年的我們太年輕,不懂子宮肌瘤到底是什麽類型的病,看見一個瘤字都往癌症上面想了。”
所以當時無論是周瑜還是吳覓,都沒了主張。衛萊以為自己命不久矣,在他們面前只剩了眼淚,就在他們躊躇難決時,我趕去找周瑜,又因一個死亡電話而撂下就跑。
周瑜因為我再沒有心思去管他們兩人,吳覓只得獨自帶了衛萊去醫院,他抱着她說不管是否惡性腫瘤他都會守着她。衛萊害怕癌症做化療,害怕頭發會掉,害怕變得很醜很醜,聽見心愛的女人哭着說這些,吳覓哪裏能忍得住眼淚,哭着發誓不管她變成什麽樣子他都愛她,如果不信,他可以立刻娶她。
等醫院給他們詳細講述病情後,兩人才得知這并不是個要人命的病,只要配合醫生,最多是動手術切割,然後調養身體。
當下吳覓就決定給衛萊安排手術,跑前跑後定下病房。這次手術當然不是上回流産時能比的,醫生做了一系列各項檢查,對比數據,研究方案,安排出來手術時間。
這一回沒有周瑜的參與,全程只有他們兩人。衛萊的無助與害怕,只有吳覓知道,她開始學會了依賴他,所以這場手術之後吳覓覺得很開心,他以為他終于走進了衛萊的心。
周瑜建議他乘熱打鐵,不如早日結婚。娶衛萊當老婆是他夢寐以求的事,一合計覺得可行,立即就回去跟家裏說了,原本家裏都還起中立态度,可沒過幾天突然堅決反對起來。
原因是他們特地讓人打聽過衛萊的家庭以及身體狀況,都很不滿意。
衛萊家境貧寒,父母離異,而身體狀況只要稍微一查就查出了之前得子宮肌瘤的事。吳覓家裏再寵他,也堅決不同意他娶一個子宮不健康的女人。
後來是周瑜給他出主意讓生米煮成熟飯,有了孩子後他家裏再不同意也不可能說不要這孫子。于是吳覓便如此行,可一個月兩個月過去了,衛萊的肚子都沒有動靜,再過兩月還沒動靜時去醫院查問,結果得知衛萊的子宮在接連手術創傷後很難再懷孕。
醫生說也不是沒有懷孕的可能,可以嘗試做試管嬰兒。
花錢吳覓願意,但是沒想到做試管嬰兒時母體會很疼,那疼熬着忍一忍也就罷了,卻不是能夠百分百的成功。一共做到第三次,才終于着床成功的,當時衛萊甚至哭着求他再也不做了,他既心疼又後悔,為什麽當初自己那麽随意地讓她懷孕,要讓她今天來受這苦。
成功懷孕後的衛萊好日子并沒有來,初期得卧床養胎,一個月一過就開始孕吐反應嚴重,吃什麽吐什麽,到後來胃上發炎開始吐血絲。
到兩個月胎兒穩定了,吳覓開始帶衛萊回家正式談判。他父母得知後如周瑜所料的,又驚又怒,但又不可能當真不要孫子,只得退而求其次同意他們結婚,可提出條件必須得在婚前做財産公證。當時他們一心結婚,讓財産公證就財産公證了,安心領上證才是第一要事。
領證之後吳覓很開心,他終于如願娶了衛萊,至于婚禮可等衛萊生下孩子後再補辦。
可能越難得到的越來之不易,衛萊的孕吐反應持續長達五個月之多,後面吐得都有血了。連帶着她的腸胃炎都犯了,可因為懷孕期間不能用藥無法治療,就這樣一路拖到八個月的時候又差一點流産,不得不剖生早産。
生下的是兒子,對衛萊而言是最大的福音,至少在吳家她站穩了。
孩子早期都是在保溫箱裏養護的,而這一路懷孕的艱辛讓衛萊對孩子産生恐懼,她并不太願意去看孩子。相反吳覓卻十分疼愛兒子,跑前跑後一天要看無數趟。
剛生産完的孕婦心理其實很脆弱,在看到吳覓眼裏心裏只有兒子沒有自己後,衛萊很難受,也對孩子越加排斥。以致于後來婆婆搶着要帶孩子時,她就直接撒手不管。
吳覓将這些經過大致講述了一遍後,沒有提及他們為什麽會離婚,只來問我:“賈如,你是律師,從你專業的角度來看,我和她誰更适合撫養這個孩子?”
“孩子是你們夫妻雙方的共同産物,沒有誰比誰更合适一說。孩子成長的最好環境是父愛與母愛環繞下,家庭和睦。若非要從中做一選擇的話,孩子與母親之間的感應要比與父親多一些,來自于嬰幼時期母體的孕育情感。所以一般情況下,法院會将未成年孩子判給母親。”
吳覓聽後又問:“你說的是一般情況,那特殊情況呢?”
“法官會視雙方環境而作判斷。”
“就是也有判給父親的先例?”
我答:“這當然有,世事無絕對。”
他低了眸若有所思了一陣,擡起頭來時目光灼灼而視我:“你能當我的律師代表嗎?”
微感意外,“你不是請了知名律師了嗎?”
他搖了搖頭:“那是我父親請的,我想請你。”他頓了下,下一句卻是:“請你輸掉這場官司。”
心頭一震,我眯了眯眼,疑問出聲:“為什麽?”
他的眼中變成荒蕪:“我用婚姻綁了她四年,現在要解除了,難道連她唯一僅剩的也剝奪嗎?她要來跟我争撫養權,可事實上我從未想過要和她争。”
一直以為吳覓給我講這許多前因後果,為的是告訴我他更合适成為孩子的監護人。現在卻說出這樣的話,我不禁對他冷眼,語聲也變寒:“吳覓,孩子不是你用來成全愛情的工具,如果衛萊不是個合格的母親,那麽就以你此刻的言行也不是個合格的父親。居于你所述的考慮,我想我們法院會重新審視這起案件,或許孩子的爺爺奶奶才是他最好的港灣。”
看着吳覓驚愕的表情,我又繼續:“至于你所說的請我當律師代表,很抱歉,此案不歸我管。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