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回煮粥,先拿你當試驗品,好不好喝?” (4)
的東西到底什麽時候拿走?”
周潇卻不肯:“怎麽不說了?周小瑜我跟你說,秦越如果有事我跟你沒完!”
我看見周瑜的臉沉了下來,“我之前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他醉駕肇事撞死了人還逃逸,情節嚴重至極,此案已經移交法院,不在我職權範圍內了。”
“周小瑜!”周潇怒叫,“你有沒有良心?你姐我從小到大什麽事不是先想着你,就這點小事你卻左右推脫!說什麽移交法院不歸你管,人是你抓的,還能跑到哪裏去?不就是出了個小事故……”
“周潇,”周瑜雙眸中多了沉怒,語聲寒涼,“你口中說的小事故是撞死了人,一個家庭因為你們的醉酒駕駛而破碎了。”
周潇怕是也知道失言了,默了一會才小聲說:“大不了賠他們錢,秦越家不差錢。”
周瑜直接把手機摔了出去,哐當一聲響,在靜谧的空間裏格外沉悶。覺得像有一把錘子,重重地敲在了我心上。周潇的态度,令我很氣憤!
人命關天,粉碎了一個家庭,在她口中卻不過是一件小事。
就是有這麽一群人,他們罔顧生命,釀下禍事後又以為拿錢可以解決。這世界什麽都可以用錢買,唯獨命買不來,如果能買的話……
周瑜轉眸過來,我淡漠開口:“現在這起案子已經上交給肖東了,不由我負責。”怕是剛才的怒火猶存,他口氣不善地問:“這麽急着撇清作什麽?是不是又以為我要找你‘疏通’關系幫周潇?你聽着,老子這件事早撒手不管了,姓秦的跟老子也一毛錢關系都沒。”
我蹙了蹙眉,“我不過是表明立場,能不妄自揣摩嗎?”見他眼神縮了縮,讪讪地要移轉視線,我冷不丁地又說了句:“還有,你一口一個老子,在這充誰老子呢?”
他那原本繃緊的嘴角忍不住彎起,回轉眸時眼中有了笑意:“我倒是不介意收你當閨女,就怕你不願意。”
我瞪眼,故意轉移話題:“少來占我便宜。外賣還沒到嗎?餓死了。”
周瑜是給塊布就能開染坊的,他湊到我身邊,氣息侵過來暧昧而問:“你身上還有便宜可占嗎?不是已經被我摸透了。”
男人耍起流·氓來當真是張口即來,我饑腸辘辘,實在沒心思與他耍嘴皮子。可他不依不撓地抱了上來,唇落下堵住了我的拒絕。襯衫底下是镂空的,十分方便他攻城掠地,我再是懊惱也敵不過他的強勢,眼看一場“風暴”又将揭開序幕,他的手機叫了起來。
不得不說他手機的質量不錯,被他那樣狠摔後還能繼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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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力推開他的頭提醒:“是不是外賣來了?”
“不管。”他還想繼續,頭又要俯下來,給我揪住了頭發高聲喊:“周公瑾,我要吃飯!”
終于他挫敗地嘆息:“賈小如,你就是被派來整治我的是不?關鍵時候喊吃飯的人也就只有你了。”他松開了我轉身走去撿手機,我低頭一看,襯衫領口被他扯開了,半邊肩膀都露了出來,底下的紐扣也解了幾顆,恨恨地想:這人手腳賊快。
52.記憶與時光
聽他接起了電話吩咐對方把東西擱在門外就行,看來确實是外賣到了。然後我看見他拿出一個類似遙控的裝置對着門按下紅紐,門在嘀聲後應聲而開。
算是讓我開了眼界,他這扇門居然如此高科技。
外賣很豐盛,都是龍鼎記的招牌菜。周瑜把筷子遞給我時語氣仍然悶悶:“吃貨,等喂飽了你之後是不是就可以滿足我了?”
我只當沒聽見,接過筷子就開始大快朵頤。
吃到中途擡頭一看,對面男人的戰鬥力比我還要厲害,面前已經一堆的骨頭了。
一番風卷殘雲,最後桌上就只剩一片狼藉,兩個人實在都餓狠了。
俗話說飯癱飯癱,就是在吃飽了後身上的懶筋就都出來了,移步到沙發上坐下後就一點都不想動,管那桌上是否狼藉呢?反正這是他家,用不着我操心。
周瑜在身邊挨着坐下,腳往茶幾上一翹,姿态比我還惬意。
“看電影嗎?”
我聳聳肩,表示無所謂。
以為就是在電視裏選電影,沒料他搗鼓着手機,忽然從頂上緩緩落下一塊超薄電子屏,而且有儀器從天花板裏自動鑽出,屏幕一亮全是各種影片選集。
不由挑眉,他這是不是都此類的高科技産品啊?過得還挺滋潤啊。
選的是一部懸疑電影,黃渤演的《記憶大師》。這部電影印象中聽同事提過,肖東還極力推薦了,但我并沒走進電影院去看。那會還跟陳歡在一起呢,可陳歡不喜歡看電影,我一個人便也不會去了。
影片開始就是黃渤飾演的江豐和徐靜蕾飾演的他的妻子婚姻破碎,江豐選擇要消去這段記憶。我正處于婚姻之中,對這類新鮮的題材一下就被吸引了進去。
看到中途,不由轉眸而過看向周瑜棱角分明的側臉,假如記憶當真能夠被抹去,那麽我和他會否就變得不一樣?過去、曾經,是否都能夠重頭再來過?
“賈小如,如果給你這麽一次機會可以消除過去的記憶,你會嗎?”
周瑜忽然斂轉黑眸看向我,眸中的幽光讓我心頭微顫了下。
他的疑問幾乎與我心頭所想不謀而合,是兩人的默契達到了一定程度,還是,我和他都在遺憾曾經?我默了一瞬後不答反問:“你呢?同樣的機會給你,你會作什麽樣的選擇?”
他嘴角牽起很淺的弧度笑了笑,眸光卻變深了,“我不要。”
“為什麽?消除記憶就能有段新的開始,這樣不好嗎?”
他目光回轉至屏幕,眼神倨傲,“江豐犯的最大錯誤不是拿錯了別人的記憶芯片,而是他選擇走進那家記憶中心。我周瑜絕不會犯這種錯誤,而且,”他頓了頓,伸手将我攬進懷中後才說,“你覺得我可能忘記你嗎?
我的視線沒從他身上移開,沉默半響心裏默默地說了句:我也不會。
理由不像周瑜這般自命不凡,只是覺得——時光很可怕,如果不是能經常在人前走一遭,恐怕時光的烙印會漸淡,直至褪去時便面目全非了,然後想再記起都難。
這是我們的生活常态。
再深的記憶,再刻骨的情感,都耗不過時間。它是一把無形的刀,會将你的過去削磨的平平短短,然後漸漸消失。
就像……假如我沒有再遇周瑜,那麽可能與陳歡相敬如賓地過着,也或者離婚了,又開始一段新的戀情,新的婚姻,以及有新的家庭。将來會生一個孩子,我的生活可能就被孩子圍繞,再不可能會去想過去的多少年,曾經把心落在某個人身上,忘記收回來。而曾經的那個人在哪裏,過得好不好,也不過是一念之想,随風而過。
所以假如能像江豐那樣選擇,我的答案可能跟周瑜一樣。因為時光就是一座龐大而無可抗拒的記憶中心,它需要回潤,需要兩個人一同去打磨。
電影的最後,江豐與妻子重歸于好,缺失了的記憶并沒影響他對她的愛。哪怕過去他們争吵、憤怒、分開,最終為了救對方而殊死搏鬥。
當看到他們兩人在車上笑着擁抱時,我的眼角莫名濕潤了。
視線忽然被遮住,有手指抹過我的眼角,等視線清明了看見周瑜的指尖上擒了一滴水珠,他擡起眸來看我:“感動了?”我輕點了下頭,卻道:“不是感動,是感觸。”
“感觸什麽?”
我想了想,如果記憶操控了情感,那麽,是活在了過去,還是活在了當下?
周瑜想了很久也沒答的上來,卻摟着我忽然問:還記得中考那年嗎?
我先是一愣,這與我們剛才交流的有何關系?
然後笑了笑說:都過去多少年了,誰還記得。
他沒作聲。
53.匆匆那年之中考
別人的青春我不知道是怎樣的,我的青春,只有一個名字——周瑜。
時間可以追憶到我們兒時,兩家是同一個村的,還是鄰居。
不過我小時候就知道與周瑜有區別,我家住平屋時他家住的是二層樓房,等我家蓋了樓時他家已經在辦廠了。雖然是鄰居,但不太願意和他玩,可也因為是鄰居,避不開他。
三不五時他會踢開我家的門,笑眯眯地喊我媽阿姨,喊我爸叔叔,然後很自然就留下蹭飯了。他也沒少幹那些壞事,今天把誰家的玻璃給砸破了,明天把誰家田裏的稻草給燒了,關鍵是他還總捎帶上我。不過在我爸要揍我時,他倒是擋在前頭。
他因為比我大兩歲,所以小學要比我先畢業,四年級的時候我聽到他說要去城裏上初中時甭提有多開心。關鍵是這學校還要住宿,所以我真的是過了兩年平靜的小學生涯。到我升初中時沒想爸媽托了周瑜他爸的關系,竟讓我也去讀那所城裏的初中。
而這一年,周瑜初三,正值叛逆期。
當我親眼看見周瑜出現在一群打群架的社會人士中時,別提有多震驚。
一拳頭揮在他臉上,他倒下的一瞬也看見了我。當時我跑了,可腦中一直在盤旋着他最後看我的眼神,帶了點狠意與勢在必得,像一頭餓了很久的獅子。
初中與小學有了很大變化,身邊的女生會偷偷喜歡班上的某個男生,會經常聽到誰誰在一起的八卦。而關于初三男生周瑜的八卦更是經常傳到我耳朵裏來。
即便周瑜“不學好”,可他的成績卻一直名列前茅,女孩們那種“男孩不壞女孩不愛”的泡沫幻想在泛濫,尤其這個男孩還長了一張好看的臉。
有一次同桌上完廁所回來給我說在廁所門口看見周瑜了,我沒作聲。打從上初中起與周瑜在學校碰見過幾次,但兩人都只是遠遠看了眼就走開了,誰都沒和誰打招呼,像是陌生人。
但同桌又偷偷摸摸地湊到我耳邊說,她看見周瑜在跟初三的一個女生親嘴。
當時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就是鬼使神差地找了借口也說去上廁所,然後在廁所門前當真看見周瑜了,還有那個被他攬在懷中的女孩。我注意到女孩的嘴唇又紅又腫,想起同桌的話臉就莫名其妙地紅了起來。
周瑜一轉頭就看見了我,眸光明明滅滅間突然要邁步朝我走來,我如驚弓之鳥般吓得掉頭就跑,一直跑到教室都還心跳如雷。這一天老師在講臺上說些什麽,我都沒聽進耳去,腦中全是周瑜看我的樣子以及女孩紅腫的嘴唇。
傍晚放了學往宿舍走,到宿舍樓下就被周瑜給堵住了去路,與我一同回來的同學在被他兇了一眼後立即抛下我跑路了。
他質問:為什麽假裝不認識我?
我搖頭說沒有。
他又問:那為什麽之前見到了我也不過來說話?今天白天看見了我還掉頭就跑?
我埋着頭不作聲,心裏想你之前看見了我不也沒說話嗎?
見我不語,他突然上來拉了我的手就走,我驚慌而問他去哪,頭也沒回地丢給我兩字——吃飯。因為時間還早,食堂裏的人不多,周瑜把我拉進食堂後就指了空位讓我坐着等,他徑自拿餐盤去打飯菜。
等後來陸陸續續的住校同學來時,目光都朝我們這一桌飄來,我感覺渾身不自在。
周瑜渾然不覺似的大口吃菜,還一個勁的給我夾。
自那天起周瑜又回到了我的生活中,每天傍晚都會在宿舍樓下等我一起去食堂吃飯,中午有時不見他人,有時也會在教室外面等。不知是否隔了兩年的關系,他對我而言變得有些陌生,感覺像換了個人似的。之前的他很愛笑,現在卻變得很酷,就是笑也是半牽了下嘴角的那種,個子倒是蹿出老高,都比我高了一個頭了,跟他說話我都得仰起頭。
還有可能也是因為時隔兩年,我也沒那麽不待見他了。加上班裏和宿舍裏女生對我羨慕的眼神,虛榮心很膨脹,覺得有他走在身邊挺光榮的。
有一天傍晚沒見到他在宿舍樓下等,心裏頭覺得古怪也沒多想,一直等到天黑才有人來說周瑜在樓下找我。匆匆下樓,女生宿舍門口颀長的身影正是他。
可當我走過去就發覺不對,燈光照着的那半邊臉明顯有淤青,嘴角也好像破了。
他看我出來就問我吃了沒?
我一邊審視地看他一邊答吃過了,但他還是一把拉住我就走,卻是往校外。
校門口有開着幾家小飯館,随便進了一家。等菜的時候我忍不住去飄他的臉,把他給看煩了嘟囔:“想看就看,不就是有些小傷嘛。”
我靜了一下,小聲問:“你又去和人打架了嗎?”
他的眼睛陡然變亮,炯炯盯着我,“那天你有看見我是不是?”
知道他說得是哪天,我點了點頭。
他湊過來朝我擠了擠眉笑嘻嘻地問:“有沒有覺得我很帥?”我有種黑線從額頭冒出來的感覺,看見他被人一拳頭打倒在地的場景,還會覺得他帥?
他卻不這麽認為,還以炫耀的口吻對我說:“男人就該有血性,受點小傷不算什麽。我跟你說賈小如,現在我都收了兩個小弟了,走去外面別提有多威風了。”
我看了看他破了皮的嘴角,心裏并不認同他這想法。因為這段時間又變得熟稔起來,所以沒多想就說了出來:“一點都不威風,也一點都不帥。”
他眼睛一瞪:“為什麽?”
我也找不出什麽理由,支吾了半天只會說:“總之我不喜歡。”
周瑜一下不說話了,眯着眼睛盯我看,我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你要是沒事我就回宿舍了。”丢下一句話就跑回了樓。
後來我再沒見周瑜臉上有過傷,倒是見過他說的那兩個小弟。也都是他們初三的男生,個子要比周瑜小一些,一個叫吳覓,一個叫錢小寶,經常會跟着周瑜出出進進。
有次周瑜帶我在校門口的小飯館裏吃飯,錢小寶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看了我一眼就要去跟周瑜耳語說悄悄話,被他喝了一嗓子,讓有話就直說。然後錢小寶就語速極快地道明了原委,大抵是吳覓與誰在幹架,對方喊了五六個人來把他給堵了,錢小寶跑回來是喊周瑜的。
周瑜的第一反應是來看我,當時我聽了後也覺可怕,但在他咬咬牙丢下一句“你先回宿舍”就起身要走時,我想也沒想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他回過頭來時面露遲疑,錢小寶在旁邊急得不行,說老大再不去覓子要被打成狗熊了。
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居然一沖動提出:“我也去!”
周瑜揚了揚眉,眼睛裏放出異樣的光彩,反手抓了我的手腕就走。
我們跑到那邊時,吳覓已經被打的鼻青臉腫,其中有個高年級的男生正揪着他的衣領在扇他嘴巴子。只聽身邊周瑜一聲怒喝,人就像箭一樣沖了上去。
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目睹周瑜與人厮打在一起的畫面,上回那匆匆一眼不能算。
驚怕!
以我當時腦子發懵的狀态,只有這兩字能形容自己。
周瑜很能打,一拳頭出去幾乎就能打倒一個,他也有被打到的時候,不過都讓他避開了臉,他們三個人把那高年級的五六個大男生打趴在地上了。
雖然仍感害怕,但這時候我也有種油生的自豪。
周瑜在一腳踹開其中一人後回過頭來看我,眉毛掀揚,意氣風發的樣子确實又酷又帥。但見他忽然驚異地瞪大了眼,嘴巴張張合合像在喊着什麽。
奇怪,離得不遠,為什麽我聽不清楚?
有什麽從我額頭滑落,我伸手一抹,滿手的血。這時痛覺神經才抵達大腦,緩緩回頭,一個滿臉陰戾的男孩手抓着一塊板磚,而那板磚上的紅,像是血。
倒下的那一瞬,看見的是周瑜驚恐的臉。
我的頭上被縫了五針。
事情鬧這麽大,學校肯定通知了父母,爸媽趕來醫院的時候我已經躺在病床上了。
聽見走廊裏父親的咆哮聲與母親的哭聲,父親一向寵我如寶,我出了這事他定震怒不已。
隔了一會才聽見周瑜的聲音飄進來,他說話很低,加上我腦袋痛,實在聽不清楚。但是那天後我都沒再見到他來醫院看我,反而是同學和老師都要來慰問。
吳覓和錢小寶也有來,冒充的是我們班的男生。
乘着老媽去外面泡水時,吳覓先跟我道了歉,說都是因為他才害得我被人砸了頭。我問周瑜怎麽不來,兩人對視了一眼,又看看門外,才說是我爸媽不準他來。
原來是這樣。
周瑜沒法來,倒是把錢小寶給每天都派來送水果和食物,一次兩次還沒什麽,接連一個星期都過來時老媽就覺得奇怪了,問這男生怎麽跟我關系這般好。
理由周瑜早就給我想好了:錢小寶是老師安排來看望我的班級代表。
這也是為什麽派錢小寶來的原因,他個子長得比較矮,像我的同學一些。老媽聽後不疑有它,而且錢小寶也基本上送了東西就走,便沒再追問。
差不多過了一個星期老媽就不會一直留在醫院陪我了,她要回去上班,等下班了後才會過來。這消息被錢小寶一得知後,第二天老媽前腳剛走,周瑜後腳就大搖大擺地來了。
他一來便拉了我的手,眼中露出懊悔:“賈小如,是不是很痛啊?”
我誠實點頭,那縫針的頭幾天都疼得我晚上睡不着覺。
“都怪我,早知道就不該把你帶去的。”
我默了下問:“早知道我的頭會破,你還會去打架嗎?”
周瑜的臉上出現痛色,好像那打破頭的人是他似的,只聽他咬着牙大聲說:“老子從此退出江湖,再打我就是孫子!”
我在想——什麽是江湖?
打那天起,來給我送吃送喝的就換成是他了,總歸踩着點乘老媽去上班時就進來了,又算好時間在老媽來之前再走。我問他不要回去上課的嗎?他吱吱唔唔地說暫時不用上。
後來被我逼問急了才道出事實,原來他因為我被打破頭這事被學校記過了,慶幸的是他爸有給學校贊助費,所以并沒怎樣。他爸跟學校請了半個月的假,稱讓他在家面壁思過。
我用懷疑的眼神看着他:“你爸還會給你請假?”
印象中他爸媽打從開廠起就很少見到了,果然見他嘿嘿兩聲笑說:“讓我哥冒充我爸請的假。”我一時怔愣,還傻乎乎地問:“你哪個哥啊?”
“當然是老大啊,賈小如你是不是腦袋被敲傻了呢?老二那熊樣能裝我爸嗎?只能找老大幫忙呀。”周瑜用看白癡的目光看我。
我知道他們家老大周念要比他大十歲,據說已經出國留學去了。而他們家老二周亮只比周瑜大兩歲,現在還在讀高中。計劃生育的年代,周亮與周瑜都屬于超生被罰款了。
馬前失蹄說得可能就是周瑜。
有天下午,周瑜正在我病床邊聽着MP3,還把一個耳麥塞給了我,老媽就這麽走了進來。一下看見了我們這情形臉就拉了下來,揚聲而斥:“你們在幹什麽?”
周瑜被吓得從椅子上滑了下去,剛摔在地上又一骨碌地跳了起來,被抓了現行後的他臉漲得通紅:“阿姨,你怎麽這麽早就下班了?”
我在心裏叫糟,果然老媽聽出了話音:“小瑜,是不是乘我去上班就偷偷跑來了?之前你跟我和你叔叔怎麽保證來着的?”
“媽……”我剛想開口就被老媽給呵斥住:“你給我閉嘴!”
周瑜立即不慫了,往我身前站了站說:“阿姨你別罵賈小如,是我自個硬要跑來的。我錯了,之前答應您和叔叔放假之前都不能再找賈小如的。”
老媽臉沉如水,嚴厲地對他說:“那還杵在這作什麽?”
“我立刻就走。”周瑜把MP3的耳麥摘下來丢我身邊,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跑了。
我僵硬地去拽耳線,不敢跟老媽的目光對視,心裏很虛。
“給我老實交代,小瑜是哪天來的?”
“大前天。”
我聽到老媽的抽氣聲,心頭惴惴不安以為要把我狠罵一頓。沒料她在旁邊椅子坐下後拿起周瑜丢下的那只MP3聽了聽,然後才倒:“這東西我暫時沒收了,等到放假了再還你們。我也跟你說了,在校期間不準你和小瑜走一起。老周家也是的,只顧着賺錢做生意連孩子也不管,小瑜現在正是叛逆期,希望這次的事情能夠讓他悔改,把心思放學習上去。”
聽着老媽數落周瑜,我自是不會傻乎乎地去接這個岔引火上身。
隔日是老爸來給我辦的出院手續,頭上的縫針已經拆線了,可那一簇卻被剃掉了頭發。老爸見我捂着頭羞于見人,便在醫院門口買了一頂鴨舌帽給我。
送我去學校的路上老爸見我一直悶悶不樂,就從褲兜裏拿出兩枚硬幣,一枚是一塊錢的,一枚是五毛錢的。無論我怎麽猜都猜不中正确的硬幣在他哪只手上,當他把兩枚硬幣都變沒了時我已經驚奇無比,更驚奇的是他讓我找找看自己的口袋,我手一伸進口袋就摸到硬幣了。
抓着兩枚硬幣正反了看,然後眼睛發光地問老爸:這是什麽戲法?
老爸搖頭,他說:這不是戲法,是魔術。
那是我接觸的第一個魔術,也是第一次聽見“魔術”這個名詞。
是到後來我才知道接我出院的那天,老爸辭去了工廠的工作,進了一個馬戲團表演魔術,而老媽為此跟他吵了無數回,卻始終都沒有拉回他的心。
回到學校的日子,除了少了周瑜來找外沒什麽改變,他還當真實踐諾言在假期之前都沒來找我。就讓錢小寶來送了頂酒紅色的貝雷帽給我,比起老爸買的鴨舌帽要既暖和又漂亮,一個冬天我都戴着。
晃眼寒假,周瑜又出現了。
其實雖然村子裏他家那樓房還在,但早就已經不住這邊了,城裏他們家早就買了房子,加上他外婆家也在城裏。可今年冬天他卻一個人跑了回來,頭兩天也就上我家門口晃了晃,第三天就直接登門了,說要和我一起做寒假作業。
老媽看他一個人住也沒人料理覺得可憐,便留他在我家吃飯。
以前他就蹭飯蹭習慣了,一點也沒把自個當外人,蹭了一天就天天來了。不過有他在的好處是我作業碰到不會的可以問他,別看他性子急躁,給我解題倒還算有耐心。
小年那天,周瑜的大哥和二哥也回村了,是來捉周瑜回城去過年的。
周念拎了不少東西上我家,說是感謝這麽多天對周瑜的照顧,他的談吐與态度在我眼裏俨然已是沉穩如大人。反而是周瑜那二哥周亮,端着一張笑臉把我們家裏裏外外走了一遍,然後啧啧兩聲問:我說老三,就這麽個破地方到底有什麽吸引你來着?
他又飄了我一眼,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還是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看周瑜突然紅了臉,覺得越加莫名了。
後來周瑜跟着他哥走了,直到開學也沒再見。
初一下半學期開始,起初我沒察覺,是同桌問了句:周瑜是不是跟他們班的衛萊好了呀?
才忽然發現除了開學那天見過周瑜外,後面一直都沒見到他人。
從同桌口中得知最近經常看見他與衛萊一塊上食堂吃飯,我由于入春了不能再戴帽子,覺得頭上傷疤處頭發沒長全難看每天都是讓舍友給帶飯回來吃的,是故沒撞見過一次。
中午吃飯時我有意和舍友一起去食堂吃,剛買好飯坐下沒多久就被同桌拉了拉衣袖,在旁小聲提醒:“周瑜來了。”
我一擡眼,就見周瑜與身邊幾人邊說邊笑着走了進來。吳覓與錢小寶我自認識,但是周瑜身邊靠得很近的那個女生……我好像也見過。
同桌說:她就是衛萊。
周瑜是被錢小寶推了推才向我這邊看過來的,目光在我身上定了定,以為他會走過來,卻在下一瞬他轉開了頭,就好像沒看見我似的。
我莫名生出一種失落感。
那感覺就像是有塊糖原本一直揣在自己兜裏的,如今那塊糖化掉了,一樣的不舒服。
轉回眸恰好對上同桌來不及掩飾的嘲諷的眼,驀然而怔,同桌也尴尬了,讪讪地對我道:“誰讓你以前跟周瑜在一起時一副自命清高的得意樣,現在被別人搶了吧。”
我愕然,從沒想過自己在同學眼中是這副樣子的。
後來再去食堂我都是獨自一人去的,也漸漸明白一件事——周瑜在疏遠我。
自那天起我便不去食堂吃飯了,不是讓舍友給我帶就是買些泡面或者面包在宿舍裏吃。倒是讓我發現個奇怪的事,上學期我雖然學習成績在班裏還算不錯,但是人緣并不太好,女生們與我都不親近,可這學期與女同學都走近了,就連同桌後來也給我傳了小紙條道歉了。
晃眼到期末,同學之間談論最多的不是期末考試,而是初三的中考。再聽到周瑜的名字被提起議論時我很平靜,甚至還會參與話題。
一年的初中生涯早讓我明白要融入這個集體,就得你與大家是一樣的,沒有特殊。
中考三天初一初二班級是放假的,前一天我收拾了東西正準備騎自行車回家,沒想剛到樓下就看見周瑜在宿舍門口徘徊。
蹙了蹙眉,心說他可能是在等衛萊吧。
只當沒看見背着書包往外走,在越過他時目不斜視,卻聽身後傳來低喚:“賈小如。”
我頓了步回身,開口便覺生疏了:“有什麽事嗎?”
他的眼神沉了沉,飄了眼我背上的書包不答反問:“你是要回家嗎?”我點了點頭,“學校放假三天的。”他走上來,黑眸鎖定着我,“能不能不回去啊。”
我剛要張口拒絕,卻被他搶先了道:“我明天要中考了,考完就不在這學校了,你可不可以陪我留在學校複習?要不我沒法定下心思做題。”
如果是別的要求我可能會拒絕,但這事關他中考,即便這學期兩人關系疏遠了還是猶豫了起來。我這一猶豫就被他當成是同意了,過來攬了我肩往校門走,順手把我背上的書包給卸了下來搭在自己肩上。
側轉頭,看見他嘴角上揚了弧度,眸光清亮。
不由納悶,為嘛他就像這一學期的疏離都不存在似的,還有,我這時才想起,他要為中考沖刺複習不是應該找衛萊更合适嗎?
由于初一與初二都放假了,晚上宿舍裏沒有人,與周瑜約好了去教室複習。
休假三天,老師布置的作業不少,一進教室就埋頭寫作業。等我做了好長一段時間擡起頭往旁邊看了一眼,周瑜就坐在我鄰桌,嘴裏咬着筆杆正一臉思考着題。
難得見他如此專注認真的模樣,仔細看他,好像頭發長長了些,鬓角有點蓋到耳朵,挺直地坐那好像也比以前高了點。
“賈小如,你再這麽盯着我看,我就沒心思再解題了。”
偷看被抓包很窘迫,臉刷的一下就紅了,收回目光低頭看作業本時注意力一時沒法集中,心跳如雷。總算周瑜沒有再來笑話我,室內又恢複了安靜。
晚上九點會熄燈,我們八點半就離開了教室。走回到宿舍門口時,周瑜突然伸手揉了下我的頭,指尖正摸在那傷疤處,“還疼嗎?”
我搖頭,當然不疼了,都過這麽久了。
“明天我考試,給說點好聽的呗。”
我想了下,“祝你中考順利。”他聞言嗤笑出聲:“這麽官方?”
那得怎麽說?腦中轉了下,換了個接地氣的:“周公瑾,考好點啊。”
他挑眉:“周公瑾?”
我忍俊不禁地抿唇而笑,三國有赤壁之戰,蘇轼寫《念奴嬌》赤壁懷古。
故意搖頭擺腦地口念那詩句——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此周郎名叫周瑜,字公瑾。
看書時、課本上學到時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他,誰讓他剛好與這千古風流人物名字一樣。
周瑜,周公瑾。
我覺得這樣調侃式地喚他,很好玩。
這是我當時的想法,後來……後來,變成了習慣。
周瑜中考三天,我當了三天陪考。
問他考得如何,他總是揚了眉很臭屁地反問我:不看看站你眼前的人是誰?
第三天下午最後一門物理考完,周瑜就解放了。我在宿舍樓下等着他,遠遠看見他與幾個同學有說有笑地走來,吳覓與錢小寶先看見了我,用肩膀頂了頂他。
周瑜轉過眸來看見了我,身邊的女生突然拉了他胳膊,踮起腳附耳過去與他說了句什麽,只見他眉眼彎起,笑得和風細雨,春風蕩漾。
一群人來到跟前時周瑜眼中的笑意還未散,錢小寶搶先問:“賈小如,我們去外面慶祝革命終于解放,一起啊?”
我看了眼周瑜,以及他身邊的女生,搖了搖頭:“不了,我還得回家的,你們去吧。”
“啊?幹啥回家啊,那多沒意思。”錢小寶在惋惜。
笑了下沒作聲,頓過片刻,覺得挺沒意思的,于是轉身就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