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在父親的靈位前似乎在低聲禱告。被我打斷了就輕喊了聲:“小如,你進來吧。”我依言走進內将門輕輕阖上。
老媽一聲嘆息傳來:“你爸走了這麽多年了,當初他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今天你也領了小瑜來給他上過香了,他泉下有知應該可以安心了。”
“媽,咱家有爸保佑會越來越好的。”
“嗯。”老媽輕應了聲,忽然彎下腰從案臺底下抽出一木箱來,我的眼睛霎時一痛。
只聽老媽輕念:“有些時候沒給你爸擦他這些寶貝了,今天午飯你自個解決吧。”
我鈍鈍地答:“好的。”
轉過身走出兩步拉開了門,忍不住回眸,看見被老媽打開的箱子裏黑色的絨布,白色的小球,玻璃的紅酒杯……
我晃了晃身子,走出了房間。
25.是老婆不是女朋友
給老媽留了個條我就下樓了,陽光曬在頭頂,微攏的手指冰涼。
坐上車時想起還沒給周瑜回電話,取出手機發現居然還在通話中,我放到耳朵邊聽了聽,那頭沒有聲音,輕喂了下,也不見有動靜,怕是他把手機擱在哪了吧。
車開回市區也沒接到周瑜的電話,我看了眼手指上的戒指,方向盤一轉往派出所而開。
抵達派出所門外,下意識就先找了一圈,卻沒發現周瑜那輛墨綠色的車子。想想也是,他今天要帶媒人上我家補辦禮節,怎麽可能還回來上班?
正要調轉車頭離開,突然見派出所裏走出來一群人,前頭那幾位哭得肝腸寸斷都快厥過去了,邊上的民警似乎在勸解。
哭成這樣,怕是又有什麽治安案件發生了。
那應該周瑜會被叫回來處理事務吧?我想了想還是在路邊停了車,這時周瑜回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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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賈小如,你怎麽把我電話挂了?”
“我出來了,你在哪?”
他一聽立即高興地道:“你還真出來陪我了?那你來萬達中心,到了通知我下來接你。”
我看了眼車窗外,“你不用回局裏嗎?”
“今天我休假回什麽局裏啊。”
這時痛哭的幾人剛好經過我車,只聽其中一人悲聲說:“媽你放心,我們一定能找到那肇事司機為爸讨回公道的。”
手一麻,手機從耳邊滑落,剛好掉出了車窗。
發出“啪”的一聲響吸引了別人的注意,有人回身走過來彎腰撿起了我的手機從車窗遞過來,“是你的手機掉了吧。”
對方是個年輕的小姑娘,雙眼通紅,臉上的淚痕未幹。
我點點頭接過手機,低眸而倉促地說:“謝謝。”
小姑娘回了句“不用謝”,就快步上前去追她的家人。
擡起頭目光凝向逐漸遠去的背影,神思恍惚中閃過消瘦的身影。
在車裏坐了一會等心緒平靜下來我才開車往萬達中心去,由于是午飯期間車輛很多,堵車外加找車位費了很長時間。
周瑜聞訊趕過來接我時笑嘻嘻地說早知道就把我一同拐走了,免得我還費這功夫。我不置可否地淺抿了下嘴角算作回應,聽着他說待會要帶我見個人,我認識的。
估摸着以為我不能出來,他就找了他的朋友一塊吃飯,我也沒在意。
等走進飯店看見座位上的人時才知并不是朋友,而是他的堂姐周潇。
與周瑜是一起長大的,他家那些親戚就幾乎沒我不認識的,包括他的那幾個兄長都喚我“小妹”,後來他們都移民去了國外便接觸少了。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周潇是我與周瑜領證後見的第一位家人。
剛一落座周潇就笑着調侃:“你電話一來我們家周小瑜就坐不住了,屁颠屁颠就往外跑,怎麽之前是讓我自個上來的呢?”
周瑜立刻還嘴:“你能跟賈小如一樣嘛。”
“怎麽不一樣了?”周潇挑眉。
“你是我姐,賈小如是我老婆。”
周潇啧啧兩聲:“你這是有了女朋友就不要姐了是吧。”
“錯,”周瑜糾正:“是老婆不是女朋友,我們領證了。”
26.是不是令你很為難
這回周潇愣住了,看看我再看看她弟,一臉的不信。而周瑜則顯擺地拿起我的手與他的手并排着,讓周潇看見手指上的婚戒,然後得瑟地問:“要不要給你證書的照片欣賞一下啊?”
“你們真領證了?”周潇不理她弟,轉眸過來問我。
但被周瑜搶去了話頭:“那還能有假。”
在兩人的視線下我也點了點頭。
吃得是火鍋,中途周瑜去外面接電話了,座位上的氣氛驀然變得微妙起來。
周潇涮了一片牛肉在鍋裏,擡起眸語帶深意地問:“什麽時候的事?”
“一個月前。”
“你們以前……”她有意頓了頓,狀似輕描淡寫地丢來一問:“不是分手了嗎?”
忽然想笑,若換成是以前的我,在被周潇這麽問的時候估計立即漲紅了臉手足無措了,而此刻我只是平靜地回望她,輕聲而回:“他跟我求的婚。”
周潇的臉色一僵,剛好周瑜回來了,她岔開了話題。
後面周潇有些心不在焉,我只當什麽事都沒發生專心涮肉吃火鍋。桌上手機響時我下意識地飄了眼自己手邊的,發現并不是我的電話在響,而是對面周潇的。
當時她正在剝蝦,飄了眼屏幕沒立即去接,而是等把蝦剝好後擦了擦手才慢條斯理地接起。我不關心別人的事,也沒去留意那對話,直到周潇起身時才擡了眼去看,竟發現她在穿戴外套且背起了包,要走了?
周瑜跟沒看見似的,只管往我碗裏夾菜又下菜進鍋繼續涮,還是周潇敲了兩下桌子道:“诶,臭小子,姐的事你給上心一點知道嗎?”
“行啦行啦,快走吧。”
“死沒良心的。”
等周潇走出視線後我才回眸掠轉向身旁的周瑜,似乎在他平和的表面下有着一絲煩躁。
我遲疑了下主動提問:“被你姐知道咱們的事,是不是令你很為難?”
他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你胡想什麽呀,咱們的事被我姐知道了有什麽可為難的?”
“不怕她給你家裏人說?”
周瑜沉默,我不禁笑了起來,轉回眸夾起一塊牛肉,吃到嘴裏感覺有些苦。
“喂?大嫂?咱家太後在嗎?”
聽着身邊的動靜我的筷子慢慢停了下來,沒法控制不去聽。而他似乎有意給我聽一樣,将免提打開後直接把手機擱在了我和他的中間。
然後溫柔的女聲從裏頭飄出:“媽跟爸去歐洲旅行了,老三你這小子十天半月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回來,媽都念叨好幾回了,她和爸前腳剛走你倒是來電話了。”
“那老大呢?”
“幹啥,你大哥在睡覺,也不看看現在這邊是幾點。”
周瑜扒了扒頭發,神情微有不耐地道:“那就和你開視頻通話吧,回頭你幫着轉告。”話落他先挂了電話,然後點開某個軟件發送連接,很快與對面連上了,畫面裏出現一個長相美麗的女人,我一眼就認出是周瑜那性格溫婉的大嫂。
因為當初我們分手時,就他大哥結婚了,我還參加過他們的婚禮,也跟着周瑜喊聲嫂子。
不過大嫂似乎沒認出我來,眼含玩味地問:“老三,這是新交了女朋友要介紹給我們嗎?”
周瑜惱聲道:“大嫂,麻煩你睜大眼看看清楚再說話。”還把鏡頭專門對準了我。
他嫂子也不生氣,還當真将我細細打量,然後作出評價:“挺漂亮的,比你以前那些妞好多了。”周瑜鬼叫出聲:“韓靜雪!”
惹得他嫂子噗哧而笑,“不跟你們鬧了,這不就是小如嘛?”
聞言我不禁也笑了起來,原來是有意捉弄,早就認出我來了。
開口禮貌地喚了聲:“大嫂。”
韓靜雪笑問我:“小如子,你這是又被我家老三給騙回來了?”周瑜在旁鬧:“大嫂,有你這麽說話的嗎?什麽叫騙回來了?”
韓靜雪輕哼了聲,故意調侃:“當初是誰失戀了把自己關在房裏三天三夜不出門來着?”
心中一動,下意識地轉眸去看周瑜,只見他眼神閃爍避開我的視線。忽然貌似惱羞成怒地掰過手機畫面嚷了起來:“韓靜雪你胡說八道什麽呢,我今兒跟你視頻通話是特意宣告一件事的,你回頭幫我跟太後與老頭子轉告。”
我隐約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麽,心頭沒來由的加速跳躍起來。
突然把我攬在懷中,聽着他對視屏中的韓靜雪道:“我和賈小如結婚了。”
啪嗒一聲,屏幕暗了。
我和周瑜面面相觑,剛好斷網了?
但聽裏頭忽然爆出韓靜雪的喊聲:“周念,快起來,你家老三有大事發生了。”
“……”
等屏幕再亮起來時,已經不是韓靜雪,而是,周瑜他們家老大,周念。
27.先斬後奏
周念看過來的目光即使隔着手機屏幕,也讓人有一種很幽深的錯覺。他要比周瑜大了十歲,成熟穩重是我對他一貫的印象。
“剛小雪說你們結婚了?”
周瑜吊兒郎當地回答:“是啊。”
“多久了?”
“一個多月。”
“為什麽沒和家裏說?”
周瑜笑,“我這不是在和你們說嗎?”
周念點破他:“你這叫先斬後奏。”
兩兄弟之間你來我往,看着好像周瑜的氣勢要比他大哥弱,可似乎也沒落了下風。但我能察覺到,周念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沒落到過我臉上。
最後只聽周念說過陣子亮子會回國,然後就掐斷了視頻。
周念口中的亮子是周瑜的二哥,周亮。
是個……很刁鑽的人。
周瑜把手機往桌面上一推後就撐了下巴看着我問:“現在還覺得我為難嗎?”
我不置可否地拿了紙巾擦嘴。
在他沾沾自喜地以為扳回了一程開始吃菜時,冷不丁地問了句:“那為什麽過了一個月才與家裏說?”不為難,那就在與我領證的那天向家人公布,而不是過了一個月像抛炸彈似的,拿周念的詞說就是——先斬後奏。
周瑜似乎對我的拆場過不去了,眼中一閃而過惱怒,“你還不是也過了一個月才讓你媽知道?若不是被撞見了,怕是打算一直把我藏着吧,我丫的還被金屋藏嬌了。”
如果不是争論的這件事很嚴肅,我可能會被他“金屋藏嬌”的形容給逗笑。他這身形怎麽也不可能是嬌,而我那公寓也談不上金屋。
相比周瑜我比較冷靜:“其實你沒必要急于證明,我剛也就是那麽一問。為難與否,你我都已經被結婚證書綁在一起了。”
周瑜聞言眼睛緩緩眯起,臉也拉了下來:“你認為我們兩是被那兩個本子綁了?”
“難道不是?”
沒有那紅本子,我和他,不過是陌路人。
他從位置裏起身,咬牙切齒地從齒縫中迸出:“賈小如,你沒有心。”然後氣急敗壞地怒走,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門外。
我的眉宇蹙起又松開,他的反應會不會太大了些?掃了眼桌面,拿手機發了條短信——
周公瑾,你沒買單!
很快就有信息回過來,我點開來一看,不由氣結。
周公瑾:爺心情不好,不買。
NND,我懷疑這人故意吃霸王餐,把帳要賴我頭上!
這一桌子的菜我吃什麽了?憑啥要我來付錢?關鍵是周公瑾這氣人的态度。
可心裏咬牙切齒還是只得無奈地去前臺付了帳,走出火鍋店還特意環視了下四周,确定某人沒有幼稚地躲在哪裏後才下樓離開萬達。開車回到公寓,進門就見黑色男鞋脫在當門口,心頭略詫異了下,他過來了?怎麽樓下沒看見他車呢?
關上門在屋裏找了一圈沒見人,最後聽見主卧的浴室傳來水聲。
挑了下眉,心夠大的啊,剛不還怒氣匆匆的嗎?怎麽就跑回來洗澡了呢?還有,之前不是嚴格執行老媽的指令不上這屋的麽?
怕是假意發脾氣,實際上就想找借口回來吧。
28.周瑜像二哈
轉念間周瑜上身搭一條毛巾,下身就穿着平角短褲從浴室裏走了出來。看見我目光就雲淡風輕地掃了下,直接視而不見地從身邊擦肩而過。
我回身而看,那發梢的水滴滴嗒嗒地掉在地板上。
深呼吸,心中暗慰——家裏的地板一向都是他在拖。
見他從冰箱裏拿出一罐啤酒,往沙發裏一坐就開始邊玩手機邊喝。那啤酒是自他入住後,他自個添進去的,很少見他喝,因為印象中他的酒量很淺。
我想了想,沒必要像個孩子似的跟他嘔氣,于是主動打破僵局:“你車呢?怎麽沒見停樓下?”卻聽他陰陽怪氣地反問我:“是不是我車停下面你就不上來了?”
頓覺好笑:“這裏是我家,我不上來要上哪?”
他回過頭怒問:“刻意強調是你家,就是為了與我拉開距離是吧?”
這都什麽跟什麽?“你能不故意找茬嗎?”
他聽了我的話,把啤酒罐往茶幾上重重一擱,然後起身大步走過來,那怒發沖冠的氣勢看着都像是要來打我了。然而到了跟前他突然把身上的毛巾往我臉上一甩,蒙黑中聽見他蠻不講理地說:“我就是故意找茬怎麽了,現在你給我擦頭發!”
我抓下臉上的毛巾,看他怒目而瞪的樣子居然沒一點火氣,朝着那邊努了努嘴,“那還不趕緊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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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像二哈。
這是我在幫他擦頭發時想的,把他惹急了便張揚了脾氣不管不顧,把他撫順了又啥事都沒有。這會兒就是毛給順了的時候,一罐啤酒下肚打着嗝,翹了二郎腿有一下沒一下地調着臺,注意力也沒放在電視裏。
他的頭發很軟,手指穿插過時會覺得很舒服。應該是之前有染過發,發梢還帶了點棕色,可以想象他染了一頭棕發浏海半遮眼睛的酷樣,畢竟底子在那,加上他會穿衣服,怎麽樣都看着是帥的。
所以他堂姐周潇的話中意,還有他嫂子韓靜雪眼中的訝異,都在證明一件事——
他在與我分手之後交過女朋友。
說一點不介意那是假的,但也不會緊揪着不放,畢竟這幾年裏我的身邊也出現了陳歡。
可從周潇到韓靜雪,再到他大哥周念,幾個人的話累積了那點惱意堵在心口不舒服,于是拿他開刀了。如願把他氣得暴走,我也消了堵。
“你在想什麽?”周瑜忽然出聲而問拉回了我的思緒。
“你堂姐找你是有什麽事嗎?”
我本是随口一問,卻發現他的身體突然僵了下,然後顧左右而言它:“她能有多大的事啊,就會拿那些小毛小雨的屁颠事來煩我。”頓了下又道:“不提她了,我回來時就琢磨來着的,肯定是那會我去外面打電話的時候她跟你說了什麽。”
既然他不想提我也不多問,拿了已經半濕的毛巾轉身而走。
身後在追問:“你幹嘛去?”
“洗澡。”
洗澡時我審視與周瑜這段新開始不久的婚姻,平和的表相下兩個人都有所保留。
就像互相博弈的兩人,都有在出子,卻沒亮出底牌,誰勝誰負難定。
我不着急,因為有的是耐心,而周公瑾卻生性浮躁,就如今天被我三言兩語挑出了脾氣。
所以,總有勝他的一日。
29.周公瑾這個混蛋
洗完澡心情已經變得愉悅了,用吹風機把頭發吹幹了出來,只覺腰間一緊我整個人被拽進了某人懷中。耳邊傳來私語:“老婆,我好想你。”
不能算是暗號,那語氣告訴我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了。
還是下午,而周瑜卻異常的躁動,也不管白天還是晚上,一把橫抱起我就往裏面走……
周公瑾這個混蛋!
是我事後在心中怒斥的,也恨恨地罵出了口。而某個混蛋卻變本加厲,從下午到晚上,然後呼呼大睡了。
夜半是在饑腸辘辘裏醒來的,房內只亮了一盞黃燈,身邊無人。
他去哪了?也餓醒了出去找東西吃?
我坐起身,隐約聽見屋外有人聲傳來。
聽了一會,确定是周瑜的聲音,而且不像是有別人,應該是他在外面打電話。
我起身去如廁,出來覺得口幹就想出去倒水喝,門一拉開就聽到周瑜的語聲飄來:“你讓我幫你,我還能怎麽幫?周潇你TM要不是我姐,看我會不會睬你一秒鐘!”
原來是跟他堂姐周潇在通話,可看他這暴脾氣怕是要聊不下去了。
念轉間周瑜驀然回身看見了我,眼中驚異一閃而過,匆匆丢下一句:“先這樣,不說了。”
他快步來到跟前,詢問出聲:“怎麽醒了?”
“肚子餓了。”
他輕笑了聲,伸手刮了下我的鼻子,動作疑似寵溺,“就知道你會餓醒,早給你準備好了。”
跟着他走進廚房便聞見香味,鍋裏居然熬了鮮蝦粥,看他在盛粥時我問:“家裏怎麽有蝦的?”他瞥了我一眼回:“自己長腳跑來的。”
看來是他什麽時候去買的了,我都不知道。
鮮美的粥下肚,頓覺滿足。看他靠在一旁若有所思狀不禁問:“你喝過了?”